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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又转身蹲下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布包，低头沉默片刻，起身递给宋舟，“舟舟，这是我给你买的四件套，你买房子搬新家，家里没帮上一点忙，本来想给你买一整套床上用品，唉，妈妈没什么能力，被子买了也带不过来，就只给你买了这个四件套，你别嫌弃，只是妈妈一点心意。”
宋舟看着基本已经空了的行李箱，再看餐桌上成堆的家乡特产和母亲手里的四件套，一颗心像是腌进了老卤坛里，咸涩酸甜，百味杂陈。
她努力收住眼里的泪意，接过四件套，对母亲笑道：“谢谢妈，你费心了。”
莫桂英跟着也笑了一下，牵动满脸皱纹起伏如波浪，定定瞧了她半晌，眼眶忽地就红了，“舟舟，以前是妈妈不好，你别怪妈妈了，好吗？”
“妈，都过去多久的事情了，你怎么又提。”
宋舟抓住母亲的手把她往客厅沙发带，莫桂英却站着不动抹起了眼泪，宋舟很无奈，顺手把四件套放到餐椅上，连抽几张纸巾递给母亲，“妈，都过去的事情了，你别老放在心里，也别总哭，你好不容易来一趟，难道不应该开心吗？”
莫桂英听出宋舟话里的不快，接过纸巾勉强收住眼泪。
宋舟耐下性子哄着她去洗澡，自己动手把餐桌上成堆的特产分门别类做好归纳。
离家这三年多，这些以前她爱吃的零食和食物她再也没吃过，也完全不想念，好像它们从来没在她的生活里出现过一样。
今天这些东西一股脑又都冒了出来，像沙漠里突然冒出一片笋尖，宋舟感到突兀和新奇，却没有想要尝一尝的念头。
收拾完刚好莫桂英洗完澡出来，宋舟安排她带着球球先睡，自己拿了睡衣去洗澡。
进了浴室她想起沈丹馨的话，担心等她洗完澡母亲睡着了，她折回卧室，刚准备说话，却看见母亲弯腰从床头柜旁拾起什么拿在手里看，她走近两步，看清母亲手里拿着的是避孕套，不禁脑门一麻。
莫桂英抬头看见她，连忙把拿东西的手往身后一藏，目光慌乱，仿佛自己犯了什么大错。
宋舟见她这样，自己倒淡定下来，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球球他妈妈说明天想和朋友单独去喀什玩，让你带球球一起在我这里多住几天。”
莫桂英抬眼看着她，反应了一会才道：“她们自己能行吗？”
“她们肯定是能行，主要看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来一趟不容易，你从来没出来旅游过，你想就在乌鲁木齐玩一玩还是想去喀什？”
莫桂英向来是个没主意的，沉默片刻后仿佛想起什么，“机票不是已经买了？”
“嗯。”宋舟已经明白她的想法，“那就还是一起去，我带你和球球在喀什周围玩，就不去帕米尔高原了，我怕你们会有高反。”
“好，球球离不开他妈妈，一两天不见还行，多几天我带不了。”
“嗯。”
第39章 小媳妇
第二天还没出门宋舟就快要被搞崩溃了。
她不是没带过有小孩的团， 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些小孩都是天使，眼前这个却是恶魔。
早上起床气，哭一顿， 衣服颜色不喜欢，哭一顿，不爱刷牙， 哭一顿， 早餐没有鲜虾馄饨， 哭一顿， 想看手机不愿意出门，哭一顿，出门要抱要背， 哭一顿。
宋舟本来想着昨晚第一次见面说话凶了点， 今天要做一个温柔姑姑，最后被逼得变成了冷脸姑姑。
接到沈丹馨和舒萍后，宋舟开着车直奔机场。球球一上车就要妈妈，沈丹馨脸色有些不好看， 但也没说什么。
到了机场莫桂英又拿出背带来背球球，宋舟觉得快三岁的孩子这么惯着不是个事， 走过去把球球抱下来放在地上指着一个坐着行李箱往前滑的小女孩， “球球， 你看那边的姐姐。”
球球本来已经准备躺到地上打滚了， 好奇看了一眼后， 目光就收不回来了。
“你想不想那样玩？”
“想。”
宋舟伸出双手， 球球两只手攀上来， 她却不用力往上抱， 趁机问他：“叫我什么？”
“姑姑。”小奶音软绵绵， 圆眼睛黑亮黑亮，还是挺可爱的。
宋舟把他抱到行李箱上往前推，球球乐得直拍手，莫桂英担心他往后摔倒，硬是用背带给他往拉杆上绑了两圈。
宋舟转脸对沈丹馨建议道：“以后出远门可以买一个折叠推车，大人小孩都轻松。”
沈丹馨在给球球录视频，听见这话看一眼莫桂英，轻声道：“买了，妈说球球不喜欢坐。”
宋舟听了这话，也不再作声。
一路没什么话，除了球球在飞机上爆哭一顿最后被空姐找来一个玩具挖机哄好。
到了喀什，宋舟联系司机接她们回到酒店，当天沈丹馨和舒萍跟着一起在喀什逛了一天。西域风情攫取了每个人的注意力，包括球球，宋舟驾轻就熟做着导游的工作，一整天都十分和谐。
