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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孚一反常态，坐在副驾位上安安静静，歌也不哼了。一开始还会紧张地盯着前面的路，担心宋舟突然出什么状况，后面见她开车确实很熟练很稳，公路状况也很好，便放了心，欣赏已经出现在视野范围的慕士塔格雪山。
但头疼越来越严重，渐渐出现了耳鸣，呼吸困难。宋舟在路边停车找出药给他吃，提出直接掉头回喀什，陈孚不同意，他要看的冰川还没到呢。
过喀拉库嘞湖后，宋舟开车驶离公路往慕士塔格西坡四号冰川开去。土路颠簸，陈孚颠得差点吐了，抬头见宋舟一脸沉静，安然无恙，心里总算是服气了。
土路到尽头后还需步行一段路，宋舟见陈孚说话大喘气，停下车不愿意再继续往前。
因为出发前陈孚说他以前来过只有一点轻微反应，所以她存了侥幸心理没有准备氧气袋，但她忘记了现在是冬季。
陈孚明显已经不是轻微高反，再往前海拔还在升高，又是无人野外，若出意外，求救都难。
“我已经差不多适应了，我们慢慢走过去，看一眼就回。”
陈孚有些懊恼，他一向身体健康能跑能跳，打架都不在话下。今天出现这个高反头疼胸闷有气无力，弄得他在宋舟面前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他心里实在烦躁，一烦躁那就想要做什么就必须去做，说要看冰川那就必须得去看。
宋舟这一路已经习惯陈孚随意任性的毛病，其他事她都能由着他来，但今天这个事她不能任他胡闹。
她想了想，柔声劝他：“我们现在先去塔县吸氧，明天休息一天，后天你应该就会差不多适应，返程的时候我们再来看冰川，冰川又不会跑走，它什么时候都在的，对不对？”
陈孚别着脸不说话，生气了。
宋舟把他当小孩哄，这让他更不爽了，但他现在说话都难受，更别提发火。
宋舟见软的没用，决定来硬的，她拿出手机翻出合同，“如果你一定要去呢，我们最好就安全事项这点再确认一下意见以便达成一致，我们合同里写了，如果游客不听劝阻擅自离队或强行进入某些危险地带，由此造成的生命财产损失自行负责，与导游及公司无关。”
陈孚扭头瞪她，又生气又无奈的样子像个小可怜。
宋舟心里一动，此时不欺负他还待何时，于是丢开手机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啄了又啄，怜爱道：“乖乖，先回去吸氧，回头再带你来看冰川，好不好？”
陈孚哪曾受过这样的“蹂/躏”，心里一激动，反手抓住宋舟，“报复性”咬住她的唇，想跟平常一样狠狠吻得她喘不上气，结果没亲两下自己先喘不上气来了。
宋舟忍不住笑出声，再一看，陈孚又流鼻血了，连忙拿纸拿水拿药给他止血。
陈孚的鼻血止住后，宋舟也不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掉转车头，回到公路后一路开往塔县。
太阳渐渐落山，沿路雪山先是落了一层金光，像橙色冰激凌，后又染了一片粉红，像美人披上霞帔。
陈孚半躺在椅背上，身体越来越难受。头疼得他无法思考，随便动一下心脏就仿佛要从胸腔蹦出来一样，想睡觉耳鸣又让他脑袋里嗡嗡响个不停。
窗外风景闪过的速度越来越快，他隐隐有些担心，强撑着对宋舟说：“开慢点，我还不会死。”
宋舟盯着前方不看他，“你少说话，闭眼休息。”
陈孚见她一脸坚定沉着，毫不慌乱，心里莫名觉得安慰，炸毛一样的烦躁渐渐被抚平。
