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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孚用纸巾把餐桌擦了两遍，听宋舟讲自己跟这家店的渊源。
“……老板娘老家跟我是一个地方的，我在新疆很少遇到跟我一个地方的老乡，不过她很小就来了新疆，所以她不会说我们家乡话，她的儿子在广州上大学，后来留在了那边，她说等他们老了，可能也要去广州。”
宋舟环顾四周，有些感慨，“到那时候，这家店估计就不开了。”
陈孚已经有些年头没进过这类巷子里的苍蝇饭馆，一时有些洁癖发作，见宋舟对这家店评价很高，不愿扫她的兴，低头嗯嗯回应着。
宋舟发现他兴致不高，立刻猜到这家店估计不合他的意。
她今天大概是高兴过了头，忘记陈孚在南疆的时候是怎么挑拣吃住行的了。
只是菜都点了，她不想退单浪费，最关键是这家店的菜在她看来真的很好吃，她每次一个人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就会来这家店吃饭，已经跟她的半个家差不多，她很希望陈孚能尝一尝。
纠结片刻，宋舟还是决定要试一试，等会陈孚若是尝过后觉得不好吃，她再带他换地方。
很快拌面和烤包子先上了桌，宋舟问老板娘要了一只小碗，把拌面拌匀后给自己夹了几筷子，剩余一大盘都推到陈孚面前。
“你尝尝，真的很好吃。”
陈孚闻到香味肚子里早已叫嚣开了，他没有客气，也没有挑拣，拿起筷子就开吃，哪知一开吃就停不下来，面条劲道，拌菜爽脆，肉香嫩滑，辣皮子香辣回甜，汤汁浓郁，确实不负宋舟大赞特赞。
宋舟见他大口大口吃得爽快，知道拌面味道没有让他失望，顿时松了口气，她抿住嘴唇偷笑，目不转睛看着他吃，心里简直比吃了蜜还甜。
陈孚很快就把面吃完了，宋舟右手抓着筷子，手背托着下巴，左手抽出纸巾递给他，笑问：“要不要再加一份？”
陈孚接过纸巾擦了下嘴，夹起烤包子咬一大口，看她碗里的面还剩一半，问她：“你怎么不吃？”
宋舟笑道：“你吃得太香了，我看着你吃好像自己也饱了。”
陈孚伸手去捏她的脸，宋舟躲开，坏笑：“原来这就叫秀色可餐。”
陈孚皱眉瞪她：“你语文怎么学的，这词是这么用的吗？”
宋舟点点头，认真道：“引申一下还是可以的。”
陈孚看着她，不由就笑了。
老板娘先后端来椒麻鸡和炖乳鸽，宋舟问过陈孚，又加一份拌面，两杯卡瓦斯。
一整天都没认真吃顿饭，两个人一时都不再闲话，埋头勤吃。
店里的客人渐渐散了，老板娘得了空闲，送来两碗坚果酸奶冰激凌，“小舟，这个江姨送你们吃。”
宋舟连忙摆手，“江姨，不用……”
老板娘身后传来中年男人宏亮的嗓音：“小舟，交男朋友了？”
老板娘侧过身，身穿厨师服用毛巾擦着双手的老板走过来，看着两个年轻人，笑得和蔼可亲。
宋舟看一眼陈孚，面露赧色，对两人正式介绍道：“李叔，江姨，他叫陈孚，是我男朋友。”
陈孚眼睛一直盯着宋舟，听到她完整说出“男朋友”三个字才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抬头向老板夫妇问了声好。
老板娘乐得直点头，夸他们般配，招呼他们常来，寒暄好一阵才转身去收拾桌子。
老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四个杯子，给陈孚和宋舟倒上，自己在旁边的空桌坐下，倒了两杯，一杯给自己，一杯给妻子。
“小舟，过年的时候我家那小子回来了，我还说让你们两个年轻人见见，说不定咱们有缘能成一家人，没想到你出去带团了，一回来就带了个这么……气派的男朋友，唉，把我家那小子给比下去了。”
