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一点就通,的确像她爷爷徐茂清,是个明白人。
萧珩则打岔:“岁岁……”
徐白没等他说出什么,继续道:“我爷爷说,此事虽然是喜事,到底‘挟恩图报’。如今他已经去世……”
“徐白!”萧珩倏然拔高了声音。
他吓了徐白和萧令烨一跳。
徐白后面那句话,被他这一声厉呵,堵在了嗓子眼。
“我的话,你都不记得了吗?”萧珩冷冷回视徐白,“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
大帅蹙眉:“你凶她做什么?”
萧珩面向他:“她说话不中听、办事不靠谱。阿爸,那就别怪我不给她面子。”
他竟是敲打大帅。
萧令烨一口气差点把自己堵死:“萧珩!”
“大帅有什么吩咐,回帅府再说。我与徐白还有账要算,先告辞。”他道。
他拉住徐白的手,阔步出去。
他脚步太快,徐白迈过门槛时,差点摔一跤,被他带着踉跄往前。
走出小院,他把徐白往僻静墙角拉。
她尚未站稳,萧珩捏住了她下颌。手指重,捏得她牙关发酸。
“徐白,你想做什么?”他逼问,眸冷若冰霜。
萧珩已经很多年没这样动怒了。
也许他的手段太过于温和,以至于他自己的婚事,所有人都能指手画脚,包括徐白。
他也是婚约的一方,他屡次表明了态度,却一次次被忽视。
萧珩胸腔里,涌起了久违的愤怒。
“松手!”徐白用力去掰开他,“有话好好说……”
“我好好说的话,你哪一句听了?”萧珩问。
他想拧断她脖子。
她不知是吃痛还是愤怒,颈脖的血管越发明显。
萧珩怒到了极致,将她搡在院墙上,俯身咬住了她。
牙齿接触到肌肤,先是微微的凉软,不需要用力就可以咬碎。
可不对!
齿关上加的力道,根本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
反而是太近,她呼吸的暖气,喷在他侧脸,似致命的引诱,勾起了他全部的渴望。
萧珩的行动,似毫无章法,完全不跟着他的思绪转动。他松了口,唇覆盖住了她的。
她原本在挣扎、推搡,这一刻似被定住。
唇柔软,比颈侧肌肤更软;有湿濡,有微暖的气息,以及淡淡香甜。
萧珩多年那种隐秘又无法明朗的渴望,在这一刻倏然清晰。
他明白自己从见到她的瞬间,涌起那种强烈的冲动是什么了。
他更深吻了下去。
徐白后背是初冬坚硬冰凉的院墙,避无可避。
小院在宴会大厅旁边,她的余光能瞥见人影,耳朵里可以听到戏台上锣鼓的喧嚣。
她紧张得额角见了冷汗,偏偏怎么都挣脱不开。
有人来了!
身影越来越近。
深蓝色风氅,只到他膝弯处;足上军靴,脚边沾了点泥土。
徐白瞧见萧令烜的脸时,闭上了眼睛。痛苦与难堪令她窒息。
“别挡道。”萧令烜语气慵懒。
萧珩一惊,松了按住徐白肩膀的力道。
他转头看向萧令烜。
萧令烜立在旁边:“陶家公馆到处都是房舍,去找个地方。公狗发骚,也别选大庭广众,脸都被你丢光。”
萧珩情绪起伏,一时没顾上跟他吵架。
徐白把头深深埋进萧珩的胸口,恨不能把自己缩进土里。
她无颜见人。
萧令烜:“啃得真难看,恶心。”
他抬脚进了小院。
徐白转身要跑,萧珩握住她的手:“跟我来。”
他找了陶家的管事,要一间可以暂时歇息的客房。
徐白:“我要回去!”
“话说完,你就可以回家。”萧珩拉了她进去,关上房门。
第36章 灭门
徐白立在窗前。
玻璃窗推开,她抱臂看着庭院一株树,良久沉默。
萧珩站在她身后,目光静静聚在她身上,也没有再开口。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萧珩终于上前几步。
徐白能感受到他靠近时身上散发的一点轻淡烟味,往旁边挪了半步。
“你受伤了吗?”萧珩的声音,依旧冷冷清清。
他方才恨不能咬断她脖子。
牙齿陷入皮肉,疼得徐白一阵痉挛。
被他啃咬过的地方,还是火辣辣疼,只是被他的亲吻感觉覆盖了。
徐白伸手,捂住脖子。
萧珩扶住她薄薄肩膀,将她转过来,又拉下她的手。
徐白目光死死盯住他。
她太白了,雪颈上一个很清晰的咬痕,牙印上见了血,微微肿胀,像萧珩给她的一个印章。
“疼不疼?”他手指轻触。
徐白瑟缩。
她想要躲,又被他抵住。
“萧珩,你想要什么?”徐白看向他的眸,“你知道我现如今落魄,一无所有。
我这个人识趣。只要价码适合,我可以把每件事都办好。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用我达成什么目的。”
萧珩深褐色眸子里,倒映着她愤怒而苍白的脸。
“你以为呢?”
