其实在黎听看来,一切悲剧的源头,不过是身为男主角的拉尔夫不愿放弃对教会权利的追逐,他失所爱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在她看到拉尔夫提着行李箱去和女主赴一场放纵的荒唐背伦之旅时,她想转头和付屿阔吐槽,为什么被爱的人永远有反悔的余地。
隔壁却忽然在此时传来既熟悉又陌生的响动。
她清晰地看到付屿阔控制技能键的手落错了地方,死亡音效与灰屏同时出现。
时间好像静止了。
顿挫的床体撞击墙壁的声音,以及若有似无的低吟,全然与手滑点错盗版浏览器页面时,传出的动静重合,只不过没那么夸张与奔放。
黎听屏息片刻,咕噜噜冒泡的脑袋回忆一下隔壁住的是谁。
年级出游,订房量极大,整层都被他们包揽。
动静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外放,有种已经料定其余房间的同学都出去玩的自信。
黎听转到一半的脖子就这样僵在那,转过去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和付屿阔讨论小说剧情,或是默默回归原有姿势,成了在她脑海中疯狂撕扯大战的两方。
伴随手机放到桌面的声响,付屿阔转头看了过来。
黎听顿一下。
撕扯大战,前者以微弱优势胜出。
她佯装镇定,转头看过去,扯起嘴角,僵硬地笑了两声,“这个小说槽点好多,男主一次次放弃女主,却还能得到女主的原谅,共赴一场——”
放纵的云雨之约。
原本挺文艺的描述之词,她却忽然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付屿阔的目光欲言又止,最终无奈轻笑,舒展的笑颜带上一丝玩世不恭,故意逗她,“嗯?什么?”
隔壁情事中的男女主转移了阵地,撞击声消失,转而变为阳台外传来的低声絮语,意乱情迷,低低叫着对方的名字。
付屿阔的表情滞了一瞬。
失去厚实墙体阻隔,一切声响都被放大,实时演绎。
实在太过活色生香。
黎听感觉空调残余的冷气骤然被消耗殆尽,抬眸的一瞬对上付屿阔看来的目光。
他不笑了。
窗外蝉鸣都被阳台上的动情低呼掩盖下去,喉咙处传来清晰地吞咽声。
心跳如雷,连带着脖侧动脉传来清晰搏动。
“要——试试吗?”
这是黎听在冗长沉默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脑袋是麻木的,刚刚说话的唇也是麻木的。
付屿阔没说话,双眸浮起一丝清明与错愕。
黎听觉得自己掐在手心的指尖都要失去知觉的,急忙收回视线,准备趴会桌面继续看书,“当我没说。”
耳根处持续发烫的肌肤,像是快要将她蒸熟。
许久后,她忽然听见身旁传来一声低笑。
顶着已经变成水晶虾饺颜色的脸,转头看过去。
付屿阔已经恢复一贯的玩世不羁,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长腿大喇喇敞着,踩着地面,轻轻后顶,椅子前脚翘起。
表情不走心,却是认真回答她的问题,“也不是不行。”
那天最后的情节黎听已经记不太清了。
脑中思绪像是在沸水里过了一遍,早已失去活性,连基本的记忆能力都全部消失。
只记得他起身时,椅腿磕到木质地板的沉闷声响。
以及俯身看她时,如鹰隼般坚定的眼神,嗓音不自觉喑哑,嘴角勾一抹挑逗弧度,问她:“要从接吻开始吗?小同学?”
要吗?
那是那一瞬,黎听脑中唯一闪过的疑问句。
但向来喜欢逛某类问答型帖文的她,阅遍此类世情实例。
她觉得按照那些例子的发展进程来看,好像不需要。
床友关系,没有情感线的发展,自然不需要唇齿相依。
她僵硬摇头,像是变向器不灵敏的老旧风扇,“不需要——吧。”
后来呢?
后来某人出门买装备,而她却像是被困在蒸笼里、等待开屉任由挑选的面点。
膨胀、潮热,久久不能回神。
但约定这种东西,只有在定盟的那一刻具有双方约束力。
付屿阔还是吻了她。
盛夏烈阳“滋滋”炙烤,热汗晃动,冷气微弱余温即将全部溜走之际,出风口忽然吹出一缕凉意。
空调“呼呼”的工作声传来,上方的人忽然躬身,手掌像是铁罩扣牢她的脑袋,吻以不可抗拒之势落了下来。
生涩且没有技巧。
吻也是,律动也是。
-
所以在黎听看来,他们这段关系用“炮友”这两个字来形容还挺贴切的。
没有互通的心意,只有一个在当时的情况下可有可无,甚至可以随时取消的婚约关系。
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
此时此刻,他们虽然坐在一起,却与当年全然没有任何关联。
唯一相同的点是,他依旧是付屿阔,依旧光鲜孤傲,坦荡自由。
可她却好像已经不是黎听了。
第12章 “我不加女生。”
黎听觉得他们如今的关系好像不太适合谈论这个话题。
她来加州是为了相亲的。
而他,现在也有了女朋友。
于是她转移了话题,“祝思媛下个月结婚,你回去吗?”
