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屿安脸色白了白,道:“行,陈盎,你说的。”
他盯了她一会儿,低下头,沉默着擦肩而过。
陈盎听到他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但还是听清楚了。
陆屿安说:“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比和我在一起笑得开心。”
第二十一章 心里的声音
陈盎觉得自己最近很不对劲儿。
吃不下饭。
晚上睡不好。
上班时还老走神。
这些都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 心神不宁。
陈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因为陆屿安吗?
哼,男的不配!
陈盎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 要打起精神,要把陆屿安的影子从脑海里统统甩出去。
九月份是银行技能考核的时间点。
陈盎全身心投入练习, 戴上蓝牙耳机, 听着伤感的歌曲, 像机器人一样没有感情、没有思想地练打字、练点钞。
废寝忘食。
陈盎觉得, 自己的技能一定得到了飞升。
技能考核那天, 陈盎点钞点了七次才过。
以至于她郁闷得过马路时忘了看红绿灯。幸好老街的每个斑马线口都有装扮成侍卫的工作人员拦住了她。
车子擦身而过。
陈盎不禁想起和陆屿安的第一次见面。她甚至有些期盼地凝视着车子的背影, 直到看不见。
侍卫工作人员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姑娘,你没事吧?”
陈盎回神, 忙道了声“抱歉”,然后被好好教育了一顿“过马路要看红绿灯”。
九月也是银行的抽查季。
人行抽查清钞、总行暗访款箱,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幸运地抽到她的窗口。
陈盎郁闷得不行,下班后直奔齐馨的红娘馆,准备和她吐槽一通。
谁知到了那里, 齐馨先拉住她不吐不快。
“你都不知道我每天接触多少奇葩!装阔骗婚的、要求高到天上的、对方看不上他就把气撒在我身上的!还有今天来的那男的,半截身子都入土了, 说自己没房没车, 但存款有四五十万, 可以打败临城百分之九十男性,非要找二十几岁盘靓条顺的, 你说是不是有病,我让他出门左拐,那边有家中药铺, 抓点中药调理下脑子!”
齐馨吐槽一通,哐哐地喝水,见陈盎低垂眼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凑过去问:“陈小盎,你咋回事,情绪这么低落?”
陈盎摸摸脸,道:“有吗,没有吧。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说,相亲里的男女,有的相处两三个月就结婚,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一见钟情?找到真爱?可是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判断能和对方一辈子过下去呢?”
齐馨摆摆手道:“没这么复杂,相亲中最重要的,是能不能接受对方的短板。最短的那根板都能接受,那其他就都是优点喽。”
“拥有这种心态的人一定很乐观。”陈盎叹了口气:“有时候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别人的人生,觉得很顺利、很幸福。”
齐馨道:“你看的朋友圈吧?朋友圈里谁不是光鲜亮丽?有的是真幸福,有的是缺什么晒什么。你今天怎么回事,突然对相亲产生了兴趣?而且,这么感慨?”
陈盎想了想,沉默后还是说道:“可能是因为,他不理我了?”
齐馨问道:“你和陆屿安吵架啦?”
陈盎点头,继而道:“说起来,我和他认识半年多了,要说多喜欢吧,好像也没有,但是我发现,每当他生气、或者不理我的时候,我心里的一种感觉就十分强烈。”
“什么感觉?”
