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李宸乔不解,在他看来,艺术生走到一起很正常,集训都在差不多时间开展,他们班的艺术生就经常围在一起聊天。
“你没发现他走路有点瘸吗?我之前无意中看到,他被袁子棋他们堵在操场的小厕所那边,见我过来又散开了。”
李宸乔知道袁子棋,他们班的,家里很有权势,以前爸爸常常去他家里走动。
“好像是有点,你是说,他被袁子棋他们欺负了?”
“不知道,毕竟我也没亲眼见过,只能猜测下。”
“但是,这和小苏小非有什么关系?”许阿姨也听了几句,“他这几个月好像是经常来找她俩。”
“所以我说有情况,但具体是什么情况,不得而知了。”
“如果他真的被袁子棋给欺负了,还挺麻烦的,袁子棋那一家子都不是善茬,难交流得很。”李宸乔想起自己爸爸之前从他家回来,一向稳重自持的他都被气得面带愠色。
“主要还是没证据嘛,而且,这种事,问了他估计也不会说的。”
话音刚落,门又开了,白郁非背着书包进来,跟大家简单打个招呼后,也往小画室走去。
“如果是真的,小非会帮忙解决的吧?”趁他们聊天走神的工夫,许阿姨手上的牌快走完了。
“可不是嘛,就爱行侠仗义。”李宸乔想起初三时候白郁非就帮过周漩,便不想再探究太多了。
陈子君却把“行侠仗义”这四个字听进心里,她认知中的白郁非,冷漠疏离,不会管别人的闲事。
而李宸乔这样了解她似的熟稔语气,更引起陈子君的好奇心。
“是不是炉子烤得太热了?”见周漩腿上的伤一直没好,白郁非猜到可能是他在他爸妈店里帮忙时,长时间站在高温的烤架前面。
“可能吧,但我只能帮忙烤东西,或者在后厨洗盘子,如果送菜的话,我爸妈容易看出来。”周漩撕膏药时疼得龇牙咧嘴的,解释道。
“虽然你可能不想听,但是……”白郁非叹气,“我个人的建议是,老师、家长,甚至报警,至少得有人知道这个情况,我们作为朋友知道,其实没什么用。”
“我晓得,就是因为你们知道没什么影响,我才告诉你们的。”周漩倒是简单的乐观。
之前白郁非听他说过被霸凌的原因,也很简单,就因为他长得好看。
袁子棋拽着他的领子说他是“娘炮”,长得不像男的,像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这也算理由?说白了就是欺凌弱小呗,他觉得你像女生就可以随便捉弄。”秦语苏听得来气,一巴掌拍在画板上,画纸上的铅灰簌簌地落下来。
人性的恶几乎不需要多具体的理由,袁子棋只是觉得好玩,便这么做了。
“所以我不想太多人知道这件事,这是没有办法从源头上解决的问题,告诉家里人和老师也没用的,就算被出面制止了,也只能在表面上顶一会儿用。”周漩反过来安慰她俩,“没事的,他们不敢闹大,说不定不用我撑到去集训,他们就觉得没意思了。”
白郁非本还想找机会跟周漩聊下能不能试着反抗,此话一出,她便明白周漩是想一直忍下去,反抗只会让袁子棋一直记得他这号人物,正如她了解的,袁子棋在校不止欺负周漩一个人。
但他行事还挺隐蔽,知道给自己留后手,学校里被他欺负的男女同学,都默契地没有任何反抗。
“简直是□□!”秦语苏摇摇头,看着周漩那张漂亮的联,连连叹气。
但周漩并没有因为这张脸带来的麻烦而恼怒,他的明星梦正因为这张脸才有苗头和希望。他了解到,如果当演员,大学期间就可以接戏挣钱,爸爸妈妈也许可以因为他而提早退休,不必天天都泡在店里,在四四方方的收银台和厨房里待着。
他会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哪怕他知道,就算艺考和高考都顺利考上心仪的表演院校,也不一定就能出头,但抱着这样的期望,好像就能渡过眼前的一切难关。
“总之,如果越来越严重了,或者别的什么突发情况,一定要跟我们说。”白郁非还是不放心,但也只能提醒到这里。
周漩笑着点点头。
2011年平静地到来,短暂的三天假期过去,高二文理分科后的第一次期末考试也即将到来。班级里大家都裹成粽子,在早读课上昏昏欲睡。
离寒假越来越近,有一种行为渐渐出现在班里,就是偷卷子。
寒假要发下去做的卷子,全部按数量摆在老师办公室里,有时去老师办公室出来之前摸两张回去,也很少有人会发现。
大家在课堂上悄摸摸地做这些偷来的卷子,只为寒假能多腾出时间来玩,有的同学没胆子去偷,便拜托别人去,报酬是小卖部的一瓶汽水或一袋零食,随着摆在那边的试卷明显减少,被发现的风险变高,报酬也相应增加。
于是,临近寒假,小卖部变得热闹非凡。
林厘然每天中午依旧会去舅舅的小卖部帮忙,舅舅偶尔问起林爸爸的状态,林厘然微笑:“暂时死不了。”
怎么听起来还有点惋惜?
