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怎么说呢。”秦朗沉吟一番,屏退了下人。
“你们就别卖关子了。”秦楚玥视线来回落在几人身上。秦家兄妹关系和睦,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很少这么忸怩的时候。
秦煊直接一步上前,“嗐,还得是我啊!是这样的,妹妹,我们想知道,你跟那个李承玉是什么关系啊?”
话毕,三双炯炯有神的眼神齐刷刷看紧了她。
“今早,他是抱着你回来的,府里好多人都看见了,不过你放心,我们都吩咐过了,不会有人乱说的。”
“妹妹,你已嫁为人妇,且贵为太子妃,一举一动都……”
“四弟,话也别这么说嘛,妹妹她红杏出墙一定是有苦衷的。李承玉可是天都有名的美男子,看上他也是人之常情。”
红杏出墙?!秦楚玥不由自主张大嘴,“你们在说什么啊?”
“而且那个李承玉文武双全,一看就是妹妹会喜欢的类型,比太子那个病秧子好多了。”
“也不一定,要我说可能是李承玉先对阿玥有意的,我们的妹妹天下第一好,纵使李承玉那般男子,情不自禁也很正常。”
“这次我们得给妹妹把把关,找个时间去会会那个李承玉好了。”
“停停停,”秦楚玥听不下去了,她扶着额,“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和李大哥只是朋友而已。”
刚刚被打断话的秦煊再次幽幽开口,“可无论如何,他将你抱回府中的举动都实属不妥,就算你当他是朋友,可他不一定这么想。”
秦纵一把拉开秦煊,“别听老四废话,我们懂的,你不用解释,哥哥一定会为你保守秘密。”说罢还拍了拍秦楚玥肩膀以示鼓励。
“妹妹,你只要记得,不管你做什么,哥哥都一定会支持你。”秦朗也不甘示弱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不,所以都说了不是……”
“郡主,太医到了。”此时丫鬟在外间通传。
几人起身准备退出去让医女进来看伤,被秦楚玥叫住:“二哥三哥先出去,四哥留下,让太医稍候片刻。”
秦煊有些诧异,没有多言,待人退下后,静静等着秦楚玥开口。
“四哥,我想跟你说下黛姐姐的事。”
秦楚玥一五一十把黛朵儿的身份来历和盘托出,秦煊越听表情便越冷。
“其实这些事本该让黛姐姐亲自跟你说的,你也可以当作你还不知道。黛姐姐是个好人,四哥你又心细如尘,总能发现端倪,我怕你们到时横生误会,便提前让你知晓,好有个准备。”
秦煊不说话,秦楚玥直直与他对视,眼眸清亮,“四哥,你很喜欢黛姐姐吧,我看得出来,她也很喜欢你。”
秦煊闻言耳根蓦地红了,冰冷的气场瞬间瓦解。
他叹了口气,说:“我确实猜到一些,没想到她第一个告诉的人是你,终究是我不够让她信任。”
秦楚玥吐吐舌头,“女孩子之间说话总是方便些的,四哥你不会连我的醋也吃吧,而且你别怪黛姐姐,她是有苦衷的,西戎人抓走了她弟弟。”
秦煊摇摇头,“我知她为人,自是不会怪她。对了,”他忽然想到什么,“阿玥你看你认得这个吗?”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犀比,递到秦楚玥手中。
“这纹样看着像是我们家的东西,我爹好像有一个。”
“不错,但这是从黛姑娘身上掉的。那天西戎人找她,走得匆忙,我捡起来后才发现,这东西有些眼熟。阿玥,你觉得有没有可能......”秦煊没有说下去,眼中带着些许期盼和紧张。
秦楚玥又仔细看了看犀比,“你怀疑四叔在西凉境内?”