宋舟听得心里一紧，偷偷去看陈孚，老板这话说过好几次，她以往都是当玩笑话应过，不曾当真，现在老板当着陈孚的面讲出来，她摸不准陈孚会怎么想。
陈孚听得饶有趣味，看她的眼神也很是意味深长。
老板娘扔下抹布走过来打断他，“你胡说八道什么，就你儿子那样，哪点配得上小舟。”
老板被训一点也不恼，笑嘻嘻向老板娘招手让她坐下，把酒杯推到她面前，调皮一笑：“你给我生的儿子，能差到哪去。”
老板娘板着的面孔瞬间破功，笑着斜他了一眼，老板显然十分受用，把酒杯又往她面前推了推，“来，咱们一起跟小舟和她男朋友喝一杯，给孩子庆祝庆祝。”
宋舟举起酒杯刚要喝，陈孚给了她一个犀利的眼神，宋舟不由缩了下脖子，轻轻放下酒杯。
陈孚端起酒杯对老板夫妇道：“她身体不舒服，她的酒我替她喝。”
老板夫妇互相对视一眼，连连点头，老板朝两人竖起大拇指，爽朗道：“不错，知道疼人，小舟，你没选错，叔叔祝你幸福。”
三人一同仰头喝酒，陈孚喝完自己的，又把宋舟的也喝了，回头对老板夫妇微笑致谢。
老板喝完酒朝老板娘感叹一句，“可惜咱们没生个女儿。”
老板娘从厨房端来卤牛肉和花生米放在他面前，又斜他一眼，“一把年纪了还想生女儿，让你儿子早点结婚给你生个孙女吧！”
说完她捡起抹布继续收拾，老板夹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呵呵直笑。
宋舟看着这一幕幕，心里百味杂陈，眼底止不住发热，她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喜欢这家店。
从饭店出来夜已经深了，陈孚一边讲工作电话一边把宋舟的手拽进自己衣服兜里握着，两个人沿着安静的马路慢慢走着。
路过一家即将打烊的花店，陈孚拉着宋舟快步走进去，强行挂了电话，问店员：“还有花吗？”
“玫瑰已经卖完了，现在还剩一些百合、郁金香和紫罗兰。”
宋舟拉住陈孚，小声道：“不是已经买了那么多花吗？”
“那不一样。”
店员又补充道：“还有红色蔷薇，花语是爱与思念，也很适合情人节。”
“那就这个。”
“好的，您稍等。”
店员很快包好一捧红色蔷薇递给宋舟，花香浓郁，娇艳欲滴。
陈孚付了钱，依旧把宋舟的手拽进自己兜里握着，出了花店继续打电话。
夜色清幽，繁星闪烁，路边的车徐徐驶过，宋舟捧着花，一会看星星，一会看陈孚，一会又看花。
暖黄路灯往前蜿蜒，像长长一排月亮，宋舟觉得自己和陈孚像是走在天上，又像是走在水里。
“以后要是再有人给你介绍对象，知道怎么说吗？”
“知道。”
“怎么说？”
“我有男朋友，他叫陈孚……”
宋舟停顿了一下，想起刚才被酸奶冰激凌酸得眉毛眼睛拧成一团的陈孚，继续道，“他特别讨厌吃酸的，谁要是让他吃醋他就会跟谁打架。”
“……宋舟！”
第38章 学乖
情人节过后， 陈孚飞回北京，收到了宋舟寄过去的钢笔，没过几天趁着宋舟还在休息又飞来乌鲁木齐， 此后他基本保持一周至少往新疆飞一趟的频率，只多不少。
帕米尔高原杏花盛开的时节，宋舟见到了阔别三年多的母亲莫桂英， 同行的有弟妹沈丹馨、侄儿球球和弟妹的好友舒萍。
莫桂英今年五十一岁， 但过度操劳和疾病让她的姿容面貌看起来像六十一岁， 眼尾的皱纹像暴雨冲刷而又经烈日曝晒的河滩， 沟壑纵横。头发花白大半，像老家每个老太太一样在脑后盘了个发髻，愈加显得老态。
肩上两条深红色背带深深嵌入灰蓝色羽绒服里， 一颗圆圆的小脑袋搁在她肩上好奇地打量宋舟。
莫桂英佝偻着腰， 耸了一下肩膀，脸朝着背上的孙子哄道：“球球，快，叫姑姑。”
