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仓看了一眼严肃检查的现场,悄悄后退了几步,找到负责看马车的门子。
“怎么回事?”
这门子苦着脸:“今儿下午的时候,有几个兄弟过来找俺,俺聊了两句,回去的时候正好遇上那位月见姑娘,估计是……”
福仓狠狠瞪这门子一眼:“让你看马车,你管他什么人过来?你是不是还和他们相谈甚欢啊!你说话的时候看马车了吗?这马车要是出了事,你全家老小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这门子何尝不是想到了这一点呢?
“哎……福管事,您救救俺啊,俺什么心思都没有,俺那些兄弟……也没、没做什么。”
福仓面无表情:“都是哪些人,把名字一个一个说出来,别打马虎眼。”
两人说话间,前面马车已经检查完毕,没有任何问题。
元香雪没什么额外表情,上了马车。
远处的福仓松了半口气,被他质问的门子却是喜上眉梢:“福管事,马车没事,俺就说俺那些兄弟什么都没做!”
福仓没好气说:“是没动手脚,还是没查出来,这是两回事!你把人说出来吧,我先把人关起来,回头确定没事了再放出来。”
这门子神情犹豫。
福仓便说:“你不说,我就去问别人,只是你也要一起被关起来了。”
“俺说,是……”
坐着马车离开的元香雪不知道,福仓嘴上说的好听,其实之后直接把所有人都关了起来审问,看门的门子也换了另一个老实巴交的。
并且,福仓还让人给福全递了口信,不管有事没事,人要换掉,马车也要检查。
回程途中,元香雪始终警惕着,但一路竟然平平淡淡、无事发生。
虽然早在没有检查出问题的时候就有预料不会有事,但真的没事就有点浪费她表情了。
不过没出事肯定更好。
元香雪下了马车,带着一行人回到了汀兰院。
留守的秋霜迎上来:“侧妃,今天府里没发什么事。”
“嗯,准备晚膳去吧。”
用过晚膳,临就寝前,元香雪提醒秋霜:“明天我肯定起不来,你记得去跟程侧妃说我热着了,不能参加百日宴了。”
秋霜点头:“是。”
元香雪放心睡下,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侧妃,程侧妃听说您热着了,让人送了紫苏过来,说是解暑。”
“那她人还怪好嘞。”
秋霜心说这算是什么好?分明就是看透了自家侧妃装病,故意送点紫苏过来呢!
“还有就是,林姑娘说自己上火长痘……程侧妃送了一大盒黄连给她。”
元香雪勾唇一笑:“林侍妾不会真喝吧?”
秋霜:……所以,您之前提出这个建议,就预料到了吗?
元香雪又问:“现在百日宴开始了吗?”
“还没,要过了午时。”
“去盯着吧,说不定有好戏看呢。”
此时,清韵院内。
宋侍妾、苏侍妾坐在两侧,程侧妃坐在主位,三人都有些不同程度的犯愁。
程侧妃是因为一大早就收到了汀兰院和蘅芜院的小病通知,没了人击鼓。
宋侍妾、苏侍妾则是因为听说了鼓有点问题,不想做击鼓的那个。
但问题是,不可能让那些夫人去击鼓,只能出自己人。
偏偏宋侍妾、苏侍妾人机灵,即便程侧妃一再保证鼓没问题,两人也压根不想冒险。
“程姐姐,不如就让侍女去击鼓吧?妹妹特别想玩击鼓传花。”
“对啊,程姐姐,妹妹都准备好几天了,就为了玩个痛快呢。”
程侧妃端坐,语气沉静:“既然你们都不愿意,就让侍女击鼓吧。行了,你们都回去吧,未时正去园子里。”
宋、苏两人起身行礼告退。
程侧妃看着人出去,才露出了烦躁的神色。
一旁的贴身侍女上前,给她按了按额角:“侧妃,这两个就是白眼狼,您才刚放她们出来,好话一箩筐,一点实际都没有!如今连击鼓这种小事都推三阻四的!”
程侧妃眼神微阖,想了许久,才道:“恐怕是因为元侧妃。”
侍女有些不解,没等她问出来,程侧妃就自顾自解释道:“原本元侧妃自己领了击鼓的活儿,可今天突然变卦,说生了病不来……由此,便可推出,要么真生病了,要么发现宴无好宴——”
程侧妃语气沉了下来:“她生病肯定是假的,那就是觉得宴会上会发生什么……”
侍女惊慌失措起来:“那侧妃,咱们……”
“慌什么?我亲自布置的宴会,每个环节都不可能出错!除非……”
程侧妃有些犹豫地呢喃:“除非谷嬷嬷不可信,但没这种可能!”
