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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泽从小路回来，直接到了宋明珠家的后院。远远的，他就瞧见宋家小楼灯火通明，飘荡出饭菜的清香。
有人说话，还有年轻女子的笑声。
这让汤泽感觉很陌生。
他真的是离开过这个地方吗？为什么他才回来，这里就好像变了样子？宋家是哪里来的客人，为何如此欢乐？
“……原来，我才是外人。”
汤泽依靠着后院的墙根，抽了三根烟。他的烟火被光线冲淡，没有人留意到他，哪怕是看门的狗，也没把他当回事。
在这个世上，他并非谁的唯一。
宋明珠不再需要他了。当她发现他不对劲的时候，也许她不愿意再承受他的压力，所以她送走了他。
汤泽脸上潮潮的，也许他落泪了，也许不是。
后半夜的时候，他步行离开了古镇。从古镇走到高速路口，他走了足足半夜，快要黎明的时候，他才从高速路口拦到一辆去市区的大巴车。
他将自己的行李一扔，缩在最后一排，脱下外套盖住脸，迷迷糊糊睡了。
第57章 千里追爱
宋明珠回到古镇，下车的时候，她脑子里嗡嗡的。
她一身冷汗，因为自己并不清楚是怎么回家的，怎么走对了路。她几乎没有意识，全程脑子空白把车子开了回来。
“爸爸，多谢你保佑我。”
她回到家里，依靠着冰箱喝水，孙佳慧正好进来。
孙佳慧知道汤泽走了，心里非常忐忑。汤泽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他离开了之后，孙佳慧就好像失去了主心骨。
然而她不敢把自己的彷徨表现出来，怕宋明珠看到了更难受。
“……明珠，晚上想吃什么？”她努力挤出笑容。
没有了男人，日子还是要过的。孙佳慧从来不懦弱，现在她要撑起这个家了，她和明珠要把生活继续下去。
谁也不能哭哭啼啼的泄气！
“想吃点酸酸的东西。”宋明珠说，“要是有酸菜鱼就好了。”
孙佳慧：“让你小姨送点新鲜的鱼，她那边有。”
“小姨又不养鱼。”
“她邻居养，抓一条新鲜的。”孙佳慧道，“我打电话给她。”
也不知孙佳慧电话里说了些什么，总之两个小时后，不仅仅小姨来了，她还带了宋明珠的两个表姊妹。
孙佳慧故作开朗，人来疯似的，又是拿出糖果，又是打开电视，热情招待客人。
晚饭是小姨做的。
小姨不仅仅送来了新鲜的黑鱼，还有好吃的蟹黄酱，以及新鲜螃蟹。
几个人围绕着饭桌，话题都是今年小姨家的生意，说得热闹。电话里在放着小品，小姨和孙佳慧时不时跟着笑一场，愣是有种过年的错觉。
宋明珠身在其中，她努力挤出笑容，尽可能不辜负她阿妈的心意。但是，她心里酸酸的，那酸菜鱼尝在嘴里，她觉得更酸了。
小姨和表妹们住下了，宋明珠就和她阿妈挤在一张床上。
“阿妈，你有没有想过再结婚？”宋明珠突然问，“你还这么年轻，后面还有四五十年的活头。”
孙佳慧骇然：“我还年轻？我女儿都要出嫁了，年轻什么呀！再说了，也就是二三十年，没有男人就不活了吗？”
“那我要是结婚了，你就一个人。”
“我给你带孩子。”孙佳慧道，“到时候把店关了，专门替你带孩子，你可以安心工作。现在你的瓷器很有名气了，将来会更忙。”
话题到了这里，孙佳慧就顺势问：“怎么不留住阿泽？”
“做人不能自私。”宋明珠道，“阿泽哥帮了我们很多了。阿妈，阿泽哥是我勾引来的。当时我主动先脱了衣裳。”
孙佳慧：“……”
“我现在想想，若我不勾引他，他未必会和我在一起。阿泽哥是艺术家，他需要灵感。我这里没有灵感给他了，他得有更好的前途。对我而言，谈了一场最好的恋爱，撑过了爸爸去世最难过的日子，其实我赚了。”宋明珠道。
孙佳慧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你太像你爸爸了，要的不多。”
宋明珠靠着她的肩膀：“阿妈，等过了年你找人替我介绍介绍，我可以相亲。”
孙佳慧：“行啊。”
“对方跟我一样大学本科学历就行了，人品要好，愿意留在古镇。”宋明珠又说，“要是老师就更好了。”
孙佳慧笑起来：“你自己不想当老师，还想找个老师？”
“老师稳定，一做就是一辈子。”
孙佳慧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她心疼摸了摸明珠的头发，想要安慰她几句，然而语言实在无力。
母女俩说了很久的话，直到凌晨才睡觉。关了灯，宋明珠在黑暗里睡不着，默默想着心事。她并没有特意去想汤泽，可思想不受控制似的，兜兜转转又落在了汤泽身上。
她的眼泪沾湿了枕巾。
她害怕阿妈听到，不敢动，只用袖子擦泪。
