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也正要下楼,王乐萍扬起头:“小牧也要去扫墓啊。”
“嗯,去扫墓。”
牧正云关门下楼,往下看刚好看到骆齐,狭窄楼道里人多显得格外拥挤,牧时桉顺势缓缓往下走。
清明节这天,即便是再别扭的两人,也比平日显得要和平许多。
牧正云扫过骆齐夫妻两个人,拧起眉出声问道:“今年b昭也不去扫墓吗?”
“……嗯,她不去。”骆齐下到单元门口,语气显得有些低沉。
牧正云也没了话,表情既有无奈又带着丝疼惜。
“老牧,那我们就先走了啊。”王乐萍说完,跟骆齐打着一把伞走入雨幕。
小区没什么正经车位,车库也不过就那么几间,汽车都是胡乱停在院里,有空就钻。
牧正云将车开出小区,牧时桉在门口等着,车一停便拉开副驾车门上车。
两父子鲜少有什么话题聊,车厢里也没放广播,安静地只能听见雨点敲打车顶的声音。
牧时桉把座椅往后调了点,半阖着眼脑子里反复播放地全是刚刚楼道里几个大人说的话,昨夜他没怎么睡好,眼下如今满是疲惫而又参杂了些烦闷。
可能是因为车里太过安静了些,车停在红绿灯前,牧正云朝着他看了一眼,说:“明天就是你十八岁生日,暑假没事要不去学车吧,把驾照考下来以后你来开。”
牧时桉手交叠抱在胸前,很轻地回了个嗯。
牧正云又问了句:“生日打算怎么过?给你定个包厢?”
“梁若璇说她来办。”他说。
“那也行,你们孩子们一块过有意思,用给你拿点钱吗?”
“不用,还有。”
没什么营养的对话就在这里结束,牧正云多看了他一眼,车子又缓缓起步。
对于自己儿子,牧正云除了不了解外,也看不懂,但孩子已经到了要独立的年纪,想再深入了解也难。
雨滴的声音,比往日显得更加令人烦躁,牧时桉眉间紧蹙着。
终于,他最后还是开了口:“你们刚刚在楼道里,说的是什么?”
“楼道?”牧正云停顿片刻,一瞬间他没反应过来,可逐渐他就明白过来,“你说b昭?”
牧时桉抿着唇:“嗯。”
“你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来?”牧正云不禁好奇。
完全没了休息的想法,牧时桉将椅背恢复原状,垂下头将手机点亮,语气听着很平淡:“我们是同桌,她昨天看着状态就不太好。”
“是这样啊,”牧正云握着车把,他犹豫着,语气逐渐变得严肃,“当初b昭她,是亲眼看着自己姥姥自杀去世的。”
屏幕停留在跟骆b昭的聊天界面,牧时桉垂下头,握着手机的手逐渐泛白。
他尽量压制着他的语气:“老人,是怎么没的?”
“……跳楼。”
-
小雨淅淅沥沥,但比清晨天刚亮那会儿,已经好太多了。
带着凉意的风吹得人更清醒些,骆b昭撑伞走在雨里,两只耳朵都挂着耳机,音乐声柔和又舒缓,能抚平人的思绪。
她走了有些久,出门以后的第一站,是一家门店有些老的点心铺,门口挂着的牌似乎都有些掉漆,一踏进门,就只能嗅到糕点的甜香味。
售货员小姐姐见骆b昭收伞进来,朝着她问道:“您好,想要点什么?”
“一斤绿豆糕。”骆b昭轻车熟路地点单,指指柜台里被码放整齐的糕点。
售货员手脚麻利地打包:“还需要别的吗?”