这一路他常常突发奇想，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宋舟每次都被他气到，但仔细一想她好像从来没有因此慌过手脚，也没有让他做不成想做的事情。
他突然觉得这个女人身上隐约有一股韧性，比他想象得要强大。
但好像又不是……一个急刹将他从昏沉里惊醒的时候，他否定了刚才路上得出的结论。
“没事，你待着，我下去看看。”
宋舟吐一口气，淡定解开安全带，安抚他坐着。车已经进城，前面是红灯，他们的越野车前面停了一台小车，追尾了。
陈孚坐起身，一波猛烈的头痛袭来，心脏突突狂跳，瞬间就出了一身汗，他只好放弃下车，看着宋舟与对方司机交涉。
交涉没几分钟，宋舟就直接给人转了钱，返回车上。
陈孚皱眉问她：“给了多少？”
红灯变绿，宝马车开出去了，宋舟发动车子跟上，“三千。”
陈孚仔细看前面宝马车尾，没看出哪里有损伤，宋舟知道他在疑惑，解释道：“尾箱擦了点漆，他说是进口车，要五千，我给还到三千。”
陈孚很无语，前面宝马车尾“华晨宝马”四个字简直分分钟亮瞎他的眼，他都要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不识字。
但他现在实在没力气说话，只好闭眼当瞎子。
很快到了医院，陈孚吸上氧气顿时感觉自己这条命还有得救，头疼舒缓了些，最重要的是脑子能转了，但他没力气想太多，很快就睡着了。
第25章 kiss me
宋舟看陈孚吸着氧气安稳入睡了， 心里一块巨石才终于落了地。
她靠在椅子上，长长舒一口气，一股寒意从后背传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贴身衣服都汗湿了。
路上陈孚安静得不像话，她既担心他缺氧昏过去又担心他强忍着难受不说。
好在进城之前都没遇到什么车，路况很好， 她一路疾驰， 无惊无险， 就是进城之后想抢一个黄灯被前面的车突然停下给逼得急刹追了尾。
一面漆赔三千好像还是有点贵， 也忘记看下到底是不是进口车。
不管了，报交警和保险太耽误时间，就当是花钱给陈孚救命了。
缓过劲来感觉到有些饿了， 给安新彦回消息报了平安后， 她起身走动几步，开了一晚上急车，一身骨头都僵硬了。
估计陈孚要睡一阵子，宋舟给自己点了份烤包子， 到医院门口取外卖的时候遇到了昨天在喀什百年茶馆一起跳舞的年轻男人。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年轻男人名叫卓星，大学即将毕业， 趁着工作前最后一点自由时光和同学一起出来自驾游， 今天一早从喀什出发来到塔县， 同学高反严重， 睡不着觉， 他陪着来医院吸氧。
宋舟礼貌闲聊几句， 卓星提出加个微信， 宋舟没有拒绝直接就加了。因为工作原因， 她已经习惯了广加微信好友， 平时朋友圈全是新疆旅游相关。
曾经一度也觉得应该把工作和生活分开，于是她注册了一个微信小号，小号只加了几个亲密好友，但由于亲密好友一般都是有事直接聊，发朋友圈没什么意义，所以小号基本荒废，一直还是大号联系。
吃完烤包子，陈孚还没醒。
宋舟买了两个氧气袋、补充了一些必备药品放进车里，以备不时之需。
忙完这些她拿出电脑，把白天无人机拍的视频导入电脑。看到两人在冰封湖面接吻的时候，心里甜得化不开，陈孚那句小声的“亲一个”在她耳边回响，笑意盈盈的脸仿佛就在眼前，她禁不住面红心跳。
当看到陈孚流鼻血那一幕时，她又忍不住笑出声。
陈孚的样子实在太滑稽，她从来没想到一向骄傲得像只凤凰鸟的陈孚还有这样的一面。
