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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侍妾就红光满面地问林侍妾：“林妹妹，怎么瞧着你脸色不好？莫不是没睡好吧？”
程侍妾这个专门捧哏的就接话：“卢姐姐这话说的，昨日你侍候殿下，听说夜半才歇，应该是你没睡好才对吧？”
卢侍妾就谦虚：“侍候殿下，不管到多晚都是应该的，前天儿妹妹你不也一样？倒是林妹妹，听说你昨日一直在花园子赏景，还遇上了殿下？”
这话说的就是林侍妾昨天想要偶遇、截胡一事了。
但没成功，所以就成了笑柄。
林侍妾咬牙切齿，眼眶通红地瞪着卢侍妾与程侍妾，最后竟是什么都没说，反而盯上了元香雪。
“元妹妹，最近几天都没避子汤喝了，可有不习惯啊？”
看戏不成反被cue的元香雪：……不是，吵不过你就拉我下场唱戏是吧？
于是她也毫不客气回怼：“习不习惯的也才几天而已，真是比不得林姐姐，这常年不侍候殿下，很是习惯了吧？”
这话一出，看戏的众人都忍不住想笑。
林侍妾憋红了脸，情急之下看向皇子妃，口不择言起来：“皇子妃，您不管管吗？如今府上三个孩子都病恹恹的，承宠的几个，不是被赐下避子汤，就是怀不上，您跟殿下说说——”
“够了！林氏，若再胡言乱语，你就滚回蘅芜院去！”
皇子妃神情冷肃，手里的茶碗重重磕在桌上。
看戏的岳侧妃、石侧妃也冷下了脸，眼神如同寒冰一样盯着林侍妾。
说别的可以，但不能提孩子。
如今三人为了孩子，几乎是夜夜都睡不着觉，这会儿提什么“病恹恹”不是戳人心窝子吗？
被三双寒冰一样的眼睛盯着，林侍妾缩了缩脖子，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卢侍妾、程侍妾也没了兴致炫耀，便都沉默下来。
但也没沉默太久，宫里的太监很快就来了，皇子妃领着众人谢了恩，便让人把腊八粥拿下去热热。
这粥嘛，是要等梁毓景回来一起吃的。
第19章 腊八惊变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没等来梁毓景，反而是前院的福余公公来通知不用等了。
皇子妃便说把腊八粥分一分送到各处，然后就叫众人散了。
当然，今天晚上还有一顿家宴。
出于对“每逢家宴必出事定律”的迷信，元香雪认真思考了一下：今晚家宴会出什么事呢？
三个孩子肯定不会出席，那就只有大人了。
而皇子妃吸取教训，家宴上的食物肯定不能再出错了吧？
真是想不出会发生什么啊！
瞬间期待起来了。
临近黄昏，元香雪来到了正院，这时候林侍妾、卢侍妾、程侍妾已经到了。
在暖阁等了会儿，岳侧妃、石侧妃也到了。
于是众人就去给皇子妃行礼，一一坐下，等着开宴。
冬日里天黑得快，可天黑尽时梁毓景还没到，元香雪就有点烦躁，这人不来，皇子妃就不开宴，她饿了啊！
正烦着呢，一个宫女就着急忙慌地跑进来，朝石侧妃说：“主子，二公子突然起了高热！”
石侧妃脸色一变，“噌”地一下起身，直接就往外走，走到一半，她才突然回过头：“皇子妃恕罪，妾回去看看。”
说完都没等皇子妃回应，直接就小碎步跑着出去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众人都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皇子妃反应过来：“白栀，你快去叫府医，石妹妹真是慌张了，她又不懂医术。”
名叫白栀的宫女应声小跑出去。
这时候，岳侧妃阴阳怪气起来：“石妹妹慌张也情有可原，毕竟大公子往后读书习武都艰难，这府里啊，还是要看二公子。”
这话让人不知道怎么接。
皇子妃只含糊安慰：“殿下已经在寻名医了，总会把大公子治好的。”
岳侧妃冷冷一笑，低头不说话了。
就在气氛低迷之际，外头突然嘈杂起来，一个太监跑进来，大声道：“主子，东厢走水了！”
“什么？”
皇子妃才惊呼出声，岳侧妃就已经冲到那太监面前，急声问：“东厢？看清楚是哪处了吗？”
那太监被吓了一跳，但还是飞快道：“蘅芜院！”
林侍妾一听就站了起来，她的蘅芜院！
岳侧妃则是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向皇子妃。
皇子妃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立刻道：“快，去救火！”