准新娘早早发来了电子请柬,不知不觉已近婚礼的日期。
付屿阔挑眉,“和陆震?”
陆震就是祝思媛当初高中那会儿谈的那个二代少爷,两人高调得不行,全校无人不晓。
黎听摇摇头,“不是,好像是她工作后的同事兼上司。”
付屿阔新拆了颗糖果丢进嘴里,点了下头,没说话。
四周再次只剩下风声,黎听觉得他应该是不想闲聊,便停止了交谈,继续看向不远处浸在夜色中海域。
过了许久,在风中好似都带了清甜的白桃果香时,她听见付屿阔问:“你呢?”
黎听顿了下,转头看过去,“我?”
她还没将他的这个问题和上一个话题联系起来。
付屿阔靠在沙滩椅上,单手枕在脑后,放在腹部的手拿着糖罐,一下下缓慢转动,静静看着她。
“嗯。”
几秒后,黎听才想起她刚刚主动说起的那个话题。
祝思媛结婚的事情。
他是想问她的规划吗?
收回视线,轻声答:“还没有。”
说完,停顿片刻,“我过来是不想妈妈担心,她总觉得——我们解除婚约对我来说伤害比较大。”
洛敏向来不是那种爱管孩子闲事的家长,却愿意听苏姨姨的介绍,给她找对象,她猜出来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怕她会因巨大的落差而伤心。
说到这,她深吸了口气。
细想起来,这好像还是他们在解除婚约后,第一次这样坦白地聊这件事。
那种因刻意的避讳而徒增进退两难的烦恼境地,在此刻终于不再是压在她心头的巨石。
她故作轻松地再次转头看过去,想问问他的规划。
毕业后打算回国吗?
女朋友呢?是不是也同样有结婚的打算?
话还没问出口,付屿阔先一步开了口:“会吗?”
风浮灯影,他的眼睛映上光亮。
黎听依旧在几秒的停顿后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什么。
会因为他们解除婚约而伤心吗?
她偏眸看向他身后的地灯,错开视线交汇。
“还——还好吧。”
付屿阔没说话,点了点头,从沙滩椅上站起身,打算回屋。
风带门板,忽然传来“嘭”的一声。
声响说大不大,黎听被吓了一跳,循声转头看过去。
她刚刚出来时没在门吸上压严的阳台门,被风吹得合了起来。
她放下杯子,前去查看情况,伸手掰了两下门把,顽固如磐石,根本掰不开。
“应该是锁芯被摔坏了。”付屿阔站在矮墙那边,大致猜出了情况。
黎听弯腰透过玻璃门板往里看了看,哭丧个脸,“那要怎么办?”
付屿阔撑墙跃过来,“我看看。”
膝盖抵住门框,手部同时握着门把用力,依旧没起任何效果。
他松开门把,转头看她,“你问问有没有人没睡,让他们上来给你开门。”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黎听点头应了声,正打算拿出手机给云宁发消息,忽然久久顿住了。
她穿着睡衣出来的,只端了杯子,根本没带手机。
戳着指尖,指了指屋内,“我手机——还在房间里。”
付屿阔看她一眼,从宽松的居家服裤兜里拿出手机,给胡越打了个电话。
直到自动挂断都没人接。
不知道是晚上喝多了,还是在电玩厅听不见。
摁了挂断键,又给同行的几个男生依次播了电话,预料之中,无一人接听。
随后抬眸看过来,“没人接。”
黎听沉默良久,“那你帮我给云宁打个电话也行。”
随后又想起刚刚分别前,云宁说她要早点睡,有些丧丧地垂下头,“算了。”
付屿阔将手机重新放进口袋,双手插兜,“想打也没辙,我没她联系方式。”
说完,像是怕她又拜托他给其余的人打电话,补充道:“女生的联系方式我都没有。”
黎听闻言抬头,震惊又不解,“你们不是一起玩的朋友吗?”
