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撞上人与狗,又在闹市,石锋被迫停了车。
徐白心头一突,因为她敏锐发现,狗是她们在冰室遇到的那只狗,抱狗的主人却变了。
“阿锋,要当心!”徐白说。
小狗往他们这辆汽车的车底钻,年轻夫人脚步迅捷跟过来,想要抓。
旁边正好是一家珠宝行。
徐白当即对石锋说:“动作要快,下车。”
她拉着萧珠的胳膊,石锋已经麻利下了车。
身后还有一辆雨花巷的汽车跟随,约莫四五人。
徐白带着萧珠,在石锋守护之下,闪身进了珠宝行。
小伙计还没有来得及招待,徐白先上楼了。
石锋直接推开一间贵宾室的门。
室内坐一名贵妇人,正在看钻石项链;经理与另一名小伙计招待。
见状,贵妇人蹙眉,用东洋话高声喊:“来人,怎么回事?”
徐白当即开了腔:“夫人,我们遇到了一点变故。楼下可能有人寻我麻烦。我妹妹年纪小,她害怕,能否在您这里躲一下?”
贵妇人表情一变,又惊又喜:“你姓什么?难得在南城见族人。”
“我不是您的族人,我是本地人。以前有个同学,姓吉田,我跟他学过言语。”徐白说。
贵妇人眼睛再次亮了几分:“我夫家就是姓吉田。”
徐白叫她吉田太太。
吉田太太的随从进来。她摆摆手,叫随从下去看看什么情况。
街道上,有一阵混乱。
徐白和吉田太太闲聊,才知道她同学是吉田太太夫家的侄儿。不过这个侄儿一直留在伦敦,没有回来。
她跟徐白打听那同学近况。
徐白则说自己去年回国的,不知他现在如何。
挑了几样同学的成绩,夸耀几句,说给吉田太太听。
吉田太太与她一见如故,非要交换电话号。
一个小时后,徐白才带着萧珠下楼。
另有汽车停靠在珠宝行后门。
石锋开车,有一名副官跟上来,坐在副驾驶。
他想要回禀刚刚的突发情况,萧珠却谈起了那位太太。
“她不是领事馆的家属,就是商会的。”萧珠说,“有点权势,军政府把他们当个人。”
又道,“这些人很讨厌。不过,那女人对你颇为友善,她看着就没那么烦。”
“是因为我东洋话的口音。”徐白说。
她学语言,特意了解过东洋的语言环境。
江户贵族的发音,与其他地方不同。贵族是极其傲慢的,又非常团结。口音是徐白的敲门砖。
徐白在言语上天赋极好,可能是因为她擅长模仿腔调。
教她东洋话的同学,也说她学得地道。
所以徐白一听吉田太太开口,就知道自己能取得她信任。
“徐姐姐,我之前以为,我迟早会像你一样优秀。现在看来,我永远赶不上你。”萧珠说。
天赋带来的鸿沟,是无法跨越的。
萧珠跟着徐白学习大半年了,她已经意识到了这点。
徐白的记忆力、理解力,甚至手速,都是带着一点天赋的。
“……你有个靠谱的阿爸,这点已经比我强太多了。”徐白笑道。
萧珠:“你好像很欣赏我阿爸。”
“四爷不会抛弃你,叫你受苦;他也极少吃亏,你不用跟着遭殃。”徐白道,“世道很不好,但他身边很安全,我当然敬佩他。”
又说,“你觉得我优秀,只是我运气好遇到了你。否则,我如今也不知流落何方。歌舞厅的歌星,也有像我一样语言天赋很好的女孩子。”
萧珠笑起来:“我是你贵人?”
“是。”徐白也笑,“运气才是最大的天赋。这点,我永远不及你。”
萧珠被说服了。
徐姐姐真适合做老师,什么话到了她嘴里,都格外有道理。
萧珠瞬间飘飘然,没有被压制得很渺小的错觉了。
第114章 他的殷勤,恰到好处
回到家,徐母听说徐白和萧珠还没吃晚饭,特意做了宵夜。
宵夜是酸汤凉面。
萧珠大快朵颐,连夸好吃。
徐白吃了半碗就饱,去找石锋。
方才车上,那个副官要回禀,萧珠懒得听,打断了。
徐白需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暗处七八个人。”石锋把副官的话,转告徐白,“抱狗的女人,怀里藏枪。”
“抓到了吗?”
