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秀竹恢复的一天比一天好,只是她的背部难免要留疤。她知道陈远洲很自责,于是尽量让自己开开心心的接受治疗,哪怕伤口疼的要命,也咬牙忍着,一声不吭。
林寻一和赵无双来医院看望徐秀竹。和赵无双的神经大条不同,林寻一敏锐的感觉到陈远洲的状态不对,这个人仿佛被低气压笼罩着。
赵无双正在叽叽喳喳的跟徐秀竹聊天,林寻一把陈远洲叫到外面的楼梯处。
林寻一给陈远洲递了根烟,二人默默抽着烟,一句话也没有。
一根烟抽完,林寻一对陈远洲说道:“陈队,我知道你很自责,可你一直埋怨自己,有没有想过嫂子感受?”
他说我刚来这么一会儿就看出你不对劲,嫂子整天面对着这样的你,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那她会不会为了不让你担心,让你少些自责,也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呢?
“嫂子醒来以后,有喊过疼吗?”林寻一这句话直接问到重点。
陈远洲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嫂子这次的伤比赵无双上次都严重,可赵无双一个从部队里出来的大男人,他住院的时候都整天唧唧歪歪的喊疼,嫂子怎么可能不疼?”林寻一一语点醒梦中人。
林寻一也言尽于此,他拍了一下陈远洲的肩膀,回病房招呼赵无双回去。
“我才刚来咋就要走?”赵无双有点不乐意:“我还想陪搜子再说说话呢。”
“我陪你说。”林寻一直接把赵无双拽了起来。
临出门的时候赵无双还在嚷嚷,“嫂子我明天还来看你!”
林寻一和赵无双走了,徐秀竹看着站在门口的陈远洲,笑了笑。
护士进来给徐秀竹换药。换药的时候陈远洲一直看着徐秀竹,明明都疼得直冒汗,可护士出去之后,她还有心思安慰陈远洲,说自己不疼。
果然和林寻一说的一样,徐秀竹怕他自责,才一直在强装坚强。
换做平时,陈远洲绝对能看出徐秀竹的伪装。可自从徐秀竹受伤之后,陈远洲就一直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出不来。
“疼就说出来。”陈远洲替徐秀竹整理了一下头发,“哭出来也可以。”
徐秀竹的视线一直在陈远洲脸上,像是要透过他的表情,看到他的内心一样。
“那你可不可以不要自责了。”徐秀竹伸手去拉陈远洲的手,“这件事不怪你,我也不怪你,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感觉我的福气在后面呢。”
“好。”陈远洲眼眶有些红。
徐秀竹说你这样也挺好的,最起码我知道,你也不是无所不能,什么都不怕的。
“下雪啦!”徐秀竹忽然瞥见窗外飘起的雪花。
陈远洲也抬头看向窗外。
徐秀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真实的雪,片片雪花如此轻盈的从天而降,和从前家里下过雨夹雪截然不同。
“好想出去看看啊。”徐秀竹满眼遗憾,这还是她来滨城之后的第一场雪。
“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堆雪人。”陈远洲给徐秀竹掖了掖被子。他说等到了冰雪节期间,还有冰灯游园会、群众冰雕比赛、国际冰雕表演,江上的冰雪体育乐园也很热闹,乘冰帆、打冰橇、坐爬犁,还会有冬泳表演。
“那我都要去!”徐秀竹一下子来了兴致。
陈远洲倒了杯水,把徐秀竹要吃的药拿给她。徐秀竹一看到药,就想起自己夜大耽误的课程。
“本来还想着期末考试拿个第一名呢。”徐秀竹一股脑的把药全倒进嘴里,喝了两大口水才咽下去。
“没事,咱们后来者照样居上。”陈远洲又剥了个橘子给她。
一听说徐秀竹住院,这几天来探望的人就没断过。饭馆的人,还有邻居们,孙大虎,刘峰和周贺都来了。
最让徐秀竹意想不到的,是之前在人民广场遇见的那个花臂壮汉也来了。自从徐秀竹上次给他一连唱了十几遍那首歌之后,徐秀竹就再也没唱过那首歌。
花臂壮汉名叫曹达,刚从外地回来,他一连去了真心饭馆好几次,可都没见到徐秀竹,一打听才知道她住院了,这才急匆匆的赶来。
曹达说他以后就打算留在滨城了,大家交个朋友,常走动。
最后一个来的是郝行,他除了来探望徐秀竹,还是来告诉她一个好消息。
“这么快就出版了啊?”徐秀竹仔细翻着手里的书。
上次郝行跟徐秀竹说投稿通过了,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版,没想到还挺快。
“送你一本,留作纪念。”郝行人逢喜事,整个人看着都阳光了不少。他说他还在扉页上签了名字,以后他要是成名知名作家,那徐秀竹这个签名可就值钱了。
徐秀竹一听就赶紧让陈远洲找笔和纸,她说郝行你先别走了,多给我签几个,我将来留着发家致富。
郝行见徐秀竹还有心情开玩笑,也就放心了。
“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跟我说吗?”徐秀竹盯着郝行。
郝行眨眨眼,“说什么?”