她摸出手机给床上插着氧气管的陈孚拍了几张照片。病弱陈孚真是勾人欺负，但这是在医院，还是得收敛。
宋舟把他们接吻的视频剪出来单独保存，反复观看无数遍后，她戴上耳机，决定给这段宝贵的视频配个合适的音乐。
陈孚是被歌声唤醒的，轻声细语，像春天的小黄鹂，清脆活泼，充满生机。
他闭眼安静听了一会，正在哼唱的是一首老歌，但恰好他很熟悉。
“……一天到晚游泳的鱼啊鱼不停游/一天到晚想你的人啊爱不停休/从来不想回头/不问天长地久/因为我的爱覆水难收/多少喜乐在心中慢慢游/多少忧愁不肯走流向心头/就像鱼儿水里游/永远不会问结果/他们知道爱情没有尽头……”
这首歌让他想起年少时的自己，那个觉得天地广阔未来无限的自己，对世界充满好奇，对生活饱含热情，梦想着不顾一切投身到远方，追随没有尽头的爱情和生/命/之/光。
时光匆匆，这些年他已经走出很远，但年少时想要奔赴的远方却似乎越来越模糊不清了。
不知不觉小黄鹂换了一首歌，他仔细一听，忍不住在心里笑了，这女人哼的歌可都够老的。
“……什么时候我才可以/进入你的心/好想对你说/我正在想你/也许在你的心中早就已经有人进去/也许你不曾接受真正的爱真诚的情/遗忘吧过去的事……”
歌声到此处戛然而止。
陈孚睁开眼睛，看见床畔戴着耳机捧着电脑的宋舟，她专心盯着电脑，神情专注而投入，屏幕蓝光映在她的脸上，有一种沉静而温柔的美。
突然她眼睛一亮，双眼弯成月牙，脸上露出既兴奋又羞涩的神情，一只手按住耳机，轻轻跟着哼唱。
“So kiss me kiss me 单膝跪地
Baby kiss me kiss me 目的清晰
追着我守着我
多年后铭记这一刻
Kiss me kiss me 死心塌地
Baby kiss me kiss me 曼妙嗓音
陪着我唱着歌
漂泊在漫长月亮河
与我
Kiss me kiss me
Kiss me kiss me
……”
一连串小声哼唱的“kiss me kiss me”钻入陈孚的耳朵里，仿佛一股暖洋洋的风，心头泛起无尽涟漪，肌肤变得酥酥麻麻。
他盯着宋舟微微翕动的唇，唇角的微笑像春天阳光下荡漾的湖水，撩得他心中翻涌热浪，他毫不犹豫起身吻了过去。
宋舟沉浸在视频配乐里，猝不及防被吻住，吓一大跳，身体下意识后仰，重心不稳，凳子腿一歪，整个人往侧后方倒去。
陈孚连忙一把搂住她的腰，抓住她膝上的电脑屏幕，这才避免了人机俱摔的局面。
宋舟重新坐稳，红着脸埋怨他，“你干嘛突然吓人。”
陈孚心里又怜惜又好笑，还真是笨，这都能差点摔跤。
“不是你让我亲你吗？”
宋舟想起自己刚才唱的歌，顿时脸更红了，低下头把视频关了，小声嘟囔：“谁让你亲了。”
陈孚伸手扒拉她的电脑，“让我看看你在干什么，kiss me kiss me唱个没完，觉得我每天亲你亲少了？”
宋舟抢过电脑收起来，见他一脸无赖调戏自己，想起视频里他流鼻血的一幕，心念一转，决定气他一气：“我可不敢再让你亲我，一亲就流鼻血，不小心亲出人命来我怎么赔。”
陈孚一愣，发现自己竟然被嘲讽了，一把将她拽进怀里狠狠吻了下去。
宋舟只任他亲了一小会就挣扎出来，正色道：“好了，你刚好一点，不能太激动，小心又喘不过气来。”
陈孚发现自己心跳确实又加快了，呼吸急促了许多，便没有再缠着她继续。
收拾东西起床后，陈孚突然想到一件事，问宋舟：“那我们今天晚上是不是不能做了？”
宋舟没想到他今天高反得都快奄奄一息了，刚舒坦一点脑子里就开始惦记这事。她瞪大双眼，想吐槽不知从何吐起，最终友好笑道：“可以做，但建议你先买份保险，受益人写我的名字。”