骆b昭四下看着,墙上挂着青团的宣传图:“再要一斤青团吧。”
“好的。”
提着购物袋,骆b昭在路边叫车,等着无聊时,垂眼看向手中的袋子。
唔,好像比从前贵了。
出租车开到陵园门口时,有不少人已经相继往外走了,骆b昭撑着伞站在一棵树后看着,刚好看到骆齐和王乐萍相伴着走下台阶。
直到看到汽车启动已经要走,她撑伞绕了一圈,走过车上的视觉盲区,缓缓迈上台阶。
这是绮城最大的一处陵园,雨中空气弥漫花香,青石小径蜿蜒曲折,骆b昭沿着阶梯越往上走,四周便愈静谧,几乎瞧不见人影。
等到她站在墓碑前时,雨竟然意外地停了,骆b昭收起伞,将雨伞随意搁置到一旁。
“我爸他真的很没品位哎,每次都买菊花,黄黄白白的有什么劲,”骆b昭半蹲下,看着平放在墓碑前的一束菊花,忽然笑了,“姥姥,等下次我就给你买玫瑰,我们都是铿锵玫瑰,对吧。”
雨已经彻底停了,瞧见满是雨水的石碑,她从帆布包里抽出包纸抽,一点点细心擦拭这着:“看我多有先见之明,还提前带了包纸来,给咱家好好擦擦,干干净净的是吧,你以前最喜欢干净了。”
折腾了半天,碑上一尘不染,骆b昭把脏的纸都丢到一旁的垃圾桶,又不知疲惫地小跑过来。
“看,大功告成,”骆b昭蹲着,小心翼翼地将塑料袋解开,拿出两盒包装好的糕点,止不住地说,“买玫瑰的事,就等着下次忌日的时候吧。我早上专门去你喜欢的那间点心铺买的,你都不知道绿豆糕涨价啦,原本是两块五一块,现在是三块五一块,我钱包很痛哦,我明明记得去年来的时候还没涨价的。”
王乐萍和骆齐年轻那会儿商定婚事时,骆姥姥骆姥爷第一次来绮城见亲家,在骆家吃饭时,桌上摆着的就是这个点心,骆姥姥吃了一口觉得特别喜欢,但又不好意思多吃,就只能把包装上的地址记下来,每次来绮城的时候偷偷买。
后来骆b昭大了些,就带着她一起来买,是她们两人之间的秘密。
骆b昭伸手拿了块绿豆糕,笑着说:“姥姥,既然是我请你的,那我吃一块不过分吧哈哈,我尝尝哦。”
嗯,还是原先的味道,外层酥皮会掉渣,内馅绿豆沙沙面面的,又甜又香。
伴着山间的冷风,她就这么一口一口吃着。
紧接着她又从包里拿出个本子,然后垫着帆布包坐在地上,骆明昭一页页翻看,那是她的迷你日记。
“姥姥,别人都不知道,就你一个人,我只把我的日记分享给了你哦。”
每次来看姥姥,骆明昭都会带着日记本来,她怕遗漏了什么,她想把所有经历过的事都说给姥姥听,姥姥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分享着日记里记录的故事,那是有关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学习,自己的朋友……
“嗯,最近还喜欢上了一个男生,他跟我做同桌,长得超级无敌帅,我知道你肯定要说看人不能只看外表什么的,但反正总之,目前还很难放弃。”
雨虽停,但天仍是阴的,骆b昭扬起头往上看了眼,乌云遮盖住天际。
她站起身子,对帆布包上的泥点视若无睹,就那么大咧咧背上。
“姥姥,我走了,等之后再来陪你啊。”她说。
骆b昭垂下眼睫,慢慢往出走。
雨后路滑,她无意中踩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上,脚一滑,整个人栽倒在地上,膝盖处顿时传来痛意。
“唔,好疼,”她撑着地,努力爬起来,唇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姥姥,是不是你还在怨我啊。”
……
