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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雪琛隐约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也曾坐在类似的架子前，抬头看上面正在工作的人，开心地招招手。
再后来那个人双腿瘫痪，她也再没有去过工地。
秦宗磊向梁雪琛介绍道：“那个是杨姐，从河南来的。工头说她怀孕的时候老公赌博，卷走家里的钱跑了。杨姐自己生下了女儿，后来借钱学了电焊技术，女儿一岁多的时候就带着女儿来到上海。她很勤快，一直跟着这个工队干活。”
夜晚的海风将整个舞台吹得呼呼作响，桅杆上的旗子疯狂飘动。梁雪琛定定地站着的，感受小女孩对母亲的依赖。
舞台边的一个两米多高的铝合金展板还未来得及加固，大风吹来，突然径直朝小女孩的方向倒下。
说时迟那时快，梁雪琛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和速度，冲上前猛地推开了小女孩，自己却被展板边缘砸到。
“雪琛！”
“梁总！”
梁雪琛心有余悸地坐起来，看着倒在地上的展板，要不是躲避及时，这个展板砸中脑袋，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她顾不得跑到眼前的程珏和韩t的询问，对跌坐在前面的小女孩关切地问道：“小妹妹，你没受伤吧？”
小女孩呆呆地看着她的左手臂，惊恐地摇了摇头。
梁雪琛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左手臂被展板锋利的边缘生生划开，鲜血顺着她的手臂由指尖滴落在地，强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她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冷汗，身体不自觉颤抖。
程珏蹲在她的身边，冷静地用韩t的丝巾紧紧扎住她的上臂。他将西装外套盖在她的身上，又把她的手臂抬高。
他的声音变得阴沉：“去把岛上的医生叫过来先处理一下伤口。一一，让船长准备开船。”
他想了想，又说道：“不行，船太慢了……停机坪那儿是不是还有一架直升机，把驾驶员叫过来准备，等医生处理好伤口之后我们坐直升机回去。一一，帮我联系靖轩，让他带着救护车在码头停机坪那儿等着。”
“程珏，你别紧张。”梁雪琛忍住晕眩，看向秦宗磊：“秦总监，去核查一下舞台周围还有多少这样的安全隐患，暂时拉个警戒线，不要让小朋友们靠近……附近有很多记者，别让他们注意到这里。然后……”
看到她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程珏的语气略带呵责：“好了，别说话了，你不知道你的手臂出了很多血吗，不要耗力气说话！”
她从没见过他这般严厉，还没反应过来，程珏已将她一把抱起，急步往酒店走。他边走边吩咐秦宗磊：“通知工程部，在明天中午之前把景云岛上所有的设施重新检查一遍。刚刚我看到有几个记者在旁边拍到了展板倒下的画面，让公关部过来解决这件事。”
他的语气严重：“现在我只要你们保证，第一，景云岛上不会再出现任何安全隐患；第二，这件事不能泄露出去。如果这件事影响到‘新声计划’的进行和景云岛的开业，我会追究连带责任。”
梁雪琛靠在程珏的怀里，意识混沌地听着他指挥若定。在他面前，她常常表现强势，他也总是嬉笑应对，以至于让她忘记了，他原本就是一个可以轻松把上万人的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的人物。
一直以来她都很不屑卸下自己坚硬的外壳，可她现在竟然可耻地感受到了一种被照顾着的安全感。但她确实有些累了，偶尔一次放纵自己的软弱，应该不会遭到老天的惩罚吧？
她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身为程家的私人医生，徐靖轩和梁雪琛的接触并不算多。比起一点点感冒就会给他打电话的程珏，梁雪琛简直就算是不需要医生的人了。
上一次替她看病，还是一年前她高烧接近四十度，快要转成肺炎时，程珏强迫他带护士上门替她抽了血。
“好了，我给程太太用了美容针缝合，虽然那么大的伤口难免还是会留疤，但不会太明显的。”被徐靖轩大晚上请来的、这家全上海最好的私立医院里最好的普外科医生替梁雪琛缝合了伤口，“回家之后要小心别碰水，记得吃消炎药，如果半夜发烧了要及时联系靖轩处理。”
徐靖轩笑道：“破伤风针也打好了，这两瓶水挂好之后就可以回家了。雪琛，你这皮开肉绽差点伤到骨头呐，要是砸到头我们现在可就在殡仪馆看你了。”
程珏冷冷道：“不会说话你可以不说。”
梁雪琛不知道他怎么突然火气那么大的样子，伸出手开玩笑道：“哎，你看我的左手真的好惨，之前你还说我拇指的疤痕要处理一下呢，现在有了手臂上的疤，相较之下拇指上的都看不清了。”
没想到程珏的脸色变得更严肃了。
徐靖轩见状，机智地带上房门退了出去。
她换了个话题：“你说景云岛是不是不愿意我离开呀，怎么就上去过两次，每次都不让我正常地回来呢？”