“你不是我长官,我不会去猜测你意图。你有事就说明白,否则很猥琐。”徐白怒道。
萧珩舒展的脸,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抱歉。”他说,声音冷。
“请送我回去。”徐白道。
萧珩:“稍等。你今天打算跟我阿爸说什么?他似乎也有话想同你说。”
“如果我自愿退亲,大帅会给我四根大黄鱼和一套别馆,夫人说她会替我周旋。大帅应该知晓了此事,也觉得价格合理。”徐白说。
萧珩:“还是为了钱。”
“不好吗?”徐白唇角噙了一点冷笑,“在所有的退亲借口里,‘为了钱’应该更容易接受。”
萧珩:“我可以给更多的钱。”
徐白收起冷笑。
“上次的两万支票,我可以先给你;而后,我会有补偿。不过婚约这件事,你听我的。”他道,“你同意吗徐小姐?”
徐白噎住。
他用她的矛,来攻她的盾,叫她一时哑口无言。
怎么回答都错。
局势斗转,徐白落了下风,她转过身不看他。
萧珩依旧站在她旁边:“现在,接受我的道歉吗?”
徐白:“好。”
“我先送你回家。”他道。
徐白跟着他出去。
外面宾客很多,萧珩不想从大门出去,就叫管事带路,他和徐白从后花园的小角门离开。
宴会大厅旁边的小院,萧令烜与他大哥萧令烨闲坐。
他们俩刚刚交谈几句,吵了起来,现在冷场。
“……脚边什么东西掉了?”萧令烜一根烟抽完,开口了。
大帅萧令烨低头。
他弯腰捡起来,发现是一块玉牌子,心中一惊:“怎么断了线?”
玉牌是一个护身符,萧令烨十七岁就挂在脖子上,是他母亲特意请了高僧给他开过光的。
这玉牌很灵验,保护了萧令烨两次。
他从不离身,用牢固的线贴肉挂在脖子上的。
“在陶家断线,你最近不太走运。”萧令烜懒洋洋,“大哥,可要当心性命。”
“我好得很。”萧令烨不悦,“难道你想杀我?”
他说这句话,并无戒备。
弟弟比他小十六岁。
父亲很忙,萧令烨一直把弟弟带在身边。一母同胞、血浓于水,萧令烨知道弟弟性格顽劣、秉性恶毒,却从来不提防他。
“杀了你,下黄泉怎么有脸见姆妈?”萧令烜道。
大帅:“你不使坏,我长命百岁,不用你操心。”
又道,“今天陶家寿宴,你给我个面子,跟陶龙头握手言和。咱们如今的地位,不能随意行事。”
萧令烜:“怎么行事?”
“政治应该……”
“我不玩政治。”萧令烜道,“我只驯牲口。不听话就打,打不服就杀。不怕死就杀他父母妻儿。”
大帅:“……”
“大哥,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是你做事太软,迟早会出乱子。今天我给你打个样。”萧令烜道。
大帅愕然:“你和我都在这里,轻举妄动咱们都跑不了。”
“‘跑不了’?堂堂五省大帅,说这种话跌份。怪不得你儿子没出息,随根。”萧令烜懒懒说。
萧令烨:“你骂完我,又跟侄儿较劲。你看全家都不顺眼?”
“你们全家,谁值得我高看一眼?尤其是你那几个歪瓜裂枣的儿子。”
“他们几个,的确比不上咱们兄弟。”萧令烨道,“一代不如一代了。”
萧令烨没替自己儿子们辩驳。
叔叔骂侄儿们,那是名正言顺、理所当然的。
很快,前头开席了。
陶家二老爷过来,邀请萧氏兄弟去坐席。
寿宴开始之前,陶家儿孙要给老爷子拜寿。
拜寿时,宾客们都在院子里,帮派叔伯们站在门口;只陶家儿孙在厅堂,跪成两排。
拜寿刚刚开始,厅堂大门倏然被关上。
众人皆愣。
“怎么回事?”
“谁关的门?”
