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楚元煜只来得及错愕,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皇后扯起皮鞭狠狠甩在楚元煜身上,鞭鞭见血。
皇后一并痛哭尖叫:“命啊!都是命啊!死的为什么不是你!皇上,你苦臣妾久矣!”
楚元煜被打得趴倒在地上,面上却没有一丝表情,试图去揣测她话里的意思,但脑袋却怎么也转不开。
肉/体被残酷鞭笞,灵魂抽离了□□。
楚元煜用唯一的余力问道:“母后,谁死了?”
皇后停了手,胸口剧烈起伏,面容也死灰。
“七弟呢?成成他……”
蓦然间,楚元煜看到床上睡着的孩童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抱着被子瑟瑟发抖,对上楚元煜的双眼,那孩童竟闪躲不停,眼眸中还有恐惧的泪水。
那一瞬间楚元煜冷汗都下来了,全身血液逆流,她几乎要被击倒了去……这绝不是她的亲弟弟,她的楚修成……
“他是谁?楚修成去哪里了?母后!我求你把他还回来,不要这样对待他——”
皇后厉声喊:“住口!你还嫌动静不够大吗?非要把你的亲父皇和贱人招来?”
楚元煜摇了摇头,捂着脸呜咽出声,那孩童面容与楚修成有五六分像,但已经足以骗过不常来的帝王。
她只是心里起了阵阵寒意,所有的事实将她推往那个猜测,楚修成已经不在了。
怪不得……怪不得殿内无一活口,怪不得要杀小润子灭口。
皇后低沉的声音在空荡的殿内起伏:“你外祖方才来过,将成成带走了……所幸没有造成太大的动静,明日寻个缘由掩过去便好……”
“也怪本宫,没能觉察成儿落水前便中了毒,那毒对成年人尚无威力,对幼子却是必杀。”
楚元煜愣愣坐在地上,看着幼童胆怯的脸,脑海中翻涌不停。
她的弟弟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她永远失去了楚修成。
“我且问你,昨日午时你是否在御书房?”
“是。”
“皇上召见?”
“……是。”
皇后惨笑一声,说出一句当时楚元煜理解不了的话,“本宫的两个孩子,皆是被算计落水而亡。既然如此,就别怪本宫……”
彼时皇后精神状态极差,头发散乱似索魂的厉鬼,楚元煜怕她做出什么事情,便勉力安抚她,至于有没有用,楚元煜不抱期望。
楚元煜撑着身体离开了寝宫,小润子已经被打发走了,她身边也没什么人。
楚元煜终于可以放声大哭了。
对不起,如果我知道的话,就不会离开你身边半步。
—
次日,立储大会开于祭祀大堂,楚元煜在朝廷百官和各路神仙的注视下一步步走上神坛,立为太子,代表楚国上下祭拜诸天,请降神运。
楚元煜及其母后一族皆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在场人除了皇帝面容庄肃,宠妃祝薇怜一派面容阴沉,其余人皆欢天喜地,恭祝楚元煜正式入东宫。
一切繁重的礼俗过后,楚元煜一行人浩浩荡荡搬进了东宫,添置之物皆为圣赐,体君胜爱。
也算是没有辜负母后给自己起的字,浴凰。
“慕容一族都是朕的左右臂膀,西北战事紧急,你祖父不惜年老,扛着老骨头也要带着唯一的嫡孙领军西北。”
“你舅父身为阁老,母后身为皇后,而你,是朕的嫡长子,如今,又是朕的太子。”
“慕容一家,英才辈出啊。”
楚元煜笔直跪在御书房中央,闻言抿唇沉思,自古皇帝忌外戚,母后如此做法,确实惹皇帝忌惮。可若是不这么做,慕容一家又在朝中生存不下来。
皇帝话虽如此,但楚元煜心知肚明,外祖年岁已高,不若立功,便要乞骸骨,朝中不缺将才,外祖是在为慕容家后代铺路。
舅舅虽是阁老,但大阁老却不是舅舅,新科状元面圣后便被皇帝恩拔御书阁,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小阁老,在政事上处处与舅舅作对,碍于锋芒舅舅不得不避让,最近也是闭门不出。
至于宫内,楚元煜想到夭折而去的幼弟心底阵痛,暂且压制,她只毕恭毕敬朝皇帝磕了个头,又挺直脊梁,深知彼此矛盾根基,“父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朝中百官,世家贵族,皆为陛下效劳,肝脑涂地。雨露均沾皆是皇恩,慕容一家感念父皇垂怜。”
语毕,楚元煜磕头不起,“儿臣先是人臣,后是皇子,心忠父皇,愿父皇恩典。”
御书房内安静片刻,气氛逾越凝滞,楚元煜的呼吸越放越轻,几乎不敢动弹,良久才听头顶上传来皇帝一句问话。
“哦?臣是谁的臣,子又是谁的子?”