“说说你对门的新邻居呗!”徐秀竹直接挑明。
陈远洲告诉过徐秀竹,她住院期间,楼上搬来一个新邻居,是个女人,还挺年轻。
昨天郑悦欣来的时候,跟徐秀竹讲了一件事,她说三楼的新邻居刚搬来那天,她上去帮忙收拾,郝行回来的时候,正好和新邻居打了个照面,谁知道眼睛都看直了。
“这有啥好说的。”郝行一听徐秀竹提到宋轻,脸刷的就红了。
徐秀竹一看这就是有情况啊!
她整天闷在医院里实在无聊,就催促着郝行,让他赶紧说说。
“你要是不说,以后就不让你来饭馆吃饭。”徐秀竹眯了眯眼睛,威胁道:“有新菜也不给你试吃。”
“这咋说啊?”郝行一下子有些扭捏。
“从头说呗!”徐秀竹塞给他一个橘子,“快,边吃边说!”
郝行想了想,忽然对着徐秀竹十分认真道:“我好像恋爱了。”
“......这么突然吗?”徐秀竹吓了一跳,“你之前不是还说,你看重的是感觉,要找那种第一眼就让你心动的人。”
徐秀竹说完反应过来,她说你不会对你的新邻居一见钟情了吧?
郝行脑海中立马浮现出宋轻的身影,他有些害羞的点了点头,“看起来是的。”
“那宋轻知道吗?”徐秀竹问道。
郝行说他到现在就近距离跟宋轻接触过一次,还是宋轻搬来那天。
徐秀竹不太理解郝行这种一见钟情的行为,但是她表示尊重。她叮嘱郝行,喜欢人家姑娘可以,但是可别太莽了。
“那我该咋办?”郝行没有感情经验,他说他这些日子吃不下睡不着,满脑子就惦记这件事,整天支棱着耳朵听着对门的声音,一听见对门有声音就想趴门缝看看,恨不得冲到宋轻面前大声告诉她,自己喜欢她。
徐秀竹赶紧叫停,她说大兄弟,你这多少沾点变态了吧?
“变态?谁?”郝行一脸懵,“我吗?”
“不然是躺在病床上的我吗?”徐秀竹撇嘴。她说你喜欢人家,总得弄清楚人家是不是单身,有没有喜欢的人吧?
“那我今晚问问她?”郝行愣的发邪。
“行,直接问问她,方不方便和你结个婚。”徐秀竹有点无语。
郝行有些羞赧,“这样会不会太直接了?”
“你也知道直接啊!”徐秀竹说你总得先和人家交个朋友,慢慢了解一下,再谈下一步吧?
郝行十分谦虚的请教徐秀竹该怎么做。
一旁的陈远洲饶有兴致的也等着听徐秀竹的高招。
过了一会儿,徐秀竹挠了挠头,然后旁若无人的跟郝行蛐蛐道:“要不我们问问陈远洲吧,他年纪大,应该有经验。”
第62章 不学习的感觉可真好啊!……
徐秀竹用两天时间看完了郝行的书。
合上书后,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
“写的太好了。”徐秀竹简单给陈远洲简述了一下书里的内容。
郝行给人的第一印象有点呆,熟悉之后又会觉得他
是那种思想很单纯的人,想问题甚至还有点简单, 可这本书里, 他的文字又很细腻,看得徐秀竹频频掉眼泪。
“我觉得宋轻要是看了这本书的话, 会对郝行有个好印象。”徐秀竹肯定道。
郝行那天来,徐秀竹提到了他和宋轻的事。郝行不知道该怎么和宋轻交朋友, 徐秀竹也不会,最后还是指望着陈远洲出了个主意。
他让郝行以宣传新书为借口, 去给宋轻送本书,借这个机会跟她混个脸熟。
郝行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陈远洲, 你还挺有办法的嘛。”徐秀竹最近住院闲得实在难受,于是开始八卦陈远洲的感情生活。
她问陈远洲, 你这么会,之前谈过几个对象呀?
