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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姿：“没吧……姬蔚时爸妈都生两个了，姬蔚然也二胎了，不也好好的？”
张楚涵茫然：“那就是人的问题啊……可当时谈恋爱也好好的，为什么就突然不行了呢？”
谁不是想抱着好好过日子的心态去结婚的？可婚姻并不幸福并不一定是原则性问题，双方并不是人渣也有过不下去的时候，生活习惯、眼界境界，这些东西都会成为婚姻破裂的导火索。
周天姿：“其实，我觉得本身就是婚姻的问题，说句不正确的，其实很多人都不适合婚姻，而婚姻，本身也不适合大多数人。”
而婚姻其实本身和爱情无关，事实上，跳出社会角度来想，把爱情和财产绑定在一起，本来就是非常傻屌的行为。
“婚姻的诞生本来就来自于父权的私有制。”周天姿道，她静静地看着阳台上的车水马龙：“你要想想，为什么一定要把男女绑在一起？事实上，不绑在一起，也不影响女人生孩子，只是男人就不能让这个孩子属于他了。在古代，女人从她自己的家庭中剥离出来来到另外一个家族里，和人口买卖毫无差异，只是人家用爱情神圣化了。我就算不和姬蔚时结婚，我们也能在一起生活，真正的爱情，也不需要婚姻一张契约保障啊，相爱的人还是能在一起生活，而婚姻反而是让不爱的人不能离开。”
她顿了顿，又道：“你还记得我对你说的那段话吗？”
张楚涵叹气：“我当时还觉得你说的太奇葩了……现在想想，也未尝不可……”
当时周天姿的意思是，你要是不想和男人绑在一起，可以和我住，我和你一起共同抚养孩子，而你我分开出去各自找情人玩。
“其实最好是你们一家子，就是你母亲生的所有孩子住在一起，组成一个母系家族，因为这是从血缘上组成的家庭，天然比j配关系组成的家庭更稳固。然后，你和你的兄弟姐妹、舅舅姨妈虽然会出去找情人，但最终还是为了这个大家庭团结在一起。你和你的爱人只是没有婚姻，但不代表你们不能长期在一起。毕竟现在的压力全给到夫妻二人的小家庭去，很难有人不崩溃。但如果是个大家庭，那就好办了。”
张楚涵苦笑：“你说的话，总是这么醍醐灌顶。可我哥和我已经因为婚姻而各自分开了，我妈两头在跑——她当时因为丧夫一个人带两娃，现在也要两个孙子孙女照顾，如果我妈如你说的在一个大家庭，也许就会有人帮她了。”
“你哥的孩子会有你嫂那边的家人带，而你的孩子你自己全家人带。”周天姿笑笑，“其实现在就算不是古代那种女子嫁入大家族，而是每个家庭各出一个人组成夫妻二人的家庭，那么只要夫妻双方一方出问题，这个家庭就会立刻崩溃，其实也是不合理的。你看看就像你一样，一旦想结束婚姻，你会发现你一个人带娃太累了，缺少其他家人的支持。”
张楚涵：“但你说的那个家庭模式已经很久不存在了吧？”
“谁知道呢？人民大众会检验真理，这个想法又不是我一人这么想，也绝不会只有我一人想这么做。”周天姿道：“人民群众会随着时代选择出正确的方向。”
“所以还是那句话，我要不要离婚？我怕没有父亲的支持，一个人带娃，生活质量下降，我苦一苦没关系……可我的女儿……”
“那就离吧。”
张楚涵一愣。
“没必要为了孩子委屈自己，孩子也不愿意长期呆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周天姿笑笑：“你的女儿会理解你的，只有她知道你爱她，她会支持你做出任何决定。我也是单亲母亲养的，不也照样好好长大了？”
“只是做单亲母亲，必然更艰难一点，所以你要更注重自己，把自己养好了，才能更好的带孩子。”周天姿笑笑：“实在不行，还有我呢，反正我和姬蔚时没有孩子，你的娃可以送过来给我们带一带啊。”
张楚涵欣然：“还得是你啊，周天姿。”
当年给予我力量的女人，现在也依旧在散发着温暖。
周天姿拍拍张楚涵的肩膀。
“走吧。”
——
“这就是商业化的异质物化间？”周天姿问。
科研人员围拢过来：“是的！”
周天姿笑笑：“好啊，很好啊，明年如果投入各大核电厂和清洁能源大厂，可以大大节省多少能源，又能产生多少能源。”
异质物化间是划时代的科技，它标志着人类第一次用物理手段可控性利用异质。
如果用在材料上，可以形成超导体；如果用在核聚变上，那就是更加安全可控的核聚变；如果用在计算机上，那就是超级数据库管理系统——因为异质可以扭曲物理规则的特性，人类必然迎来第九次科技革命。
