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大虎……”何蕊也心疼那孩子,无奈叹了口气:“希望老天眷顾,能让他过得好些。”
时清欢稍缓出一口气,继而点头:“嗯,希望吧。”
只是老天眷顾这种事,是没个准话的。谁知到底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求个心安呢?
时清欢抱着念念挤过人群,眼角余光看见地上那些眼熟的物件,心中倍感唏嘘。
可对此,她也无能为力。
走出巷口,走远一段距离后,念念忽然出声:“娘亲,你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时清欢愣了下,回想起念念问自己的话,她无奈的笑了下:“娘亲也不知道。”
念念抿了下唇,像是感觉到,抱着时清欢的脖子趴下来,没什么精神的靠在她肩上。
时清欢偏头,脸颊在念念头上碰了碰给予安慰。
午饭,时清欢给念念做了她爱吃的虾饺,可念念胃口不佳,心情也不怎么好,一只虾饺慢吞吞的吃了许久,也没有再吃别的。
时清欢劝她,她也不吃,只低头扒拉了几口米饭。
见她这般模样,时清欢猜是和裘虎有关。念念年纪虽小,却很敏锐,也许是前几日还有今日早些时候的事让她意识到可能再也见不到她喜欢的大虎哥哥,心里难受,才没有胃口。
时清欢也没有继续勉强她吃东西,只摸了摸她的头,让她自己去玩儿。
念念坐在房间里,拿着之前裘虎送给她的老虎布偶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小的模样,却有种说不出的成熟。
时清欢想,小孩子忘性大,或许……过段时间就好了。或者,等她交到新朋友。
至于裘虎……
人生数年,本就多过客。他或者只是自己与念念在这荷庄县中遇到的过客之一。虽短暂停留在生活里,却无法长久。
就像,她曾经遇到过的很多人一样。
走走停停,来来往往,最终再也没见。
四日后。
白日时,时清欢又起了些咳嗽,头热有些晕,但因为是莲池采莲的最后几日,她强撑着不舒服完成了自己的事,回家前去医馆抓了些药,回家后熬给自己喝。
入夜后,她的咳嗽尚未减轻,时不时咳嗽几声,为了不打扰念念睡觉,她又是裹着被褥在外屋睡。
因咳嗽,她没能立刻入睡,处在半梦半醒间。
意识恍惚时,感觉有人在敲门。时清欢缓缓睁眼,意识慢慢被拉扯回来,听到的敲门力度逐渐加重,似乎带着些着急紧张。
这么晚了,会是谁?
时清欢的第一反应就是拿起屋子角落放着的铁锹,然后才小心着走出去查看。
她没听见人说话的声音,只有敲门声接连不断。
大概是声响太大,惊动的不只是时清欢,还有住在对面的人。
守夜的是谢长宇,打开院门看见个穿着破烂的小孩在敲时清欢家的门,不由疑惑:“小孩,你干嘛呢?大晚上不睡觉敲人家的门做什么?”
时清欢听见了谢长宇的话,略有疑惑,小孩?
她忽然间意识到什么,赶紧放下手里的铁锹跑去开门。
院门被打开的刹那,门口敲门的小孩抬起头。是裘虎。
准确些来说,是模样狼狈、面有伤痕,身上衣裳破烂不堪的裘虎。他脚上的鞋只剩下一只,鞋板和鞋面半分离,已然是坏的。
时清欢震惊而错愕:“大虎?”
裘虎看见时清欢、听到她的声音,强忍着的情绪突然决堤,他往前伸出手,抱着时清欢大哭起来。
时清欢连忙俯身,想要安慰,却在低头时看见了裘虎嘴上的伤。难怪他只敲门不出声喊,原来是喊不出来!
短短几日,大虎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他那些亲戚到底是怎么对他的!
第14章 十四 你和欢娘子什么关系?
时清欢让谢长宇帮忙照看一下屋内正睡着的念念,自己则赶紧带受伤的裘虎去医馆。
谢长宇转头就回去叫醒了萧翎胥,告知时清欢这边发生的事情。萧翎胥即刻起身换衣,让谢长柳待在时清欢的院子里保护熟睡的念念,自己和谢长宇去医馆找时清欢。
再次在深夜被时清欢叫醒的王大夫甚是无奈,但看时清欢是带着个受伤的孩子来,模样着急,也就没有说什么,赶忙让小学徒将自己的药箱取出来。
王大夫给裘虎治伤的时候,时清欢就在旁边看着。
望着前几日裘虎离开时还没有的那些伤痕,看着裘虎那张稚嫩面孔上多出来的突兀伤势,又是心疼与担心,又有自心底升腾出来的怒火。
裘虎从乡下跑来,鞋子都跑掉了,嘴上的伤甚至都让他无法开口说话,肯定在家乡下的亲戚家里受到了虐待!
时清欢心想,一定不能让这件事就这样算了。万一他日裘虎的亲戚找来,又要将裘虎带走可如何是好?裘虎一次运气好,能从乡下跑出来逃到这里,难道第二次他还能运气如此好吗?!