那太监飞快跑出去了。
众人于是纷纷起身，出了正院。
一出了门，嘈杂声就清晰起来，而且，很明显能看见东厢的火光。
林侍妾惊呼一声，这么大的火——她的衣裳首饰，她的银票！
顾不得礼仪，林侍妾直接奔向东厢。
岳侧妃本是平静的，甚至想笑话林侍妾没规矩，但她看了火光一眼，却瞬间变了脸色，急匆匆地也开始狂奔起来。
众人都是一愣，但一看那火光被风吹的方向就明白了。
东厢三个院子是按照蘅芜院-秋水院-棠棣院同一水平线排布的。
如今火势分明是顺着蘅芜院朝着棠棣院蔓延的，秋水院都已经火光冲天了。
而且，今天晚上的风格外大。
元香雪被吹得身子颤抖，她有些后悔衣裳穿少了，来的时候披了斗篷，刚才出来却没披上。
偏偏这时候情势如此严重，谁还敢吱声？
皇子妃站在最前头，看着火势熊熊的东厢，身形颤抖不已。
她知道，这场大火，不管是有人恶意纵火，还是有人不小心导致失火，都是她管家不力的证据。
尤其，东厢还住着大公子、二公子啊！
皇子妃紧紧攥着拳头，任由指甲深深陷入手心，她感觉不到痛，只觉得有一片名为绝望的乌云笼罩了她。
忽然，有人喊：“皇子妃！”
元香雪循声看去，只见皇子妃倒在地上，脸色惨白。
一个嬷嬷扶起皇子妃，神色焦急地喊着。
元香雪扫了一眼周围，发现卢、程两人都一副不知所措的惊惶神色，心知是靠不上她们了。
她站出来，指着那嬷嬷：“别愣着了，去请太医！再派个人去通知殿下。”
那嬷嬷还扶着昏迷的皇子妃，竟是没反应。
元香雪叹气，一手拉了一个便宜姐妹，急声说，“你快去，我们把皇子妃抬到床上去。”
听了这话，那嬷嬷像是才回神，站起身，一转头就跑了出去。
这时候，卢侍妾和程侍妾也回了神，上前过来帮忙。
三个人分工合作，才把皇子妃抬进了正院，又找了两个小宫女进去守着，这才算安顿好了。
做完这些事，三人都是出了一身汗，面色都有些惶惶然地出来。
元香雪看着几乎没有减弱的火光，深深皱眉：“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三人刚走到东厢，就看到一群人匆匆赶来，为首的正是梁毓景。
他脸色十分阴沉，眼底酝酿着滔天的愤怒。
“怎么回事？！”
卢、程二人都低眉顺眼地行礼，压根不敢与盛怒的梁毓景对视。
梁毓景看向元香雪。
元香雪便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不含任何加工。
梁毓景听完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径直进了东厢。
火光照亮了夜空。
棠棣院的火光大盛。
秋水院被烧了一半，明火已经快被灭了。
蘅芜院已经是残垣断壁，倒是看不见明火了。
走近后，便能瞧见林侍妾神思恍惚地站在蘅芜院院墙边上，那表情像是心痛到哭了。
石侧妃抱着二公子，瘫坐在一边，脸上身上满是黑灰。
视线再一转，岳侧妃脸色惨白，府医神情严肃地正在给大公子诊脉。
梁毓景看着这副场景，眼中怒意更盛。
他看了一眼福全：“把人都先安顿到正院去。”
福全领命，带着人就朝石侧妃走去。
元香雪跟在后头，闻言就拉着卢、程二人朝后退，怎么说呢，这场面也帮不上忙，还是退回去吧。
三人回到正院，卢、程二人才像是回过神来。
“多谢妹妹记着拉我俩一把，不然留在哪里，怕是要帮倒忙了。”
元香雪摆摆手：“别说这些了，先去看看皇子妃醒了没。”
如今府里人大部分都去救火了，正院里只有两个小宫女守着皇子妃。
“皇子妃如何？”
小宫女一脸怯怯：“回姑娘话，还没有醒。”
元香雪进去看了看昏迷的皇子妃，说实话，看着跟睡着了一样。
但这种吐槽也就心里想想。
“你好生照顾着。”
说完这话，元香雪就与卢、程二人来到了暖阁，坐下，相顾无言。
不一会儿，福全领着一群人就护送岳侧妃等人过来了。
之所以是护送——
岳侧妃之前明明看着还好，可这会儿却晕了，被人抬着过来的。
石侧妃倒是没晕，但她的腿似乎受了伤，有包扎处理过的痕迹。
林侍妾倒是自己走过来的，但灰头土脸，很是狼狈。
一起跟来的，还有抱着大公子、二公子的嬷嬷，以及府医等人。
两个侧妃被抬进了正院的耳房，林侍妾倒是进了暖阁。
卢侍妾急声问她：“怎么回事？刚刚看着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两个都用抬的了？”