第二天下午，小姨她们才走。
家里陡然冷清了，更让人不舒服，孙佳慧提出让宋明珠上午做薄胎瓷，下午跟她去店里，帮忙看店。
“你陈姐姐小儿子把胳膊摔伤了，她请了两周的假，你去店里帮帮我，快要到节假日了，到时候游客很多，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孙佳慧说。
陈姐姐是她的店员，三十来岁，也是孙佳慧娘家远房亲戚。
宋明珠说好。
在店里，孙佳慧一会儿喊宋明珠拿这个，一会儿喊她拿那个，总之就是让她活动起来，不让她一个人呆着胡思乱想。
宋明珠累是很累的，但注意力的确被转移了。
一周之后，她夜里终于能踏踏实实睡到天亮，而不是半夜的时候哭醒。
上次的失恋，像是赌气，她哪怕离开了汤泽，也觉得彼此有无限的可能性；而这次，却像是最终的告别，宋明珠觉得汤泽再也不会回到这里。
哪怕他回来了，也不会进入她的生活。
彻底失去了他，特别是在父亲去世之后的日子里，让宋明珠格外难捱。
好在短短时日里，她的情绪趋于稳定。人是非常有韧性的，再苦也能撑过去。就像她和阿妈适应没有爸爸的日子一样，宋明珠也适应了没有汤泽的生活。
她成长了很多。
“假如他还回来，那么我肯定会更爱他，甚至更坦然，不畏惧他某一天不告而别。”宋明珠乐观了起来。
她竟然从这方面又找到了未来的希望。
日子在好转，她亦然。
她和汤泽分手的第二十一天，古镇迎来了一个特别的访客。
胡素元突然来了。
宋明珠接到他的电话，很是意外，心里又有点抵触。因为小胡总曾经胡说八道，说什么爱慕她，这让宋明珠有点畏惧，她不想和那花花公子牵扯不清。
古镇是个很小的地方，流言蜚语满天飞，况且汤泽的舅舅家就在屋后，若是传到了汤泽耳朵里，他会很伤心。
分手了，他也许希望宋明珠过得好，而不是沦为阔少的玩伴。
“小胡总是来游玩的吗？”
“是啊。”胡素元在电话里道，“不是我一个人，还有朋友，你别紧张。快过来带路，安排一家好的民宿给我们住。”
宋明珠：“……”
他倒是不见外。
宋明珠去古镇门口接他。
那时候是上午，阳光明媚得有点灼人。小胡总穿一件白衬衫，干干净净，又修长高大，墨镜挂在头顶，一点也不纨绔，竟有几分像汤泽。
宋明珠最见不得他穿皮衣皮裤的，不知他是否察觉到了，这几次他见宋明珠，总是特意打扮得像汤泽的风格。
他也的确不是一个人来的。
“明珠！”他一看到宋明珠，就热情洋溢，上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个拥抱很有力度，像是一个人宣泄他全部的思念，然而又很短暂。
他在暧昧与礼貌之间，平衡一个度，让人想要拒绝都找不到点。
“小胡总，这么空闲啊？”宋明珠道，“千里迢迢来旅游的？”
胡素元就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几名朋友：“不单单是旅游，有重要事，一边走一边说。”
宋明珠买了门票，把他们领进了古镇。
他们这一行人，有两名非常时髦的女郎，个个身材纤瘦高挑；一个留长头发的男人，长得特别高，戴着墨镜看不清脸；一男一女，一个拿着摄影机，一个拿着相机，分别拍视频和照片，时不时对着宋明珠也是一张。
还有一个中年人，他一开始就对着宋明珠笑了笑，很是有礼貌的样子。
这行人之后，就是四个更年轻、容貌更普通的年轻人，两男两女，大包小包替他们拎行李，有点像是助理。
小胡总和宋明珠走在最前面，宋明珠给他们领路，找古镇最好的那家客栈。
“杨总是做婚纱生意的，这次他们来古镇，主要是想设计一款古典与西式婚纱结合的婚纱照，所以要在古镇逗留几日。他们本来要去浙江的古镇，但是杨总对薄胎瓷 又特别感兴趣，我就说了瑶里。一举两得，所以我带他们来这里了。”胡素元告诉宋明珠。
宋明珠：“……”
安顿好了他们这行人，大家要去吃饭了，胡素元就和杨总跟宋明珠回了家，打算去看看宋明珠的流霞灯。
流霞灯现在是名品了，想要看到实物很难，杨总这次若不是小胡总领路，估计也见不到。
看完了之后，他们去附近的饭店吃饭，然后三个人谈了谈生意。
“我想订制一个台灯，这个宋小姐能做吗？”杨总问。
宋明珠：“您可以叫我宋师傅。”
杨总连忙改口：“失礼失礼，宋师傅。您的手艺是真好，和您父亲相比是青出于蓝。这次看着小胡总的面子，接我这单买卖如何？”
“台灯的话，价格有点贵，而且半年后交付，我最近手头的活比较多。”宋明珠道。
杨总忙说没问题。
宋明珠又道：“既然您同意了，咱们就要签个合同。”
“对，公事公办。”小胡总在旁接话。
杨总自然满口答应。
宋明珠没有把生意往外推的道理，果然就答应了，跟杨总签下了这笔买卖。