说起这位四叔,秦楚玥只知道他离家有十几年了,秦家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前些年还曾听闻他在江湖中的名号,只是故意躲着家人,近几年更是像退隐了一般,一点音讯也没有。
秦楚玥一直视四叔为偶像,最喜听他的江湖传说,心中也一直记挂着这位未曾谋面的长辈,但要说家里最想念四叔的人,非四哥莫属。
秦煊谨慎道:“只是猜测,还不确定,也许他早就离开去了别处。”
“但总算是有些线索了,”秦楚玥心中了然,四哥告诉她,只怕是自己不敢去打听,她手握犀比,“这事交给我,我找机会还给黛姐姐,问问她。不过另外还有事要拜托四哥你,西凉使臣此次来天都目的不纯,不知有什么阴谋,四哥你多加留意,但是为了黛姐姐着想,暂时不要告诉爷爷他们。”
“我也这么想。”秦煊眉头微皱,他担心黛朵儿安危,不比秦楚玥少,只是为人内敛。
好在有个知心小妹,她面露揶揄,“四哥你放心,有大哥大嫂在前,你与黛姐姐的婚事,长辈们也不会说什么的。”
秦煊瞬间红了耳根,他点点秦楚玥的脑袋,“你少操心这些,安心养伤,祖母和伯娘那边都还被瞒着,要是知道你把自己弄成这样,祖父伯伯和我们兄弟几个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秦煊走后,女医进来为秦楚玥查看伤口,她侧躺着,脑海中思绪翻涌。
西戎人到天都,名为议和,实际上却不安好心,里应外合,致使边疆的大伯大哥落入敌人圈套,但这次她去了书信提醒,而且据黛姐姐所说,燕凌更早就对他们的动向了如指掌,想来他会处理好西戎的问题。
皇后一死,后党一派算是彻底覆灭,还有柔昭仪、纪相,小柔如何跟纪家扯上关系的都不重要了,纪家如今只余一些成不了气候的偏远旁支,燕凌如今可算是真正的扫除障碍大权在握,那他下一步会如前世一般,对秦家下手吗?
如果他真的做了,她一定会杀了他。
嘶~背后的伤口正在上药,火辣辣的疼,秦楚玥倒吸一口凉气,攥紧拳头。
女医和蔼温柔的声音传来,“太子妃忍着些,上好了药才不会留疤。”
她想起那日自己傻乎乎护着燕凌,眼前又闪过燕凌平日里装病,弱不禁风的样子,牙都快咬碎了。
“留疤就留疤,免得好了伤疤忘了疼。”
第57章 …
一连几日, 秦楚玥都在家中静养,祖母每每来看她都心疼地不得了,每天流水的补品往她房里塞。
“早知道燕家那小子连个人都护不住, 当初就不该听你祖父的话逼你嫁给他,母仪天下谁稀罕, 祖母只盼你平平安安。”
三婶见祖母又要抹泪,连忙劝:“娘,瞧您说的, 当时咱们不是看小玥儿喜欢他吗?这是两情相悦的事, 怎被您老说成像是逼婚一样。”
秦楚玥靠在祖母怀中, 心想可不就是逼婚吗?但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徒惹家人担心。
秦楚玥的娘亲还在一旁帮腔:“是啊, 重要的就是我们玥儿喜欢。”
秦家的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秦楚玥已经听出不妙,果然亲妈紧接着就把矛头指向她。
“玥儿,说起来你和太子最近是怎么回事啊?娘了解你,应该不是行刺的原因,你跟我们说说, 怎么吵架了,是不是太子想纳侧妃?”
“他不想,之前我要给他介绍美人,他还跟我生气。”
三婶听得直乐,“傻丫头, 那说明太子心里只有你啊。”
“不,他没有。”她几乎是立即反驳。
他都是装的, 他从一开始就在骗她。燕凌的心里或许只有那九五至尊的位置,有他的江山权力, 有他母后的血海深仇,但就像柔昭仪说的,于她,只是利用。
秦楚玥娘亲和三婶对视一眼,道小两口果真是吵架了,“是怎么说?他跟你讲他变心了?”
