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闻焕没多想,起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骆闻焕前脚刚走,骆闻烨就忙不迭地拿起了手机,对着屏幕仔细整理着额前凌乱的碎发。
这几天只顾着忙工作上的事,都没来得及好好打理自己,上午开会时心情有些烦躁,把衬衫胸前的这部分都扯出了几道褶皱。
饮尽一杯凉茶,骆闻烨把空调的温度又调低了几度。
临近十月,夏天的暑气已经消退了大半,可当他透过那面落地窗反复看向外面的太阳时,还是会不免觉得炎热。
将系着的领带解开后顺手丢到垃圾桶里,又推开了领口的第一枚扣子,被那几条消息调起的暗潮汹涌这才稍稍缓解了几分。
一切准备就绪,骆闻烨再次拿起了那份没看完的合同继续进行标注。
他没什么需要紧张的,比起工作上的事,乔鹿的到来根本不值得一提,不过是一份不起眼的礼物而已,怎么能跟上亿的合作项目比较?
14:53,骆闻烨看了手表上的时间;
14:56,骆闻烨抬头时,目光不经意又看了眼电脑屏幕的右下角;
14:57,他再次拿起手机,确认那条消息是否属实。
……
时间距离二十五分钟的节点越近,骆闻烨的右眼皮就越是突突地厉害。
他从来没有如此不安过,即使是当年就任分公司的总经理,都比此刻要更加淡然。
不单单是紧张的情绪,其中还夹杂着几分憧憬、期待以及不可言说的激动。
他迫不及待地将这不断加速的心跳分享给了骆闻煜,是示威、是炫耀,即使知道陷入沉睡的他感觉不到,也要通过方式告诉他,自己即将会得到他一直所期待获得的一颗心。
铛铛……
门外的敲门声让骆闻烨赶紧收起了得意,快速将目光转移到手里拿反的合同上,像极了爸妈回家时慌忙关掉电视,跑回房间装作努力用功的小学生。
“进。”
不是乔鹿,是助理。
想着他屋里的茶已经放凉,趁着来将签好的合同拿出去时,他又重新端了另外一壶温热的进来。
骆闻烨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眼神里却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15:19
不是说二十五分钟就能到吗?这都过去四十分钟了。
“让他们把我标注出来的部分改了。”
“嗯。”
“企划部那边三期工程的具体方案催一催,今天务必交给我。”
“好。”
“会议推迟到五点,让各部门赶紧忙完手头上的事。”
“行。”
骆闻烨行云流水地跟助理交代着接下来的工作,如同一名在海洋中熟练操作船舵的操盘手,直到最后一项工作也吩咐下去后,这才故作不经意地提起了工作以外的事。
“乔鹿现在在干什么?”骆闻烨明知故问道。
快速在备忘录上写下刚才的最后一件事,助理回答说:“我正要跟您汇报,听楼下保安说,乔小姐在五分钟前来了公司,让保安刷卡去了十六层。”
十六层?
可骆闻烨目前所在的骆闻煜的办公室是在二十九层,就算是自己的办公楼层,也是在二十七层。
十六层,跟哪个楼层都不沾边,也跟骆闻焕的二十八层无关。
“那好像是市场部的办公区?”骆闻烨皱了下眉。
助理:“对,十四到十七层都是市场部。”
她去市场部干什么?那里还能有她认识的人?
随手把钢笔丢在那一沓文件上,骆闻烨将那一杯温茶喝完后,缓缓起身,表情看不出喜怒:“安排一下,去市场部视察一下他们的工作。”
助理微微颔首,“是。”
拿起手机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骆闻烨倒要看看,乔鹿要把送给自己的领带带到哪去。
*
“乔小姐,请您稍等片刻,何组长他们还在开会,一会才能过来。”
讨好地将那杯咖啡推到乔鹿跟前,那人的态度像是对待上帝一般恭敬,“不好意思啊,您先喝点咖啡休息一下吧。”
瞥了一眼用廉价咖啡豆磨出来的咖啡,乔鹿没说话,只是继续看着手机。
三十平的茶水间里放着一张长桌和两排椅子,墙边还有咖啡机和饮水机,门口还有两只堆满了饮料和速食的竖式饮品柜。
乔鹿进来的时候,刚才还在茶水间里有说有笑的职员纷纷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只剩下她和一位市场部的组长,可空间还是显得有些逼仄。
坐下还不到两分钟,虚掩着的门便从外面被推开。
可进来的人却不是乔鹿在等的何永强,而是骆闻烨。
“怎么是你?”乔鹿的表情有些意外。
骆闻烨的观察力很敏锐,即使是一闪而过的情绪,也能被他精准地捕捉到。
乔鹿的这句话,直接告诉了他,她不是为了自己而来的。
顺手将茶水间的门关上,骆闻烨淡声反问道:“这句话应该是我来说吧,你来公司干什么?”
