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等到时清欢的回答前,萧翎胥就站在院门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看着她,等待她开口。
时清欢一时无措。早些时候才告诉过自己要和他保持距离,也多次拒绝过和他一起吃晚饭,这会儿突然答应与他一块吃饭,是否有些不妥?
她开始纠结,眉眼间有了要拒绝的征兆。
萧翎胥看见了,拎着食盒的手不自觉用力了些,可表面上还是保持着浅浅笑容,没有太大情绪变化。
下一瞬,念念犹如助力牵起时清欢的手:“娘亲,念念饿了,想吃好吃的。”
时清欢低头,对上念念期待而单纯的眼眸。
念念眨了眨眼,又抓着她的手轻轻晃了晃,嘴唇微微嘟起,似是在撒娇:“念念饿……”
萧翎胥看着念念,眼神逐渐欣慰,在心中感慨了句:干得漂亮。
时清欢也许会拒绝自己,可她大概是不会拒绝念念的。
果不其然,时清欢在面对念念的撒娇与请求时,不忍拒绝,也说不出重话。
再看向没说话的裘虎,也从他小心的眼神中看出了些期待。
时清欢明白,酒楼里的好东西,他们肯定是想要尝尝的。何况自己现在也确实还没做晚饭,他们饿了想要吃东西,也很正常。
于是时清欢松了口:“好。”
萧翎胥眼眸瞬间亮起,惊喜浮现。
念念和裘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出声来,欢快的牵着手往屋子里跑去,将手里的糖人先放下,准备洗洗手吃饭。
时清欢看着还在门外的萧翎胥,道:“进来吧。”
萧翎胥应声:“嗯。”
然后他才迈过院门,走进院内。
时清欢关了院门。
往屋子走去时,萧翎胥转头看了眼亮着烛火的厨房。厨房桌上与凳子上放着好几个大圆竹盘,盖着遮尘所用的白纱布,应是时清欢将早些时候带回来的那些菜加工好了。
只是看起来,仍需要晾晒,否则这会儿就应该装起来了。
不得不说,时清欢的办事效率真高,那么一推车的菜,光是清洗就需要不少时间与力气,何况她还加工好了。
觉得时清欢厉害的同时,萧翎胥视线移到她面上,隐约看见了几分疲惫。大概是累了。
也是。那么多事都她一个人做,定然辛苦。
萧翎胥眨了下眼,不动声色敛回视线,随着时清欢进屋,将自己带来的食物取出,整齐摆放在桌上。
念念和裘虎洗好手过来,熟练干脆坐上自己的凳子。
时清欢给他们盛好饭递过去,他们立刻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随后时清欢将第三碗饭放在萧翎胥面前,最后才给自己盛。
萧翎胥道:“有劳。”
时清欢“嗯”了一声,在萧翎胥身侧入座。
看着念念熟练使用筷子,不需要时清欢喂与哄就很自觉乖巧吃饭的样子,不免好奇:“念念是什么时候学会自己吃饭的?”
“今年年初的时候,”时清欢给念念和裘虎碗中分别添菜:“她很聪明,学的很快,本来我还以为她会需要很多时间来习惯用筷子,没想到她刚学会不到半个月就开始自己拿筷子吃了,都不需要我喂。”
回想起念念当时学会用筷子的画面,时清欢眼神瞬间柔和,眼里都是对念念的喜欢与关爱。
萧翎胥看着乖乖吃饭的念念,略有思索后,又说:“我听念念说,她最近在学认字。”
“嗯。”时清欢点头:“我有空的时候会教她。”
她眼里显现出自豪与些微得意,语调随之上扬了些:“她很聪明,学的很快。即使偶尔遇到难一点的字,也会自己一遍一遍的记,直到她记住。”
光是听时清欢的描述,萧翎胥就能想象到念念认真跟着时清欢学习认字念字时的模样。
从第一次见到念念时起,就觉得念念是个很乖的孩子。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只是有些遗憾,对于念念而言重要的这些时刻,他都不在。
萧翎胥思绪间,胃口并不大的念念和裘虎已经吃好饭,跟时清欢说过后,一人拿着一块糕点下桌,跑到院中去玩耍。
时清欢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确定他们没出院子,才敛回视线,准备继续吃饭。
身边的萧翎胥倏忽开口:“你忙的时候,我可以教她。”
时清欢愣了下,扭头看向身边的萧翎胥,眼中带着点不解。
萧翎胥又说:“也可以一起教大虎。”
“大虎五岁了,能认的字还没有念念多,但现在抓紧时间学,还来得及。若是时间凑巧,他也许可以和念念一起进学堂念书。”
时清欢抿了下唇:“我可以自己教他们。”
萧翎胥看着她:“你不是说,你最近都很忙吗?”
