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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孚一时无言以对。
宋舟又问：“你对我的定位是什么？陪你生活，陪你上床，将来或许再生个孩子，给你带来身心的愉悦，这就是你对我的所有期盼，所以你见不得我受原生家庭所累，见不得我要自己拼搏事业，见不得我以前那样漂泊不定……是因为这些都会影响你跟我在一起时的体验。你所希望我的，只是一个为你带来安稳的身心愉悦的女人，但我首先是个人。”
“我有自己的家庭出身，有自己的困局，有自己的追求，你可以陪伴我鼓励我，也可以在我需要、在我主动向你请求的时候给我帮助，但是，你不能这么打着爱我的名义擅自决定我的所有，不、能。”
陈孚握紧她的双手，再次试图去抱她，宋舟身体后仰避过，做了个深呼吸，还没开口，又开始流泪。
陈孚一下抱住她，任由她在自己怀里隐忍抽泣，“宋舟，我知道了，我以后不这样了。”
宋舟尽力收住哭，继续道：“我知道，其实你不能理解，很多人都不能理解。但是我没有办法，我从小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自己的人生不能自己做主，我害怕被任何人困住，这种害怕已经深入骨髓，我改变不了。”
陈孚安抚她道：“我理解，我能理解……就跟我害怕失去你一样，是一种本能，我明白那种感受，以后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害怕，你相信我，好不好？”
宋舟伏在他怀里没说话，大门外隐约传来敲门声，宋舟没听见，陈孚倒是听见了，可此时此刻他不想理，便没有做声。
过了一会，宋舟的手机响了，陈孚一瞥，看见上面来电显示“安新彦”三个字，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宋舟看着手机，知道是安新彦带着中介来看房了。
她看一眼陈孚，又想起自己的眼睛肯定哭肿了，便想让安新彦回去，只是转念想想，又还是觉得应该开门。
于是她接通电话，让安新彦再等一会。
“彦哥来了，你穿件衣服吧。”宋舟从柜子里找出陈孚以前留在这里的居家衣服，递给他。
陈孚接过衣服穿上，去卫生间找自己来时穿的外套，“他来做什么？”
宋舟也换上衣服，“他带中介来看房。”
陈孚停下穿衣的动作，“看什么房？”
宋舟沉默一瞬，若无其事道：“我打算把这套房子卖了。”
陈孚一把扯住往客餐厅去的宋舟，凝视着她，“为什么？”
“……我还欠你六十万。”
陈孚难以置信，不自觉声量都拉高了，“宋舟，你发什么神经，我逼你给钱了吗？”
“是我不想欠你的。”宋舟掰开他的手指，穿过客餐厅，到厨房冰箱里舀一碗冰块包在毛巾里，敷在眼睛上。
陈孚跟在她身后，“房子不许卖，你不欠我的，这钱要还也该宋如云还，我找他。”
“房子是我的，我想卖就卖。至于宋如云，钱到了他手里，你就别想了。”
“拿不拿得回来是我的事，反正这钱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吗？”宋舟拿下冰块毛巾，认真看着陈孚，陈孚终于闭嘴不再多言。
安新彦看见陈孚也在并不意外，这些日子陈孚几乎隔一两天就要来一趟，也正因为此，宋舟回来后他就再没有自己用密码开过门。
眼下这两人的神态和穿着，宋舟破裂的嘴唇，浮肿的眼睛，陈孚半干的湿发，乱搭的衣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他又如何不懂，只能说，幸好他没有擅自开门。
事到如今，他已经看得明白，只要陈孚不放手，宋舟是没办法跟他真的分手的。
而陈孚那眼神，大概这辈子他也不可能放手。
中介四下大概看了眼房子，问了些房子的基本情况，又问宋舟理想价钱，宋舟还没回答，陈孚先插话了，他问中介：“你估计这套房子市场价大概多少？”
中介斟酌着道：“小区位置不错，房龄也还好，不急的话，带装修家电，或许可以卖到一万左右。”
“那也就是八十多万？”
“差不多。”
“那我买了，一百万，你现在就给我拟个合同来。”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宋舟的怒气直冲脑门，“陈孚你有病吧！不卖！”
陈孚顿时知道自己又过了，连忙改口，“你说卖多少钱就多少钱，我不加价。”
宋舟生气道：“卖给谁我也不卖给你。”
陈孚：“……”
宋舟瞪他一眼，转头对中介道，“八十万，一口价，越快越好。”
陈孚再次抢答：“我买。”
宋舟真是气得要炸了，“陈孚你什么意思，我说了不卖给你！”