从一旁的购物袋里拿出那只装有领带的丝绒礼盒,乔鹿勾起的唇角透漏着几分得意,“不告诉你,没什么事你就快走吧。”
见骆闻烨没有要走的意思,乔鹿继续说:“好了好了,回去再跟你说,你再不走,等他来了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他?”
轻靠在门上,骆闻烨这次彻底不打算走了。
眼看骆闻烨瞳孔里的那股火苗越烧越大,乔鹿只好老实向他坦白,“哎呀,就是一直缠着婉婉的那块狗皮膏药,何永强。”
乔鹿是最近才知道,何永强是在骆氏集团任职。
自从赵婉被家里人逼着和何永强分手后,何永强就一直在纠缠,没办法直接去找她,便只好让乔鹿当他们牛郎织女的中间人。
乔鹿本来就瞧不上他,拗不过赵婉苦苦哀求才不得不偶尔帮他传几句话。
可乔鹿却发现何永强总是打着传话的由头,跟自己聊些有的没的,有没有吃饭、在干什么、能不能出来一起吃个饭当做对她的感谢。
乔鹿又不是傻子,男人的这些小心思她再了解不过了,何永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当不上“凤凰男”就想走自己这条路当“小白脸”。
为了能让赵婉看清他的真面目,乔鹿决定将计就计,多搜集一点证据,等到切实抓住他朝三暮四的证据后就拿给赵婉看。
铺垫了这么多天,今天来公司给何永强送礼物,就是她计划的最后一步,为了记录下何永强的虚伪嘴脸,她还特地在手提包里放了一个摄像头用来偷偷拍摄。
“我的这个‘美人计’怎么样?”乔鹿一边调整着手提包的角度,一边沾沾自喜道。
丝毫没有意识到,骆闻烨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唇角微微抽动,后槽牙也快被他咬得粉碎。
骆闻烨克制着那股即将爆发的怒火,连带着醋意也一同咽了下去:“所以你就要送他一条领带?”
“不然送什么,手表?皮带?”乔鹿不以为然道,“他可不配,对他这样的人而言,就值配得上这么廉价的领带。”
嗤!
骆闻烨的心口莫名被捅了一刀,顿然一片鲜血淋漓。
为了演戏给赵婉看,她可以送自己讨厌的男人一条廉价领带,自己也跟她扮演了这么几个月的夫妻,怎么不见她送自己什么礼物?
难道自己还比不上一个狗皮膏药?凤凰男?
啪!
骆闻烨没办法对乔鹿发火,只能忿忿地将那只丝绒盒子推到地上。
“你干嘛?!”
“乔鹿,你是真蠢还是假蠢?”骆闻烨冷笑了一声,双手撑在桌子上,身子一点点朝着那张让自己又爱又恨的脸压了下来,眼神里堆积着满满的占有欲,“你真以为自己的‘美人计’很高明?”
乔鹿:“难道不是吗?”
骆闻烨快被她的愚蠢气疯了,却还是尽力克制,试图让她能自己明白其中的利害:“别忘了,你可是有未婚夫的而他什么都不是,你演的这出戏里,到底是谁更亏?”
她自以为这是只有两个人的对手戏,可忘了台下还有无数的观众。
她这么做确实可以毁了何永强,但同时也是毁了自己。
明知道有未婚夫还要跟闺蜜的前男友来往,观众可不会去打探其中的内情,只会骂她是水性杨花、厚颜无耻的贱女人。
还有大哥骆闻煜,主动跑来公司向何永强示好,这跟往他头上戴一顶大绿帽有什么区别?