晚上宋舟带着莫桂英和球球先回酒店，球球兴奋了一整天，还在车里就累得睡着了。
莫桂英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出省，还是来到与她生活的南方截然不同的西北地区。新疆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新奇，她小心翼翼地表达兴奋和好奇，一路上问了宋舟数不清的问题。
“舟舟，他们说新疆真的有个火焰山，是西游记里那个吗？”
“这里真的每个人都会跳舞吗？”
“他们一年到头每天都吃羊肉吃烧烤，不会上火吗？”
“……”
宋舟有时候会被她的一些问题笑到，但她依然很乐于回答这些问题。好奇宝宝一样的母亲脱离了她固有的为所有人操劳的家庭主妇形象，宋舟难得看到她天真烂漫的一面。
她也不是生来就这般没有自我，是生活将她一点一点磨成了如今未老先衰的模样。
母女俩聊得正起劲，陈孚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宋舟见母亲在旁边，犹豫片刻，挂断后回了句：【在有事，晚点回你。】
莫桂英见她挂断了什么人的视频电话，自觉起身，“我先去洗澡。”
莫桂英进浴室后宋舟坐到窗边给陈孚回拨电话。
视频响了一会才接起，陈孚那边很吵闹，明明灭灭的光在他脸上旋转划过，宋舟看不清他的眼睛。
“你在忙呢？”看样子是在酒吧或会所的包间里，这种情况宋舟不是第一次在视频里见到，猜他大概是在应酬。
“等下。”
陈孚推开一个凑过来给他倒酒的人，起身走出包间，四周一下安静，他一直走到走廊尽头落地窗前站定，转身斜靠着窗户栏杆，宋舟看到了他身后璀璨的城市夜景。
“你刚才在忙什么？”氛围灯光下虽然看不太清脸色，但陈孚应该喝了不少。
“跟我妈聊天。”
“把手机给你妈，我跟她打个招呼。”
“……她在洗漱。”
“那我等她出来。”语气冷冰冰的。
宋舟知道陈孚又生气了，因为她今天一天都没跟他联系。
她不是个很爱主动联系的人，尤其面对平时工作很忙的陈孚，有时候她自己也忙起来就不会想着时时刻刻联系。
陈孚之前为此跟她闹过一次，自那以后宋舟每天都主动发消息分享自己一天的动向，晚上主动问有没有时间视频，这才把人哄好。
“今天我带我妈她们飞到喀什来了，一整天都陪她们在喀什玩……”
宋舟主动说起自己今天一天都做了什么，说到莫桂英问她那些好笑的问题她都忍不住笑了，陈孚还是一脸冷淡，一副我就看你怎么找借口的模样。
宋舟话说完了，陈孚还是没反应，她一时也没辙了，把话题转移到陈孚身上，陈孚压根不接。
“我真的是太忙了，没顾得上……”
宋舟说着话突然有一种自己是个花心大渣男的错觉，而对面板着脸的陈孚则是个独守深闺空虚寂寞冷的怨气小媳妇。
陈孚似乎终于决定给她个机会，“跟你咨询报团的事情你倒是回得很快。”
“？”
宋舟回想了一下，晚上吃饭那会有个叫周沁的女孩子加她微信咨询报团的事情，她看对方加好友来源是陈孚推荐的便格外重视些，有问必答，热情详尽。
“那是我的工作，而且她是你推荐的客人，我当然要认真对待。”
“看来我有必要再报一次团才能让你认真对待了。”
宋舟不禁笑了，“你再报一次团我保证给你打折，打骨折。”
陈孚眉眼跳了跳，冰块脸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嘁了一声，“你有几斤骨头给我打折。”
“有几斤打几斤。”宋舟知道陈孚肚子里那只圆滚滚的气球已经松了口子，顿时心里也松泛了。
陈孚看着她说玩笑话的活泼模样，情不自禁笑了。他换了个站姿，脸朝向窗外，双手搁在窗台栏杆上。
“今天陪小孩的生活体验怎么样？”
宋舟心里微微一沉，还没回话就看见屏幕里陈孚肩上冒出来半张秀美的脸，随后听见一道清丽的女声响起：“嗨，孚哥，这就是新嫂子吗？”
陈孚小小吃了一惊，侧过身体回头看一眼周沁，把手机拿远了把自己和她一起照进屏幕，对宋舟介绍道：“公司同事，周沁，你们今天加了微信。”
周沁笑吟吟打招呼：“嫂子好，我们网友见面了。”
宋舟有些难为情，“小沁你好，叫我舟舟或小舟吧。”
周沁笑着朝陈孚看一眼，“没事，在我心里孚哥就跟我哥一样，嫂子迟早要叫的。”
陈孚见宋舟窘得笑容都僵了，转头瞪了周沁一眼：“差不多得了，要卖乖找周良去，他喜欢。”
周沁噘起嘴巴瞪了回去，说话却很娇柔，“他不是没女朋友嘛，他要是有我肯定喊得他给我发大红包。”
陈孚脸色沉下去，转身收回手机，把周沁留在了画面外，“小屁孩该干嘛干嘛去。”
周沁轻叹口气，正色道：“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明天有人要赶早班机回北京，你不发话没人敢走。”
陈孚皱了下眉，“你先去，我很快就来。”
周沁笑了笑，脑袋越过陈孚的手臂，对着手机冲宋舟挥了挥手，“嫂子再见。”然后赶在陈孚变脸之前一溜烟跑了。
