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烜忙,没碰上面。
晚夕回家,听冯苒说她拒绝了宋擎的赔礼。
“错了就是错了。”冯苒说,“懒得计较,不想跟他有任何牵扯。”
徐白:“你还跟宋枝来往呢。”
“宋枝是宋枝。外面交朋友,还得拖家带口吗?”冯苒说,“宋枝人不错,又知道萧珩的事。我要不是替你留心萧珩的动静,慢慢也和宋枝疏远了。”
又道,“我阿爸和哥哥的死,都是宋擎怂恿的,他才是凶手。”
话题转重,徐白只能安慰她。
冯苒自己也不想多提。
她无能为力。
父兄的死,怨不得任何人。大帅萧令烨刚死的时候去撞枪口,他们都只是萧珩的踏脚石。
冤有头债有主,萧珩和宋擎才是罪魁祸首。
冯苒又告诉徐白,“那个团长,万鹏立,他今天中午打电话给我了。他约我去骑马。”
“你答应了吗?”
“我说周末去。我不能单独与他约会,得叫上朋友。你如果不陪我,我看看谁有空,或者干脆叫上宋枝。”冯苒说。
又说,“伯母还在替我打听这个人,我先探探他的底细,再考虑是否下一次约会。”
还说,“与宋枝来往,也要留三分心眼。”
“周末我陪你去,替你掌掌眼。”徐白道。
冯苒:“最好不过了。要是我姐有空,也可以叫上她。多双眼睛,看仔细点。”
徐白见她心中有数,轻轻揉了揉她头顶,先去更衣了。
周六的上午,徐白课余时候和萧珠聊起,周末她可能要去骑马。
“我也想去。”萧珠说。
“我得问一问四爷。”徐白道。
“好,你问问。”
萧珠特别喜欢徐白,因为徐白很义气。
徐白性格极其谨慎。可谨慎不意味着软弱无能。她每次都要事先问好,却从不怕承担责任。
她不会为了自己轻松,就撇下萧珠不管。
“我将来长大了,也要跟徐姐姐一样。凡事多留一份心,手脚却不停止往前。”萧珠在心里想。
傍晚时,徐白收拾好了萧珠的换身衣裳,等着萧令烜回家。
石铖特意提醒了萧令烜此事。
故而,萧令烜在晚饭前回来了。
“……去哪里的跑马场?”他问。
徐白:“南郊的骏驰马场。”
“很热闹的地方,是否需要提前替你们订位置?”他又问。
“是替我朋友相看,男方已经订妥了。”徐白说。
“冯小姐?”
“是。”
“相看个什么人?”
他一边说,女佣拿上餐前点心,有自家做的饼干;又把那罐樱桃酱拿下来。
餐前点心是徐白和萧珠的习惯,他一向不碰的。
今天为了尝尝樱桃酱,他拿了饼干尝一口。
还是太甜。
哪怕酸味重,也盖不住甜,萧令烜不喜欢。
“他叫万鹏立。”徐白说。
萧令烜喊了苏宏:“去查一下这个人。不需要太详细。”
苏宏应是。
饼干和樱桃酱,他尝了一口就放下。
晚饭后,苏宏回来了,说起了万鹏立。
萧令烜叫他“简单讲”,他却滔滔不绝讲了半个钟。
徐白静听,总结了下,万鹏立是个比较中庸的人。
无才无貌,在军政府混个差事,与上峰关系很一般;家里有点薄产,不过田地不能变卖,也很少接济他。
他靠军饷过日子,略有拮据。
“……老实本分,也还可以。有份不错的差事,能吃得上饭。”徐白说。
她不太满意,不是嫌弃这个人现在清贫,而是这人年纪轻轻就安于现状,毫无上进心。
徐白是个女子,世道无她上升之路,她也在努力奋进,妄图从荆棘丛里劈开一条道。
而万鹏立,武备学堂毕业,在这个乱世走了一条最正确的路,他却停在路边安逸享受。
可到底不是徐白择婿,好不好她说了不算。
萧令烜则说:“你朋友冯小姐嘴巴那么碎,配这样的人,她应得的。”
徐白:“……”
还记得冯苒骂他的事。
他好记仇。
不过,他话里话外,也觉得这个万鹏立不咋地。
聊完此事,徐白带着萧珠回了雨花巷。
回来时,冯苒在正院。
徐白过去,瞧见母亲与冯苒坐在客厅沙发里,两人闲谈。
“……我找荣参谋的太太打听了万鹏立。”徐母说,“挺好一个人,十分规矩、守礼。”