陈孚没料到宋舟还能开出这样的玩笑，不仅不生气反倒被她逗笑了，“没用，我要是跟你做/爱死在床上，你有骗保嫌疑，拿不到钱的。”
宋舟这下是真的无语了，朝他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陈孚见她气呼呼的样子，郁闷了半天的心情瞬间明亮了。
两人找了家还在开门的夜宵店，点了两份清汤羊肉面，陈孚没什么胃口，但医生叮嘱了一定要吃东西，宋舟连哄带劝才让他吃了半碗面。
回到酒店已经很晚了，陈孚的精神仍有些不振，宋舟把买的氧气袋都拿到酒店房间里备着。
因为每年都有听说游客在旅途中出意外的事故，她晚上睡觉也不敢睡深，一夜惊醒好几次，中途有一次甚至偷偷去探陈孚的鼻息，生怕他睡梦中不知不觉缺氧昏死过去。
早上起来陈孚吸了一会氧，头疼缓解了许多，食欲也恢复了些，宋舟放心了点，但还是决定今天一天以休养闲逛为主。
上午两人开车逛了逛石头城和阿拉尔金草滩，下午在塔吉克民俗村随意闲逛。
陈孚一整天状态平和，随便宋舟拉着他去哪。什么盘龙古道600个S弯，他一个字也没提，再高傲任性的人在粗暴野蛮的大自然面前也还是得低头。
塔吉克民俗村旅游文化已经比较成熟，但由于淡季，游人稀少，他们没能看到塔吉克民族婚礼和民俗歌舞。
宋舟买了个塔吉克民俗手作小抱枕打算给陈孚抱着在车上睡觉，陈孚一脸嫌弃。
在一家牧民房前，他们遇到了卓星。他一个人背着相机在四处闲走拍照，见到宋舟，激动地跟她打招呼。
大概是游人实在太少，当地居民也少见，卓星见到他们非常兴奋，跟宋舟聊天特别热情。
陈孚一张脸黑沉沉，他发现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宋舟怎么突然就跟这人很熟的样子了？
卓星想跟他们一起游玩，甚至提出晚上请他们吃牦牛火锅，宋舟都婉言拒绝了。
谁知道太阳下山的时候他们去看石头城日落又遇上了，转头在一家牦牛火锅店里再次遇上了。
这次卓星不是一个人，旁边跟着他的同学张恒。
卓星还是挺想跟他们拼桌一起吃火锅，毕竟吃火锅就是要人多，说不定这两天整个塔县就只有他们四个外地游客，这样难得的机缘难道不值得一起吃顿火锅？
但他感觉陈孚不好惹，迟迟不敢上前去提议，坐他对面的张恒见他老往宋舟那桌看，便揶揄他：“别看了，姐姐有男朋友。”
卓星白他一眼，把自己想拼桌的想法说了。
年轻人出门在外总归是热心交朋友的，张恒听说陈孚昨晚也跟他一样在医院吸氧，便觉得自己跟他也算同病相怜，大概会好说话点。
于是他主动站出来找宋舟和陈孚，哪知陈孚一口回绝，他面上差点挂不住，宋舟连忙接过话头把话说委婉了些，勉强照顾了一下张恒的面子。
这下把陈孚给气着了。
这女人对她遇到的男人都这么委婉吗？他都帮她拒绝了，她还要主动搭话？欲拒还迎，养鱼？
张恒一走，他便放下筷子，说自己吃饱了。
宋舟一下没察觉到他有气，见他才刚吃两片肉，以为他是没胃口，“怎么了，胃还是不舒服吗？医生说了再勉强也要吃东西，你再吃点。”
陈孚忍着火气，到底不想当众吵架。
宋舟琢磨怎么才能让陈孚再吃点东西，她四处看了看，想找服务员问问有没有开胃小菜，一眼看见旁边卓星那桌两个人正吃得欢，尤其张恒，显然胃口很好，一点也没有严重高反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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