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萱想了想,回他:“还行吧,跟同事出去旅游就那么回事儿,还有领导在,不能完全放松,一般开心吧。不过倒是不失眠了,挺不错的。”
鬼方端听了问她:“你失眠?”
庭萱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紧紧抿上了嘴唇。
她不这样还好,越这样鬼方端越觉得有问题。联想到之前涂山璟上门找他问是不是把她带走了,他心里转了个弯儿,一脸玩味:“因为和他闹别扭气的啊?”
庭萱其实一直很想找人讨论下她这奇怪的现象,无奈对涂山璟她不能说,对胜琪她不敢说,此时面前坐着一个熟知前尘旧事,还并肩作战过的老战友,就无奈回答道:“也不算是,只是……我一和他接近,我就做噩梦。梦里总是……以前那些事情,带血的那种。”
鬼方端听了,思索了一下,问她:“你怎么知道是他的原因?”
庭萱脸上一红:“我……我测过,最后排除了其他的原因,只能是他。我穿到那个世界又回来之后,从没做过这样的梦,因为没有那里的记忆。但是后来我突然恢复记忆了,再接近他就……就开始做那种噩梦。”
鬼方端想了想那“接近”的意味,心里酸酸的。不过他没表现出来,又问:“是啊,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最开始是怎么穿过去的?”
庭萱就如实告诉他,自己是遇到了一只黄鼠狼,然后它问自己问题,好像是修炼到了一定程度要变成人的紧要关头,她随便答了个就莫名其妙地穿到了长相思的世界。
鬼方端听了,心下一凛。之前兰香死是因为被西炎王和黄大老爷联合取了心头血给大王姬解蛊,他闻讯赶过去,没来得及救她,但是在那里亲手把还没逃走的黄大老爷的灵力吸干了,他正是一只黄鼠狼。
可是她那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估计是没有余力注意到这件事情了。
难道……黄大老爷把她弄过去是有目的的?
不过此时他也抓不到黄大老爷逼问,这条线就算是走到死胡同了。
心念一转,他问庭萱:“所以你和他有点别别扭扭的,是因为不敢靠近他?”
庭萱点点头,很坦诚地答道:“对啊!睡不好觉很难受的,而且梦的要么是死人,要么就是打打杀杀的,要么是朋友的离去或是背叛,我其实还蛮脆弱的,醒过来好久缓不过来,心都抽抽地痛了!”
第159章 提醒一下
鬼方端了然,若是接近一个人就会让自己痛苦不堪,身体上还有心灵上的,那得有多大的勇气才能抵着刺进心里的剑流着血泪一步一步走近他呢?若不是她和他还有些感情,换了别人,只怕早就把他踢出家门,要多远滚多远了。
于是他把身子往前探过去,双手紧紧交握,胳膊支在大腿上,慢悠悠地开了口:“我得提醒你一件事。”
庭萱看他神神秘秘的,好奇地问道:“什么事?”
他的眉眼隐藏在阴影中,但是眼神儿依旧那么亮:“我如今这个样子,不仅仅是熬夜和操劳的,我猜……还有穿越的时间差。”
庭萱听不明白了:“时间差?”
鬼方端给她解释道:“按照我们原来世界的寿命,神族大概可以活几千岁,但是你们这世界的人类,活到一百岁已是难得,你可以算算这其中的差异。你回想一下,你化成白狐在五神山待了五年以后又恢复人形,是不是容颜衰老了?可惜我不清楚这其中的规律,不知道他是按照人族算还是狐族算还是折中,也不清楚我灵力比他高,这个进程会不会因此而有了快慢的差异。但是看我身上的变化,只怕这里面有风险,不会让他安然百岁到老。”
庭萱震惊道:“你是说……他在这边会早衰而亡?!为什么这半年多我看他的面貌都没有什么变化呢?”