陈孚却不跟她生气，慢条斯理道：“只要你把房子挂出去，我就有权利购买，你想快点出手，卖给我最合适，因为我的购买意愿和购买力都是最强的，你卖给我马上就能拿到钱。”
宋舟咬牙切齿，却拿不出话来反驳，气得想扑过去把陈孚咬死。
中介看向安新彦，安新彦便道：“再看看，先不挂出去。”
中介欣然点头，客套几句就先离开了。
安新彦看看两个较着劲的人，心里无奈叹气，只得安慰宋舟，“舟舟，这房子对你来说很重要，卖不卖你还是再好好考虑一下，你要是急着用钱，我可以给你借，不够我还可以帮忙想办法，你以后慢慢还就好。”
他说这话时，陈孚死死盯着宋舟的脸，不肯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宋舟心里的气怎么压也压不下去，她只想马上凑够钱把陈孚赶回北京去，于是心一横，对安新彦道：“我需要六十万，你能借给我吗？我保证三年内还清，可以付利息。”
安新彦松一口气，笑道：“六十万我还是拿得出来，不用付利息。”
说着他拿出手机开始操作，宋舟也松一口气，虽然她并不想麻烦安新彦，但她现在也管不了了，等陈孚走了，她再卖房也来得及。
陈孚的双眼却显见得红了，他仍然死盯着宋舟，神态却俨然一只被抛弃的凶狠小兽。
他只是不想让她把房子卖掉而已，既然他无权阻止她卖房，那由他来买，由他来替她保管这套房子，有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安新彦的钱她就可以欠，他的钱她就不能欠？
陈孚没有想太久，他直接冲过去抢走安新彦的手机，“她不需要跟你借钱。”
安新彦站起来，先去看宋舟，宋舟已经上前来抢陈孚手里的手机，“陈孚，你能不能讲点道理？这是我的事情，你抢他手机干什么！”
陈孚拽住宋舟的手，拖着便往卧室走，“好，我们好好讲讲道理。”
宋舟一边叫着一边掰他的手，安新彦快走两步跟上来抓住陈孚拽着宋舟的手腕，身体将她挡在后面，凝眉看着陈孚，“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陈孚瞟一眼自己手腕上的手，抬眼与他对视，“是谁动手？”
“你松手我就松手。”安新彦说着手上稍稍加了点力量。
陈孚登时怒了，将手机滑进外套口袋，抬手便去抓安新彦的肩，刚要用力，安新彦反手一挡，只听“咔”地一下，陈孚闷哼一声，右边身体歪了下去。
宋舟愣怔两秒，反应过来，连忙推开安新彦，扶住陈孚，看向他的右肩，想碰又不敢，着急地问：“怎么了，肩膀又脱臼了？”
陈孚咬咬牙直起身体，看看宋舟，又哼唧一声弯下腰去，脑袋搁在宋舟的肩上，声声嘶气。
安新彦不由冷笑，宋舟却是真的着急，一边安慰陈孚一边问安新彦：“你开车了吗？他胳膊前不久才脱过臼，现在看样子又脱臼了，要马上去医院才行。”
安新彦盯着陈孚看了好几秒，终于点头，朝他伸出手，宋舟连忙从陈孚口袋里摸出手机还给他，扶着陈孚一路跟随出了门。
一路上陈孚跟没了骨头似的挂在宋舟身上，每当宋舟想推开他，他就拧起眉头轻哼。他额头上因为疼冒了些细密的汗珠，宋舟见了，便不忍心再动。
到了医院，挂急诊，医生这摸摸那捏捏，猛地一下就给他接上了。
陈孚重重哼了一声，额头上豆大的汗一颗颗往外涌，宋舟十分自然地拿出纸巾替他擦拭。
“去做个检查，这次至少要固定半个月以上，一个月内不要提重物，不要做剧烈运动……”医生突然敲了敲桌面，提醒一脸痴汉盯着宋舟的陈孚，“注意了，别搞成习惯性脱臼。”
“是，医生，我们会严格按您说的去做。”宋舟听见了，连声应是。
回到家已经快到饭点，宋舟也没法现在就让陈孚走，只好安排吃饭。
她打算叫外卖，但陈孚仗着自己是伤员，说不吃外卖。
安新彦看他一路动不动就喊痛借机对宋舟卖乖耍赖，早已不爽，“不吃就饿着，我来点。”
陈孚不理他，一脸无辜地看着宋舟。宋舟大半天下来心烦意乱，哪有心情做饭，但看他刚才一路疼得满头大汗，到底心有不忍。
想到上次他生日一顿早饭都没能好好吃上，宋舟不再犹豫，对安新彦道：“算了，外卖没营养，我来做吧，昨天刚好买了菜。”
安新彦无奈收起手机，“我跟你一起。”
宋舟点点头。
两人前后脚进了厨房，有商有量地分工，你煮饭我洗菜，你掌勺我递碗。锅碗瓢盆声此起彼伏，饭菜香味徐徐荡开，一种平凡家庭的温馨烟火气扑面而来。
陈孚不知不觉中又看红了眼眶。
他从来没有跟宋舟一起下过厨，他会做饭，但没什么时间做，家里要么是阿姨做饭，要么就是出去吃。宋舟偶尔会煮个粥煲个汤，他其实很喜欢喝，但每次还是会跟她说不用辛苦，让阿姨去做。
宋舟身上总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她不是什么小太阳，也不是什么解语花，但她就是能轻易地营造出一种温馨宁静的氛围，让人徒然生出寂寞之情。
温暖和寂寞相伴而生，让人想要拥有，又想要守护。
可是，似乎这样的情怀更多出现在她和安新彦站在一起的时候。