林侍妾深吸口气，神色也很是惶恐：“石侧妃抱着二公子跑出秋水院的时候，不小心被砸了腿，裙子都被烧了一半；至于岳侧妃……大公子被救出来的时候吸了太多烟尘，刚才府医说……怕是很不好。”
这话一出，在场三个人都惊了。
紧接着，外头似乎又有了声音，几人立刻起身去看，原来是太医到了！
那嬷嬷一共请了两个太医，但正院亟待诊脉的又何止两个？
这会儿福全还没走，当即就接手过来，大公子分一个太医，二公子分一个太医，剩下的皇子妃、岳侧妃、石侧妃，就让府医先看。
而且，府医看的顺序是岳侧妃、石侧妃、皇子妃。
被安排的两位太医进了这九皇子府，也是惊得不行，别提那火光冲天了，就看正院这灰头土脸、全员带伤的一群人，也是够吓人的。
太医诊脉之际，梁毓景也终于过来了。
他只沉默着站在一边，等着太医们的诊断结果。
给二公子诊脉的太医率先收回手，躬身回禀道：“禀殿下，二公子有些发热，也有惊厥，不过并无大碍，只需静养，若有做噩梦的迹象，就喝上一碗安神汤即可。”
在场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没什么大碍就好。
另一边给大公子诊脉的太医脸色就不怎么好了，收回手时甚至都有些颤抖。
他躬身，沉声道：“禀殿下，大公子吸入了太多烟尘……如今出气多，进气少，已是弥留……微臣无能为力。”
梁毓景看着小小一团的大公子，目光凝滞片刻，猛地转身，一脚踢在门上——
“咔嚓”一声，那门板竟是一下被他踢了开来。
梁毓景面色狰狞，又接连踢了几脚——
“咔嚓——”
门板直接被踢飞，“砰”地一声砸在地上。
所有人噤若寒蝉，俱是低眉顺眼地站立着，一动不敢动。
梁毓景微微仰头，看着黑黝黝没有一颗星辰的天，他甚至能看见几股黑烟滚滚升腾而去。
突然，他“哈哈哈”地笑起来，尖利而刺耳。
在这般情形下，格外渗人。
笑声越来越低，元香雪甚至觉得，梁毓景或许是在哭呢。
也是在这笑声完全停下之时，万籁寂静之时，头顶“轰隆”一声雷鸣，天边一道闪电劈下——
“哗啦啦——”
下雨了。
这久违的一场冬雨，夹杂着冰渣子，打在地板上，听起来似乎“砰砰砰”地响。
雨声中，元香雪听见梁毓景呢喃：“下雨了？”
是啊，下雨了，那火呢？
害得皇子妃昏迷、岳侧妃晕厥、石侧妃受伤、大公子弥留、二公子惊厥，东厢成了一片废墟的大火，算什么呢？
梁毓景抬头看着雨幕，闪电照亮他的神色，那是一种深沉的恨。
良久，久到元香雪身体僵硬，脚底板都没了知觉。
梁毓景终于转过身。
他看向两个嬷嬷：“你们好生照顾两位公子，有情况立刻来禀。”
再看向两个太医：“麻烦您两位，再去看看府中女眷。”
两个太医躬身，悄默声就退了出去。
最后，梁毓景看向其他人。
“福余去东厢盯着，福全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等人都退了出去，福全直接就说：“火是从蘅芜院的寝房起的。奴婢在蘅芜院的寝房里，发现了打翻的炭盆，和一具焦尸，据蘅芜院的看门太监所说，正是蘅芜院的大宫女秋露。”
梁虞景冷冰冰说：“继续。”
福全低着头：“蘅芜院失火，起因应该是秋露打翻了炭盆，由于寝房里纱幔很多，且还有羊毛地毯等物，火势很大，秋露没有跑出来。但火势蔓延到秋水院……是有人引火，再到棠棣院，也是如此。”
梁毓景没有说话。
福全继续道：“当时，主子们都在正院，是秋水院的一个宫女来禀，说二公子有些发热，石侧妃着急，就回了秋水院，皇子妃让白栀去请了府医。
石侧妃进了秋水院之后，蘅芜院突然失火，当时风很大，火势很快就变大了……有院墙隔着，可火还是烧到了秋水院……”
福全咽了咽口水，声音不自觉低了下来：“石侧妃抱着二公子跑出来的时候，被人绊倒了，刚好一个花瓶砸在她腿上……后来，石侧妃跑了出来，可火势已经蔓延到了棠棣院。
棠棣院里人不多，大公子又住在最里间，等奶嬷嬷发现不对、抱着大公子跑出来的时候，大公子已经吸入了太多烟尘……”
梁毓景面无表情：“发现可疑之人了吗？”
福全深深低头：“奴婢无能，并未发现。”
“出去，继续查。”
福全轻手轻脚地告退了。
梁毓景枯坐着，眼神看着远处，却明显没有焦距。
他听见雨声“哗啦啦”地砸在地上，闻到大火被雨浇灭的焦湿味，也仿佛看到，隐藏在黑暗里得意笑着的幕后黑手。
夜已经深了，两个太医诊了脉、开了药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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