“我需要保护您和大小姐的安全。其他人只敢维持局面,没有动手。她跑得很快。”石锋说。
徐白:“我们在冰室的时候,应该就有人监视。只是监视的人很高明,我没注意到异常。”
石锋:“除了小伙计,无人多看您和大小姐。如果小伙计就是监视之人,咱们都会错过。”
又道,“四爷说,叫您和大小姐别怕事。”
别闯祸,但什么也别怕。
“……选在最热闹的街道动手,不仅是想要伤害我和阿宝,还想引起混乱。”徐白说,“背后筹划的人,心思很深,但束手束脚。”
因为徐白警惕钻进了珠宝行后,对方就直接放弃了。
无人跟进去。
但如果徐白一无所知,天真下车帮忙寻狗,可能会死。
——想要杀人,又怕承担太大的责任,幕后之人应该是冲徐白来的。
“若想杀阿宝,一定是四爷的仇敌。而四爷的仇敌,应该更有底气,他们会追进珠宝行。”徐白说。
石锋:“您说得对。”
萧令烜的仇敌,连他都敢杀,何况小小萧珠?
布局得很顺利,假如真想要对付萧珠,不会“浅尝辄止”。
“我没什么仇家,我是小人物。”徐白说,“唯一有可能的,也许是罗家。”
今晚的动作,也有点像商户的做派:寻找机会开场,却没有实力诱敌深入。
徐白又想起,自己前几日遇到了罗绮。
“徐小姐,咱们这边的人,不多,保护您的安全有余、侦查实力不足。是否需要求助同阳路?”石锋问。
同阳路那边,可以很快把事情查清楚。
徐白沉吟,摇摇头:“不必麻烦。”
既然她和石锋都判断,此事不关乎萧珠,徐白就不好随意动用同阳路的人。
动一次侦查,是需要花费时间与钱财的。
徐白只是萧珠的家庭教师,不是同阳路的“要员”,她没有这样不见外的资格。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对方没有纠缠,只是试了下,被徐白的警惕打断后就直接放弃了,徐白也没受伤。
把人抓出来,闹到警备厅去,徐白也没立场控诉什么。
她更没有资格叫同阳路的人无缘无故替她杀人,永除后患。
如果冲萧珠来的,就不能轻易放弃,必须追查到底。
——说一千道一万,她只是萧令烜的下属。
不是他女儿。
她与同阳路的人,是同级,都是下属。不把自己当外人、没有轻重,她迟早会被人嫌弃与厌恶。
她唯一能做的,是保护自己。
平时留十二分心眼。
这一年立秋时,暑气仍很重,雨花巷的女孩子们成天躲在家里。念书、吃乳酪冰,再等着徐母与厨娘弄点新鲜点心解馋。
不过,冯苒收到了一封帖子。
隔壁荣太太送过来的。
“……商会的晚宴,邀请了几百女眷,再华南公园内部的宴会厅举办。乐家老太太想见见冯小姐,请你赏脸。”荣太太说。
又笑道,“这次来的,多半都是市政厅、商会门第的。乐家还给了我们五张请柬,我正好想带妯娌、家里几个待嫁的女儿去逛逛。沾了冯小姐的光。”
荣太太这席话,是当着徐家众人告诉冯苒的。
冯苒只得接了:“那我肯定去。”
荣太太很欢喜,也吃了一碗乳酪冰,这才踩着炎炎烈日回府。
“你跟乐家的少爷,还有来往吗?”徐白问。
冯苒:“见过两次。一次是偶遇,另一次是他约我喝咖啡。是我配不上他,他约我,我又不吃亏,没道理拒之门外。”
又道,“去见见他祖母,正好也死了这条心。”
徐母笑道:“人家老太太大张旗鼓叫你去宴会,自然不是为了拒绝你。
这些日子我们都在打听,姓乐的小少爷,规规矩矩一个人,没什么不良嗜好。”
又道,“荣参谋府上,不太愿意继续和军政府门第结亲,想把女儿、侄女嫁给富户。荣太太非常想去这次的宴会。”
冯苒明白。
这是人情债。
做人不能过河拆桥。
荣太太很热心,全看着与徐家邻近的情谊,冯苒自然也不好叫她什么好处都捞不着。
“你们要是都能去就好了。这样我心里不慌。”冯苒说。
徐白:“你还怕这种场面?以为你见惯了。”
“我是怕见乐家的老太太。”冯苒说。
徐白失笑。
然而瞌睡有人送枕头。
萧珩叫人送来几张请帖,也邀请徐白去这场宴会玩。
“我可以陪你去。”徐白说。
冯苒:“不用。你别搭理他。”
“我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再抗拒和萧珩碰面。”徐白说。
冯苒意外:“什么?”