鬼方端摇摇头:“我参不透这其中的规律,但是神族妖族都是快要接近下一阶段了才会开始有外貌的变化,那之前好长一段时间都会保持一个样子。你说他是你们相遇之前穿过来的,那自然是比我小了,兴许是他还没有到时候。我只是给你提个醒。”
庭萱心下大恸,她本想着如果自己平时注意一些,哪怕不和涂山璟结婚,就这么相伴着也好。但若是他留下还会身弱命减,那么一路以来她所做的努力可就全都白费了。
在那世界里她东奔西走只为护他周全,提心吊胆地四处谋划,之后遇到误会也为了他的好未来隐忍了那么久,流了那么多的泪,见过那么多人的牺牲,绝对不是为了这样一个结果。
泪水擅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她不知如何是好。
她见过了他骨断筋折、满脸鲜血、紧闭双眼、奄奄一息的模样,已成了心中挥之不去的恐惧,若要再让她亲眼目睹那头顺滑乌发花白脱落,那双横波明目变得浑浊不清,那对丰润朱唇变得干瘪枯槁,那张白皙的脸颊悄悄爬上皱纹甚至老年斑……
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她甚至不知道这一天何时会突兀地到来。
这太煎熬、太磨人了。
鬼方端见她流泪,站起身叹了口气,从茶几上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唉……你先好好静一静吧。我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见庭萱抽泣着接过纸巾,他咬了咬嘴唇,走出了包间。
门口黄毛儿和孟哥在站岗,见他出来,黄毛儿顺着门缝看见了庭萱抬手擦眼泪的动作,忙问鬼方端:“远哥,你咋给人整哭了呢?你对她用强了啊?你要是不会问我呀!我教你。”
鬼方端拧着眉毛瞪了他一眼:“你能教出什么好东西来?!他呢?我要去问他点事情。”
黄毛儿合计着,你这怎么惹完了她又去惹她对象?真是火力全开。
但是他见他情绪不是很好,不敢造次,只抬手一指:“喏,他在这屋了。”
鬼方端走到那房间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然后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涂山璟静静地端坐在沙发上,背脊挺直,见他突然进来也不惊讶。
涂山璟抬起眼皮问他:“谈完了?她呢?”
鬼方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她在隔壁,先自己静一静。”
涂山璟忙站起身来:“你说了什么?!她为什么……?”
鬼方端之前一直被他压了一头,他和她在一起也好,分开也罢,横竖她心心念念的都不是自己,都是把他放在首位。此时难得见他如此慌张,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让他吃瘪的快感:“我没说什么让她伤心的话。能牵动她情绪的自然是你。”
涂山璟见他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但是庭萱向来想着隐藏、低调,若不是十分信任的人几乎没可能去主动说他们两个的事情,便皱了眉问他:“你到底是谁?你真的是她以前的同学吗?”
鬼方端唇角翘起:“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是她的一个朋友。你是谁最重要。”
涂山璟闻言一惊,拿不准他是不是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知道了。小萱不会告诉他吧……自己是她的什么人?自然是亲密的朋友,深爱的恋人。他想做这世上最能给她带来幸福的人。
于是他试探般地问他:“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鬼方端上前一步,帮他理了理在舞池中被挤得出了皱的外套,轻声道:“我知道。你是她的劫难,也是她的噩梦。”
他这话说得重,又意味深长,涂山璟听了不由得呆在当场。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下一秒庭萱拉开了房门。
“小璟,我们走吧。”她淡淡地开口道。
鬼方端回身看过去,见她已经整理好了情绪似的,用面无表情掩盖了她波澜万丈的内心。
而涂山璟抬眼望过去,一眼看见了她微红的眼圈和反光的眼角。
他怒目如火,揪起鬼方端的衣领问他:“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鬼方端抬手一拉他的手腕:“我什么都没做,就是叙叙旧。你松开!不能因为你自己的衣服皱了,就要把我的衣服也弄皱吧?”
庭萱也来阻止他:“小璟,没事,我就是……想起以前,有点激动了。走吧,我们回家。”
涂山璟半信半疑,松开了手。
他走到庭萱身旁,低了头去看她,轻声问道:“真的没事?”
庭萱摇摇头:“没事儿!走吧,该回去遛狗了。”
涂山璟想起一要上厕所就满屋直转直哼唧的杜飞,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那个远哥一眼,开口道:“抱歉,刚才得罪了。”
鬼方端看他们这一来一回的如此默契,有点眼气,此时便一挑眉毛,回道:“无妨,下次见面注意就行。”
他此时心中也乱糟糟的,就没去送他们,让黄毛儿代劳了。
黄毛儿旁观他这似嫂非嫂的萱姐,见她神色凄然,旁边那个小白脸子又着意护着她不要被来回走动的人不小心撞到,一双眼睛仿佛要粘在她身上,不禁暗暗替他的远哥不值:这架势,远哥别说上了,想要拆开他们都费劲!难顶!
把他们送到门口,看他们坐上了出租车,他就摆摆手回去了。
果然远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人,听孟哥说,他脸色怪难看的,指不定是又做错了什么事惹得那女的哭了。
他们这边犯合计,涂山璟坐在车里也迷茫。
他看庭萱自打和那个远哥谈完,就一直抑制着情绪似的,但她的悲伤又显而易见地要溢出来了,他没法视而不见。
他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感觉一向温暖的手此刻也冰凉,显然是冷得狠了。他把围巾解下来给她围上,趁着凑过去的时机低声问她:“怎么了?”