时清欢:“……”
萧翎胥补充:“放心,我还是正儿八经念过书的,不会给你教歪他们。而且,我不收费。”
时清欢:“…………”
她当然不是怀疑萧翎胥的学识和教念念与裘虎的能力,她是在意因为这件事而又和他牵扯上的关系。如若真让他教念念和裘虎,之后的接触只会越来越多,绝不会少。
而这和自己的预想相悖。
似是猜到时清欢心中的顾虑,萧翎胥又道:“有些你想要刻意躲避的事,往往是躲不开的,不如顺其自然,选择两边都觉得合适妥当的方式接受。”
时清欢眨眼:“你觉得你帮我教导念念和大虎念书识字之事,很妥当?”
萧翎胥非常肯定:“当然。”
他侧身偏向时清欢,于她耳畔压低嗓音再言:“即使你不承认,我也知道,念念是我的女儿。我教我的女儿念书识字写字,有什么不妥当的?”
时清欢瞬时睁大双眼,拿着筷子的手刹那攥紧,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紧张自心底快速升腾而出,加速而动的心脏仿佛在下一瞬就要冲破胸膛。
她紧抿着唇,极力稳住心绪。好在念念和裘虎已经去院中玩耍,没有看到她变化的神情,也不会听到这些话。
她神色骤然警惕,眉头蹙起间转头看向萧翎胥:“你想做什么?”
萧翎胥直回身,眼神依旧温和注视着时清欢:“你不用紧张,我知道念念是我女儿,不代表我会把她从你身边抢走,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教她念书这件事,特别妥当,非常合适。”
时清欢:“……”
萧翎胥又说:“至于大虎,当干儿子那样教也行。”
时清欢嘴角微抽了两下,有点想翻白眼,最终还是忍住,只带着点嗔意开口:“你倒是会占便宜,女儿儿子你一下都有了。”
萧翎胥挑眉:“说明我命好。”
“我……”听到萧翎胥这句话的一瞬间,时清欢有种想要抬手给他一巴掌的冲动。但手刚抬起,又想起他是陵王,打不得,最后深吸口气,将半抬起的手慢慢放下。
她闭眼再次缓息一口气,再睁眼看向萧翎胥,气闷却没什么攻击力的说出一句:“你要脸吗?”
萧翎胥坦然:“有的时候也可以不要。”
时清欢:“……”
她被气到,感觉自己要被他给气晕。
但转念一想,也是。要是萧翎胥脸皮薄,他早就在自己最初拒绝认识他时离开荷庄县了,哪里还会搬到自家对面,硬拉掰扯的跟自己扯上了这样那样的联系。
萧翎胥将时清欢的所有动作与反应都看在眼中,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笑意,又带着点打趣之意问她:“你刚刚是想打我吗?”
时清欢顿了下,瞬间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怎么会呢?我不是那种会随便动手打人的人。”
萧翎胥逗她:“你打人很痛。”
“最开始我来找你,你把我拒之门外的时候,把我的手打肿了。”
时清欢愣住,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当时画面。
啊……自己那时候确实打他了。把他的手打肿了吗?不记得了,反正她没看见。
她看着他:“你在翻旧账。”
萧翎胥摇头:“只是随口一提。”
时清欢站起身,走到萧翎胥身侧位置,然后活动了下右手手腕。
萧翎胥视线跟随过去,看着她活动手腕的动作,眉头微挑,显然意识到她准备做什么。
思绪落定的瞬间,时清欢汇力的一巴掌拍在了他右后肩处。
清脆的一声响,伴随着萧翎胥倒吸一口凉气的细微声音:“嘶……”
刚刚是谁说,她不是随便打人的人?
还有,她真是断掌吧,打人真痛。
出了口气的时清欢重新落座,面带微笑拿起筷子:“吃饭。”
萧翎胥:“……”
他看着淡定吃饭的时清欢,全然没在意挨打的那巴掌,反而嘴角上扬,露出个笑来。
晚饭后,萧翎胥回到自己院子。
右后肩仍有些火辣痛感,他自己看不到,于是让谢长宇帮自己看一下。
衣裳脱下,谢长宇看见萧翎胥右后肩处一个显然的巴掌印,震惊而错愕:“公子,你被打了?”
“谁打的你啊?好清楚一个巴掌印啊!五个指头齐全的!”
萧翎胥撑着额头,一声叹息后,又有笑声响起。
第19章 十九 不如你猜?