侍女听到这里,松了口气:“侧妃,既然没问题,那说不定是元侧妃故意的……”
“别乱猜测,今天你去击鼓吧。正好,给你蒙薄一些的纱,你看着点彩球,争取让我多吟几首诗。”
侍女自信满满地点头:“放心吧侧妃!”
很快就到了未时,程侧妃领着宋、苏二人进了园子。
见过礼,程侧妃便将四公子的小名玉衡说了,算是全了百日宴的命名礼。
众夫人轮流抱了抱今天的主角四公子,说了一通吉祥话。
之后一行人便来了观景台。
桌椅早就安排好,程侧妃笑容满面地把人请进坐下,先聊了会儿天。
一个夫人问起怎么不见元侧妃,程侧妃顿了一下,就让苏侍妾接过了话头。
“元姐姐昨日去庄子上,回来就说热着了,夫人见谅。”
那问话的夫人顿时有些无措,心说我就问问,怎么还见谅不见谅的?我有这资格说见谅?
“这位是……”
程侧妃温柔笑道:“是我们府上的苏姑娘,说话直了些。元妹妹有些中暑,精神不济,之前还一直说想要玩击鼓传花,这次没能过来,也很遗憾。”
程侧妃将话题顺势引到击鼓传花上,几个夫人便露出感兴趣的模样。
“击鼓传花?刚进来看见那面鼓时,我就猜是这个!”
程侧妃让人把早就准备的彩球拿出来,又让身后的侍女蒙上眼去击鼓,笑意盈盈说:“那便从我开始了?”
众夫人点头。
“咚—咚—咚——”
侍女没练过,只会胡乱敲,没什么旋律,好在这游戏本就是停停顿顿的,倒是没人说她敲得不好。
玩至中场,气氛热烈起来,一些本就擅长的夫人们金句频出。
程侧妃自然也出了几次风头,吟出了几首早就准备好的诗词,想来,今天之后,别人提起她,应该会有一个文采不错的评语了。
而在程侧妃畅想之时,击鼓的侍女却觉得有些不对了。
她是个新手,击鼓没个规律,也容易收不住力气。
这就导致,她现在力气不太够用了,而且,侍女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这鼓面似乎朝外移?
明明之前随便挥舞都能敲到,现在却觉得有些远。
侍女额头已经冒了汗,击鼓这事儿实在耗费体力,为了更方便击鼓,不知不觉间,她已经站在了观景台边沿上。
侍女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岌岌可危的处境,她一边喘着气击鼓,一边分心斜眼注意着场中的情形——
她需要瞅准时机,在彩球传到程侧妃手里时停下……
“啊——”
“砰——骨碌碌——”
尖叫声是侍女发出的,她头朝下地栽倒,幸好脚勾住了围栏。
而本该在她面前的大鼓,已经整个掉了下去,至于支撑的鼓的架子,自然是已经散了架。
程侧妃“唰”地站起身,快步走过去拉住侍女的腿,口中喊:“快来拉一把!”
离得最近的张夫人赶紧上前,与程侧妃合力把侍女拉了上来。
两人累出了一身汗,其他人吓出了一身汗。
程侧妃看着滚下台阶的鼓,神情有些呆滞——
这时候,她算是明白,为什么临了了元氏不来了。
那现在问题来了,是元氏策划了这一切,所以不来呢?还是元氏得知了支撑鼓的架子有问题,以为是她搞鬼,所以才不来?
程侧妃很清楚,这次百日宴,因为是给她自己的四公子办的,所以她全都亲力亲为。
元氏想要动手脚也要有机会啊!
可自从管家以来,元氏只在分东西、看账本的时候积极,连人事安排都不过问……
而想要弄这么一个中看不中用的架子,并不容易。
程侧妃深吸口气,抛开这些念头,现在要紧的:是安抚住这些夫人!
“今天的风也太大了些……怕是一会儿要下雨啊。”
众夫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附和道:“是啊,是啊,风太大了。”
张夫人不露痕迹地擦擦汗,心里有些无语地胡乱猜测起来:方才还说元侧妃本来要来,只是中暑了没来……
不会这鼓是给元侧妃准备的吧?
或者这就是元侧妃搞得鬼,只是没成想最后是一个侍女去击鼓?
再一瞧瞧今天出面来招待她们的两个侍妾,都是美人啊……
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猜对了。
没猜对也无所谓,反正后宅阴私嘛,不都这样?
张夫人第一个发起撤退:“未免一会儿下雨路不好走,不如臣妇等就先告退了?”
其他夫人纷纷附和。
程侧妃勉强微笑,亲自把人送到门口。
一回头,程侧妃就面无表情盯着宋、苏二人,这两人也并非没有嫌疑,尤其是今天上午,两人死活不去击鼓!
