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榆寒毛倒竖,挣扎着想要下马。
闻祁冷声警告道:“再动我就把他们全杀了。”
时榆顿时不敢动了,身体僵硬地窝在他怀里。
路淮阳伸手喊了一声“时姑娘”,却被路淮瑶立马拉回去,冲他哭着摇头,“阿兄,我们惹不起。”
时榆愧疚地看了他们兄妹二人一眼,黑白分明的眼里只剩下死灰。
闻祁调转马头就走。
一路策马狂奔,时榆五脏六腑被颠得挪了位置,胃里直反酸水,眼前一阵天昏地转的。
她不想碰闻祁,可是剧烈晃动的身体没有支撑根本坐不稳,在差点掉下去之后,她只好伸手拽住闻祁的衣襟。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闻祁终于停了下来,提溜着她一起从马背上跳下来,落地时,她重心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闻祁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自嘲地笑笑,她还在奢望什么?闻祁此时此刻估计恨不得杀她而后快,怎么可能会扶她,她忙撑着从地上站起来,垂眸盯着足尖。
手腕忽地一紧,她被一股大力拉拽着走进驿站。她亦步亦趋地被拉着走,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他要做什么?
闻祁拉着她一路闯进房间里,将她往床上一扔。
时榆扑倒在床上,看到闻祈走了过来,不禁想起云来镇那次闻祁险些对她用强,她心里骤然一紧,忙将身体缩在床角,双臂死死抱住自己。
闻祁站在床边,一双漆黑的凤目沉沉地盯着她,起伏不定的胸膛彰显着他此刻压抑到极致的怒意。
没抓到她之前,他明明想剥了她的皮,可抓到她之后,他想着只要她能主动走向他,能重新回到他身边,他可以不计前嫌,重新开始,他甚至可以满足她的任何要求。
除了离开他。
可她不仅没有走向他,反而拼死护在别的男人面前,甚至还求着他放她远走高飞!
他恨不得直接杀了她一了百了。
可是又舍不得,舍不得碰她一根手指,舍不得她受一丁点伤。
舍不得,又奈何她不得。
他何曾被人拿捏至此,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心里憋闷得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无处发泄。
可看着她望过来的眼神里充满戒备和恐惧时,他心里又是狠狠一阵刺痛。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时榆愣愣地看着闻祁离开的背影,不明所以。
等了半晌,确定闻祁不再回来,她才卸下浑身的戒备,劫后余生地松下一口气。
可是这种放松并没有持续太久,时榆知道,闻祁绝不会轻易地放过她,可又不知闻祁究竟会如何处置她,只能煎熬的等待着。
而这种等待,反而像是凌迟。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小喜端着一托盘热腾腾的饭菜推门走了进来。
时榆震惊道:“小喜?你怎么来了?”
小喜将饭菜放在桌上,走到床边坐下,“是王爷带我来的,他让我在驿站里等着,说你很快就会回来。”
时榆抿唇,原来闻祁早就查出了她的逃跑路线,难怪早早地等待在山脚下截胡。
她忽然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原来无论她怎么拼命挣扎,都逃脱不了闻祁的天罗地网。果真是不该招惹他的。
“榆姐姐,王爷说你肚子饿着,让你先用过膳在歇息。”
时榆无精打采道:“我不饿,放着吧。”
小喜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拉住她的手劝道:“榆姐姐,你还是放弃吧,长安已经变天了,如今是王爷大权在握,你是逃不掉的。”
“变天?”时榆心中一惊,“长安发生了什么?”
小喜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康王和宣王同时逼宫,被王爷斩杀于宫内,之后皇上病重,下旨由王爷监国。”
时榆倒吸了一口冷气,追问:“康王和宣王逼宫?何时的事?”