又道,“这样的男人罕见,荣太太也夸这个人不错。”
徐白看向冯苒。
冯苒既不高兴,也无不满。她对此事,十分冷静,像是去洋行选一双鞋,在心里估算着他的价值。
“明日你去看看。”母亲对徐白说,“你看人眼光不错,帮阿苒掌掌眼。”
又道,“如果不成,荣太太还介绍一个人,是司法局秘书,也是很有前途的年轻人。”
“好,明晚回来再聊这个。”徐白道。
她们先去睡觉了。
第108章 笑容
周日晴朗。
入了夏,这日热得过分,哪怕是棚内也似火般燥热。
外头明晃晃的日头,晃得眼睛生疼。
徐白等人早早赶到,一个个被热得面颊粉红,额角流汗。
“真热!”冯苒坐下来,就要冰镇的桔子水喝。
她穿袖子极窄的旗袍,里面是薄薄衬裙,一坐下就不停扇风,汗还是打湿了衣领。
徐白则穿一件天水碧的宽袖旗袍,没冯苒的那么时髦,却凉快很多。
“……我要喝汽水。”萧珠在旁边说。
徐白喊了侍者。
片刻后,师姐顾秋元也到了。
桌子上的冰镇桔子水、汽水,沁出了水珠,带来一点淡淡凉意。
“要相看的人呢?”师姐坐下,先灌了半瓶桔子水,才问。
冯苒:“还没到。”
“约好了几点?”
“九点半。”冯苒说。
师姐看一眼腕表:“已经十点了。不行,这男人不太行。约会怎能迟到?况且知道女方要带亲朋来。”
这是不太重视。
冯苒可能是热,也可能是烦,这会儿心情特别燥:“要不,咱们先去赌马吧?赢点钱也好。”
徐白安抚她们俩,又换了块干净巾帕给冯苒:“既然来了,自然要等到人,跟他说一声再走。”
否则,男人肯定要给她们女人盖“任性”、“耍小性子”、“小姐脾气大”等恶名。
不能叫旁人有推卸责任的机会,也不能被抹黑。
“也好。”
等了片刻,没等来万鹏立,却等来了萧珩。
萧珩与宋擎一起。
棚内座位上几个人,都站起身,除了萧珠。
萧珠斜看萧珩,又翻了个大白眼。
“……好巧。”徐白说。
萧珩:“不是巧。是我听说你们要来南郊的马场玩,特意过来看看。平时你总是很忙。”
徐白:“……”
“聊几句吗?”萧珩问她。
徐白点头:“好。”
萧珩便与她走开,到另一处棚内说话。
这处凉棚最宽敞,只摆了一张桌子,不像徐白她们订的那个凉棚,有四五张桌子。
四面通风,有了点凉意。
徐白离开,宋擎占据了徐白的位置,面颊带着一点笑意,与她们打招呼。
“你对我的态度,好了不少。”萧珩说,“看样子,滕禹真的是很重要的人,他可以拿捏你。”
徐白表情平静:“不是这个意思。”
“那怎么突然对我不错?”
“你不喜欢这样?”
“不,只是略感意外。”萧珩道。
徐白:“你我二人,并无深仇大恨。准确说,我们似油与水,完全不能相融。
我时刻躲着你,你也许觉得这样猫捉老鼠好玩极了。我想通了,咱们可以正常交流。”
萧珩表情疏淡。
骄阳闪进了他眸中,深褐色瞳仁染上金芒。
“不需多久,你就会发现,我是个很无趣的人。”徐白道,“我也不适合做你的太太。”
“适合?”萧珩似咀嚼这个词,“我不需要适合的人。”
徐白:“你需要什么?”
“你。”
徐白:“……”
她用力吸桔子水。
太冰,她又吸得太猛,脑壳一阵刺痛。
她没有看错萧珩,这个人一团糟。他在乎的东西极少,故而随心所欲。
正常人靠近他,边界全部被打碎,会跟着发疯。
徐白突然对留洋的生活释怀。不是她不好,是萧珩太另类。她那些自我审判,都只是她在为难自己。
“岁岁,我以前问过你,是否愿意同我去港城生活。”他捧了一杯冰镇桔子水,静静看她。
徐白:“我记得。”
“如今呢?如果你觉得,做我的太太,需要把自己变得适合,我们可以离开。去陌生的地方,做自己就足够了。”他说。
徐白心中平静,细细思量他这席话。
如果她还爱他,未尝不可。
“萧珩,你可以自己去港城。”徐白说,“你不需要军政府的条条框框,你也不喜欢被束缚。”
“你难道喜欢?”
