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虎也随之露出笑容,再次点头。
萧翎胥院中。
萧翎胥坐在圆石桌前,桌上站着一只白鸽,他手里捏着一张小纸条,神色严肃看着纸条上所写内容。
谢长宇站在他身侧,汇报强盗劫杀一事:“公子,原本按计划,是强盗打劫恐吓裘家人,奈何裘家人视财如命,不愿意交出钱,还和那些强盗起了冲突,混乱之下,没有武器的他们丢了性命,那位老太太则是被那吓人场面的吓死的。”
萧翎胥眨眼,将手中纸条丢入桌上香炉,看着其被火舌吞没,燃烧殆尽。
他继而出声:“事已至此,善后吧。”
谢长宇拱手:“明白。”
谢长宇往前走了两步,瞧见萧翎胥面色有异,犹豫了下小心询问:“公子,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萧翎胥道:“京城那边有点事罢了,不重要。”
纸条中所写,是催促他回京城处理事情的话。
他已告假,陛下也准许了,京城那边的事现在可不归他管。这种时候他可不要回去。这一走,时清欢可就要被他人抢走,先前他的努力就要白费。
眼下,正是关键时候,他哪儿也不会去。
两日后。
莲池的采莲之事全部结束,荷庄县也正式入秋,早晚都有些凉,不穿厚实些就容易着凉。
时清欢买了两匹厚实的布,一个藕粉,一个藏青,要给念念和大虎做秋衣。
衣铺有制作好的成品秋衣,但价格是原布的好几倍。时清欢目前无法接受那个价格,还是选择自己做。念念和大虎现在都还有比较厚实的衣裳,也不着急马上赶制出来,她有时间仔细缝制。
趁天气不错,还得去菜市场买些青菜、萝卜之类的菜,清洗晒干后弄成腌菜或者菜干,可以存放得久,冬日也可以吃。
而且,在冬天到来前得备一些肉,用柴火烘成腊肉。
念念过来喝水,看见桌上竹筐里有块青色的布,右下角绣着一朵莲花。她不由伸手拿过去看,手指在那栩栩如生的莲花上触摸了几下。
她绕到时清欢面前,将手里绣着莲花的布晃了两下:“娘亲,这个莲花绣得好好看,是给我做手帕的吗?”
时清欢愣了愣,想起来那是前几日趁空闲时间绣的。是给萧翎胥还人情用的……
只不过她依旧觉得做个荷包送给萧翎胥当做还人情有些不妥当,此等行为过于暧昧,所以有莲花的绣面她绣好了,却迟迟没有做剩余的部分。
念念眨眨眼:“娘亲,我喜欢这个,可以给我当手帕吗?”
时清欢眼神温柔:“当然,念念喜欢的话,就先给念念做条手帕。”
念念笑出声来:“谢谢娘亲。”
做手帕,比做荷包要简单。时清欢放下缝制一半的衣裳,拿过绣有莲花的绣面,用剪刀快速修剪成手帕的大小,换针线缝制好边角,将其做成一条手帕。
念念很喜欢,给裘虎展示了一番,然后开心的揣在怀里。
裘虎的伤势在这几天有所恢复,后背的淤青已经散开,差不多快好了,脸上的伤痕结了层痂,不深,王大夫说过不会留疤,但需要时间完全恢复。
嘴上的伤也在愈合中,舌头好了些,慢慢的可以说上几个字,只是还不是特别清楚。
他的情绪也好转,没了刚回来时的谨慎和小心,和念念玩得开心,饭也好好吃了,睡觉也没做噩梦。
时清欢也因此松了口气。
隔日,时清欢准备外出去早市买菜,一开门,看见对面的萧翎胥恰好出来。
时清欢从这侧右转往外,萧翎胥自那边左转而行。两人并排朝巷口走去。
萧翎胥倏忽出声:“清欢,我的荷包怎么样了?”
时清欢抿唇:“没做。”
她眼角余光瞥去一眼:“一定要荷包吗?能不能换个别的?”
萧翎胥挑眉:“入秋了,也许你可以给我做身衣裳。”
“……”时清欢嘴角抽动:“你怎么还得寸进尺?我现在忙得很,我要给念念和大虎做秋衣,哪有空给你做衣裳?而且我不想给你做衣裳,这比给你做荷包更奇怪!”
她倍感无奈:“我还是直接把钱还给你吧。”
萧翎胥却说:“我不需要钱。”
时清欢:“……”
她忽然觉得,萧翎胥的人情可真不是好欠的,这还起来真是麻烦。
罢了罢了,不就是个荷包嘛,就当是他花钱买的,不代表什么。否则这般纠缠下去,还指不定要发生些什么。
入秋了,她是真的忙啊!
