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手机的第一时间,她把自己所有存款理了一遍,除了有期限的理财一时半会动不了之外,其余全部赎回,一共凑齐六十万,直接转给陈孚。
“剩下的等我出院了再给你。”
陈孚盯着手机上那条收到转账信息沉默好一会,只说:“不用着急。”
“宋海那五十万你自己问他要,我不负责。”
陈孚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宋舟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她没有钱了,能想的办法要么是借钱,要么是卖房。
六十万不是小数目,借了一时半会还不起,那就只有卖房。
她这回彻底一无所有了。
眼泪从眼角溜出来,滑落在耳畔,陈孚抬手替她去擦,她转脸避开他的手。
陈孚的手在她耳畔悬了半天,讪讪收回。
出院前一天晚上,宋舟很是乖顺,该吃饭吃饭,该吃药吃药,陈孚给她削水果,她也没有拒绝。
睡觉前,陈孚半吊着右手坐在沙发上处理工作,她盯着陈孚看了许久,一直到他起身准备睡觉。
她问:“我身份证是不是在你那里?”
陈孚走到她床边,轻轻替她掖好被子,盯着她额头上的包轻声道:“明天出院你再休息几天,等你伤好了,我陪你回新疆,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你先把身份证还给我。”
陈孚在床边坐下,定定看着她,眼神晦涩不明,半晌,他起身回到旁边的陪护床躺下,关了灯,在黑暗中开口道:“宋舟,我说过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你这是侵犯我的人身自由权。”
“是我害你受伤的,我有义务照顾你。”
宋舟还想说什么,陈孚又道:“宋舟,我不是宋如云,我也不是其他任何人,我不图你给我赚钱,也不图你给我传宗接代,我只图你在我身边。”
“所以不惜一切代价,花钱,欺骗,违法,什么都能做是吗?”
沉默两秒,陈孚坚定回道:“是。”
宋舟在黑暗里苦笑,“你就这么爱我吗?”
“是。”
“为什么?”
“因为你蠢,喜欢当菩萨,我被你感化,决定一辈子做你的信徒。”
暗夜无声,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一轻一重两道呼吸在空中交鸣。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舟突然掀开被子起床,陈孚立马跟着坐起,正要去开灯,手被按住,柔软的手指像流水一样渗入他的指缝间,女人温暖的身体依偎进他怀里,如兰的气息喷薄在他脸上。
不等他出声反应,宋舟温热的唇已经堵上来,湿润的舌头一点点舔舐他的唇瓣,摩擦他的牙关,趁他呼吸紊乱的瞬间溜进他口中。
几日来的寒冰渐渐被她的柔情融化,陈孚抽手搂住她便要往床上压,宋舟阻止了他。
她爬上床跨坐在他腿上,欺身将他推倒躺平。
“你的手不能乱动,我来。”宋舟俯下身继续吻他,手开始解他的衣扣。
这是陈孚第一次处于完全被动状态。
宋舟像一滩温热的水,流淌过他每一寸肌肤,将他温柔包裹。
又像一团炙热的火,吞噬他每一个毛孔,将热情一点点渗入他的身体。
残余的理智在最后一刻让他出手阻止她,“等下……”
宋舟却已经先行一步坐下去。
炙热的海瞬间汹涌而至,潮水四面八方灭顶般覆过来,暗流漩涡将人往深处引,意志像最后一串泡泡,咕咚咕咚飘向海面,最终消失不见。
无尽的痴缠和厮磨。
把一生的恋眷挥洒殆尽般热烈和决绝。
……
缠绵停歇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宋舟软绵绵趴在陈孚身上,像一只泄尽空气的萎靡气球。
陈孚单手抱着她,唇在她发顶一下又一下地吻,最后深深埋进她的发间。
某一个瞬间他感觉宋舟的心回来了,她不会离开他。她的热情,她的温柔,她最深切的渴望,全都属于他。
他感受得到。
他轻轻抚摸她圆润的肩头,喃喃细语道:“宋舟,不要走,以后让我保护你,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受伤。”
他等啊等,一直等到意识朦胧,才似乎听见一声低微的“嗯”,连带着肩膀被轻轻咬住。
他笑了,最后一丝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立刻坠入久违的梦乡。
第103章 何去何从
北京的12月寒风刺骨, 滴水成冰。
一出医院大门宋舟就差点被风刮跑,她裹紧从新疆带来的那件黑色长款羽绒服,挨着背风的墙壁站了一会, 思考自己该何去何从。
体内忽然涌出一股热流,她愣怔两秒,决定先去药店。
吞下一颗紧急避孕药后, 她在药店附近找到一家早餐店, 哆哆嗦嗦喝下半碗热豆浆, 身体暖和过来, 不再发抖。
从早餐店出来,头顶的天空仍然笼罩在阴沉昏暗里。
点开纪清发来的地址,宋舟找到地铁站, 开始漫长的地铁征途。
来北京后, 不论去哪都是车接车送,或者自己开车,宋舟几乎没有坐过地铁。
自然也没怎么感受过北京这般寒冷的风。
从地铁站出来,一片白光从灰蒙蒙的云际迸出, 闪得人睁不开眼。
宋舟靠在路灯柱上,闭眼等了好一会, 才从心慌气短中缓过来。
大概因为她额头上的肿块, 来去匆匆的上班族中也有人停下, 好心问她:“你还好吗?需要帮忙吗?”