小喜道:“就在你离开的当晚。”
时榆怔住,随即反应过来什么,一股后怕袭来。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宣王应该是想利用那份假名单陷害闻祁,却不知怎么被闻祁反将了一军。
后面也不知闻祁用了什么计策,竟然能挑拨得康宣二王迫不及待地逼宫,然后他坐收渔利……
不过短短一夜之间,他就翻了长安的天,不仅掌握了执政大权,还敢亲自出长安来抓她。
这样的人智多近妖,又心狠手辣,她怎么可能斗得过。
时榆紧绷的情绪在看到小喜之后莫名地缓了下来。
用过到饭后,不一会儿困意袭来。
她在旅途中一直提心吊胆的不敢睡,现在被抓了,倒是有机会睡上一会儿了。
昏昏沉沉中,周围静得出奇,时榆觉得自己像是置身在冰窖里,四面八方都是刺骨的冷意,冻得她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
入目是万里冰封的雪原,她只身站在一望无际的雪地里,天地旷静的吓人。
这是哪儿?
她在雪地里走着,天上忽然飘下鹅毛大雪,飞飞扬扬间,来时的脚印被大雪覆盖,去时的路也不知在何方。
她心里忽然很不安,拔腿在大雪中奔跑,想要逃离什么,但怎么都找不到方向,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就在这时,正前方出现一个人,那人披着和雪一样洁白的大氅,站在风雪里朝她远远地伸出手,柔声唤道:“阿榆,过来。”
她差点以为是阿初,可随后又发现他目光阴戾地盯着自己,分明是那个可怕的闻祈。她根本不敢理会,见鬼似的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跑。
风雪碎瓷似的打在她的脸上,她也顾不上疼,只是发疯似的跑。
然而,那张避之如蛇蝎的面孔倏然出现在她面前,铁钳一样冰冷的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声如恶鬼。
“阿榆,你跑什么?”
时榆惊坐而起,捂着自己的脖子直喘粗气,背上的冷汗凉飕飕的,她惊魂未定地缓了会儿,定睛瞧了一眼前方,入目的是驿站里的青帐。
是个梦。
她塌下双肩,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觉得嗓子有些干燥,想要下床去喝水,刚垂下腿,便看见紧挨在床边地铺上睡意正酣的小喜。
这些日子这丫头跟着闻祁他们一路马不停蹄地追她,担惊受怕又舟车劳顿,肯定累及了吧。
还是别惊醒她了。
她缩回腿,重新躺下。
这一醒却再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睛看着帐顶胡思乱想。
也不知道路淮阳兄妹二人如何了,他们心里一定在怪自己吧,毕竟是她连累他们镖局死了那么多人。
天边翻起了鱼肚白,时榆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立即闭上眼睛假装未醒。
门外传来长丰的声音:“别睡了,该启程了。”
时榆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她如今是一点也不想面对闻祁。
她没什么行礼可收,草草洗漱后,就随长丰出了驿站。
驿站门外停着两辆马车,长丰带着她们来到后面一辆马车前,又将一个食盒递给小喜,对着时榆道:“时间紧迫,这是早点,你们就在车上将就着用吧。”
如此急着赶路,看来闻祁是在担心长安生变吧。
她目光一闪,看了一眼前面的马车,没看见闻祁的身影,想是就在那辆马车里。
她先行上了马车,小喜急急忙忙地跟上来。
小喜打开食盒,惊讶道:“竟然都是长安的糕点。”
时榆淡淡瞥了一眼,确实是长安的糕点,许是驿站的厨师是长安来的,她并未在意,只是觉得头有些昏沉,许是连夜来没睡好的缘故,便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起来。
这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隐隐约约听见小喜在她旁边哭,不停地喊她。
她挣扎着想醒来,却觉得身体沉重得像是一会儿溺进水里,一会儿又像是架在了火上烤,时冷时热,怎么都清醒不过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鼻尖忽然充盈着一股清冷的白檀香的气息,她感觉自己被人抱起下了马车,夜风凉凉地落在她脸上,她感觉滚烫的身子有些许舒适。
随后她很快又进入一个密不透风的暖和空间里,被小心翼翼地抱在一个熟悉的怀里。
苦涩的药汁被灌进口中,她痛苦地皱了皱眉头,温凉的指尖停在她眉心轻轻撵了撵。
不一会儿,她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待她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闻祁的腿上,而闻祁单手支着凭几阖着眼睛,似乎是睡熟了。
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闻祁,秀目里暗芒一掠。
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一只体型如蝇的小飞虫悄悄地从她腰上的荷包里飞了出来,径直飞向闻祁的耳朵。
时榆目不转睛地盯着摄魂蛊,眼见着摄魂蛊就要钻进闻祁的耳朵。
突然——
一双修长如玉的手指截住了它,并指一用力,将摄魂蛊摁死在了指间。
第35章 章35 摊牌
时榆心猛地一抖, 艰难地转动眼珠子,对上头顶上那双深沉似潭的漆黑眼眸。
“你要对我用摄魂蛊?”刚睡醒的低沉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失望。
时榆喉咙干涩,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怎知, 它是摄魂蛊?”