奥兰特在这方面比神洲领先许多，双方在异质物化领域杀得争分夺秒。如今神洲的异质物化间的商业投入比奥兰特早，各个科研人员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姬蔚时目不转睛地盯着周天姿，等周天姿问完其他人再转向他时，姬蔚时冷笑：“终于想起我了，是怕举贤不避亲吗？”
礼貌和教养是他的伪装，姬蔚时本人其实特别能阴阳怪气
周天姿尴尬，低声道：“记者面前，别那么阴阳怪气。”
姬蔚时：“难道大家不知道你我是夫妻吗？”
旁边的总台记者哈哈大笑，对周天姿道：“周局，这段放进去吧，温馨又有趣，大家应该很喜欢看。”
电视台的记者走后，周天姿留了下来，等姬蔚时下班。
姬蔚时跟上周天姿：“你晚上想吃什么？”
周天姿：“家里有什么微波炉就转转吧，前天楚涵和你姐不是来家里时做了很多吗？”
“你现在太忙了，聚一聚太难了。”姬蔚时轻轻笑着，他欲言又止。
周天姿静静看着他。
“那个孩子，她很可怜……没有一个家庭愿意收养，她本身不是正常的娃。”
周天姿打断他：“你觉得我们家适合养娃吗？”
姬蔚时一愣。
“我常年驻扎基地，而你经常空间站和大学两头跑。”周天姿摇头：“我们甚至温存的时间都没有……你觉得我们适合养娃吗？”
姬蔚时咬牙。
那个女孩，就是庄湄仪当年为了培养母神液而抓来的孩子，她是异质物化间最早的试验品，姬蔚时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
现在这个孩子虽然摆脱了异质的依赖，但碍于对异质的恐惧，很少有人敢要她。
“如果养不好，不养也是种善良。”周天姿慢慢、一字一顿道：“我们给不了她陪伴。”
“可张楚涵的女儿，不也是在没有母亲的陪伴下长大的吗？”
张楚涵离婚后，她的生活更忙了，女儿几乎在托管所度过。
其实小张是非常乖的孩子，她虽然还不理解母亲为什么忙碌，但也懂事地一个人照顾自己。姬蔚时非常喜欢小张，每次小张一来他就要做一大堆好吃的，张楚涵特别不好意思，总感觉自己的娃是麻烦了别人。
周天姿怔忪：“可她那是不得已……”
而且还是周天姿自己劝张楚涵先关注自己的，张楚涵还真一心扑到事业上去了，作为心外科医生，张楚涵前途无量，也忙得飞起。
“没有其他人敢要她，但你是异质人，你可以安全地控制她收养她。”姬蔚时声音细细地发颤：“再过几个月，如果还没人领养，就要送到孤儿院了。”
周天姿沉默了。
“如果要养，我全部负担，你不用关心。”姬蔚时吐出一口气：“我只是……我只是太想有个孩子了。”
周天姿皱眉：“我说过，如果你因为我无法生育不想和我过，那你可以找其他人。”
“我难道不能都要吗？我既想要你，也想要孩子。”
周天姿没再说话。
——
周天姿回家时，姬蔚时正在和周存希玩耍，周存希咯咯笑着，骑在姬蔚时头上：“大马！我要骑大马！”
见周天姿回来了，父女俩一愣，小存希有点害怕周天姿，也许是异质人之间的等级克制，她呲溜一下缩到姬蔚时身后。
姬蔚时温和地把她牵出来：“叫妈妈。”
周存希畏畏缩缩：“妈……妈妈。”
周天姿对周存希笑笑，周存希明显感觉这个母亲没有父亲那么喜欢自己，更瑟缩了。
饭后，姬蔚时哄睡了周存希，跟着周天姿来到阳台上。
“基地这边有个重大项目。”周天姿道：“他们属意你。”
姬蔚时断然拒绝：“不去。”
周天姿：“为什么？但凡去了，前途无量，如果你带领着团队把这个项目做成功了，你很有可能会是最年轻的院士。”
姬蔚时：“我不在乎。我女儿在这，我哪也不去。要论院士，我姐已经是了，我家出名那么一个就行了。”
姬蔚时对事业的松弛感真的是周天姿一辈子都做不到的，周天姿无奈：“真不抓住这次机会？”
“比我优秀的人多的是。”姬蔚时耸肩：“我的学生就有很多适合去这次项目的，但陪女儿的时间就这么一次。”
自从收养了周存希后，姬蔚时几乎生活重心都放在了家庭，而周天姿开始愈发忙起来，一个月回一次家都是常态。
周天姿不知道怎么说，姬蔚时是个尽职尽责的丈夫与父亲，而在家务事中，周天姿几乎完全隐形了。
但那时周天姿完全被神秘的太空吸引，她已经无暇关注身后，她只知道，在外面拼搏后，一回家就是热闹的家人，真的太幸福了。
直到姬蔚时病倒，周天姿这才意识到，姬蔚时默默承受了太多。
姬蔚时几乎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将生活的重心完全转移至家庭，他又要兼顾教学课业又要照顾孩子，本来就体弱多病的他最终病倒。
在姬蔚时的病房外，周天姿安安静静地搂着周存希，小存希哭哭哒哒的，但第一次没有拒绝周天姿的亲近。
“爸爸会不会死了？”
“不会。”
女孩没有再说话，过了好久，她才道：“我会照顾自己的。”
周天姿：“你才多大，为什么就想着要独立？”