报官!
一定要报官!!
时清欢气急,打算等裘虎的伤处理好后,就带着他去县衙报官。
萧翎胥随后而至,看着显然在生气的时清欢,他也不敢直接去打扰,而是选择默默走到她身边两步左右的位置先站着。
直到时清欢转头时看见他。
时清欢看见萧翎胥,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倒是在看见谢长宇时,瞬间睁大眼,着急出声:“我不是请你帮忙照看一下我家念念吗?你怎么来了?你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了?”
谢长宇连忙解释:“欢娘子别着急,我妹妹在照看念念呢,没有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
时清欢愣了下,刚激动起来的情绪又再沉下去。她皱着眉,缓了口气:“抱歉,我有点……”
“理解理解,”谢长宇笑着:“你不用道歉。”
萧翎胥眨了下眼,这才出声:“那小孩如何了?”
时清欢敛回神,眉头皱得更紧,方才的怒意再次浮现:“定是在乡下亲戚家受了虐待,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萧翎胥想了下,吩咐:“长宇,去县衙报官。”
谢长宇点头:“是。”
时清欢转头看回裘虎。他脸上泪痕未干,多条不知因何造成的伤痕交叠在脸颊两侧,嘴上伤痕最严重,除去流血,还有些化脓迹象,想来是早几日就伤着了。
王大夫说,是热水烫的。
而他手脚的伤痕相比较下不怎么严重,王大夫说可能是跑的着急摔倒时造成的。
后背有多块淤青与紫痕,从形状来看,似乎是被重力踢踹导致的。
时清欢震惊而心疼,裘虎这般小的年纪就遭遇了这些,他当时肯定害怕死了。
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当时没有坚持,如果她坚持让裘虎留下来,或许他就不会受到这些伤害了。裘娘子与自己交好,照顾裘娘子的孩子,也是合情合理的,自己不该眼睁睁的看着裘虎被那些人带走的!
裘虎的那些亲戚根本不是人,这般残忍对待一个五岁的小孩,简直就是个畜生!
不,是畜生不如!
时清欢眼神闪烁着,气愤之时,又很难受。她眼里氤氲起些泪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心中不由自主生出愧疚与自责来。
萧翎胥注意到时清欢情绪变化,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出声安慰:“这并不是你的错,应该受到惩罚的,是伤害这个小孩的那些人。”
时清欢愣住,闪动着泪光的眼眸看向萧翎胥。
望着时清欢眸中的泪,萧翎胥一瞬愣神,继而眼底显现出一抹阴沉。他道:“那些人,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这个小孩,你若想看在往日故交的情分留在自己身边照顾,我会帮你,绝不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来纷扰你们的生活。”
时清欢微惊,抿唇询问:“你要如何做?”
萧翎胥道:“如若县衙没能给他们应有的惩处,那么,我自有我的方法。”
时清欢蹙眉思索了会儿,说:“好。”
有些人,就该恶有恶报。做出这种畜生不如之事的人绝不能被轻易放过!
王大夫帮裘虎处理完身上的伤后,谢长宇带着县衙的衙役前来。王大夫将裘虎的情况如实告知衙役,并且按时清欢的意思写了一份伤情鉴定书递交给衙役。
衙役是先前裘娘子去世时照看裘虎的那个青年,此刻看着浑身包扎纱布的裘虎,又看了王大夫亲笔所写的伤情鉴定书,心惊而诧异。万万没想到,不过几日没见到裘虎,他就变成了这样。
往日裘娘子待人亲善,她的孩子被虐待,他虽做不了太多事,但这件事定是要如实告知县尉大人的。
衙役很快离开赶回县衙。
时辰已晚,时清欢也要带裘虎回去休息了。临走前,王大夫将配好的药膏交给时清欢,叮嘱道:“他脸上的伤每日都得涂药,不然容易留疤,后背的淤青也要敷药,这样瘀血散的快,能快些恢复,小孩子的身体,得看重些,不然日后落下毛病会很难好。”
“他嘴上的伤会恢复得慢一些,舌头被烫伤,暂时不能说话,但我已处理过,没有伤到舌根,待伤势痊愈,就能慢慢说话了,但在那之前,要忌口,什么辛辣的,太咸太甜的,都不能吃,吃清淡最适宜。”
时清欢接住药膏,连连点头:“记住了,多谢王大夫。”
她想要付诊费与药费,一摸身上,发现自己出来的着急,没带钱。
一边的萧翎胥取下腰间挂着的钱袋,从中取出一锭银子递给王大夫:“有劳了。”
王大夫惊讶:“哎呀,这位公子,不用这么多的。”
“无妨。”萧翎胥道:“也许他日我们还会有麻烦您的地方,这银子您收着,多出来的就当是辛苦费。”
而后他看向时清欢:“走吧,该回去了。”
时清欢应声:“嗯。”