稍远处,一棵粗壮的树干后,骆齐两人忧心地朝一边看,在看骆b昭生生跪在石板路上,王乐萍眼睛一酸,差点就要冲上去。
骆齐眼睛也是红的,但却先一步出手拽住了她,小声说:“别去。”
只见少女一个人努力爬起来,小心翼翼地往山下走,王乐萍捂着嘴,终究是忍不住留下眼泪。
作者有话说:
“气清景明,万物皆显”出自《历书》
第56章 巧克力蛋糕【三合一】
◎“祝你生日快乐。”◎
回家前,骆b昭找了家街边的小诊所,处理身上的伤口。
手心手肘处还好只是红肿,膝盖看起来就不是很好了,摔倒在突起的石头上不免得要挂上彩,医生阿姨帮她挽起裤边时,血和牛仔裤布料模糊成一片。
“小姑娘,摔成这样,你也挺能忍得啊。”医生给她消毒时,不免得感慨。
骆b昭偏过头,不去看自己的伤口,紧紧抿着唇:“还行,其实没那么痛。”
处理完伤口回家,一推开门骆b昭就已经闻到了饭菜的气味。
她尽力让自己走起来看着自然点,换了鞋进屋,骆齐和王乐萍坐在餐桌两次,桌面上打包餐盒摆放整齐,就等着人来享用。
“你去哪了?”王乐萍开口问,又伸手把餐盒盖一个个掀开,“懒得做饭了,我和你爸就从饭店打包了点菜。”
“去买点东西,我回房间换衣服啊。”骆b昭朝着他们笑笑,说着就背身准备走回卧室。
骆齐轻咳一声,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问:“你这走路姿势怎么怪怪的?”
骆b昭手刚摸上卧室门把,她犹豫一瞬,接着淡淡地说:“哦,路上不小心绊倒了,没事。”
说完,就推开门回到屋内,她把脏衣服换下来,又找了套长袖长裤的家居服穿上走出房间。
一顿饭吃得没什么话,三个人都安静在吃,骆b昭尽管没什么食欲,也一直在让自己多吃点。
“你手机是不响了?”王乐萍指了下她放在一旁的手机。
骆b昭回过神,看到忽然亮起的屏幕,低头解锁。
是一个新建群聊,刚点进去,就看到里面一堆表情包在疯狂刷屏,骆b昭不自觉地扬起唇角。
nauxl(梁若璇):【说吧,明天大侄子生日,各位都有什么想法啊?@所有人】
rainy(林雨彤):【先插播一句,时间别定太早啊,我明天上午九点半高铁才到绮城呢。】
rainy:【请留给我时间梳妆打扮,谢谢。】
nauxl:【我就要说这事,咱们今年都打扮洋气点,这可是我大侄子十八岁生日,都隆重点,万一拍个照片,你们没看到网上那种拉横幅,布置房间啥的。】
nauxl:【尤其就点你的名,别光洗把脸就邋里邋遢来了!@XY】
XY(薛游):【人家秋雅结……串台了。】
XY:【人家老牧过生日,你们在这里又唱又跳的,适不适合。】
他大概是还想吐槽,但梁若璇已经一瞬间甩出十几张在网上存来的成人礼照片,都很精致漂亮。
nauxl:【咱们就按这个规格来布置哈,气球彩纸什么的不用管我都买好了,明天就都早点来布置,谁都别跑!@所有人】
nauxl:【放心,等你成人礼的时候,我们也会隆重的,不用嫉妒。@XY】
nauxl:【要不下午来我家选裙子啊,我爸妈都不在家,咱们明天也多拍点好看照片呗。@昭昭是我】
骆b昭手指悬在半空,正要敲字,膝盖上隐隐作痛又唤醒了她的意识。
昭昭是我:【不啦!我懒得动,咱们下午视频呗。】
昭昭是我:【对了,小璇你那里有长裙吗?】
nauxl:【干嘛长裙,昭昭你腿很细很直啊,穿短裙多好,反正我们室内。】
昭昭是我:【我怕冷,长裙就好。】
骆b昭收起手机,也顺势放下筷子:“我吃饱了,回房间啦。”
说完,就起身回到了卧室。
等到翌日午后。
骆b昭午觉睡醒第一件事就是撑着胳膊去看实时天气预报,天气简直好得不行。