陈孚忽然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这辈子只能这样看着他们相守相伴，是不是他注定了只有孑然一身孤独老死的命运。
这房子这么小，却这么温馨。
陈孚环顾四周，下定决心，他无论如何不能让宋舟把房子卖了。
饭菜上了桌，陈孚不用招呼，主动走过去坐下，仗着自己右手没法动，变着法子使唤宋舟给他夹菜。
他从来不是什么宿命论者，不信什么命运，他想要的，一定会想尽办法留下。
吃完饭，安新彦收拾桌子，宋舟觉得过意不去，主动抢下洗碗的活。
他们两人忙活完，回头一看陈孚，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安新彦准备过去叫醒他，宋舟拦住了，“让他睡吧，昨晚肯定是赶夜班航空转机过来的。”
宋舟回房拿出一条厚毛毯给陈孚盖上，站在旁边静静看他的睡颜，安新彦忽然问道：“你们俩现在……什么情况？”
宋舟叹了口气，没说话。
安新彦知道宋舟不想说，自己也无权干涉，只好告辞，“我先回去了，他要是对你……动手，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还有，钱我晚点转给你。”
宋舟忽然抬头，回道：“钱先不用转了，有需要我再跟你说。”
安新彦没忍住问道：“……你这么着急用钱是要做什么？”
宋舟沉默片刻，“以后我再一起告诉你，可以吗？”
安新彦点点头，转身离开。
第106章 笑话
时隔近半个月， 陈孚再次睡了个安稳觉。
醒来时窗外的天已经黑了，房间里没有开灯，他试探着唤了一声， “宋舟？”
阳台上一个身影动了动，他看清了，是宋舟。
陈孚用左手撑起身体， 宋舟朝他走来， 顺手打开沙发旁的落地灯。
宋舟扶他坐起来， 陈孚顺势将她楼进怀里抱着。
“当心你的手。”宋舟双手撑开在他耳侧的沙发靠背上， 尽量避免碰到他的手。
陈孚用力把她往怀里扣，“不碍事，让我抱抱你。”
宋舟依然尽量撑起自己的身体避免压到他的手， 双腿半曲着， 膝盖顶着沙发边沿。
半明半昧的灯光里，陈孚眼中的情意宛若涓涓暖流，宋舟不自觉缓缓伏下手臂，轻轻挨着他， 由着他单手抱着自己。
脸颊由轻轻触碰到轻轻磨蹭，呼吸不知不觉就乱了， 唇舌沿着耳垂到眉眼到鼻梁再到唇舌。
“嘶。”
伤口的疼痛让人退缩， 缠绵的情意却让人退无可退。
终究抵不过最初的吸引和冲动。
……
从高处落下那一刻， 宋舟开始厌恶自己。
分开的意志在变得越来越薄弱。
昏暗里谁也没说话。
过了许久， 宋舟准备从陈孚身上起来， 陈孚却依然紧抱着她不放。
“好了， 我去洗……”
“不许走。”
陈孚圈紧了她， 宋舟重新趴回去。
“宋舟， 房子别卖了。”
“……嗯， 好。”
“明天跟我回北京，等办完婚礼，我们就在新疆定居，你给我三年时间，不，两年，我想办法把工作重心也转移到这边来。”
“别说傻话了，新疆不适合你。”
“只要我想，总会在这里找到路的。”
长久的沉默过后，宋舟轻叹了口气，终于说出想说的话，“陈孚，你难道还没发现吗？我们没有办法继续在一起了。”
陈孚猛地坐起来，目光直直盯着宋舟，许久，语气里有些气馁：“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宋舟摇摇头，“我们不合适，陈孚。”
“我没有办法很好地在你身边待下去，你也不可能永远这么迁就我，我们……本就不应该在一起。”
陈孚生气地问：“你要把一切都否认吗？”
宋舟连忙摇头：“不，我很珍惜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时光，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更不会否认。”
“我爱你，但我无法坦然接受你爱我，这是我的问题，而你爱我的方式，会加剧我的问题，这是你的问题。所以，我们……彼此都不适合。”
“在跟你重逢之前，我其实已经做好了这辈子一个人的准备，对谁，我都不是一个合适的结婚人选，我结不了婚。”
陈孚急忙道：“但你答应了要跟我结婚。”
宋舟道：“是……我确实很想一直跟你在一起，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只要我变得足够优秀，我就可以有足够的底气一直跟你走下去……但我现在发现好像都错了，好像跟我努不努力优不优秀没有关系……我不知道跟什么有关了，我继续不下去了，我变得不是我自己了……我结不了这个婚，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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