“很复杂的感觉,难过、愤怒、不甘、郁闷,心脏跳动很快,有按捺不住的兴奋,也有坠入冰河的刺痛感。”
齐馨撇了撇嘴,拍拍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道:“他不理你,你可以主动去找他啊,把事情解释清楚不就好了。”
“可我又不想这么做。因为他理我了,我就会没那种感觉。有时候想想,我挺喜欢那种感觉。”
齐馨思考半响,指着外面,道:“你也出门左拐,去抓中药调理调理。”
*
九月底,总行人事部组织了一场新入职员工一周年聚会。
为促进新人之间互相熟悉,也为激励年轻牛马更努力干活。
领导慷慨激昂地讲了什么,陈盎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在用餐的时候,大家互相起哄,她勉强喝了一杯酒。
或许是从未喝过酒的缘故,陈盎觉得胃里很不舒服。
叶崟提出送她回家,半路上,陈盎就忍不住下车,找了个地方吐了一场。叶崟从车上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她。
陈盎接过,道了一声谢。
叶崟见她很不舒服的样子,提议道:“我们去附近走走吧,吹吹风会好很多。”
“好。”陈盎接受了提议。
夏日的夜晚,才八点多,马路上有许多人闲逛,两人来到一处人少的阁楼,爬上去后正好可以看见将临城分割成两半的整条河流。
陈盎每天都路过这里,但从未停下脚步,静静地看过夜里流淌的河。
阁楼每一层都围绕一圈黄色小灯,光芒微亮,可以看清路面,但不清晰。
走了一会儿,叶崟说道:“应该叫你男朋友来接你的,但我今晚突然很想找人说说话。”
“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们没在一起过。”陈盎知道他指的陆屿安,摇了摇头,沉思片刻后,问,“叶学长,你想和我说什么吗?”
叶崟停下脚步,倚靠围栏,摸出一根烟和一个打火机,将烟送入口中,摁了几次打火机没点燃,他无奈地笑了笑,将打火机和烟随手扔进垃圾桶。
叶崟说道:“可能是她要结婚了吧。”
陈盎问:“前女友?”
叶崟点头:“是啊,上次跨年夜,我出国见了她。她找到了一个比我优秀、比我合适的人,过得很幸福,我也说不出来心里什么感受,替她欣慰,也有些嫉妒。”
“嫉妒她新男友?”
“嫉妒她。”
陈盎仔细回忆了下,记起了那次跨年,当时,她鼓起勇气邀请叶崟一起来参加老街的跨年活动,可他说要陪父母去国外。
原来这是他的借口。
叶崟抬头,眼里倒映着阁楼微弱的光,缓缓道:“她是我大学里遇见的,算是我的初恋。可她家里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把她送出国定居,我也跟着跑到国外待了两年,但最后还是分开了。”
陈盎心想,原来,白月光也有属于自己的白月光。在普通人眼里完美无缺的人,也会遇到更好的人,然后被不同意,被拆开,被迫分离。叶崟轻描淡写几个字揭过,但是他的表情看起来并不轻松。
叶崟继续道:“回国后,我交往了很多个女朋友,但一直找不到她身上的感觉,所以都非常短暂。直到你的出现,陈盎。”
陈盎愣了愣:“我?”
叶崟道:“嗯,虽然你刚开始故意接近的样子,我不太喜欢。但后来接触多了,发现你本质上是一个单纯善良的人,所以才会偶尔回应你。”
陈盎有点尴尬,道:“叶学长,我觉得你误会了。”
叶崟道:“我也没想要怎么样,只是在向你诉说我的感觉。”
一阵夜风吹过,轻轻掀起叶崟的刘海,这张脸还是和记忆中一样精致优越。
换做以前,她听到这些话,一定会欢欣雀跃得不得了,原来自己在叶崟心里是一个特别的、和别人不一样的存在。
但现在,不管是听他说起他的白月光,还是看着这张姣好的脸,陈盎心里都毫无感觉。
一点波澜也未曾泛起。
陈盎脑海里不合时宜地闪现过几个画面。
在温城海边的民宿,露台的月光下,陆屿安也是这样,和自己慢慢诉说着以前的事。
泳池里,他顶着一张湿漉漉的脸,把自己拉到水中,拉到他的怀中。
他曾经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那时她的心里似懂非懂,在抗拒,在逃避,在稀里糊涂的。
但在这一瞬间,陈盎明白了。
原来那天在灵隐寺,跪在佛前的那一刻,她真的听到了自己心里的声音。
第二十二章 大女主心态
陈盎纠结了几天, 决定主动去联系陆屿安。
她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能屈能伸。删删改改写了一篇小作文,陈盎又一次很满意, 点击发送——
红色感叹号。
陈盎:“!”
这男的什么脾气,动不动删微信?!