第17章 十七 一起吃晚饭。
时清欢从相熟的菜农那里以较为便宜的价格买了一车菜,其中包括做腌菜的青菜,和能拿来做菜干的白萝卜与长杆菜。
她借用菜农的小推车,将这些菜送回家,然后明日买菜时再送去还给他。
前两年她也是这样安排的,今年不例外。她动作熟络,脖子与肩上挂着绳子,双手抓着推车杆,利用巧劲将其往前推去。
萧翎胥走在她身边:“我来吧。”
时清欢却拒绝:“不必,这种事我自己可以。”
萧翎胥道:“会累。”
时清欢说:“做什么不累啊?但凡干活都是辛苦的。不是所有人自出生起就能锦衣玉食,一生无忧。”
在这荷庄县,都是平凡百姓。她也只是其中之一。
这种事情,她以前不需要人帮忙,能够独立完成,现在也仍然可以独自做好,不需要萧翎胥帮手。
只是回家的路上,时清欢努力推车,萧翎胥负手走在她身边的画面总是让人不由侧目,随后低声议论的声响起。
大致是说萧翎胥一个大男人怎么让时清欢这样一个看似清瘦柔弱的女子推车,他却什么都不做。
那些话,时清欢听见了,萧翎胥也听到了,只是两人都很有默契的当做没听到。
时清欢不需要萧翎胥的帮助,而萧翎胥尊重时清欢的选择。
萧翎胥相信时清欢有这个能力,而且她明确说了不需要,自己若是强行搭把手,也许反而会让她觉得厌恶。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萧翎胥对时清欢多少有了点了解,知晓她是个能自己做的事绝不让人帮忙的性子,并且不喜欢他人随意干涉她生活中的任何事,故而萧翎胥也只是选择以较为平和的方式慢慢融入她生活里,争取不引起她的反感。
目前来看,有点成效。至少在他的努力下,他已经出现在她生活中的多件事情里,她也没有显现出特别强烈的抗拒感。
萧翎胥侧眸注视着时清欢。
她神情专注,认真推车。鬓边有几缕发丝散下,随着她动作微动,她额头上有一层浅浅的汗,呼吸维持着几乎相同的频率,应是保证在回到家之前体力够用。
他眼神深深,将此副模样的时清欢稳稳印刻在眼底。
注意到身侧之人看自己的目光,时清欢眼珠微动,头偏转了下,看过去一眼:“看什么?”
萧翎胥眼中浮现出笑意:“我觉得,你很厉害。”
时清欢问:“就因为我推个车?”
萧翎胥解释:“是因为你做的很多事情。”
时清欢却说:“我所做的事情,就是这世上大多数寻常女子做的事。只是你身居高位,看不到,也体会不到罢了。”
萧翎胥微诧,有短暂诧异,却又在眨眼后恢复至寻常。他认同时清欢的话:“你说得对。”
“我以前的确不了解这些,但因为你,我会慢慢看到更多,了解更多。”
十三岁前,他在皇宫,十三岁后,他在边境,之后重返京城,一直以来,他所见所闻所经历都是朝堂纷争与边境战事,是在他认知中非常要紧的事。
如今到了荷庄县,见到时清欢所做的这些,也渐渐明白,有些看似普通又寻常的事情,也很重要。因为那些事正是北梁百姓一步一步成长而来不可缺少的部分。
是一个个女子生养了一个接一个的孩子,这些孩子长大后又成家,繁衍后代。如此循环往复,构成百家,绵延香火,延伸姓氏家族。
先有百姓,有一个一个的小家,再有大的国家。
以前萧翎胥对此并没有太真实的感受,直到亲眼所见,才慢慢体会到。这些事,是他在京城时无法近距离接触与感受到的。
萧翎胥看着时清欢:“我该谢谢你。”
时清欢愣了下,略显意外,没想到萧翎胥会说这些。她很快移开视线,将注意力放在看前方道路上。
萧翎胥依旧走在她身边,笑问:“真的不需要我帮你吗?我还是有些力气的。”
时清欢仍然拒绝:“不需要,我自己可以。”
萧翎胥眨眼:“如果你需要,我就在这里。”
时清欢说:“不需要。”
她还没有弱到推个菜车还需要他人帮助的地步。
萧翎胥轻叹一声,似是遗憾:“好吧。”
此后,一路无言。
时清欢将车推回到家门口,萧翎胥忽然开口:“清欢。”
“有话直说。”时清欢没看他,转身去开门,将提前备在门内的竹筐搬出来,开始卸车上的菜。
萧翎胥看似不经意将车上的青菜帮忙丢入竹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时清欢埋头自己的事:“你问。”
萧翎胥将一个接着一个的萝卜放进另外一个竹筐中:“如若在回来的路上,我不在,而你恰好遇到了陈县尉,他说要帮你推车将这些菜送回来,你会同意吗?”
“哪会有那么凑巧的事,”时清欢没把萧翎胥的假设当回事:“他一个县尉,不处理县衙的公事,难不成天天在街上乱晃?”