宋舟忍不住皱了下眉， 伸手过去，“妈， 你让他下来自己走。”
球球脸颊通红， 眼里本就挂着泪珠， 一听这话“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嘴里呜呜呜喊着“妈妈”。
莫桂英连忙颠着肩膀哄， “球球， 球球， 奶奶背着你呢。”
球球伸长了手要妈妈， 哭得声音大了， 机场出口来来往往的人都往这边看，沈丹馨脸色有些挂不住，走过去解开背带把球球接过去抱在手里哄。
宋舟想说这么大的孩子了可以自己走，想了想什么都没说，接过莫桂英手里的行李往外走。
走出不过一会，她再回头看，球球又抱在了莫桂英手里，沈丹馨和好友舒萍低头捧着手机肩并肩有说有笑。
宋舟心里叹一口气，转头继续往前走。
到家晚上十点多，球球在莫桂英的怀里睡着了，宋舟让莫桂英先把孩子放沙发上睡。
她家里只有两间房，一间卧室一间书房，装修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有人来做客的事情。
沈丹馨和舒萍把行李放在门口，进房间跟着莫桂英四处看了看，坐下喝了口水，对莫桂英道：“妈，你跟球球在姐这里住，我和萍萍去住酒店，萍萍定了酒店的。”
宋舟没说话，她本来是打算自己在客厅打地铺将就一晚，但沈丹馨自己提出去住酒店，她也不想拦着。
莫桂英倒是有些慌了神，“球球怎么办，晚上万一醒了他要找你。”
“没事。”沈丹馨看一眼沙发上的孩子，“他今天一天哭都哭累了，肯定不会醒的，实在醒了给我打视频……我再回来。”
沈丹馨和舒萍很快就起身，宋舟开车把她们送到酒店，临下车的时候，沈丹馨叫住宋舟，语气犹豫，似是有话要说。
宋舟等了一会，问：“你是不放心球球吗？那要不还是回去，你和妈带球球一起睡我房间……”
“不是。”沈丹馨转头看一眼拿好行李等在旁边的舒萍，抿了抿唇，回头对宋舟道：“我是想说，这几天能不能就让妈带球球留在你这里，你和妈也好几年没见了，正好可以……”
“那你们呢？”宋舟把着方向盘，冷静看着她。
“我和萍萍自己去喀什，不用你当向导，萍萍做了攻略的，你给直接把司机电话给我们就行。”
宋舟转头看向前方车灯照出来的绿植，黑沉沉一片，她又问：“球球呢？我妈一个人带得来吗？”
“可以的，球球最喜欢奶奶了，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嘛。”
“……回家我跟妈说一声吧，看她怎么说。”宋舟说着放下手刹准备启动车子，沈丹馨把住副驾车窗框，“她肯定没意见的，她来就是来看你的。”
宋舟点点头，把车窗玻璃升起来，发动车子走了。
车在地库停稳，熄火，耳边安静得只剩下电流般的耳鸣声。
宋舟拿出手机，看见陈孚几分钟前打来的视频电话，不自觉唇角就挂上了笑，回拨过去。
视频即刻接通，屏幕里出现陈孚湿漉漉的脸，他正在把剃须膏往下巴上抹。
陈孚把手机架在镜子旁的边柜上，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凝起眉头问：“你是在矿里挖煤吗？”
宋舟轻声笑了，把手机拿远一点，让他看清车内的环境，“我在车里，刚送人去酒店回来。”
“送谁？”
“我弟妹和她朋友。”
“你妈住家里？”
“嗯。”
“所以你躲在车里跟我打视频是怕被你妈看见？”
“……”宋舟压根没想到这茬，她只是刚好有时间给他回电话。
但陈孚说得似乎也没错，她没想让家里知道她和陈孚谈恋爱的事情。
她想了想，解释道：“我上去就没时间跟你讲电话了，我妈话很多，会打扰我们。”
“打扰什么，视频又不能做什么。”
“……”