楚元煜爬到皇帝脚边,仅用两根手指虚虚捏着龙袍衣角,声音带着哭腔道:“父皇,我是您的臣,是您的子,求父皇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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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果然不信慕容府。”慕容皇后冷笑一声,“也罢,他既然放你出来了,那便是暂且过了他的考验。你今日午时后去东升寺替皇帝赐福,日落前回来,然后去御书房跟着皇帝处理公务。”
楚元煜静默听着,精神却有点恍惚,今日不知为何整个人都有些松垮疲累,腹部还有些疼痛感,她心疑是药效还在发作和今日事务过多导致。
“你一定要在皇帝门前,是宅心仁厚的长兄,谦让皇弟,要忠君爱君,时时尽孝心,要不与党派通信,切记,你在皇帝面前,一切都是剖开的。”
“皇帝那边没有派锦衣卫,你就自个儿拨三两贴心的去。”
“是,母后,孩儿谨记。”楚元煜面色如常应下,出了门当即就痛得靠在墙边,喘了几口气才缓了回来。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痛?楚元煜面色苍白,新派来的随行的内监询问他,“太子殿下,您需要请太医吗?”
楚元煜摇了摇头,她女扮男装又喝了特效药,只敢让太医院里的内应把脉,她不敢赌皇帝赐的内监请来的会是谁。
“罢了,本宫要去东升寺,现在启程罢,争取在日落前回来。”
“殿下,您的午膳……”
“不必了,走吧。”楚元煜实在是没有心情吃东西,腹部锥痛难忍,她只觉得眼泪都要疼得落了下来。
上了马车后更是惨痛,东升寺在郊外,路程颠簸,尽管是皇家御车夫,也难以达到平坦敞行,车轮每咯过一块石子,就给坐在车内的楚元煜增添一丝痛感。
“啊,好痛。”楚元煜躺倒在矮榻上,手紧紧攥着肚子上的衣服。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您不要吓奴婢啊!”
“来人,停驾!”
“殿下,您等一下,奴婢这就快马加鞭去请大夫,您撑住!”
内监下了马车,骑着匹快马带着三两暗卫就往回赶,余下的四个人护着马车缓速往东升寺去,因为此时已经快接近目的地了,要先让殿下有个地方休息要紧。
就在此时,一阵妖风吹过马车队伍,随行的暗卫打起警惕出剑,巡视四周。
妖风过后,风平浪静,暗卫一头雾水,只心疑这段路不太平,是以更加上心。
为首的暗卫来到车辙前请示马车内的楚元煜,“殿下,方才有疾风吹过,您是否有恙?”
马车内,楚元煜双目通红,身下的裤裙染了片红,因腹部疼痛而导致浑身松软无力。
手指艰难颤抖探进去摸索,里裤粘稠,只一下便不敢再探,指尖染血,无力垂在塌边。
怎么会……为什么喝药还会出现这个?