祖母没了耐性,一拍桌子,“好哇,一定是见太子之位坐稳了,开始起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上梁不正下梁歪,陛下就是……”
秦家除了祖父,其他人对皇室都没有什么敬畏之心,因为他们富可敌国,手握重兵,按祖母的意思是,反正皇室宗亲多,凭秦家跺跺脚也可以叫那位子换个旁的姓燕的坐。
当然这是祖母气头上的话,秦家并没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野心,不过你只要有这个能力,就足以让人忌惮,以燕凌那敏感多疑的个性,前世秦家都是他的眼中钉了,只怕现在也是。
三位长辈越扯越远,秦楚玥适时开口:“他也没有变心。”
秦楚玥心说,只是他的心从来不在我身上。她忽然有些委屈,她回到家来,家里人都是把她当掌上明珠呵护着,她也不是没有人爱,可她就是没来由的委屈。
“我只是不喜欢做太子妃了,祖母,我想跟太子和离,您能帮我吗?”
她话一出口就泄了哭腔,等她说完室内寂静无声。
三婶是被秦楚玥娘亲叫过来劝小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的,结果还没开始发挥就结束了。
这是怎么闹到要和离的地步了?
但见全家人的心头肉这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是什么劝和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只觉得太子真该死啊。
良久祖母叹了一口气,“都怪你爷爷,就因为陛下喜欢你,属意你做他儿媳妇,就铁了心地要把你嫁给燕家去,我本就不同意的。当初,老四和纪家的丫头就是被他给拆散的。”祖母摸着秦楚玥的额头,“瞧瞧,现在就让我的宝贝孙女受欺负了,以后还得了。”
有祖母这话,其余两位自然没有异议,只拉着她的手让她宽心。
临走时母亲还和她说了与哥哥秦朗一样的话,“玥儿,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为娘的一定支持你,你记着,你背后是秦家。”
这样好的家人,秦楚玥发誓不能让燕凌伤了他们分毫。
这几日,她也听到消息,是皇伯伯自从宫变之后就一病不起,祖父回来之后愁眉苦脸,之后每日都进宫看望,也没空过问她一直待在娘家的事,自然也不是去提和离的好时候,所以她跟祖母说再等等。
现在朝堂上,是太子理政,听说他做得很好,极短的时间内就处理了太后和纪相遗留的派系,还处理了几桩大案,也忙得不可开交。
他真是一块做皇帝的好料子,可惜秦楚玥一点都不想当宫里的金丝雀。
她不想再进宫,可耐不住宫里的人想见她,皇帝生病了,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想见,却和祖父说很想见她。
秦楚玥自从太妃处得知过去的事,已经无法再将皇帝看作之前那个慈爱的长辈了,她一向嫉恶如仇,燕殷德的卑劣行径为她所不齿,却在看到爷爷满是皱纹的脸时,满腹拒绝的话没有说出口。
就这样,在皮外伤好得差不多的第五天,秦楚玥走进了皇帝的寝殿,里面有一股浓重的药味,幔帘长垂,光线不入,入眼是一派浑浊的幽暗。
公公说陛下现在见不得光,吹不了风。
已经到这么严重的地步了啊,难怪爷爷整日忧心忡忡。
“陛下,太子妃来看您来啦。”
内室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嘉仪来了,快让她进来。”
秦楚玥被内侍引到里面,“儿臣……”
“免礼免礼。”燕殷德虚弱地摆摆手。“快走近些让朕看看。”
秦楚玥往前走了两步,她发现皇帝竟似短短几日苍老了许多。
燕殷德看着她这张与画像上永乐公主七八分相似的脸,仿佛看到亲人,心中感到熨帖,喋喋不休地絮叨,嘘寒问暖。
秦楚玥没说话,只是静静垂着头听,燕殷德察觉到她不同往日的活泼欢快,态度也是疏离的,他眼中刚起的神采瞬间也黯淡了下去。
室内寂静片刻,燕殷德再度开口:“嘉仪,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跟父皇说啊?”语气中竟带有一丝乞求。
秦楚玥预备摇头,但看到燕殷德浑浊的双眼,她忍不住张了张嘴,还是问出口:“您还记得元皇后吗?”