萧翎胥说:“这是假设。”
时清欢无奈,抬头看了萧翎胥一眼:“就算他说要帮忙,我也不会同意。”
“我说过了,这种事情我自己可以,不需要别人帮忙。”她看着萧翎胥在卸萝卜,眯了下眼,走过去将他手里的萝卜拿过来:“这个我自己也可以,不用你。”
她看着萧翎胥,眉心微蹙:“回你自己院子去。”
萧翎胥挑了下眉:“好歹是住对门的邻居,偶尔搭个手什么的,也无伤大雅吧。”
时清欢却推着他后肩将他往对面推过去:“这和雅不雅的没关系。”
时清欢坚持,萧翎胥有点无奈,但也没有勉强。他走回到自己院门前,看着继续卸菜的时清欢,面上笑意敛回。
融入时清欢的生活比较容易,可想要真正走进她心里,却很难。
看似清瘦温柔的外表,却在身边筑起好几道无形却坚硬的高墙,除非她愿意,否则谁也无法真正跨过去。
望着时清欢忙碌的背影,萧翎胥再次开口唤她:“清欢。”
时清欢身形顿了下,没转身,只应了声:“又有什么事?”
萧翎胥问她:“晚上能一起吃饭吗?”
时清欢拒绝:“没空。”
萧翎胥追问:“那你何时有空?”
时清欢说:“不知道。”
萧翎胥想了下,问:“明天?”
时清欢答:“没空。”
萧翎胥再问:“后天?”
时清欢说:“也没空。”
萧翎胥又问:“大后天?”
时清欢道:“还是没空。”
萧翎胥:“……”
时清欢将推车上的菜卸装入竹筐,又将竹筐拖进家中。转身时没看见萧翎胥,大概是被自己刚才多次拒绝后失去耐心离开了。
她没在意,很快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要做的事上。
接下来的时间,时清欢都在院中清洗菜,又将其铺展在比她还高的圆竹盘中晾干水。
待萝卜与长杆菜外表的水分差不多晾干时,拿出菜刀与砧板,动作干脆利落的将菜切成她想要的大小,然后放入另一个圆竹盘中晾晒。这是准备做成菜干的。
大叶片的青菜则清洗晾干水分后,放入洗干净且里外都擦干水的大瓦坛中,随后往其中加入盐、姜片,加入凉水没过青菜表面。然后盖上盖子,倒上灌口水,密封好后放在厨房角落静置。
等所有的事都忙完,已经天黑。
时清欢累得不轻,腰有些直不起来。她撑着腰,慢慢站起身,轻轻深呼吸着调整气息。
但也来不及休息,得去将院中白日晾晒的菜干端回屋中,用大块纱布遮盖,避免夜里或明早的露水将其打湿,导致发霉,坏了她这一日的辛劳,还有白费她买菜的钱。
裘虎带着念念从隔壁的何蕊家回来,手里各拿着一个糖人。
念念的糖人是兔子形状,裘虎的则是个老虎。
看见他们回来,时清欢才想起来,因为自己要忙,早些时候将他们送到何蕊家请她帮忙照顾,这会儿他们也该回来了。毕竟是该吃晚饭的时候了。
不过,自己忙着事情,忘记做晚饭了。但也来得及。
只是,他们两个手里的糖人是哪里来的?何蕊给他们买的吗?
还不等时清欢问,念念就举着兔子糖人小跑到她面前,笑着说:“娘亲,看,小兔子糖人,萧叔叔给我买的!”
裘虎也将自己的糖人给时清欢展示,显然,也是萧翎胥买的。
时清欢正疑惑,有敲门声响起:“叩叩叩——”
她往外探看去,是萧翎胥。院门其实开着,但他并未直接踏入院中。
时清欢还未来得及反应,裘虎和念念却先跑过去,笑着喊“萧叔叔”。萧翎胥柔和回应。
无奈,时清欢只能过去。
萧翎胥拎着两个食盒站在院门外,神色温和望着朝自己走来的时清欢。在她不解眼神下,他开口解释道:“知道你忙,最近都没空专门抽时间一起吃饭,所以,我直接买回来了。”
“荷庄县最大酒楼的招牌菜式与糕点,我想,你和孩子们应该都会喜欢。”
他将食盒抬起些,向时清欢示意:“一起吃晚饭。”
时清欢:“……”
第18章 十八 你打人很痛。
时清欢看着萧翎胥,他带着笑意的眼神里又有坚定,明明她尚未给出回答,他却已是胸有成竹的模样,仿佛她一定会答应。
他的眼神太过深邃,看久了,有种即将陷入泥潭的感觉。
她唇角抿动了下,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起衣袖一角握在手心,很快迫使自己移开目光,避开他的视线,及时抽身。
念念却是先高兴起来,举着糖人欢快的跳动几次:“糕点糕点!好吃的糕点!”
裘虎脸上显现出笑容。
荷庄县最大酒楼的大厨做出来的糕点,他只在别人的口中听说过,从未见过,也没吃过。他眼睛亮亮的,有些期待。
但他没有看时清欢,也没有像念念那般表现的太明显,怕自己激动期待的行为会让欢娘子觉得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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