“孤无事……不要让人进来。”
“是!”
楚元煜闭上眼,衣裳因为方才的举动凌乱散开。
“哒~”
木板一声轻响,楚元煜一惊,看到马车内平白无故多了一个身受重伤的男人,男人浑身是血,脸上一片脏污,也盖不住他的气度。
四目相对,二人皆震惊,楚元煜惊是因为对方突然出现,至于萧随,是因为他认出了眼前人是谁。
这是太子,即慕容皇后的孩子——
“镪——”楚元煜用尽全力拔剑劈去,萧随闪身躲过,几自间,衣帛如雪花飘散,楚元煜却不能伤及萧随半分,自己下身又来了痛感。
正要喊人,自己佩剑被夺走,人又被捂住嘴压在塌上。
对上楚元煜怒睁的双眼,萧随咽下喉中腥甜的血,另一只握着剑的手就要捅死灭族之仇的孩子。
下一秒,他却发现了异常之处。
第3章 太子竟然是女儿身
几息之间,萧随内心被这巨大的消息震住了。
太子竟然是女儿身。
慕容府胆大包天,拿女充男,欺瞒圣上,单这一条,就足够慕容府死一万次了。
想到这,萧随几乎要被大仇得报的欢喜冲昏了头脑,整整三年了,自己家人惨死,仇人却高坐明堂,享尽荣华富贵,自己有仇无报,可恨!
现在实乃苍天有眼,让他得到这个消息,全然不费功夫!
他当即决定,太子不能死,她是最好的证据,扳倒慕容府的关键!
楚元煜意外发现男人因为身受重伤逐渐脱力滑倒在地上,桎梏着自己的力量也随之松去,还没来得及欣喜,腹部又疼痛难忍。
想喊人也喊不出,楚元煜惨笑一声,以前听闻女子会受葵水之苦,没料到自己用了药,也会迎来这一天。
似乎更严重了。
此时,楚元煜的头颅被人抬起,男人从桌上拿了温水喂到她的嘴边。
杯盏冰凉,触碰在唇瓣上,唤醒楚元煜的神智,她咬牙抵触了一下,但又渴得慌,迟疑片刻,还是启唇让水入肚。
感觉到好了一点,楚元煜松了口气,嘴边又被塞了一颗药。
男人捂住她的嘴强迫她咽下去,楚元煜心慌了,一双眼写满了惊疑,这贼人竟敢!
却听到头顶上传来男人的话,“主子莫慌,这是治女子葵水期的药,现在有没有好些?”
楚元煜血液有一瞬间的凝固,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被人发现自己是女儿身。但是她又马上镇定下来,幸好自己注意细节,出宫前换了套常服,马车用的无牌,太子令牌也被她妥善藏在角落暗格。
放轻松,元煜,没有人知道你是太子,没有人知道太子会是女的。
“主子莫要惊慌,实不相瞒,某是为避慕容府的追杀而来,恰巧碰到您的车架,于是借此一避,这一枚药是家母所制,专调女子身体,您可放心。”
楚元煜在他说话的时候,腹部恰时升起一股暖洋洋的感觉,痛感迅速消失,让她惊叹此药的药性。
更让她在意的还是前面的话,此人是被慕容府追杀,究竟为何?楚元煜从不滥杀无辜,就算是家族的决定,她也不会不分清白就去做。
“我已知晓,你且慢慢道来,为何被慕容府追杀?”楚元煜整理好衣物,今日所穿的常服颜色古朴,没有寻常女儿家的鲜艳,但也不失为另外一种风格。
只见眼前男人深邃的眼眶红了一片,泪水顺着冰雕般的脸滑落,隐忍的模样更加动人。他单膝下跪,“姑娘心善,今日萧某叨扰姑娘,实为所迫。某有一幼弟被慕容府掳走,至今下落不明,我求告无门,反被追杀……”
“只怕,只怕我幼弟已经……”
楚元煜看着男人无能颤抖的模样心里一沉,眼神扫视过男人的脸。
是俊的。
再多的也看不出了,楚元煜联想到如今顶替楚修成住在皇后寝宫的幼童,那是她心里永远的痛。
虽然她为家族办事,可家族中心她从未踏入,就连私底下圈养替身的事,她也从未听闻。