她一吸鼻子:“我们认识的人,可能会死。”
原来是这样,可能是他们以前的同学吧。涂山璟默默地想,紧了紧她的手。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
*引自苏轼《洞仙歌·冰肌玉骨》。
第160章 泪的决定
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几多时。*
生老病死,乃是他们神族也阻挡不了的事情。
听着那欢声笑语的频道的司机此时也关了广播,寂静地开着车。
涂山璟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静静地依偎着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感受到那身体传来的温暖,庭萱眼中一热,鼻子一酸。
这温暖有一天也会变为冰凉,这安慰着她的手有一天也会无法再动弹。
而自己不像之前那个世界还熟知剧情,掌握命运的脉络,可以尽力为他逆天改命,扭转乾坤。
这一次,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前面的海面起了巨大的漩涡,像一张黑暗的巨口,只等着把他吞噬。
而她就还像一座孤独的灯塔,在命运的洪流中努力伫立着,警醒着,除了为他眺望危险之外,再没有别的办法。
她闭上了眼睛,贪恋这片刻的温暖。不知道这一刻的时间在他身上是不是十倍百倍地流淌着。浮生如梦,不知道哪一天他的梦醒了,是不是就到了一切的终点。
早知如此,他何苦来,六道轮回,彼此又受一遍锥心之痛。
泪水从她的眼中流了下来,沾湿了涂山璟的肩膀。
她做了一个,闪着泪光的决定。
在涂山璟把她的手捂热后,他们到了小区门口。
给司机付了钱,涂山璟牵着她下了车。
她看起来有点愣愣的,眼下一片濡湿,鼻头儿也通红。
涂山璟停了下来,弯下身去用拇指为她抹去了眼下残存的泪水:“还好吗?”
她看着他,眼中映着一片皎皎月光。
“好些了。”她的声音有点哽咽。
涂山璟点点头,转过身拉着她:“那我们回家。”
“好,我们回家。”
到家以后,果不其然杜飞像一个小炮弹一样弹射了过来,除了惯例的迎接以外,还发出了嘤嘤嘤的祈求的声音。
涂山璟拿起了牵引绳和它的小衣服,对着庭萱说道:“你先休息下,我领它下去。”
庭萱点点头,挤出一个笑容。
涂山璟看她笑得很悲伤,心里也不由自主地悲伤了起来。
但是他没表露出来,也点了点头,转身领着杜飞出门去了。
庭萱洗完了手,呆呆地坐在沙发上。
她的手机响了,她低头一看,是鬼方端:【到家了吗?我突然接到老大消息让我去东南亚走一趟,明天就出发。这期间你如果有事的话去找小黄或者小孟,让他们办。】
她心念一动,给他回道:【到了,放心。东南亚你认识可以办他们那边护照的人吗?】
等涂山璟遛狗回来,发现她已经洗漱完钻回自己的卧室去了。
他有点拿不准她是不是又固态重萌开始冷淡他了,但是回想起走进小区这一路,她虽然没多说话,但是也没挣脱开自己牵着她的手。
他安慰自己兴许是她心情不好,想要静一静,洗完手给杜飞的水盆里续上水,又给它喂了个小零食。
把晾着的衣服毛巾都收下来,他叠得整整齐齐。
厨房的纸巾也没有了,他拆出了一个新的放好。
茶几有点乱,他把自己写的草纸和笔记也收好。
再没有活儿可以干了,他跑去看热水器的温度。
庭萱洗过的玫瑰香气还湿润地残留着,他看热水烧得差不多了,自己也接着冲了个澡。
等他从洗手间出来,庭萱卧室门缝里透出来的灯光已经熄灭了。
知道她可能又要尝试着早睡来抵御有可能午夜袭来的噩梦或是失眠,涂山璟蹑手蹑脚地,回到沙发铺好被褥,也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庭萱神色如常,吃饭的时候还和他说了方思远那边大哥的想法儿,和他说虽然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去赌石,但是已经拜托方思远去松动了,近期有变动的话会再告诉他。
涂山璟听了,觉得也没有别的可以推进的方法,只得把希望寄托于那个方思远。
他见庭萱说完这些以后,开始发呆。
“小萱……”他试图唤起她的注意。
“嗯?”庭萱如他所愿,放空的眼神收了回来,目光看向了他。
“释迦……怎么吃啊?”他没话找话。其实他在网上搜一搜能搜到的,但是他就是想和庭萱说话。
“去了皮,把里面的核挖了,吃白白的果肉那部分。”庭萱没打发他去网上搜,一如既往地耐心告诉他。
“嗯,那我白天试试。”他低下头把烤好的面包切成小块,把黄油抹到上面。
庭萱看他刀叉都用得熟练,这也都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又有些伤感。
她三口两口把面包塞了进去,咕嘟咕嘟把牛奶喝光,拿起纸巾一抹嘴:“我先出发了啊?这几天市里面办国际会议,限号,坐地铁的人可多了,不知道第一趟能不能挤得上!”
她这说得倒是实话。但是这不是她急着出门的唯一原因。
涂山璟从电视上也看到过类似的新闻,所以就不疑有他:“那,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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