第二天，杨总的秘书把订金打到了宋明珠的账户上，宋明珠就要着手做台灯了。她问杨总要了他喜欢的台灯样式，杨总给了她一个，让她照做。
她每天下午都休息。
小胡总就约她去看拍婚纱。因他好心介绍了生意，宋明珠也需要一点事充实自己的头脑，故而她去了。
“你想不想做模特？”宋明珠第二次去看的时候，女摄影师和她熟悉了，就问她，“我们有个设计款，需要胖模特，你愿意试试吗？”
宋明珠：“……”
第58章 婚纱照
宋明珠是个正常的姑娘，她长得甜美圆润，从小到大都没人说过这姑娘胖。
直到王笛结婚，直播的时候网友们都说伴娘好胖，那时候宋明珠很是恼火，但事后并不放在心上，她听闻过镜头会让人看上去胖十斤。
没想到，现在摄影师又说她胖。
看到她一脸黑线，摄影师自己也不太好意思，赶忙解释：“不不，我说胖模特，是指咱们圈内的说法。像你身材这样匀称，骨架又很小，看上去有点肉感的，我们圈内是最讨喜的胖模。”
宋明珠：“……”
姐姐你还不如不解释。
她不由摆摆手，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就是过来玩玩的，不拍照了。”
“拍吧。”小胡总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小程可是很厉害的摄影师，前不久还拿了个大奖，什么奖来着？你去哪里找这么好的摄影师啊。”
摄影师被小胡总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连连摆手说：“幸运而已。”
小胡总：“别这么说，幸运都是实力的自谦。小程是杨总高价挖过来的，实力没得说。明珠，拍一张吧，就当帮小程的忙。”
杨总看到他们几个人凑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也走过来凑热闹，问他们聊什么，是不是聊晚上去哪里吃饭。
听闻是拍照，杨总也说：“宋师傅这形象的确很好，可以拍。这样的话，咱们那胖模就不用来了。我也不想请她，三推四推的，还要咱们等她五天，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没有她，咱们照片不用拍了吗？”
宋明珠：“……”
她本身不算特别强势的人，他们几个人劝了又劝，又听到杨总发火，宋明珠总感觉杨总在指桑骂槐。
要是她也拒绝，估计杨总也会背后说她“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会比较难听。再说，杨总还是她的客户，宋明珠多多少少有点妥协了。
她只得答应。
摄影师很高兴，立马让助理把他们新设计的婚纱拿过来，让宋明珠试穿。
“……我去找些别针，等会儿哪里大了就用别针收一收。不过应该不大，我们要请的模特，跟你的三维差不多。”摄影师小程说。
宋明珠：“你们好残忍，把我这样的三围叫胖子。”
摄影师大笑，又跟宋明珠说：“没办法嘛。以前我听说，有个模特靠节食减肥，把自己活活饿死了。”
宋明珠：“惨。”
“不惨就要承受这等残忍。你偶然听一次觉得没什么，要是在圈子里天天听，你肯定受不了了，宁愿饿死算了。”摄影师说。
小程讲的是事实，她也没有刻意转换概念，宋明珠觉得和她聊天很自然、很舒服。
婚纱穿进去，没想到刚刚好，但它看上去就比旁边的婚纱大一圈。
宋明珠揽镜自照，觉得并不算胖，而且还挺好看的。
杨总和小胡总也来看。
小胡总看了之后，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在旁边微笑。
杨总夸道：“这套适合宋师傅，好看好看。”
他这是真心话。
不知怎么的，现在年轻的小姑娘们都追求骨瘦如柴。杨总有点老思想，总感觉人要有点肉才体面，他自己就挺胖的。
宋明珠白皙，胳膊圆润，腰身有点曲线但有肉，双眸明亮面颊丰满，一看就是很有福气的。杨总觉得她非常好看，比那些女模特漂亮无数倍，甚至有点妩媚。
妩媚这个词，必定要跟肉感搭配在一起才适合。枯瘦的女人，怎么都跟媚这个字不沾边，这是杨总的看法。
只是小胡总很明显对宋明珠有意思，所以杨总不能狠夸，要不然就显得他对宋明珠图谋不轨。
“是啊，好看。”小胡总也说。
宋明珠笑笑，只当他们客气了。
接下来的拍摄，比宋明珠想象中要难百倍，各种姿势要摆，场景要换。她到底不专业，肢体语言很笨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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