“乔鹿,这么伤敌一百自损一千的法子,你是真能想得出。”
骆闻烨咬牙切齿地训斥着她的自作聪明,近距离盯着她那一双清澈又无知的眸子,凸起青筋的手臂恨不得此刻就将她压在掌下,不再允许她逃脱。
被骆闻烨这么一提醒,乔鹿这才惊觉吃亏最多的是自己。
不行,她可不能为了个渣男把自己的名声也搭进去。
乔鹿有些慌了。
她此刻已经坐在了骆氏的茶水间,何永强过一会就会来,精致的妆容、盒里的领带,这些都要怎么跟他解释?况且她来时这么多人都知道了,应该,应该……
“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即使是知道自己错了,乔鹿也不肯向他低头,继续佯装着镇定自若的模样。
可惜,骆闻烨有着比鹰还要锐利的眼神,轻松就能看穿她的伪装。
她现在如同一只被逼到绝巷的小猫,表面上在挥舞着自己的利爪,实际上柔弱的身子却在瑟瑟发抖。
确定她不过是一只纸老虎后,骆闻烨顿然没有那么生气了。稍稍退后了几分,他反而期待起了另一出好戏。
“你倒是说啊,我现在应该怎么办?”乔鹿语带威胁道,“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你’的未婚妻,我要是丢脸你也别想置身事外。”
她的威胁并不会震慑到骆闻烨,只会更加激起让他的兴趣。
因为他知道,乔鹿没有任何的杀伤力,她的爪子并不尖锐,即使划过他的心口也不会被抓伤,反而能感受到粉嫩的触感。
“求我。”
“什么?”乔鹿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骆闻烨的眉峰微微一动,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再次重复道:“求,我。”
第23章 嫂子开门,我是我哥(23) 嗯?这就……
这绝对是乔鹿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求?她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字。
从小到大她都过得顺风顺水, 不需要央求什么,就可以轻松地得到想要的一切。
她已经习惯了被偏爱、被宠溺的日子,习惯了众人仰望她的眼神, 即使如今她不再是乔家的千金,也绝对不可能求人。
“不可能, ”乔鹿嗤笑一声, 眼神里满是对他这个无礼要求的不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求你?”
“因为你现在别无选择。”
骆闻烨丝毫不着急, 慢慢直起身,意味深长地打量起她的自大和狂妄, 他双手交叉叠在身前,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当然想好了退路,就在乔鹿洋洋得意实际却是拉了一坨大的时, 他就想好了该怎么处理接下来的烂摊子, 甚至还能一箭双雕, 帮她的朋友彻底摆脱这块狗皮膏药。
可骆闻烨就是不想这么轻易地帮她。
他是一名商人, 与商人做生意需要条件,况且上次刚在乔鹿那吃了那么大的亏,自然需要从她那多索取一些代价。
过去就是因为自己太过宠她了, 才让她这般无法无天,自以为他也像过往那些追求者一样,只会跪在地上渴求她的关注。
但他是狼, 不是狗, 狗做的事, 他不会做。身为嗜血的狼,杀伐果断、冷酷无情才是他的本性。
如今也该趁着这个机会让她重新摆正态度,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上位者。
“徐助, 您怎么来了?是骆总有事吗?”
门外,何永强的声音越来越近,听语气似乎心情不错。
隔着一道门,骆闻烨的助理暂时将他拖在了外面,可过不了几分钟,他就会推开茶水间的门。
留给乔鹿的时间不多了。
骆闻烨慢步走到门前,用宽厚的肩膀挡住了乔鹿的视线,衬衫的袖子被捋到手臂的三分之一处,几条脉络由下而上地向上延伸,越来越清晰。
骆闻烨右手插进西裤的口袋,左手的手指轻轻推动鼻梁上的镜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神意味深长。
何永强的声音就像是一把火,瞬间把乔鹿的伪装烧了个干净。
下意识站起身想要离开这儿,才发现自己是在一条无路可逃的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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