舅舅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年初接近过年这阵子,林妈妈要冲业绩,是最忙的一段时间,让他别一直在外面,也多回家看看。
这些话听得林厘然早就耳朵起茧,但他还是点头。这时,忙完活的舅舅坐在门口,抬头望向正倚在门框边上的林厘然:“以后总有机会的,你会明白你妈妈为什么这样,不一定会理解,但能明白。”
人在特定的年龄才会明白一些事,正确的话在错误的时间说,也会变成不正确的。
“舅舅。”林厘然低下头,“人会坚持不懈地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努力下去吗?就像我妈妈那样?”
“你怎么知道你爸爸不喜欢你妈妈?大人的感情,不是那么单纯的,说不清道不明,不一定就是表面上那样。”
林厘然很不屑,他知道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但他不相信爸爸对他们有爱。
在他不顾一切赌博的时候,说“爱”这个字都是笑话。
“呵。”林厘然冷笑一声。
“但你想问我的,不是你爸爸和妈妈的事吧?”舅舅的语气另有所指。
“嗯。”本来就打算问的,所以林厘然也不拐弯抹角扭扭捏捏。
“让舅舅先猜猜,是不是那个叫白郁非的女生,说起来她也好久没来我们这里咯。”
“她平时……就不怎么买东西。”
“做你认为不会日后想起来后悔的事,因为一切都不是现在就全有定数的。”舅舅看着也蹲下来的林厘然,摸了摸他的头。
下了晚自习,刚走到校门外,白郁非书包里的手机便振动两下,吓了她一激灵。
「今晚有空吗?你们学校现在应该放学了?」-陈旧
「有的,我刚出校门。」-白郁非
「那你先去你们学校附近的那家汉堡店等我吧,我差不多时间能到那儿。」-陈旧
「好。」-白郁非
白郁非很快先到店里,这个点没什么人了,她干脆点了两份汉堡,一杯可乐,打算边吃边等。
不难猜到,陈旧找她,无非就是为了秦语苏。
三分钟后,陈旧出现在门口,见她还点了餐,有些惊讶。
“坐。”白郁非看她站在桌子边不动,把可乐推过去。
“破费了。”
“哪有,这么客气?”白郁非笑了,“你用不着因为和秦语苏之间关系变尴尬,就跟我也是吧?”
“你都知道得差不多了?”陈旧坐下。
“秦语苏藏不住事,你知道的。”
“那好,也省得我从头说了,总之就是这么个事,后面我可能渐渐减少去世景花园的次数,如果你在的话,也能帮我圆圆场。”
“行啊。”白郁非答应得很痛快,顺便安慰她,“但是最近其实我们都顾不上这件事,你也别太有压力,没事的。”
“你们遇上什么事了吗?”
周漩的事。但白郁非想到他不想太多人知道这件事,便想着怎么说。
结果下一秒。
“是上次那个叫周漩的男生的事吗?”
第87章 旁观者也许清
“是,你知道?”白郁非回忆了下,她和秦语苏应该都没跟陈旧说过。
“随便猜的,有次我去世景花园找秦语苏,看见周漩在她小画室里。”陈旧想了想,“当时他还挺紧张的,要不是我知道秦语苏她……”
陈旧说到这里又不说了,白郁非知道她想表达什么,随之笑起来。
“没事,你接着说吧。”
“总之,你们的事,应该就是和他有关吧,是不是还和我上次撞见他被打的事有关?”
“既然你差不多猜到了,那我也不隐瞒了。但是周漩不希望别人知道,你在他面前就当没这回事吧。”
陈旧笑着:“那家伙好像很怕我?我也没什么机会在他面前吧。”
听陈旧这么说,白郁非想到上次跟周漩解释陈旧和其他“小混混”不一样时说的话,转念一想:“你们学校这种事应该不少吧,你们怎么解决?以暴制暴?”
“对啊,八中的老师早都懒得管我们,但大家都是古惑仔看多了,打得有来有回的,不管谁先挑起的,至少都能把一口恶气给出了。”陈旧咬着可乐的吸管,深深叹气,“我也受够这种日子了,我最近在学化妆,还被几个刺头嘲笑,说我还能正儿八经做点事,听着烦。”
以暴制暴在周漩这件事里显然是行不通的,他忍着躲着都还来不及。
比□□暴力更令人束手无策的,是精神暴力带来的□□暴力,是权力。
而周漩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会那么想当明星,这张脸带给他苦难和疼痛,但也给了他希望。希望通过进入娱乐圈,改变自己的阶级。
成为更上一层的上位者,是不是会不一样?