燕殷德眼神震动,“你都知道了?”而后又一脸释然,“是太妃告诉你的。”
这次,秦楚玥又从燕殷德这里知道了另一个故事。
先皇与先皇后鹣鲽情深,然多年无所出,当时的国师预言下一代帝王的生母是太妃,太妃是国师弟子,遵师命入了宫,果然怀上龙种,但先皇后却因此郁郁寡欢,没过几年就仙逝了,先皇也跟着绝食而去。国师却阴谋暴露,由秦家诛灭。
从太妃那里得知,她与叔祖父是故交,秦家也因此并未为难太妃,并且好好保护了年幼的燕殷德。燕殷德说太妃对他十分冷漠,从小也是不闻不问,翩然隐居在宫内。
但从小就是皇帝的燕殷德没有什么压力,再加上秦楚玥祖父一路照拂,让他更无后顾之忧,大家都顺着他,他可以开心做自己喜欢的事,开始迷恋求仙问道。
及至成年,他选了当时适龄的纪家长女为后,她知书达理,美貌端庄,燕殷德很满意,婚后也被她带着做了一阵子勤政的君主。但很快他就厌烦了,几次争执后皇后变得寡言。
后来她怀孕了,她妹妹进宫来看她。纪青莲与她姐姐完全不同,她很懂燕殷德,总是投其所好,很快就被封为贵妃,皇后知道了也没说什么。他满意她的大度但又不满她不在乎,纪青莲告诉他,皇后并不爱他,不像她,心里只有陛下。
皇后明明知道他与太妃母子关系淡薄,还经常去找太妃。他曾经遥遥一望,看见他们祖孙三代其乐融融,十分扎眼。他更加认为皇后丝毫不在乎他,他需要像青莲那样满心满眼的爱。
知道皇后与侍卫私通时,他恼羞成怒,被背叛被侮辱的感觉大过心痛,他几乎立刻就下令秘密处死了皇后,而且恨屋及乌,连燕凌也十分讨厌。直至多年后,也没平复心中怨气,只要纪青莲提起,他就恨得牙痒痒。
他开始说一些没头没尾的话:“你也不要怪他,都是朕不好,是朕对不起他,对不起他们母子。”
燕殷德的眼角滑过一滴浑浊的泪,但秦楚玥生不起一丝怜悯,皇伯伯从始至终爱的自己,他患得患失到用疑心谋杀了燕凌的生母。
从太妃的叙述中,元皇后是白月光一样的人,很难不让人动心。但是元皇后,应该是没有喜欢过皇伯伯的吧。
身为皇帝,这辈子他想要的都能轻易得到,唯有感情他抓不住,不管是太妃的亲情还是皇后的爱情,或许只有祖父的忠心耿耿是他的慰藉。
但是太妃和元皇后都是这深宫中的陪葬品,她们或许都有着自己的理想抱负,却为了养育之恩,为了家族,不得不困死在这里,叔祖父和四叔一个出家一个离家,何尝不是一种绝望和无奈。她们才是最最可怜的人,秦楚玥发誓她绝不能这样。
秦楚玥站起身垂头看他,“皇伯伯,这些话你要同燕凌说,而不是我,但我想他是不会原谅你的,而且,我以后应该不会再进宫了。”说完她转身走出了宫殿。
不远处,燕凌目送她的马车离开,手中紧握着一块染血的帕子。一旁的亲信向他回禀,纪道芳在天牢里已经画押承认了通敌的事,西戎人那边收到风声准备逃走,不过天都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还有太医说陛下大限已至,就这几日要准备治丧事宜了。
末了他看了看燕凌遥望的方向,忍不住问:“阁主,既然这么舍不得太子妃,何不相见?您生病时太子妃还偷偷来看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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