陈盎掀开被子, 下床穿上拖鞋, 跑到窗边推开窗子, 从二楼可以看见宋蕴之的店铺开着门。
陈盎给她发消息, 问:“蕴之, 陆屿安今天有来你店里吗?”
如果他在, 陈盎决定去搞个偶遇。
宋蕴之很快回复:“没有呢。不过有个消息,我想了想还是当面告诉你比较好, 你方便的话来我店里。”
陈盎觉得她神秘兮兮,有什么话不能在手机上说,但还是穿好鞋子,换上衣服出门。
一分钟就来到宋蕴之的古装店。
今天店里人少,她托着腮,坐在前台, 漫无目的地甩着一串珍珠项链,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见到陈盎眼睛一亮, 招呼她赶快过来。
陈盎走过去, 问:“蕴之,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
宋蕴之突然叹了口气, 表情变得复杂,说道:“小盎啊,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说了你可千万别激动啊。我表哥他,要订婚了。”
陈盎愣了愣:“谁?陆屿安?”
宋蕴之点头。
陈盎不可思议:“可是他……我,我们……就两个月不到的时间。这么快吗?”
宋蕴之道:“两个月的时间不短,两个月都够换两个男朋友了。陆奶奶着急抱孙子,估计明年孩子都可以出来了。”
陈盎沉默了许久,宋蕴之抓住她的手臂摇晃:“小盎,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陈盎抬头,问:“女方是谁?”
宋蕴之指甲点过唇畔,道:“我不太熟。只知道从小就认识,两家是世交,也算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
一句比一句更刺痛神经。
陈盎说不出来什么感受,只觉得心脏胀痛,胃里翻江倒海。
宋蕴之见她脸色苍白,忙抚了抚她的背,说道:“哎呀,我觉得你们分手还挺可惜的,其实他俩本来也没那么快,但陆氏的生意最近出了点问题,急需资金周转,女方从小就暗恋我表哥,说是两人结婚,将她家的公司整个陪嫁过来呢。小盎,你还好吧,真的没事吗,怎么不说话了呀?”
陈盎摇了摇头:“我们没在一起过,算不上分手。”
宋蕴之右手遮在唇侧,小声道:“我知道他们订婚的时间和地点,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要不要见他最后一面?”
陈盎冷笑道:“他是快要死了吗,最后一面?”
宋蕴之:“……”
陈盎道:“蕴之,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我先走了。”
宋蕴之在后面叫她:“哎不是,小盎,你就没什么想说的,想做的?”
陈盎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
走着走着,陈盎一抬头,发现自己来到了齐馨的红娘馆。
来都来了。
陈盎准备进去坐坐。
齐馨刚送走一个客户,见她默不作声地走进来,一言不发地坐到角落里发呆,于是走过去,认真地盯了几秒,问:“陈小盎,你不对劲儿。”
陈盎扭开脸。
齐馨把她的脸掰回来,道:“你怎么一脸怨妇的表情?”
陈盎想开口解释,可刚张开嘴,两颗眼泪就先“啪嗒”一声掉下来。
齐馨吓了一跳,忙给她擦眼泪。
“男的好讨厌啊,男的没一个是好东西。”陈盎抱着齐馨痛哭流涕。
十分钟后,发泄完情绪,陈盎又觉得丢人现眼,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齐馨从热水瓶里给她倒了一杯开水,道:“你之前不是不喜欢他吗,现在怎么还为一个男的哭上了?”
陈盎顶着红红的眼睛和鼻子,认真思考半响,道:“刚认识那会儿,我不是还在纠结叶崟吗,陆屿安很优秀,光芒万丈的,他的靠近,让我有一段时间忘记了求而不得的痛苦。怎么说呢,这就好比失恋中出现的一个调和剂。我一直觉得,自己拿他当转移痛苦的工具人,有点愧疚,可现在,好像又不止愧疚的感觉。”
齐馨道:“陈小盎,你现在文绉绉的我都害怕。哎不是,那叶崟说的那些话又怎么回事,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陈盎摇头:“不喜欢了,已经把他踢出我的白月光序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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