白郁非脑海中闪现出周漩难得不再那么腼腆,手舞足蹈地描绘着以后当了大明星,街头都是他的海报时,袁子棋不得不被他的照片围绕后气得牙痒痒的模样。他兴奋极了,动作太大扯到伤口又嬉笑着假装跌到地上,引得白郁非和秦语苏大笑。
完全凭着这样的幻想,撑下去。
“那周漩现在还没办法。”白郁非无奈地笑笑。
“是,那人我也听说过,横行霸道,他那背景的确暂时没办法。一中有这样的学生,你们老师应该也挺头疼的。”陈旧撕开汉堡的包装袋,“秦语苏应该也在为他发愁吧?她最好多管别人的闲事。”
白郁非轻笑一声,她觉得陈旧和秦语苏现在的关系微妙极了,有点可爱。
她们因为这种“奇怪”的感情,都在白郁非面前露出了与平常不一样的样子。
“所以,你也要一直躲着吗?”白郁非说完,突然想到自己也在躲林厘然,本来还在笑,又收敛了表情。
但陈旧看她表情变了,以为她是在认真地问,于是也认真地回答。
“我只是觉得,她还需要时间仔细想想,可能我之前对她和别人不一样,给她造成某种错觉。”陈旧慢慢地说,生怕自己哪里表达有误,她手指不停地捻着汉堡的包装纸,说一句抿一下嘴唇,“如果是误会,她以后想起来也会觉得尴尬吧,那我就尽量减少在她面前出现的次数。”
“但又不能太明显,所以你还是会去跟她一起画画,一起玩滑板。”白郁非替她补充道。
“对,毕竟我们一直是,好朋友。”陈旧眼里温柔,看向白郁非。
去年白郁非对陈旧说,她们一直是朋友,这句话对陈旧的影响颇深,她在那一刻真正走了心,她是不愿放弃这段友谊的,所以她才这样纠结,纠结到今天终于忍不住,约白郁非出来聊聊。
她觉得,旁观者也许清。
“我想先问下,你说你之前对她和别人不一样,具体是什么?”
“不止是她啦。”陈旧竟然有点不好意思,磕磕巴巴的,“准确来说,是对你们俩,很多时候都很想谢谢你们做我的真心朋友,就想对你们好。”
白郁非很快抓住她话里的关键。
“对啊,你对我们都和别人不一样,但我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别的感觉。”
话音刚落,陈旧愣住了。
“我……”
怕她还没想明白,白郁非笑着:“我可能给不了你什么实质性的意见,也没有权利对你的选择和行为指手画脚,我只说说我对秦语苏的了解吧,她虽然看起来没心没肺,但其实特别敏感,如果她没有深思熟虑后,是不会做一些事,说一些话的。”
店里买宵夜吃的学生差不多都散去了,只剩她们这一桌。店里的灯光惨白,仿佛能将陈旧的心事照得一干二净。
她没有喜欢过任何人,更别提去明白男与女的差别。她曾经以为,只要和外婆生活在一起,保护好自己,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下去。
直到她那天不知怎地,玩滑板时分了神,一个坡度反应不过来冲着不远处蹲在路边吃烤肠的女生冲了过去。
像有某种指引,这是故事的开始。
“外面下雨了。”餐厅里,唐姐看着一旁的落地玻璃粘上点点雨的痕迹,“你带伞了吗?”
“没……”今天白郁非出门时很匆忙,订的店离她比较远,但离唐姐的学校很近,“傍晚时候天气还很好啊。”
“我带了,带了两把,跟我室友借的。我出门时候看了下天气预报,本来想发消息提醒你的,但是你家离我们这儿比较远嘛,就直接带了。”
唐姐行事一向细腻,滴水不漏,话虽然不多,但气质成熟。
白郁非其实有把唐姐当成一种榜样,一种崇拜。喜怒不形于色,和所有人保持恰到好处的良性关系。
“谢谢。”
“是我谢谢你呀,你生日我也没给你发生日快乐的祝福,你还想着给我补一顿请客。”唐姐温柔地笑,“所以我定了支笔做礼物,过几天到,但愿不算迟到。”
“不会的。”白郁非连忙说,“你家里忙,我们都知道的。”
“那你们这边呢?许井藤后续的事,我大概也了解一些,听说,你去探视过了?”
“嗯。”提到许井藤,白郁非便有点不知怎么说才好,她并不想在唐姐面前展露自己脆弱的那部分,可她看着唐姐柔和明亮的目光,又觉得什么都可以倾诉,“你是听乔姨说的吗?”
“不是。”唐姐笑起来,眨眨眼睛,“是小林告诉我的。”
之前的确听林厘然说过,他在照顾爸爸的时候,经常跟唐姐聊天。
“探视的时候,本以为会问很多,但都问不出口,最后也就是讲了些最近发生的事。”白郁非撑着脑袋,“一切都已经落下帷幕,一见面就问这些,多说也无益。”
“也是,许阿姨没去探视,是吧?”唐姐依旧笑着,“这个我是听乔姨说的。”
“对,但后面肯定会见面的,只是时间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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