越细想,越毛骨悚然。若是她也……
楚元煜艰难咽了咽口水,重新审视眼前这个男人,假若他的幼弟是被掳去圈养,那么他会被追杀也不无道理。
假如今日这男人遇到的是慕容府的其他人,那么现在早已经没有命了,可偏偏遇到的是她。
楚元煜闭了闭眼,时也命也,她已经越来越看不清家族与皇族之间的关系了,光是平衡这二者,已经花费了她所有的心力。
就算如此,楚元煜还是决定放走他。碍于身份,她无法帮他救回幼弟,但此时不落井下石,已算是尽了仁意。
“待追捕的人过了,你就走吧,多谢你的良药,望你早日救回幼弟。”
再多的,楚元煜也不愿说了。
萧随闻言面上维持悲伤的神情,心里却对太子的仁善感到惊异。
这样的人,能在深宫中活下来?
明知道他是被慕容府追杀,太子偏不帮慕容府,反倒帮弱势之人。
慕容府倒是难得出了个好人,只是不知道还能在淤泥中支撑多久。萧随此刻彻底放弃杀害眼前的人,有她在,慕容府很多策略都实施不了,接近她反而更有利帮自己收集证据复仇。
“萧某在此谢过姑娘救命之恩,找回幼弟之后,萧某一定会回来报答姑娘大恩。”
萧随给楚元煜郑重磕了个头,内心全然平静,跪仇人,给仇人磕头算什么,都是为了大计。
楚元煜身体一侧,避开他的方向,她没有帮什么,一切与她无关,不愿平白受了这礼。
“请起吧,你到旁边坐着,车会在东升寺停下,你且在那时离去。”
萧随维持跪姿,仰头看向坐在榻上的女人,橙黄的光随着摇晃的车帘映在她的侧脸又悄然落下,跃然一副画卷。当真是美极了的。
不知是否喝了奇药,她咽喉处有一颗极小的喉结,似含了玉珠一样在脖颈起伏。
慈悲,仁善,渡人……几乎一眼就能看穿这个人的灵魂,腐朽的国度选择了这样一位圣人立储,冥冥之中似有定数。
萧随从不认为女人该被限制于深闺当中,就像他母亲会制药,阿姊会教书,不输于任何男子,只是这些美好也在家破人亡中毁灭。
马车一路摇晃到了东升寺,萧随下马车前,告知楚元煜自己姓萧,字随,虽然是假名,但告知他人便于加深对自己的印象,这样就足够了。
楚元煜垂眸,“我已知晓,君慢走不送。”
萧随笑得灿烂,彼时没让人看出他面具底下的阴鸷,只觉得笑的难看,“姑娘不告知萧某姓名也无碍,萧某以为,我们终有一日还会相见。”
车帘摇晃,楚元煜目光恍惚,心想,还是不要见的好。
因为那意味着他离死不远了。在楚元煜心中,一心为家人的人不应当有此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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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恕臣来迟,臣这就为您把脉。”
楚元煜躺倒在东升寺的厢房中,手伸出来,任由暗卫千里迢迢从皇宫拉来的内应太医把脉。
太医惊奇道:“臣观殿下之脉,先前确有虚弱气损之兆,可现在脉搏跳动有力,气血十足,恕臣斗胆一问,殿下是否吃了什么药?”
楚元煜将手收了回来,知道这一问之后会禀报给母后,于是半真半假回答,“二皇子见孤时常气虚,便给了孤一枚药以备不时之需。孤不好推脱便随身携带,今日匆忙忘了带药,应急一用,没成想效果如此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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