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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瑶迦手插进兜里,往镜子的朝向多走几步。
“既然如此,讨厌度的任务岂不是形同虚设？”顾瑶迦一字一句,像是真的在替他们思考,“碎片既然会回到他身上去,他知晓全部记忆只是时间问题，所以这个讨厌度的任务我不可能做到。失败……就失败吧，不过记得向你领导阐明一下理由，可不是因为我能力不行，是你们自己内部出了bug,别这个世界崩塌了之后，还要把罪责安到我头上。”
顾瑶迦在赌。
赌这个bug是他们无法掌控的意外，赌这个世界崩塌了会对003产生影响，赌003不能置身在外。
003沉默不语，顾瑶迦也不着急，打量起这片仿佛看不到边际的意识海来。
意识海是她自己起的名字，毕竟白茫茫的一片，啥也没有，再加上她能看到坐在沙发上睡过去的自己，大约猜测这里应该就是她的意识所在。
003平常应当就是在这里同她在脑子里对话。
那面镜子在播放完视频后就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倒映着她的身体以及她背后的一切。
顾瑶迦尝试伸手触碰那面镜子，手指点上的那一刻，以触碰的点为圆心，竟荡出了涟漪一样的圆圈，不断往外扩散。
到极远极远的地方后，消失不见了。
好神奇。
那些在小说以及电视剧里碰见过的画面就这么让她切身体会了一遍。
她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顺着这面镜子往一边走了走，眼珠子圆鼓鼓地转圈，瞪大了看，也看不出什么新鲜玩意来。
她站着不动了，看来看去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瞎忙活。
“你还没有想好？”顾瑶迦原地坐下，她走过的地方还是干干净净的，坐得毫无负担，“没想好对策的话就先把我放出去，等你想好了再找我。这里面可太无聊了。你放心，我出去了之后绝对不会和他乱说。”
顾瑶迦只能仰头朝着天空说话，声音放出去，收不到回音。
她拍拍胸脯，做出一副保证的样子。
003的答复久到她快原地睡着了才遥遥传来。
“好。”笃定的一个字令顾瑶迦原地抖了个激灵，003继续说着，“你可以暂时不用管讨厌度的问题，回去继续维护剧情发展，至于记忆碎片的事，我们这边会处理出结果的。”
顾瑶迦从地上爬起来站好，吸了吸鼻子，打个哈欠伸个懒腰：“那赶紧把我送回去吧，困了。”
话音刚落，顾瑶迦顿感自己身体轻飘飘的，好似一缕游魂，转瞬就消失在这片意识海中。
等再睁开眼，日光恰巧落在她眼睫上，抬手挡了阳光才看清眼前事物。
时季青正看她，挑眉，带着不解。
“眨眼的功夫，你就睡着了？”对于被暂停时间的时季青来说，确实不过眨眼之间。
顾瑶迦躺在沙发上暂缓情绪。
眼前的时季青，真的和原本的时季青是同一个人吗？
顾瑶迦不愿承认，选择暂时逃避这个问题。
她挠挠头：“嗯，最近太困了，刚刚一下没忍住。”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知道我那些记忆的内容。”
“......”顾瑶迦还没想好怎么扯。
“当，当然是因为我最近也突然拥有这些记忆。”
顾瑶迦张口就来，扯出前世今生那一套，囫囵一通，总算是让他暂时相信了。
虽然挺扯的，但时季青一时也没有其他见解，只好默认。
不知是不是进意识海需要耗费许多精气神的原因，顾瑶迦此时确实很困。
她遮着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生理性泪水糊了一双眼，眼睛一闭一睁，眼泪挤压至眼尾溢出来。她抹了把脸，站起来抖抖身子。
“太困了，我先回去睡觉了。”
时季青看了眼腕表，到了下班的时间，他回办公桌拿起外套穿上：“刚好下班，一起。”
“我开了车。”
“明天再来接。”时季青先她一步，拉开门之前回看她，“疲劳驾驶不可取。”
“......”