付屿阔垂眸,“我不加女生。”
黎听看着他,好半晌才回过神,虽然对于他这种习惯不能理解,但也保持着尊重个人喜好的态度,点了下头,“好吧。”
转头看眼牢牢关起的门,她垮了垮脸,“那我今晚不会——”
视线收回,看向不远处的沙滩椅,“要在这睡吧。”
从季节上来说,加州已经是秋天了,气温虽稳定温和,但这边临海,风又大,睡在外面还是会有些冷。
付屿阔看她一眼,抬脚离开,又从矮墙跨了过去。
黎听转头,看着那抹近乎“无情”的背影,忿忿皱了下鼻子。
就在她疯狂腹诽对方臭屁、绝情之时,付屿阔打开自己那一侧的阳台门,“我帮你去敲敲门。”
在他偏头看来的同一时刻,黎听瞬收脸上的“张牙舞爪”,乖顺站在原地,点点头,“好,谢谢。”
付屿阔又看她一眼,推门进屋。
黎听知道他应该是看见她对他的“无声”声讨,摸了摸鼻子,直到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房门——
下楼去了。
她才转身往平台尽头小跑过去,趴在玻璃围栏上朝楼下看。
不一会儿,付屿阔的身影出现在视野。
手抄兜,走得稳慢,从纯白的木栅门踱出来。
白T鼓风,却依旧衬得身型挺拔颀长。
他走到门前,摁了两下门铃。
尖锐的门铃声接连响起,屋内院中依旧没有回应,在他摁下第三次后,抬头看过来。
门廊灯火昏暗,黎听看着他,眼睛乌圆黑亮,像是在等待他最终的宣判一样。
“没人来。”
判词落定。
黎听瞬间泄了气,“好吧,麻烦了。”
神情恹恹地从围栏上起身。
不久后,付屿阔重新走了回来。
黎听走到先前坐的那张沙滩椅旁,叹了声,“那个——能不能借我一床被子。”
只能等明早大家都起床,当然,如果中途有人发现了付屿阔给他们打的电话就更好了。
付屿阔像是摸不透她的脑回路,笑了声。
黎听转头看他,“你笑什么?”
付屿阔微眯眸,“我在想,你是怎么考上陵大的。”
“省前一百考上的!”被质疑的姑娘两腮瞬间鼓起,像是应激的河豚。
可以质疑她不够聪明,也可以质疑她做题速度与想不出最优解的解题方式,但绝不可以质疑她学生时代的努力。
黎听学生时代是老师公认的很有“灵性”的学生,但这种“灵性”又和以付屿阔为代表的,那种“慧根”型学生不同。
她的灵性需要来自师长的点拨,讲透的题她能学会,甚至能举一反三,此后再遇这类题也能轻松写出。
但那时候付屿阔属于,单元课讲完,他自己就能套着公式与老师三言两语的点解,独自流畅做题。
高三那会儿,几乎每晚,黎听都要刷题刷到深夜,大少爷也会“大发慈悲”地陪着她——在一旁畅快淋漓地打游戏。
所以,他们之间最大的区别就在于,黎听绝对算得上勤奋努力型选手。
没有人能否定那一千多个日夜,她刷成山的卷题!
没有人!
付屿阔嗤笑一声,往一侧偏了偏头,“过来。”
黎听茫怔了一瞬,没明白,“嗯?”
付屿阔看着她,重复道:“到我这边来。”
院落中的风铃在风中“叮叮当当”作响,泳池边沿以灯丝造景的景观植被,摇摇晃晃,形成一片浮动的灯光海。
黎听没说话。
像是猜透了她脑袋里在想什么,付屿阔补充道:“有客房。”
黎听其实没想这么多,但经他这么一说,倒显得她像是有所企图一般。
耳朵温热,“我是想说,我翻不过去。”
隔墙虽低,但对她来说还是有些难度。
付屿阔看了眼中间的白墙,走过来,对她伸出手,“我接你。”
黎听看向他伸过来的手,骨骼鲜明的腕骨,脉络清晰,坚固有力。
走至墙前,抬脚踩上墙顶,墙面做了磨砂处理,细碎砂砾掺进粉刷的油漆中,稍不注意就有蹭伤的危险。
付屿阔握住了她那只悬在半空,毫无依靠的手。
宽阔干燥的掌心与她因紧张而微微汗湿的手掌贴合。
黎听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脚下的动作上,无暇腾出思绪。
刚刚看他来去自如,抬腿就直接跨了过来,怎么到她这,爬起来还这么狼狈?
另一只脚终于在付屿阔的支撑下,顺利踏上了墙顶。
半蹲着跳下隔墙。
一声清晰的滑响,两人同时顿住。
黎听穿的凉拖,惯性前冲,左脚前半部分的脚掌直接从前方开口滑了出去。
右脚因恰好抵住付屿阔的脚,而免遭此难。
付屿阔低头,看着她整整齐齐从鞋内“逃出”来的五个圆润脚趾,无奈笑了起来。
习惯似的,提一提两侧裤腿,蹲了下去,“你也是会给人找事情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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