最高气温二十多度,骆b昭下床拉起窗帘,阳光直直撒进窗台上,晒到她的手背上只觉温暖。
看了会儿玻璃外的景,回过身骆b昭便捞起一旁搭在椅子靠背上的衣服,很快地换上,不过在穿裤子时,还是不小心挂到她膝盖上的伤口,即便有纱布包着,她还是不禁“嘶”了一声。
推开卧室门,王乐萍从午饭后就一直在客厅看电视,见她出来抬头看过来一眼。
“是要给小牧去过生日对吧?”她嗑了口瓜子,问。
骆b昭边梳着头发,边说:“对,还不知道要呆多久,如果晚回来会联系你的。”
大概是因为王乐萍莫名地对牧时桉有股信任感,她忽然想起来,“啊”一声:“你给人家准备礼物了吗?毕竟是十八岁生日。”
骆b昭昨晚洗的澡,今早起来头发稍微有点炸毛,尤其刘海,她喷点水,又梳了会儿,披在背上的头发果然顺顺直直的,无奈地朝自己亲妈那边看一眼:“妈,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形象?”
“不靠谱的形象。”王乐萍悠悠说。
骆b昭收拾东西,声音闷闷地从房间里传来:“买好了!”
她买了包装纸、丝带,跟着网络上的教学视频包了很久,她手挺笨的,浪费了好多张包装纸才包成现在这样方方正正的盒子,她伸手拿起来,礼物是用浅蓝色的纸包着,丝带则选得是鹅黄色,除此以外,一张贺卡被用丝带捆住,绑在了礼物盒上。
里面她写了句――祝你生日快乐,今天你十八岁啦!
骆b昭瞧着它,顿了顿,将礼物盒塞进手提纸袋里,立在桌面上。
今天牧时桉就十八岁啦,她坐在椅子上等待着群里通知什么时候出发,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十八岁是什么样的呢?法定宣告从这天以后就是成年人,能做许多从前不能做的事,比如开车、或是抽烟喝酒,虽然所有人都说十八是成人世界的分水岭,连大人也说成人之后他们就会放手不再对孩子总是操心,但大概也也不会有这种一觉起来,突变成熟稳重这种事。
也就几个月,她也该过十八岁的生日了,日子过得好快啊。
手机在桌面震动,她拿起手机来看,果然是群里的消息。
nauxl:【各部门准备出门!@所有人】
骆b昭起身套上外套,提上手里的纸袋,又火速回了条消息。
昭昭是我:【收到。】
XY:【收到。】
rainy:【收到。】
-
梁若璇两只手提着的东西很多,有相机、有给自己和姐妹们带的裙子,若不是饭店会帮着布置包厢装饰,她零碎物件说不定更多。
她刚把两个大口袋放在玄关处,梁母就闻声过来:“你大包小包的这是干嘛呢?”
“晚上去给牧时桉过生日啊,不得拍拍照什么的。”梁若璇怕袋子倒了,蹲下小心翼翼靠在墙边放着。
梁母同意地点头:“确实,晚上说不定得拍照,到时候还得让你们拍,我们岁数大不会用你们这些相机什么的。”
梁若璇正要起身,听着她的话,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似的缓缓站起来。
“不是,妈你什么意思啊?”她眼睛睁大,心里一万次祈祷不要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你和我爸晚上也要去吗?”
梁父刚好从卫生间走出来,听到她的话,不赞同地盯着她说:“什么叫也要去,时桉成人礼生日的大日子,本来就是要比往年隆重,你姑姑他们早就说来给时桉过生日,一大家人热热闹闹地多好。”
47/87 首页 上一页 45 46 47 48 49 5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