直到上了车，顾瑶迦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跟他相处过多。
她总觉得自己在透过这张脸怀念过往。
怪不道德。
她不知道的是，时季青也在背地里干着和她一样的事。
那些在梦里总是闪现的记忆，时季青当电影一样看，觉得里头那人和自己的形象出入不大，反倒是顾瑶迦在梦里意外地讨人喜欢。
至少不像现在一样，总是跟他对着干。
所以他始终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和她产生不一样的亲密关系。
但他又总觉得，这段时间的顾瑶迦，还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用简单一句话来描述可能大约就是“里面的芯没那么黑了”。
顾瑶迦靠在副驾驶，不知道驾驶座的人此刻心里百转千回，眼睛望着窗外倒退的街景，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到最后全都变成黑色。
她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街景早已幻化成了水泥灰的一堵墙。
顾瑶迦迷蒙着眼睛环视周围一圈才认出来在停车场，时季青不在驾驶座坐着，正站在不远处接电话。
他站姿相当板正，量身定制的西装总能勾勒出优越的身形，肩宽腰窄，双腿修长，仅仅单手叉腰站在那，一眼看过去就是吸引得人挪不开眼。
停车场的灯照一块亮一块，没照到的区域都是灰扑扑一片。
时季青站的位置刚刚好，在灯的正下方，照得人通体发着金灿灿的光。
顾瑶迦坐在副驾驶上，给自己找了个“没睡醒”的理由，光明正大地看了他好一会。
拉开车门下车，声音不大，回音却响亮，时季青听着声转过来，从嘴型上来看，他说话的速度明显变快了不少，不出十秒就挂了电话走过来。
“睡醒了？”
“嗯。”顾瑶迦移开视线。
这人光是背影就足够让人想念，更何况这张一模一样的脸。
在003给出结果之前，还是不要跟他相处得太近为妙。
顾瑶迦加速走几步，超时季青两个身位按上电梯。
电梯来的不快，她最终还是同时季青并肩站着，两人默不作声地站在电梯前。
顾瑶迦摸了把兜里的手机，觉得掏出来敲敲打打有点太刻意，又转而抬头盯着闪烁的红色数字看，停停动动，距离下到负一层来有点遥远。
最终还是拿起了手机，百无聊赖地在几个APP里逛了一圈，最后停在前几天被她点掉了数字后还没回复的唐倩信息框里。
由于这一个世界里的顾瑶迦在努力作恶，唐倩继续跟在她身后走着一条歪路，所以对于给苏卿卿使绊子这件事，她干得相当起劲。
那是两天前她发来的。
唐倩：【苏卿卿这段时间在各种高级餐厅里弹钢琴，光是我一个人就看见她好几次，今天刚好碰见有人喝醉了酒上去揩她油，人家冰清玉洁的当然不乐意，闹挺大，我还拍了视频，发过来跟你一起乐乐。】
她发过来的是一段语音，在公开场合时顾瑶迦习惯语音转文字看。
看完后就没点开视频看了。
她不是当恶毒女配的料，毕竟以前看小说的时候都要为了女主的不反抗而抓耳挠腮、恨不得自己上身。
顾瑶迦想了想，编辑了条信息发过去：
【她的近况不需要跟我报备。】
为了维持人设，还刻意补充了句：【我最近和时季青关系还不错，暂时不想理苏卿卿。】
唐倩回得很快：【得嘞！恭喜顾姐的爱情取得大飞跃！】
后面还跟了两个小人转圈圈撒花的表情包。
【......】
“什么爱情取得大飞跃？”时季青的声音从右上方传来，顾瑶迦手比脑子先一步按灭手机屏幕，更显得做贼心虚。
她一记眼刀扫过去，时季青飞速移开视线：“一低头就看见了，不小心瞟到的，抱歉。”
嘿，真有礼貌。
意思怪她矮呗？
“和你的爱情呗。”顾瑶迦现在已经能做到骚扰时季青来得心应手，“多了一段这样暧昧的记忆，何尝不算一种飞跃呢？”
电梯“叮”的一声，打破两人之间莫名其妙的氛围。
顾瑶迦看着他有些僵硬的脸只觉得有趣：“再不进来我就先上去了。”
电梯上行速度很快，门从中缝线打开往两边移动，一抬眼，正前方正站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时季青的亲爸——时卓成。
这一眼令顾瑶迦眉心一拧。
他能主动找上来从来不会有好事。
时卓成没想到在订婚宴上闹得不可开交的两人能一起出现在电梯里，且从氛围上来看，两人的关系似乎也没那么僵硬。