天初亮时,时清欢就醒了。
身上传来疼痛酸涩感,腰背处最明显,手臂与小腿稍微轻些,但仍有痛感。定是昨日一股脑将那一车菜全部清洗与加工完,忽略了身体的承受能力,当时只觉得有点腰疼,一夜之后身体反应过来,才将疼痛蔓延至全身。
她皱眉,缓了会儿,才慢慢翻身,深吸口气稳着身体坐起,继而将那口气稍稍呼出,借此来减轻身体上的疼痛。
一天弄完那些事,到底还是有些吃力。
时清欢在床边坐了会儿,以意志压住身上的疼痛与酸涩感,穿好衣裳后站起。她转身,给还在睡的念念盖好被子,将念念伸在外的手小心放回被子底下。
然后接着屋外的一点光亮,往旁边走了几步。
那里是裘虎睡的地方,他身下的小床是前几日用平整的大石块与木板搭成的,靠墙稳住,旧棉被叠了两层垫在其上缓冲去木板的坚硬与冰冷,而他身上盖的被子则是新买的。
时清欢与念念的床大小有限,睡两个人刚刚好,睡三个人会有些拥挤。再加上裘虎还小,尚不需要太大的床,所以才想到给裘虎搭个小床。
她走到裘虎的小床边,弯腰给他掖了掖被角,然后缓步挪出房间,蹑手蹑脚关上房门。
秋日早晨的风带着入骨的凉意,一开门,冷风迎面而来,眨眼就从时清欢身上吹拂而过。
她冷不丁一哆嗦,紧了紧身上衣裳,快步走向厨房。
待灶台的火生起来,她才感觉身上暖和些。
今日与之前的很多个早晨都没区别,生火做早饭,然后给念念和裘虎准备洗漱的热水,现在不是夏日,不能再用凉水,他们年纪小,可受不住凉水洗漱,很容易着凉。
时清欢做早饭的时候,先醒来的裘虎叫醒还睡着的念念,两个人各自穿好衣裳后,去外面用时清欢准备好的热水洗漱,然后返回房间,将被子叠好。
原本念念是不叠被子的,但看裘虎会叠被子,她也学着去叠。只是她和时清欢一起盖的被子有些重,她一个人扯不动,还是裘虎过去帮忙,两个人一起才将被子叠好,然后将有褶皱的床单顺平。
念念站在床边,看着整理好的床铺,小脸上带着自豪的笑。
裘虎抬起手摸了摸念念的头,用还未痊愈的嗓子轻声道:“念念……真乖。”
念念转头看向他,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开心的笑意。
屋外传来时清欢的呼唤:“念念,大虎,吃早饭了——”
裘虎牵着念念的手,立即向外跑出去,笑着奔向厨房。
早饭后,时清欢原本想继续缝制之前没做完的秋衣,却发现线不够用了。得出去买。
她叮嘱裘虎:“大虎,我要出去买些东西,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你带念念在家里玩会儿,不要出去乱跑,好吗?”
裘虎乖乖点头:“好。”
念念站在一边,自信满满的说:“娘亲,你放心去吧,我们不会有事的。萧叔叔说,要是有什么事,就去对门找他。”
“……”时清欢一愣,连忙询问:“他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念念笑着:“昨天他给我和大虎哥哥买糖人的时候。”
她又补充:“萧叔叔说,娘亲最近要做很多事,很忙,很辛苦,不要随便什么事情都找你,不要给你添麻烦,让我和大虎哥哥有事的时候去找他,他会帮我们。”
时清欢:“……”
萧、翎、胥!
谁让你这样交代我女儿的?有事情当然要找身为娘亲的我,找你干什么呀!!
此刻在房中看书的萧翎胥没任何预兆打了个喷嚏:“啊切——”
他摸了摸鼻子,稍稍抬眼。感觉有人在背后骂他。
不会是时清欢吧?
时清欢再三叮嘱裘虎和念念不要出门,她很快就会回来,他们也答应后,她才出门。
她去买了缝制秋衣需要的针线,选了好几个颜色的线,多买了一盒,方便之后缝不小心损坏的衣裳,亦或者其余装饰物,免得到时候需要却找不到能用的线。
准备回去时,突想起来自己身上的疼痛,又绕去了医馆,找王大夫买了些活络经脉、消肿止疼的药膏。
刚从医馆出来,就看见了从集市回来的何蕊。
何蕊也瞧见了她,笑着与她招手,小跑几步过来,跟她一起回去。
何蕊手臂挎着竹篮,里面是她从集市买来的东西,沉甸甸的,什么都有点。
行至半路,她突然开口:“欢娘子,你听说了吗?”
时清欢不解:“听说什么?”
何蕊压低些声音说:“听说陈县尉的母亲给他瞧好了一门亲事,老夫人特别喜欢那个姑娘,他们两家大概很快就要结亲了。”
时清欢神色淡然,闻言点头:“这是好事啊。”
何蕊有些好奇的看着她:“欢娘子,你没有别的想法?”
“没有。”时清欢摇头:“我能有什么想法?陈县尉成亲,和我有什么关系?”
看时清欢显然不在意此事的模样,何蕊抿了下唇,本来想说的话也咽了回去,没再开口。
陈县尉可能要成亲的事,时清欢也只当听了个小道消息,没在意。那本来就与她无关。
回到家后,她将从王大夫那买来的药膏贴在肩后、后腰与上手臂,待药效开始起作用,搬着椅子坐在阳光倾洒来的屋檐下,继续缝制给念念和大虎的秋衣。
直至临近黄昏,时清欢准备做晚饭时,她家院门被急促敲响。
她疑惑了下,走过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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