宋舟被逗笑了，陈孚回头见她在笑，脸色变得和煦，解释道：“她是周良的堂妹，认识有些年头了，家里比较娇惯，说话一直这样，想什么说什么，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宋舟含笑听完他的解释，道：“我觉得她挺可爱的。”
陈孚微皱眉头，“可爱在哪里？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刚才那逖，被人调侃成那样了还觉得人可爱，你这智商当年怎么考的大学？”
宋舟平白招来一顿损，气得鼓起了腮帮子。
陈孚成功达到目的，轻笑出声，“好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嗯，你少喝点酒。”
“帮我跟你妈问声好。”
“……好。”
挂了视频电话，宋舟望着窗外出了一会神，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周沁的朋友圈。
背景图片是阳光下古灵精怪的墨镜少女，跟头像图片一个造型，一开始看头像宋舟还以为她用的是什么小明星的照片，现在才知道是她自己。
长得是真可爱，可以出道当爱豆的可爱。
朋友圈签名是：想要就去得到。
满满的自信都快溢出手机屏幕了，宋舟笑了笑，家里娇惯出来的孩子到底不一样些。
第一条朋友圈刚发的，配了九张照片，文字是：终！于！搞！定！跟着孚哥果然有肉吃，有酒喝！[开心][调皮][爱心]
宋舟点开配图，有白天项目合同签约仪式的照片，也有晚上他们喝酒吃饭的照片，每张合照周沁都在陈孚旁边，头和身体向着陈孚微微倾斜，笑得甜美灿烂。
除了合照，陈孚还有一张单人照，是站在主持台上发言的照片，西装笔挺，目光深邃，神色自若，俨然已是身担大任的青年精英模样。相比当年毕业典礼上身穿学士服的意气风发，如今的陈孚早已褪去青涩，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宋舟把陈孚的单人照和合照都保存到手机里，不经意看见底下有共同好友点赞，她心里一跳，连忙点进去。
还好，不是陈孚，是周良。
陈孚没开朋友圈，自然也不会看，她竟然会以为这个赞是陈孚点的，真的是神经敏感，宋舟不由暗自失笑。
犹豫片刻，她跟着也点了个赞。
正打算继续往下翻，浴室的门打开了，莫桂英穿着睡衣出来，花白头发披散着，在灯光下刺人眼睛。
“妈，这两天有时间我带你去把头发染一下，显得精神些。”
莫桂英走到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抓一把头发在手里，笑道：“习惯了，也到这个年纪了。”
“你才五十出头，人家好多六十多岁的都没你这么多白头发。”
莫桂英笑了笑没说话，宋舟知道这话题说深了又要搅起一滩烂淤泥，母女俩同时陷入了沉默。
僵坐无趣，宋舟起身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发现母亲还坐着没睡，她擦着湿头发走过去，“妈，怎么还不睡？”
莫桂英小小吓了一跳，回头看是她，松了口气。
宋舟在对面沙发坐下，勾着脑袋擦头发，半晌，听见莫桂英犹豫着问她：“舟舟，你刚才是在跟男朋友打电话吗？”
第40章 生活
宋舟擦头发的手勾在脑袋上停了许久， 最终选择了肯定回答。
莫桂英高兴得直搓手，又想问又怕问，纠结片刻， 最终只问了句：“人怎么样？”
“挺好的。”宋舟抬头把头发甩到身后，“他在北京工作，平时很忙， 最近都没时间过来。”
“哦。”莫桂英小小有些失望， 沉默一会后又问：“以后他也在北京吗？”
宋舟把左边的头发捋到胸前用毛巾包住来回搓， 转脸看向窗外， “嗯。”
“那你们……”
宋舟打断她，“妈，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不用你操心。”
她站起身， “我说过，我的事情不用你们管，好与坏，我自己承担。你睡吧， 我去吹头发了。”
宋舟吹完头发又独自在浴室待了一会才回床上睡觉，母亲睡床右边， 球球睡中间， 她睡床左边。
房间里只剩下床脚的夜灯亮着， 夜晚宁静， 耳边响起球球均匀的呼吸声， 一下一下的， 像只小猪一般打着小小的呼噜。
今天明明很累， 宋舟躺在床上翻了几个身却没有睡意。
“舟舟。”莫桂英也翻了个身， 轻声喊她。
宋舟背对她侧躺着， 没说话。
“年前腊月二十七那天，我碰见了小谷，他问你回没回家过年，我说你不回来，他问我要你的电话，我没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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