徐白:“人不管落到了什么境地,第一要紧是自救。否则,旁人想帮我,也使不上劲。
我与萧珩的关系,从前有过错误判断,以为他迫切想要甩开我。那时候自觉‘躲’是管用的。
如今看明白了,他的想法不同寻常。既然躲无用,我得面对他、了解他,才能对付他。”
冯苒听了,很是感叹:“徐岁岁,你真的非常勇敢。”
又道,“你一直很勇敢。”
当年订婚了,那么点年纪,徐白就敢听大帅夫人的话,陪萧珩出国。换做冯苒,她会犹豫。
回国后家里落败,她敢去找阎王一样的萧四爷谋差事,重新站稳脚跟。
徐小姐只是看着柔弱。
年初瘦了好些,越发娇媚、弱不禁风,可骨子里的勇敢从未改变。
冯苒是敬佩她的。
徐岁岁是娇花一样的容貌、钢铁一般的灵魂。
她的肩膀如此单薄,又如此牢固结实,可以撑起一片天。
和徐白的处境相比,跟乐家老太太碰面,有什么值得胆怯?
冯苒在这个瞬间,也被徐白鼓舞着,生出勇气了。
“我也要去!”萧珠在一旁插话。
“好。”徐白应了,转头问还在旁边做功课的徐皙,“你去不去?”
“我不去了。快要考试,我得把功课重新温习两遍。”徐皙说,“不过姐姐,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你说。”
第115章 十分般配
徐皙的事,还是跟她学习有关。
“……我们教会学校是属于商会的,每年商会都捐钱。学监与校长等人,肯定也要去赴宴。
往年就去了,开学都会听同学吹嘘,在晚宴上与学监谈得愉快。姐姐,你如果见到了学监,替我做做人情。”徐皙说。
她一席话,众人都笑起来。
徐母说她:“还以为你念书呆了,竟也知道人情。”
徐皙托腮:“我已经两年考第一,公派留学生的名额,本应该属于我。可我总感觉这几年不太走运。”
屋子里的笑声收敛。
送到女子中学的考试名额,只三个。
旁人稍微花点心思,这个机会就可能旁落。
徐皙之所以担心,是听一个同学说,哪怕考不上,光“参加了公派留洋考试”的资格,都成了一项光荣。
既然是光荣,愿意锦上添花的富贵小姐肯定不在少数。
而教会女子中学,最不缺家世好的女学生。
要是徐家没落魄,以徐皙的好成绩,她是不怕的。
如今,生死难料,她才想求姐姐去学监面前露个脸。
“你得跟我一起去。”徐白对妹妹说,“既然是大事,你要自己争取。”
“我笨嘴笨舌,万一弄巧成拙……”
徐白安慰拍了拍她的手:“校董、学监这些人,时常应酬,小女孩子的心思,她们一眼看穿。你到了她们跟前,大大方方打招呼,客气礼貌,不需要圆滑。”
又道,“你这样好成绩的学生,长得又漂亮,学监和校董肯定都记得你。”
徐皙微微咬唇。
她看着家姐镇定眼眸,很快下了决定:“我听你的。”
徐白请母亲也去。
母亲拒绝了。
雨花巷的住宅,并不属于徐家。此事邻居们还不知道,徐母心中一清二楚。
过往的荣光,都没了,徐母只想安心抚育孩子们长大。
她已经看透,不在乎社交上那点面子了。
徐白也没强求。
晚夕,她给萧珩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会带着妹妹、萧珠去赴宴;也说冯苒会去。
萧珩在电话里的声音,平淡温润:“我去接你。”
“好。”
挂了电话,萧珩沉吟。
宋擎还在他别馆,与他商议军事。
萧令烜这次巡查,对萧珩的势力又是一次打击。滕勇在预谋反击,萧珩等着看结果。
“怎样?”宋擎见他微微蹙眉,关切问,“徐小姐说了什么?”
“她最近乖得过分。”萧珩说。
宋擎:“不好吗?”
“你要是知道她多聪慧、果敢,就不会对她这样的温顺而心安。”萧珩道,“她妄图反抗我。”
怎么回事?
他的手段,在她眼里失去了作用?她躲避他的时候,萧珩总感觉两个人还是紧紧黏在一起的。
当她自如与他相处时,萧珩惊觉她有了反抗的力量。
需要更多的血,才可以重新把两人拉拢吗?
萧珩眸色安静,点燃一根烟。
“阿珩,你到底有多喜欢徐小姐?”宋擎忍不住问。
萧珩轻吐烟雾:“能说明白的,就不是喜欢了。”
爱慕是心跳的外延,最是模糊与混乱,理不出半分头绪。要是能清晰扯出一条线,这份感情就少了纯粹。
萧珩对徐白,是纯粹的贪慕,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他也不在乎。
“我不懂。”宋擎说。
“你既然不懂,为何要阻止冯小姐和万鹏立相看?”萧珩突然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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