“束缚,也是秩序。我喜欢按部就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束缚,过度自由会叫我无所适从。”徐白道。
萧珩挑眉:“有点怪。”
“有点怪的人,是你。”徐白道。
萧珩倏然淡笑了下。
他极少笑。
整齐牙齿,笑起来眼睛一弯,莫名干净温柔。
似所有的邪念,都被他这个笑容净化了。
他长得真好。
老天爷似乎把优点全部加给了他外貌,导致他内在如此疯癫与混乱。
他说:“岁岁,我们很久没这样坐下来聊天。”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
从订婚开始,他靠近她,视线总会落在她颈项上。
纤细优美的脖颈,细腻肌肤,可以瞧见淡青色血管。
他以为,他想要拧断、咬碎。
直到他真的咬过,才意识到不是,他只是想亲她。
这个认知的明朗,他花了整整五年时间。
故而现在徐白恨他、抗拒他,他也不恼。
也许他会再用五年时间,来消弭他们俩之间的冰层。
今天,能这样安静坐着,哪怕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话,萧珩也很开心。
萧珩不怪自己浪费时间。
他与她,有长久一生。如果要死,可以一起堕入地狱。
他们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浪费。
生死相随,可以慢慢去相处。任何的浪费,都只是不值得。
萧珩伸手,摸一摸她面颊:“岁岁,往后我们都这样说话,行吗?你可以骂我。”
徐白避开他的手。
余光瞧见一个高大身影,阔步朝凉棚这边走过来。
再定睛一瞧,徐白看到了萧令烜。
萧令烜也看到了她,黑眸在她脸上流连一瞬,朝萧珠那边走了过去。
徐白站起身:“我先过去。”
萧珩立马拦在她面前。
“不忙。”
“是四爷过来了。”徐白道,“我带阿宝出来的,却没和她坐在一起,这很失职。”
萧珩:“宋擎在那边,他可以保护阿宝。”
又道,“我随你一起过去。”
徐白绕过他,往回走。
几步到了跟前,萧令烜已经坐到了萧珠旁边的位置上。
他大咧咧坐下,架起二郎腿:“不是说相看吗?”
冯苒怕他怕得要死;顾秋元也没怎么跟他接触过,心里发紧;宋擎的笑容,面对他时候自动收敛。
只萧珠敢回答他:“那个人还没到。”
“是没到,还是根本没有?”萧令烜问,“歪瓜裂枣我瞧见了几个,像人的还不曾见到。”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徐白已经到了近前。
“四爷。”她先打招呼。
萧令烜瞭一眼她。
第109章 惊艳她的美
跑马场的这一方凉棚,原本有两桌客人已经坐定。
不知何时,人被请走,只余下他们。
徐白看着萧令烜,余光又瞥向萧珩,隐约觉得不对劲。
明明是替冯苒相看男方,结果最重要的人缺席,女方也变得像无关紧要的看客。
徐白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冯小姐相看谁?”萧令烜问徐白。
一时间,不止徐白紧张,冯苒更紧张。
“他、他应该快到了。”冯苒出声,干巴巴解释。
她这个时候没躲在徐白身后,已然勇气可嘉。
徐白接了她的话:“可能有点事耽误。今天休息,我们全当消遣了。”
“消遣是消遣、正事是正事,不用替旁人描补。没到就叫他永远别来,何必委屈自己?”萧令烜淡淡道。
又瞥一眼冯苒,“冯小姐嘴巴虽然坏,倒也罪不至此,要嫁这种没谱的男人。”
冯苒:“……”
他真记得!
上次徐白提醒她,她只当徐白恐吓,不成想竟是真的。
说了萧令烜一次,难道要被他记恨一辈子吗?
冯苒时常要说人的,也不知暗中得罪权贵几何。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她莫名出冷汗。
嗫嚅着,冯苒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时间到了上午十点半。
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过去一个钟。再等下去,就不是礼貌,而是女方自降身价了。
没必要。
“既这样,我们就不等了。”徐白说,“难得来一趟跑马场,各自去玩吧。”
“如此甚好。岁岁,我们去骑马。”一旁的萧珩,突然开了口。
徐白拒绝了他:“很抱歉,我今天有正事。如果你想约我,下次提前说。偶遇不算数的。”
萧令烜闲闲依靠着椅背,坐姿慵懒。
目光甚至不瞥萧珩。
他心中笃定,气定神闲。
徐白主动解释的话,一句“偶遇”,撇清与萧珩的关系,就是说给他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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