议论声嘈切。话音未落,一声巨响,震得庭院抖了三抖。
浓烟从窗户、门缝里冒出来,带着浓烈刺鼻味道。
今日宾客皆是达官贵人、帮派大佬,个个都惜命。动静不对,所有人一时间想要退出去。
众人挤向院门时,室内再次传来声响,玻璃窗飞溅,差点扎伤靠近的人。
萧令烨被副官簇拥着,挤出宴会大厅的院门时,瞧见里面房舍的屋顶炸飞了。
火光滔天。
却没有嘶喊、哭叫,仿佛是一瞬间,陶家拜寿的儿孙全死在那屋子里了。
混乱中,萧令烨看向萧令烜。
萧令烜站姿随意,双手插兜,似局外人一样看热闹。
“阿烜……”
“你先走吧。”萧令烜道,“来人,此地不安全,先送大帅回去。”
萧令烨没有继续说什么,由自己的副官和萧令烜的两名副官簇拥,先出了陶家大门。
其他名流显贵瞧见大帅惜命先撤了,顾不上看热闹,也先走了。
帮派高辈分的堂主们还在。
他们面面相觑,一时理不出一个合适的话事人。
副龙头赵万峰站出来:“我先进去看看。”
有人急忙阻拦:“不可,火势太大了!”
“准备好水桶,别叫火势从这院子蔓延出去。”一旁的萧令烜,静静吩咐。
第37章 凶残
萧珩送徐白,从陶家后院门出来,却没走远。
汽车停靠在树下。
萧珩自己开车,徐白坐在后座。
另有一辆汽车,隐蔽在拐角处,只露出半个车头。
是萧珩的随从。
徐白一开始没说话。
等了快一个小时,她才出声:“不走吗?”
“稍等。”
“已经等了很久。你要是不走,我去叫黄包车回去,不劳烦相送。”她道。
萧珩声音冷静而端持:“有好戏看,且瞧瞧热闹。”
徐白不想看热闹。
然而,她没有轻举妄动,不想惹得萧珩发疯。
此处是帮派地盘,她不知道哪里可以叫到黄包车、贸然下车是否危险,她只能等着。
等了不到半个钟头,徐白听到了爆炸声。
萧珩下车查看,她也跟着下去。
远远的,瞧见了腾空而起的黑烟,还有呼喊声。
她用力攥住手指。
“四叔屠戮了整个陶家。”他对徐白说,“估计所有的男丁都死了,包括陶博那五六岁的小孙儿。”
徐白回眸,看向萧珩。
——你自家叔叔残忍狠辣,你跟我说什么?
“岁岁,你在他身边做事,我很不放心。”萧珩说。
他当着她的面,终于不再是叫她徐小姐、徐白。
而是她小名。
徐白:“我这份差事是临时的。”
况且,她的差事是她自己辛苦争取来的,不是谁的恩赐。
她今年二十一岁,有四年留洋经历,她有判断力,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她的工作是否危险、她能否要继续做下去,应该她自己说了算。
“走吧。”她对萧珩道,“如果你想继续看热闹,我先回去了。”
她不想再等。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她现在有一股子无法压抑的怒火。
徐白不愿意和萧珩起冲突。
就在她转身时,陶家后院门被推开,家丁簇拥几个女人,慌里慌张逃出来。
萧珩朝拐弯处的汽车打了个手势。
徐白就瞧见,那辆汽车上下来七八名副官,奔向陶家女眷。
他们抓了三个人,直接用布口袋套住。
长枪上膛。
家丁、女佣和其他几个人,又慌忙往回逃。
徐白看着这一幕,没做声。
萧珩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走吧,我送你回家。”
徐白坐上去。
萧珩抓的三个女人里,两个年纪比较大,可能是陶龙头的老妻或者长媳,只一个比较小。
是陶翎兮。
帮派大小姐,陶翎兮明艳动人。没有父兄撑腰,她便是争抢的猎物,萧珩先抢到了手。
萧珩把徐白送回高安弄。
徐白径直回去,他也急忙开车走了。
他有很多事要处理。
监牢内,陶翎兮哭得可怜:“你能否帮帮我?我家里所有人都死了,萧令烜是个畜生。”
萧珩静静看着她:“好,不哭。”
对面监牢,关押着陶翎兮的祖母,以及她母亲。
两人紧张又狼狈看向这边。
“……你想怎么报仇?”萧珩问她。
陶翎兮:“我要去找卢宥堂,他会替我爷爷做主的,我爷爷是他的大徒弟。”
又道,“洪门其他堂主,也会替我爷爷报仇。我们会杀了萧令烜。”
萧珩安静听着,轻声对她说:“头发乱了,别动。”
他转到她身后,为她整理几缕散乱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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