宋舟已经深知陈孚认定了一件事就很难扭转他的印象，越解释只会越加深这个印象，她决定转移话题，“家里还有个小孩，爱哭。”
“小侄子？”
“嗯。”
“你不喜欢？”
“还行，就是哭起来有点头疼，这几天他妈妈要出去玩，把他丢给我和我妈。”
陈孚剃胡须的手顿了一下，看着手机里那张微微凝眉的脸，轻笑一声，“提前学习一下挺好。”
“学习什么？”
“学习一下怎么陪伴小孩。”
“……”宋舟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陈孚收起剃须刀，接一捧水扑到自己脸上，洗净剃须泡沫，拿毛巾擦干净，拿起手机回卧室，“你这几天可以好好体验一下有小孩的生活，以后……”
这话说得宋舟心惊胆跳，她看着屏幕里那张刚出水的脸，像出岫的新月般俊朗飘逸，惹人眼目，她心中一动，情急之下赞叹话语脱口而出。
“陈孚，你今天好帅啊。”
“……”陈孚猝不及防噎了个大红脸。
宋舟没想到这句话不仅能让陈孚闭嘴，居然还能让他脸红，她憋了又憋，终于还是没憋住掩嘴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她自己没忍住也红了脸，说起来她这是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她还从来没有这么直白地跟陈孚说过这样的话。
“宋舟，你现在学乖了啊，谁教你的？”
“没有人教，发自肺腑的。”
隔着手机，又是在车厢这样昏暗封闭的空间里，宋舟变得大胆了许多，她定定看着手机里那张脸，说出了很多年前就想说的话，“你就是很帅。”
这样的话陈孚听过不知多少，但宋舟这么认真地说出来，还是让他忍不住得意，他看着宋舟清透真诚的眼，心头酥麻难耐，出口的话瞬间暧昧，“过几天等我过去，希望在床上我也能听见你这样发自肺腑的话。”
宋舟心里一跳，想起前天晚上陈孚缠着她让她说浑话的情景，连忙错开陈孚的眼睛，极其生硬地再次转移话题，“你今天不忙吗？”
陈孚见她一次次转移话题，心里既觉有趣又觉郁闷，异地恋真不是人谈的。
“我忙到刚刚才到家，还不够？”
“那你早点休息？”听出陈孚话里不满的宋舟语气变得小心。
陈孚盯着手机沉默片刻，闷闷叹息，“嗯，准备睡了。”
挂了电话，宋舟在车里安静坐了一会，陈孚刚才明显情绪不好，她有些挂心，想了想，在手机里找出之前偷拍的一张陈孚笑容灿烂的照片发了过去：【生气虽然可爱，但还是笑起来最帅。】
陈孚正坐在卧室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喝酒，听见手机响抄起来一看，顿时眉毛眼睛都笑了。
宋舟回到家，莫桂英正打开行李箱一样样往外拿东西。
“妈，先拿一套睡衣出来洗洗睡，明天再收拾。”
莫桂英从行李箱里抱出一个层层包裹的玻璃罐小心放到餐桌上。
餐桌上已经快堆满了，莫桂英一样一样拿给宋舟看，“这是你舅妈家拿的虾干、鱿鱼干、芒果干、牛肉干、瑶柱和花胶，新疆不靠海，就一次多买了点，你不爱吃墨鱼就没买了……这个是乡下张老伯自己家的蜂蜜，我看着他现装的，正宗山里土蜂蜜，你要多吃点。这几样是我腌的酸菜，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吃，我每样给你带了点，这一罐辣椒酱特意给你做的，一家人只有你爱吃，我就都拿来了，一点没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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