闻祁唇线抿得紧紧的,胸中还未平息的怒潮再次翻涌起来。
她就这么想离开自己, 为此不惜对他使用摄魂蛊控制他?
“我怎么知道……”
他低低笑了起来, 像是再也忍无可忍,定定地看着她, 故意一字一句说给她听:“当然是因为, 我根本没有失忆,这些蛊虫还是你当初教我认的,你忘了?”
时榆无悲无喜地望着他,眼里一丝波动也无。
闻祁心弦猛地一颤, 瞬间明白了他们之间的问题出在哪儿。
“……你早就发现了?”
时榆撑着身体坐起来, 目光平静地直视着他。
“你终于肯承认了。”
“你也知道被欺骗的感觉不好受,那你当初选择假死离开,就没有想过我会痛苦吗?”
“如果你实在不想和我纠缠,在我找上你的时候你就该跟我说清楚缘由,我要是知道你不愿意和我相认,必不会胡搅蛮缠。”
原来如此。
原来她早就发现他不是她心目中的阿初了。
难怪她费尽心思想方设法地也要离开他。
“我给过你机会让你离开,是你自己又主动送上门来,是你再次招惹的我。”
闻祁忽然低头阴恻恻地笑了一声,再抬头时, 眸光里闪烁着阴郁偏执的暗芒,“既然你招惹了我,那就休想再离开!”
时榆没想到事情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更没想到闻祁表面上看着光风霁月,内心里确实个不折不扣的阴暗疯子。
她一时郁怒攻心,呕了一口血出来,身体摇摇欲坠地向后倒去。
闻祁神色一变,急忙伸手来拉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别碰我,恶心!”
闻祈定住,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
恶心?
这两个字刺得他心里一阵剧痛!
既然如此,那不防恶心到底。
他迅速出手将她捞了过来,低头野蛮地吻上她的唇,他吻得毫无章法,甚至带了些许惩罚的意味,不一会儿血腥在他们纠缠不休的唇齿间弥漫。
时榆挣扎着推他,他却将她禁锢的更紧,发了狠地吻她,连带着将她嘴里的腥咸尽数吞下。
怀中的人忽然卸了力气。
闻祈怔忪,垂眼看她,却见她小脸煞白地闭着眼睛,人已经昏迷了过去。
他脸色一变,急唤道:“阿榆!”
时榆就像个破败的人偶,脑袋耷拉没有任何反应。
他心里终于慌了,连声音都颤抖了几分,“去附近的医馆!”
……
“这位姑娘脉弦而涩,乃是气机郁滞,气血不畅之象,加上身体虚乏染上风寒,这才导致吐血昏迷。不过呕出来的是淤血,反而好些。老夫先开几副解郁疏散的方子试试,服药期间切记好生修养,不可再妄动肝火。”大夫起身嘱咐道。
闻祈微微点头,“有劳。”
大夫退下,闻祁目光沉沉地看着躺在床上陷入昏迷的时榆,紧蹙的眉心始终没有展开过。
“王爷,接下来怎么办?”崔七问。
“去找家客栈,干净舒适些的。”
崔七听说主子话里的意思,连忙劝阻道:“可是我们为了找时姑娘已经出来太久了,若是不尽快回去,只怕夜长梦多。”
闻祈沉声道:“去办!”
崔七只好退下。
等时榆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黑了,她偏头看了一眼外侧,见闻祈正坐在床沿上看着他。
“醒了。”他声音里是少见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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