周存希怯怯地看着周天姿：“我很乖的。”
周天姿突然明白了周存希的恐惧，她明确感受到家里父亲是最爱她的，如今父亲倒了，家里就会由不那么爱自己的母亲主管。
“你别怕，我不会丢了你的。”周天姿道：“你是爸爸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姬蔚时病倒后，周天姿请了个长假照顾他。在去厕所时，周天姿听到了隔壁病床的丈夫抱怨。
“我赚钱养家，在外面忙得团团转，人人都叫我刘总。可是现在呢，我老婆倒了，我在这里给她倒尿袋！”
“我和你说，找女人一定要找个身体健康的，不然一下子倒了，家里都散了！”
“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整天在家里做家务，结果莫名其妙就病倒了！”
周天姿听到这几句话后，眼神晦暗不明。
其实很多护理病人的活机器人都可以干，但周天姿怕机器人不仔细，所以她都会亲自照顾。
隔壁病床的女人经常露出羡慕的眼神：“你们夫妻二人感情真好。”
她的丈夫太忙了，忙到抽不出多少时间来看她，而女人也不想让她的丈夫来看她。
“他看多了，就嫌弃我了。”女人苦笑：“当时他追我时，说我是如月光一样的神女，而我现在形如枯槁，哪有一点神女的样子。”
周天姿：“那就这么让机器人照顾你？”
病人在养病时的心理健康也应该得到重视，如果有家人陪伴，那会好很多。
女人怔怔地看向窗外，惨白的唇微微张着，眼里无神，似乎沉湎在回忆里。
“算啦，反正也不算没有人照顾。”女人突然笑起来：“是我太没用了，人不可能依赖一个人一辈子。”
隔壁床的女人情绪崩溃是在一个晚上，当时她的机器人突然短路了，周天姿就帮她倒尿袋。
“不，别——”女人挣扎着要起身：“不用！”
周天姿莫名其妙：“这都满了。”
女人却竭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她开始啜泣，她厌恶现在这个丑陋而枯槁的自己，尤其是别人要帮她倒尿袋，女人十分难堪。
她并不是因为自傲而拒绝周天姿的帮助，她是自卑。
“所以他现在才会讨厌我，因为我这么令人恶心。”女人潸然泪下：“为什么就好不了呢？”
周天姿：“你这病难道是你想生的吗？为什么怪自己？”
周天姿不能理解，明明是自己过度操劳家务事而落下的病根，不怪那个甩手掌柜丈夫反而怪自己？
资本家的牛马也不带这样的，有保险和劳动仲裁保护这些员工因劳动而伤病的身体，结果家务事就不用了？
周天姿觉得不可理喻。
如果家庭算一个公司，那么其实家务事也是劳动，可惜这份劳动不算劳动价值，资本家不发薪水。要是好的资本家还给发五险一金，垃圾的资本家甚至保险都不给你买，想辞退你就辞退你。
“其实本来我身体很好的，但生了几个孩子后，就变成了这样。”女人道。
周天姿：“几个？”
女人：“两个，其实还好，生两个孩子，不过两个孩子之间也差了四年，我还是中间休养了一会。”
周天姿想起来当时这女人住院时也有许多严重的妇科病，周天姿问：“你月子时干活了？”
女人：“嗯。但孩子他爸毕竟也为了家里忙，我也不能光躺着……”
周天姿：“私企好歹还有年终奖和年假，你生了两个孩子，这么重大的贡献，结果你没得到应有的休息和照顾？”
女人：“不都是要生孩子吗，唉大家都一样……”
“那人都要给老板打工呢，你就可以不要工资了？垃圾的资本家人人反对，垃圾的丈夫反而有人护着。”周天姿苦口婆心：“生一个娃，这个人长大后，祂的劳动价值远大于消费价值，养活家人、拉动消费、养活市场——一个人GDP贡献那么大，可是却没人奖励产生这个人的生产者，她们拖着流血的身体，得不到应有的照顾和奖励——三百年前的卢罗巴区工业革命时期的工人都不带这样的，你这是被剥削剩余（生育）价值了。”
看着女人愣愣的模样，周天姿就知道其实她听不懂，周天姿苦笑一声，然后道：“你还爱他吗？”
女人浑身一颤：“你要我离开他？”
周天姿：“我没这个意思。”
她不管家务事，她只是想知道这个女人的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如果她还决定留下，那她就留下，如果她要离开，那就离开。
女人失魂落魄，没有再和周天姿说话。
可是周天姿却感到很悲哀，无产阶级和资本家之间的矛盾为人所知，可另外一种剥削却隐秘而广泛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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