梁雪琛偷偷瞄了一眼程珏，他仍然冷冷地盯着她。
她讨好地笑道：“对不起啦，我也没想要给你造成这么大的麻烦呀。但当时情况那么紧急，如果我不冲上去的话，那个小女孩就要被砸到了。她还那么小，根本承受不住那个展板的重量啊。对了，那个小女孩还好吗，没被吓到吧？”
程珏没好气地回道：“我怎么知道她好不好，我又没来得及关心她。”
“哦……我的手机是不是在你那里，你把手机给我，我给秦总监打个电话问问……”
“梁雪琛，你是白痴吗！”
程珏起身，将她抱了个满怀。她这才发现他抖得比自己还厉害。
感受到怀中的体温后，程珏方才的恐惧感才终于慢慢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二快乐！
出去玩了一个周末之后，感觉上班好难受。但是打工人打工魂，为了每个月都能出去浪必须好好板砖努力赚钱了！加油加油！
今天也谢谢大家的点击评论收藏，感恩。
第五十八章 照顾
临近深夜时， 梁雪琛才挂完水从医院出来。
程珏和她一起坐在后座上，脸色依然不怎么好看的样子。
阿宸忍不住打破了车厢内的沉寂：“姐，你都受伤了， 明天还能上岛吗？”
梁雪琛十分乐观：“这有什么的，伤口不是都缝好包好了吗。我就受了点伤而已，又不是走不了动不了了。”
“阿宸， 待会儿你让一一把我明天下午的两个会都改期吧， 我明天下午也要上岛。”
程珏冷不丁地出声。原本他并没有参与初舞台录制的行程。
梁雪琛往程珏那里坐靠近了一些：“程珏， 谢谢你。但我没那么娇弱， 不用那么夸张。”
“我怎么就夸张了？”程珏不自然地转头看向窗外，“这件事算是景云岛上的重大事故，我明天下午要过去定责， 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 景云岛度假村项目也别想继续下去了。”
“哦，我还以为……”梁雪琛尴尬地笑了笑，这些年来她时刻警告自己不要过度解读他的一些行为，自作多情会让她越来越被这段婚姻束缚住。
但她最近却常常忘记自我提醒。
“你以为什么？”
“没什么。”她脸上表现得轻松， “说起这个受伤，其实我小时候就经常在山上玩， 还从树上掉下来过， 大伤小伤一大堆， 皮糙肉厚一点事都没有。一开始奶奶还心疼我是不是摔疼了， 后来她也见怪不怪了。”
她不动声色地移动回原位：“今天这个展板倒下来， 也是偶然的， 那会儿海风太大了，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件事。要不你明天别麻烦跑那一趟了， 交给我来处理吧， 可以吗？”
展板很明显是工人们提前摆出来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加固。如果定责，怕不是最大的责任就要落到某个普通工人身上了。梁雪琛想先搞清楚是谁的责任，然后尽可能地给对方一个改正的机会。
“交给你处理，可以。让我明天下午不上岛，不可以。”
程珏今天的情绪真的非常反常，梁雪琛不知道他是因为事故本身生气，还是因为她受伤而生气，又或是因为她惹了麻烦而生气。但她不打算自找没趣，决定闭嘴以免继续踩雷。
下车时背上和大腿上扯着的疼痛感让梁雪琛意识到，除了手臂有创口之外，身上大概也都是淤青了。但她强忍着痛走进家门。
赵叔在玄关处给前几天收留的小狗搭了一个小木屋，里面垫上舒服的垫子。兽医也已经上门来确认过它的健康。梁雪琛给小狗买回一大堆食物和玩具，每天下了班回来无论多晚都会和小狗玩一会儿。
“小黑，你怎么还没睡觉呀。”小白狗见到梁雪琛回来，快乐地在她身边跑来跑去。“我今天受了点伤，没法抱着你玩了，你先自己待着，过几天我好了再跟你玩哦。”
小黑像是听懂了她说的话，呜咽了几声走回狗窝里趴下。
这么晚了，江美玲还在客厅里看电视。听到开门声，她着急地走了过来。
“雪琛，快让我看看你的伤。”她轻轻牵起梁雪琛的手，“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不小心呢？Alex，我刚刚给一一打了电话，她全都告诉我了，景云岛上怎么会连个展板都看不好呢？这件事一定要严惩相关责任人。”
“妈，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梁雪琛和江美玲一起往屋里走，“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熬夜太伤身体了，您快去睡吧。”
手术之后，江美玲不会晚于晚上十点半入睡。
“好好，我马上就去。”江美玲在张妈的搀扶下按下上楼的电梯，“对了，厨房里有保温的鸡汤，你记得喝一碗再睡啊。”
“妈咪，你别担心了，我会盯着她喝完的，放心。”
程珏果然把梁雪琛留在厨房里，看着她喝下了两碗鸡汤。
站起来的时候，背后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等缓过来的时候，程珏站在她的面前，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他转过身，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将她稳稳地背了起来。她错愕，右手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被张妈叫出来收碗的王妈刚到厨房，看到这一幕含着笑悄悄地退了出去。