她眨眨眼勉强露出一个笑, “我没事, 谢谢。”
又站了一会, 宋舟迈步跟着导航朝纪清家走去。
昨天她想了很久, 把手机里的联系人筛选过一遍又一遍, 最终选择了联系纪清。
纪清或许会嘲笑她当初恋爱脑不听劝, 但一定不会不帮她。
事实正是如此,消息发过去没一会,纪清就直接发了个地址给她。
门铃按了一遍又一遍,就在宋舟几近绝望打算离开的时候,纪清顶着鸡窝头打着哈欠出现了。
看清她的瞬间,纪清本来迷离的双眼立即瞪圆了,“家暴?陈孚居然敢家暴?!”
宋舟尴尬地扯下头发试图遮住额头上那个“寿星包”,“没有,这个是意外。”
纪清拉她进屋,给她倒一杯热水,义愤填膺地问:“说吧,他到底怎么欺负你了,你不要怕,我一定帮你。”
宋舟紧紧握着那杯热水,暖意从指尖传到心里,她忽然止不住泪意,纪清连忙拿走她手中的杯子将她抱住,“哭吧哭吧,想哭就哭。”
几日来极力掩饰的情绪和压抑的泪水终于崩溃决堤,宋舟不管不顾地抓紧纪清的衣服,放声大哭。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宋舟终于止住哭,难为情地看着纪清身上那件被哭湿一大片的毛衣。
纪清抻了抻衣服,把纸巾盒递给她,“没事。”
一场痛哭带走伤心委屈也带走浑身精力,疲惫和虚无席卷而来,宋舟陷入一种无力的呆滞,她再难说出一句话来。
纪清看她满面泪痕发丝凌乱,一副被抽走了灵魂的憔悴模样,忍不住骂道:“陈孚可真不是个东西,好好一个小美人被他折磨成这样!”
宋舟目中茫然,下意识摇头否认,“他没有……”
“没有什么,你可别告诉我你现在这样不是因为他!”
宋舟垂下眼睫,呆愣不语。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纪清缓和了些语气,但到底压不住火气,__地往外扯纸巾。
宋舟浑似未闻。
“他出轨了?”
“你出轨了?”
……
宋舟从来不喜欢把家里的事情往外说,但纪清在她无处可去时毫不犹豫的接纳让她感动。
于是她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但没有给纪清追问的机会,“我能在你这里借住几天吗?”
“……可以。”纪清显然没想到事情缘由竟然是这样,好半天,她在震惊中补充一句,“一个月都可以。”
宋舟勉强露出一个笑来,“谢谢。我有点累,想洗个澡先睡一觉。”
“可以。”
宋舟洗了个热水澡,给卢希打电话报平安,然后手机关机,蒙上被子就睡了过去。
*
陈孚这一觉睡到了近十点,还是被手机不停震动给震醒的。
他已经几天没有好好睡过一觉,这一觉睡得很沉,以至于醒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惚,没能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
然而当目光扫过旁边空荡荡的病床时,他几乎弹跳而起。
宋舟走了。
子弹穿心而过的失重感再次突袭而来,大概有一分钟之久,他一动也无法动,冷汗如暴雨淋遍全身,痛感伴随彻骨的寒意激起全身汗毛,他倒在床上,许久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呼吸。
他翻身下床,一眼看见床头柜上放着的戒指,再次退坐回床上。
他不能理解,无法接受,明明已经答应他不会走,为什么还是不告而别。
陈孚找出手机,拨打宋舟的电话,提示关机。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把他知道的宋舟在北京认识的人电话都打了一遍。
没有人知道宋舟去了哪里。
他给卢希打电话,卢希拒接,再打,打到第三个的时候卢希终于接了。
卢希率先开腔,“你不用找我,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陈孚笃定道:“这么说你肯定知道她在哪。”
“……”卢希无语,“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陈孚质问:“你就不担心她想不开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吗?”
卢希生气道:“她躲着你就是还想好好活着,她要真想死她干嘛还躲你,直接就死给你看了。”
电话两头陷入沉默,陈孚轻叹口气,正要挂电话,卢希似乎忽然心有不忍,开口道:“你给她点时间,也给她点空间,她需要透口气缓缓,你别逼太紧了,真会把她逼死的。”
“你告诉我她在哪,我不去找她。”
“……”卢希简直要抓狂,“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她身上除了手机什么都没有,钱也没有,你知道北京现在零下几度吗?”