裘虎的腿上上了药,不好走路。时清欢要抱他,却被萧翎胥先一步伸出手,将人抱起。
时清欢诧异。
萧翎胥道:“还是我来吧,男孩子重些,可不比念念那样轻。”
裘虎扭头看着萧翎胥,委屈的眼神好似在说:我不重。
时清欢也不跟他争,只说:“那我们快些走,夜里凉,风大。念念也还在家,我不放心。”
萧翎胥点头:“好。”
他们走出医馆后,小学徒去关医馆的门,看着那两人并排走远的背影,不由感慨:
这欢娘子真是厉害,这位俊俏的公子才搬来荷庄县不久,竟然也牵挂上她了。就是可怜陈县尉,这么久都得不到欢娘子的心,这回怕是要被他人捷足先登咯。
回家的路上,裘虎大概是累了,靠在萧翎胥肩上睡着。
时清欢望过去,绑着纱布的脸十分可怜,稚嫩的脸庞上带着本不该属于他的伤痕。她觉着心疼,又觉愧疚。
也不知裘虎跑了多久才从乡下跑到这里,也不知他逃来的路上多害怕。
她伸手捋了捋裘虎额前落下的头发,越发后悔当时没有坚持。
萧翎胥眼角余光注意到时清欢情绪间的细微变化,虽未曾言语,却不难看出她的自责与懊悔。如若可以重新选择,他想,不管用什么办法,那天的时清欢一定会将这个小孩留在身边。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重来的机会。
但,现在补救也还来得及,为时不晚。
到家门前,时清欢本想接过裘虎带回自己家,萧翎胥忽然问她:“你准备让他睡在哪里?”
时清欢一愣。
她事先并未料到裘虎会来,屋子没收拾出给他睡的地方,家里也只有一张床,念念正睡着。她风寒尚未痊愈,目前是裹被子睡在外屋的。
但她想,裘虎才五岁,念念两岁多,都是小孩子,睡一起应该没关系的。
萧翎胥建议:“今晚让他先睡我那里吧。”
“我院子房间多,地方大,睡他一个绰绰有余。”
怕时清欢担忧裘虎醒来后认生,萧翎胥又解释:“方才这小孩已经见过我了,知道我们认识,何况我们也就住对门,若是有事,我会带他找你的。”
时清欢想了想,点头:“好吧。”
她看着萧翎胥,眼中带着点小心与感谢:“那就麻烦你帮我先照顾一下大虎,待天亮后,我再来接他。”
“嗯。”萧翎胥应声:“好。”
萧翎胥抱着裘虎回他院子,谢长柳跟时清欢打过招呼后也返回。
时清欢在门口站了会儿,亦转身回屋。
翌日天色微亮时分,时清欢的院门被敲响。
她没睡饱,带着些不情愿的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陈思华。
她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陈思华可能是为裘虎的事而来。她随即露出笑容:“陈县尉。”
“欢娘子,”陈思华也笑了下,随后说正事:“衙役与我说了昨晚之事,王大夫开的伤情鉴定书我也看过,此事要紧,我已派人去找裘虎在乡下的亲戚,事情原委也定会查清楚,还裘虎一个公道,也请欢娘子不用太过担心。”
时清欢点头:“那就好,多谢陈县尉。”
陈思华道:“本就是我分内事,欢娘子无需言谢。”
时清欢眨了下眼。
陈思华看着她,嘴唇微动,像是在犹豫着要不要说什么话。
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正要开口,身后却传来开门声响。随后一道他不想听见的男子清冷嗓音响起:
“清欢,大虎醒了。”
闻言,时清欢点头,应声“好”,又道:“陈县尉,不好意思,我先过去一趟。”
然后她动作匆忙关上身后院门,朝萧翎胥那边小跑过去。
陈思华表情僵住,转身看向萧翎胥时眼里带着些愤愤然,自己原本要做的事被打断,心中也不由生出些气急之意来。
萧翎胥淡定站在门口台阶之上,毫无惧色垂首对上陈思华带着不悦的目光。他俯视之时,眉头微挑,眼神睥睨而下,仿佛是在挑衅陈思华。
陈思华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你和欢娘子是什么关系?”
萧翎胥淡然自若:“可以出入对方家门的关系。”
陈思华:“……”
第15章 十五 就是这么巧。
时清欢第一次进萧翎胥的院子。
这里被翻新修缮的很漂亮,全然没了先前董大娘住在这里时带着陈旧气息的感觉。除去房屋翻新,院中甚至还布置移栽了绿植,看起来令人心情愉悦。
迈步至院中,时清欢视线往前扫过,却看见了好几个房间。她不知道裘虎此时在何处,也就不知该往哪个房间过去。
直到谢长柳的声音响起:“欢娘子,在这边。”
时清欢循声转头,听着话跟过去,然后在房间里见到坐在桌子上喝水的裘虎。
裘虎看见她来,连忙放下水杯从椅子下来,想要朝她露出笑容,可他脸颊两边都被纱布包着,表情幅度受限,无法像之前那样笑出来。但他袒露在外的眼睛里,却是很清楚的能看到他在见到时清欢时的笑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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