他来找时季青有事，只跟顾瑶迦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顾瑶迦猛地从回忆里提取到这段剧情——
关于时卓成认回来的私生子事件。
虽然到最后这个所谓的私生子不过是个假的，只是一个曾经跟他发生过关系的女人用来争夺家产的工具。
但这件事情在时家还是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时卓成这时过来正是找时季青商讨关于财产分配的问题。
与其说是商讨，倒不如说是通知。
时卓成不会在意时季青的想法。
上一周目不知为何这个事件迟迟没有发生，或许是因为她的干涉导致蝴蝶效应，致使剧情延后。
总而言之，此情此景，顾瑶迦不会什么都不做。
她几乎是下意识攥着时季青离去的手腕，指腹柔柔摩擦他手腕靠内的位置，启唇说道：“不是说今晚去你家看电影吗？”
第71章 他全部都想起来了。
表情转换速度恐怖如斯,时季青手腕那一截皮肤抽抽地跳，回过头来眉心打着结，显然没想到顾瑶迦突然脑这么一出的动机。
“伯父,您找他谈事情会很久吗？”顾瑶迦顺势从手腕内侧往手心滑动握住他的手，身体贴上去，动作亲昵,“那我等几分钟再过来找他？”
时卓成意外两人关系的突然变化，一时摸不着头脑。
财产变更一事也没必要同他商讨什么，等事情处理地差不多再通知他也不是不行。
现如今,让两人关系再进一步才是最重要的。
时卓成在他们两人的事情上费了不少了心思,听顾瑶迦这么一说,忙摆手：“我就过来送点东西,刚好,既然你们要一起看电影，这些可以拿去吃。”
他递过来，顾瑶迦牵着时季青的手伸过去接住，有点重，外面印着果园的logo,想来是一些水果,她让时季青提着,乖巧地道了谢。
袋子转移到时季青手上,空了的手摸到他后背拍了拍,视线对上顾瑶迦挤眼弄眉，示意他也说些什么。
“谢谢爸。”时季青生硬地说了句。
时卓成没回他话，跟顾瑶迦交代了两句：“那伯父就先走了，你和他好好相处。”
“好。”顾瑶迦用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恭送人进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瞬笑脸立马收好。
一声轻笑落在顾瑶迦耳畔,回头，时季青倚着自家大门好整以暇地看她表情千变万化，堪称京剧变脸的绝佳表演。
也正是她骤变的表情，时季青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怕我又跟他起冲突然后被打？”他问。
“不然？”顾瑶迦走去自家大门，按上指纹，清脆铃声响起，“我可不喜欢你身上留太多疤，不过呢，需要上药随时找我。”
说完就准备往里走。
时季青及时叫住她：“不是说一起看电影？”
顾瑶迦回头，眼睛瞪大，再三确认：“我随口说的一句话，应付时卓成的。”
“嗯，我知道。”时季青甩了甩手，装着水果的塑料袋子窸窣作响，“所以要不要看？”
沙发挺舒服的。
顾瑶迦坐下后的第一想法。
怎么就被拐进来了呢？肯定是因为这张脸太诱惑了。
喂，不要顶着这张脸再诱惑她了，很难控制住自己的呀，稍不留神就容易越界。
万一到最后003回来告诉她：记忆碎片已经控制好了，你照样要完成讨厌度任务——
那岂不是又要压下汹涌爱意再来一遍？
她不是冷冰冰的机器人，也不是铜墙铁壁，一颗柔软的心做不到一次又一次对曾经的爱人视若无睹满口谎言。
顾瑶迦坐在沙发上，看时季青挑选影片，情绪复杂。
“看这个？”时季青调出影片名，顾瑶迦看过去，看到四个《盗梦空间》。
这部电影跟她此刻的处境莫名应景。
顾瑶迦：“可以，就看这个。”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场景，只是电影从《肖申克的救赎》变成了《盗梦空间》。
沙发旁边的位置下陷，时季青坐了过来，移了把高脚椅过来，上面放着洗好的水果，沥干了水分，拿起一颗就能吃。
夜里凉，时季青顺手给她腿上盖了条毯子，上面裹挟着股淡淡的薄荷香，就好像她被人紧紧拥抱着一样，令人遐想。
原本坐在他旁边有些心猿意马，就像是跟久违的还有感情的前男友再见面，心惊胆战地害怕发生些什么，也怕什么都不发生。
只是电影看着看着，就全身心投入了进去。
一层又一层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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