宋侍妾观察仔细,觉得程侧妃这态度似乎不像是搞鬼的人。
当然,不管程侧妃是不是幕后黑手,这个时候她们把原因说出来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一则,提醒程侧妃,她们虽然只是小小侍妾,但依旧能够提前得到消息,不是软柿子。
二则,也是提醒程侧妃,别看元侧妃什么都不沾手,其实底下人可把她放在眼里了。
三则,就是展露自己效忠的心,毕竟元侧妃那边是一点都贴不上去,只能贴程侧妃了。
宋、苏二人对视一眼。
苏侍妾道:“程姐姐,其实我们是听到了一点风声。”
程侧妃脸色平静:“什么风声?仔细说。”
宋侍妾说:“是从蘅芜院传出来的,说是观景台不大,鼓的位置靠近边沿,又说……元侧妃会亲自击鼓,程姐姐您还特意吩咐要好好摆放——”
“行了!”
程侧妃眉头皱紧,后面的不用听了。
林侍妾前天去了汀兰院,应该就是说这个事情。
因为元氏不来,那击鼓的很可能就是林氏,而林氏知道鼓有问题,怎么可能会自寻死路?
所以,今天两人都“生了病”。
所以,昨天元氏带着林氏去庄子玩,是在感谢林氏向她报信吗?
所以……
程侧妃心情郁郁,所以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凭空扣了黑锅?!
问题是:这口黑锅,到底是别人陷害她,还是底下人领会错了她的意思,以为听命行事,实则自作主张呢?
程侧妃深吸口气,看向宋侍妾、苏侍妾:“此事,我会查个清楚明白!”
汀兰院内,消息已经传回来了。
秋霜感慨:“幸好侧妃您没去,听说那个侍女差点就滚下去了。”
元香雪却是皱眉沉思,完全高兴不起来。
“那个侍女是程侧妃的贴身侍女,如果程侧妃搞了幺蛾子,怎么还会让自己人去以身犯险?”
秋霜一愣:“那……难道是别人?可这百日宴是程侧妃张罗的,之前还一副提防您插手的样子啊。”
“所以,程侧妃自导自演,想要别人以为是我搞鬼,毕竟我装病没去,就有可能是明知有问题所以不去!”
顺着这思路,元香雪冷笑起来:“而且,之前林侍妾听到的消息,也许就是人家故意放出来的……如果真是这样,想必一系列‘证据’已经准备好了。”
秋霜面色凝重:“那现在怎么办?”
“不急,让子弹飞一会儿。”
元香雪轻咳:“我是说,等谷嬷嬷查了再说。”
第67章 你随便杀
炎炎夏日,元香雪本来快乐地吃着冰粉,不料一口乌漆嘛黑的锅从天而降——
虽然还没落在她头上,但总感觉迟早要落下来。
不过不急,想要诬陷一个人也是不容易的,就看程侧妃能找出什么证据来咯。
秋霜有些焦急,很想去打听情况,但这时候再出去就容易惹嫌疑,只能频频看向门口。
月见、曼玲两个得了消息,却是和元香雪一样从容。
毕竟没做过的事,想凭空捏造还是很考验功夫的。
两人还劝秋霜别急,不如想想程侧妃会从哪方面诬陷。
将要黄昏的时候,程侧妃派人来汀兰院请元香雪过去一趟。
元香雪笑眯眯地就去了。
进到清韵院内,发现院子中已经跪满了人。
走进去,便瞧见程侧妃不怒自威地坐着,谷嬷嬷低眉顺眼站在一旁。
见她进来,谷嬷嬷立刻屈膝行礼,程侧妃也露出了标准礼仪的微笑,站起身来。
“程姐姐好。”
“元妹妹好。快坐下吧。”
元香雪便坐下,眨巴着眼睛,也不问你找我来什么事儿,就安安静静坐着。
程侧妃等不到她问,只好说:“元妹妹也知道,今天宴客出了点事。”
元香雪摇摇头:“程姐姐,出了什么事?我有些不舒服,没关注呢。”
程侧妃有些恼怒,但还是详细说了经过,不过只是三言两语带过,后面更是只说那鼓的架子年久失修,底下人没仔细检查,差点酿成大祸。
“这会儿叫你来,也是与你商量一下,这等不细心、不认真做事的奴婢要怎么惩罚。”
元香雪诧异极了,搞什么啊?
我都准备好了一一反驳你的证据,还打算回敬你一个自作自受的套餐,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元香雪瞬间没了心情,只懒洋洋随口道:“程姐姐想怎么罚就怎么罚,我一向不插手的嘛。”
程侧妃勉强笑笑:是啊,你不插手,因为没必要,反正有的是人向着你。
“既然如此,就打二十板子,罚一个月月俸,如何?”
“行啊,那没事儿了,我就先回去了。”
元香雪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一点都没继续看戏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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