“……你放心,她没那么蠢,她也不是只能靠你。”
拳头狠狠砸在前座椅背上,杨叔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发泄过后,陈孚重新点开手机,把宋舟转给自己的六十万全都转了回去。
他清楚她大概有多少存款,六十万已经接近全部,无论是在北京还是回新疆,什么都可以缺,唯独不能缺钱。
回到家,最后的希望落了空。
宋舟没有回来。
她的彩虹棉拖鞋静静躺在玄关鞋柜里,跟他的组成一对,是她买的情侣款。
衣架上挂着她最喜欢背的一个链条小包,他给她买了十几个包,她却偏爱这个最便宜的,问她为什么,她说这只最符合她低调的气质。
她不喜欢张扬,渐渐地他给她买东西不再追求那些高知名度的奢侈品牌,开始着意选一些小众低调品牌。
客厅沙发上放着几本考研参考书,睡觉前她喜欢趴在客厅沙发上一边翻书一边等他回家,偶尔一两次会睡着,大多数时候总要等他到家才去睡。
餐厅里挂着她挑选的挂毯,餐桌上依然摆着那天她准备的早餐。
“生日快乐”苹果片已经氧化干枯,粗笨的黑体字变成了细长的瘦体字。红豆米粥装在她买的卡通造型瓷碗里,一只皮卡丘,一只小狗,他说这也是情侣款,被她“嗷呜”一声咬了一口。
蛋糕上的奶油已经化开,在餐盘里淋漓开来,光鲜红亮的草莓变成了蔫巴巴黄褐色草莓干。
茱丽叶玫瑰花虽然还开着,但花瓣也已经卷缩枯萎,围着花瓶掉了一圈。
书房一地狼藉,唯独他的户口本在其中格外刺眼。
陈孚转身走进卧室,跨过横倒在门口的行李箱,走到床边坐下。
白光透过玻璃照进来,他有些睁不开眼,拿手机关上窗帘。
缓缓移动的窗帘拂过葫芦土陶瓶里的干花,将邻近的几个土陶瓶都带倒,骨碌碌滚在羊毛地毯上,一点声响也没发出。
陈孚枯坐许久,又打一遍电话,终于不得不放弃,躺倒下去,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到一刻钟,又醒了。
手机里有许多未接电话和消息,他只作不见,给宋舟发消息:【你在哪里,我把行李箱给你送过去,我陪你回新疆。】
过了一会,又发:【你自己回也行,我保证不拦你。】
宋舟没有回应,工作电话和消息却没个完,他不得不去一趟公司。
忙完工作夜色已深,陈孚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手里倒握着宋舟送他的那只钢笔,笔杆在纸上胡乱画着看不见的圆圈。
落地窗外霓虹灯闪烁不已,陈孚没来由想起匍匐在远山环绕中的榕县汽车站,猩红的招牌灯像巨兽的眼睛,从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里脱离出来,朝一个孤瘦的身影扑去。
那身影如受惊的小兔,慌不择路,亡命而逃。
陈孚霍地站起身,把门口正犹豫是否敲门的王滨吓一大跳。
今天公司里人人都在猜陈孚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吊着个胳膊丧着张脸来上班,只有王滨心里清楚,能让他家老板如此丧魂落魄的,大概只有那位宋舟宋小姐了。
王滨深吸一口气,敲敲门走进去,递上手里的文件,“陈总,这是明天的会议资料,明天上午……”
“所有工作日程往后推,给我定明天最早一趟去乌鲁木齐的机票。”
“明天的会议……”
陈孚眼皮一掀,王滨立刻改口,“好的。”
疯了,看这样子,十成十又被甩了。
第104章 有病
宋舟在纪清家里住了一个星期。
北京下了一场大雪, 网上盛传梦回紫禁城,宋舟接连几天梦见去年陈孚带着坐轮椅的她去故宫看雪的场景。
醒来发现一切真如大梦一场。
大雪将一切丑陋肮脏覆盖,呈给世人一个完美无瑕的世界。
然而完美无瑕终究不过人们的一厢情愿。
陈孚的电话和消息她都没有回应。
她不敢再见他。
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恐惧、愤怒、憎恨和厌恶像池塘底下的淤泥被搅弄翻腾起来, 她再也无法平静。
距离婚礼还有一个星期,宋舟补办好临时身份证明,买了一张回乌鲁木齐的火车票。
临走前, 纪清没忍住问道:“你真的要就这样走吗?”
宋舟这些天都很沉默, 纪清也就没有打扰她, 只是陈孚的电话她可没少接。
“我得去想办法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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