“零个。”陈远洲正在给徐秀竹削苹果。
“不可能。”徐秀竹一点都不信, “你跟我结婚的时候可都二十九岁了。”
陈远洲有些无奈的看了看徐秀竹,“这和年纪有什么关系?”
徐秀竹说,村里像陈远洲这么大年纪的, 谁家不是孩子满地跑。
“部队里没有女兵吗?”徐秀竹懒洋洋的靠在床上,看着陈远洲。
陈远洲专注削着苹果, “有,还有卫生队,文工团。”
徐秀竹盯着一圈圈的苹果皮,不过脑子的来了一句:“那都没人看上你吗?”
陈远洲把削好得苹果递给徐秀竹。
他觉得人果然不能太闲,受伤之前的徐秀竹每天都忙忙叨叨的,根本没时间问他这些。可如今这才住了几天医院, 她那颗八卦之心彻底被激活。
“我又不是人民币,有啥好的。”陈远洲看着手里的苹果皮。
“脸还是好的嘛。”徐秀竹说完,明知故问道:“我是不是很肤浅?”
当初徐秀竹找到陈远洲结婚,梁喜枝都知道她喜欢陈远洲的长相。
“感谢你的肤浅。”陈远洲一本正经的跟徐秀竹握了握手,然后吃了一口苹果皮。
徐秀竹见陈远洲在吃苹果皮,赶忙又拿了一个苹果给他,“你吃皮做什么,又不是没有苹果。”
陈远洲看着手里的苹果皮,也愣了一下。
他从前生活的时代,苹果并不是什么稀罕的水果,它反而因为太过于常见,而常常被人忽视。
陈远洲小时候和爷爷生活在一起的时候,爷爷每次都是把削好的苹果给他,自己吃苹果皮。
自从陈远洲来到了这个时代,之前的事对于他来说都像是恍如隔世,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都快忘记爷爷的样子。
下午大夫来查房,他说徐秀竹恢复的很好,再有两天就可以出院。
徐秀竹自从进了医院,还没有洗过头发,她让陈远洲领她去水房,她要洗个头,干干净净的出院。
“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打热水,我给你洗。”陈远洲说完就拎着暖水瓶去打水。
徐秀竹坐在床上翘着脚等他。
很快陈远洲回来。他试好水温,让徐秀竹坐在椅子上。
徐秀竹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坐着咋洗头?我得撅着才行。”
“你踏实坐着,低着头就可以。”陈远洲把她的头发散开,然后用梳子轻轻把她的头发都梳顺。
陈远洲的力道很轻柔,还顺便给徐秀竹按摩了头部,徐秀竹舒服的闭着眼睛,感觉自己要睡着了。
此时门口正巧路过一对夫妇,妻子打着吊瓶,丈夫给她拎着吊瓶。
“你看看人家老公,都知道给老婆洗洗头,你再瞅瞅你,我头发都要长虱子了,你没看见吗?”妻子站在徐秀竹的病房门口,数落着丈夫。
“没事,你要是长虱子了,我就给你抓虱子。”丈夫的心态很好,“我又不嫌弃你。”
妻子很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一把抢过丈夫手里的吊瓶,很坚强的自己举着,还边走边说道:“我是真的很嫌弃你。”
二人的对话被徐秀竹和陈远洲一字不落的都听见了。
陈远洲正在给徐秀竹把头发,徐秀竹仰头看着陈远洲,笑着道:“真是感谢你,现在都有人羡慕我了。”
“这么点小恩小惠就知足了?”陈远洲的声音从徐秀竹的头顶传来,“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那些臭男人。”
徐秀竹噗嗤一声笑出声,她说陈远洲,你不就是男人吗?
陈远洲一本正经道:“所以也请你严格要求我。”
徐秀竹眨巴眨巴眼睛,她说陈远洲,要不我们现在就出院吧,她说你是不是在医院里呆傻了?
陈远洲:……
———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徐秀竹出院了。
出院那天也下着雪,陈远洲把徐秀竹裹成了粽子,徐秀竹在外面站了好久,一直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
这是徐秀竹在滨城的第一个冬天。虽然人们总说,春天是充满希望的季节,可徐秀竹却觉得,东北的冬天也同样富有生命力。
人们小心翼翼的走在风雪中,呼出的白汽萦萦绕绕。穿得暖暖和和的小朋友不顾父母的阻拦,歪歪扭扭的冲向了雪地里。
徐秀竹吸了吸鼻子,她还闻到了烤地瓜的香气。
整座城市早早的陷入黑暗,却又同时亮起万盏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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