他将她慢慢背上楼，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踩在楼梯上。
“程珏，你干嘛不坐电梯呀？”
“电梯停在三楼，我不想等它下来了。”
梁雪琛的脸几乎要贴着程珏的侧脸，她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和他的呼吸声。
她突然有些享受这短短的三层楼的距离。
“啊！”快到三楼时，她小声惊呼，“待会儿帮我把张妈叫上来吧。”
程珏不解道：“大半夜的，叫张妈上来做什么？”
“我左手不太方便，后背也有些疼……”她和他已经结婚了两年多了，但此时仍然觉得脸上热辣辣的，“我洗澡不方便，想请张妈来帮帮忙。”
程珏将梁雪琛背进房里，用脚把门关上。他将她轻轻放在床上，转身进浴室里往浴缸里放了热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出来，替她拉开背后的拉链。
“你、你要干什么。”
她都已经受伤了，这个时候不至于还要干其他的事吧？
“梁雪琛，你想到哪里去了！”程珏第一次用看笨蛋的眼神看她，“你不是说不方便洗澡吗，我这不是在帮你吗？”
“把、把张妈叫上来帮忙就可以了，你、你……”
夫妻两年，梁雪琛不至于矫情地说出“我不想被你看到我的身体”这样搞笑的话来，她只是从来都不愿给他添麻烦。在一起的这几年里，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她一向不接受他的照顾。
被照顾是一种容易越陷越深的感受，她要求自己绝不陷入其中。因为这种感受就像是温水煮青蛙，一旦适应了某个温度，就再也无法逃脱了。
她总想给自己留一条可以全身而退的后路。
“你在说什么胡话啊，我们一来没有貌合神离，二来不是假结婚，这么件小事你还要让张妈上来帮忙，是想让大家误会我们之间有问题吗？”
他将她抱进放满热水的浴缸里，褪去衣物坐在她身后，拿起一张毛巾轻轻替她擦洗。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也伤了一大片呢。”他终于看到了她背后触目的淤青。
他的动作十分温柔，就像在清洗自己的宝贝，眼神里不带任何欲望。
半个小时后，他把她抱回床上，找来跌打药酒替她上药。
铝合金展板的重量让梁雪琛的背部大面积淤青，虽然徐靖轩给的检查结果是不需要特别治疗，但皮下毛细血管破裂仍然让她体会到了钻心的疼。
“痛就喊出来，不用一直忍着的。”
梁雪琛不屑道：“喊出来除了扰民之外，对我的伤也无济于事呀。”
“喊出来你会没那么痛苦，还可以把痛苦转移一些到我身上，让我帮你分担点痛苦。”
上好药之后，他把她抱到了平时他睡的左边位置，以免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伤口。
“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的，要不我到二楼客房睡好了。”
“梁雪琛，你真的是想把我气死吗，你已经认了客房的床对吧？”想起分居的那一个多月，程珏就觉得难受。“我明天就让赵叔把那张床扔了，再那间客房改造成杂物房，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在哪张床上睡着。”
梁雪琛回怼道：“我又不是重度认床的人，一般适应个几天也就能睡安稳了。”
听到这话，程珏闷闷地转过身背对着她。
他看到了她放在床头柜上的白色沙漏，忍不住伸手将它倒了过来，细细的沙子从上往下落。等它们落完之后，他忍不住转回身，看到她睁着眼对天花板发呆。
感受到他的目光后，她也转头看他：“程珏，那个小女孩差点儿就被砸死了，我现在一想到还觉得后怕。人的生命很脆弱的，如果能让所有想活着的人都能活着，该有多好。”
“那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被砸死了，我现在一想到也会觉得后怕？”
梁雪琛摇摇头，笑道：“那个小女孩和妈妈相依为命，如果小女孩出事的话，她妈妈也就失去了支柱。可我和你并不相依为命，如果哪天我死了，你还有父母、姐姐、外甥，还有这么多朋友家人。所以我冲过去的时候闪过一个念头――我可以用我的命来换她的命。”
程珏哀怨地看着她，想反驳，最终说出口的却是：“睡吧，幸好你们都活下来了，不是吗？”
他按下灯光总控，室内一下子变得漆黑一片。
也不知过了多久，程珏低低地开口：“刚刚在车上，你以为我明天上岛是为了照顾你吗？”
“嗯……”梁雪琛也没睡着，她自嘲道，“我有点自以为是了对不对？受这点伤又不是大问题，我也不需要被照顾……”
“你以为的没错，我确实是因为担心你的伤，所以明天想要和你一起上岛。”他打断她的话，叹道，“雪琛，我有时候说话没能完全表达我的想法，你不要自己揣测我在想什么，就直接问我是或不是，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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