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祁,算我求你。”
闻祁心尖猛地一颤,不知是为时榆的那声“闻祁”,还是为时榆的那句央求。
见她呆滞的双眸里盈盈含光,盛满期待,已然恢复了从前的几分鲜活,心里终是一软,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时榆神色忽地一滞,渐渐起了几分防备,她松开他的手臂,向后退了一步,小心问:“什么条件?”
那一步,退得闻祁心如刀割,他握了握拳,道:“做我的侧妃。”
时榆垂下眼睫,朱唇轻抿着,显得很抗拒。
闻祁心又是一阵刺痛。
她依旧不愿意嫁给他。
半晌后,时榆凄然道:“我以为你是在意我的,看来是我想错了,如果你真的在意我,就不会在正妃进门前娶我进门,让我受世人指摘,身披骂名。”
闻祁疾声道:“有本王护着谁敢骂你?!”
“是吗?他们就算不明面上骂,也会在心里骂,一句‘成何体统’压下来便能让我以后不得翻身。”
长安最讲礼法纲常,但她自幼在乡野长大,其实并不在乎,她只是需要一个能阻拦闻祁的理由。
闻祁忽然脱口道:“那就做我的王妃,我看谁还敢议论。”
时榆睁大眼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闻祁此话一出,便觉得豁然开朗,好像事情本该如此。
他起身拉起她的手握住,郑重道:“你既然那么在意流言蜚语,那我就娶你做王妃,这样就能堵住他们的嘴了。”
如今朝政大权已尽在他的掌握中,虽然还有些老顽固不服,但眼下老东西就剩下他这一个儿子,再不服也得服。老东西的指婚原本他就没放在眼里,之所以留着婚约是为了不留下把柄让人攻讦。
原是想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再废了婚约,可她既然这般在乎名分,他也就不想顾虑那么多了,他只想将她先牢牢地栓在身边,不是是人,还是名义。
时榆没想到他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按照他这样的性格和身份,这确实足见他的情意之真切。
但感情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也不再是那个她想相伴一生的人了。还有,他明明有婚约在身,却为了娶她擅自悔婚,那天下人会怎么看?
祸国殃民的妖妃、色令智昏的昏君?
在现在这个时候,若是群起而谏,事情不会善了。换句话说,只要是跟他在一起,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平静,只会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时榆张了张口,见他眼底的决然,知道跟他吵起来也没用,无非就是把她关起来,直到她认错。
她上前半步,又拉了拉闻祁的手,放柔声音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想要给我名分,可我并不只是在乎一个名分,还在意我们的未来,你现在还不能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来……”
闻言,闻祁心神一震,低头看她,见佳人秀脸低垂,顿觉笼罩在心头间的连日阴霾一扫而空,他一把将时榆拉入怀中,紧紧抱住。
“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太好了,你心里还有我。”
闻祁忽然捧起她的脸,眼眸里满是喜悦,温柔怜爱的一吻就这样落在她的额头上。
时榆愕然,呆愣愣的。
过了许久,闻祁才放开她,喊道:“崔七。”
一阵窸窣后,崔七从树上跃下,站在窗外,声音洪亮:“在!”
时榆见他就躲在窗外的银杏树上,定是将方才窗内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脸红耳热,忙背转过去。
闻祁看着她的模样,嘴角忍不住上扬,朗声道:“去择铺子。”
“是。”崔七笑着回应。
第43章 章43 桃花
药铺很快择好了地段, 就在距离王府向东三条街的位置,散散步的距离就到了。
闻祁原本命崔七将铺子装点好,但时榆想自己来,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每日带着小喜去铺子里忙活。
铺子崔七他们早已扫洒好,连药柜都摆好了, 时榆和小喜每日只需要将进来的药材分门别类地整理归置好即可。
郭老爹的药铺叫做“怀仁堂”, 时榆决定承其志,沿用了“怀仁堂”为铺名。
一切准备完毕, 时榆择了吉日开张, 许是地段好,门面整洁,开张以来生意好得不得了。
时榆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早出晚归, 竟觉得无比的充实。
闻祁只当时榆想开个医药铺子打发打发时间, 没想到这一打发他竟一连多日都不曾同时榆说上话。
她每日起早贪黑地往怀仁堂里钻,比他上朝还要早。
他疑心窦起,以为时榆是在故意躲着他,趁着这日下朝后,换了便服去了怀仁堂。
马车停在门口,他撩起车帘看去,一时看呆了。
药堂里,时榆穿着浅绿色的粗布素衣,身上系着围裙, 头上梳着简单的螺髻,简简单单一根银钗,未施脂粉, 淡雅地如刚出绿波的新荷。
她一会儿忙进,一会儿忙出,时值阳春,她白皙的额头上忙出了一层薄汗,脸颊嫣红,杏眼含笑,像极了还在李家村时的她。
看她的模样竟是真得忙碌,倒不是故意躲着他。
罢了,她欢喜就好。
下了马车入内,时榆瞧见他时呆了一下,随即像是生怕被人撞见似的,左右看了一眼,然后疾步上来拉他穿入后堂,一边说:“你怎么来了?”
闻祁笑:“怎么?我出钱开的店还不能来了?”
时榆想起这店虽是她管着,但名义上确实是王府财产,讪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是王爷之尊,要是被别的客人撞见不知道又有什么闲话。”
就这么怕和他沾染是非?
闻祁默然不语。
时榆见闻祁面有愠色,知他多想,只好耐心解释:“我的意思是你毕竟是王爷,外人要是知道这铺子是你开的,定然蜂拥而来,现下生意已经很忙了,要是生意再好我怕是连王府都回不了了。”
她知道闻祁很在意她不回去,故意挑这些说,闻祁眉头果然皱得更紧,道:“王府不缺这些钱,你每日来坐一下便好,其他的事情都交给佣工们做,何必事事亲为?”
时榆忽然反问他:“那你为何还要亲自去处理朝政?”
闻祁哑然,他处理的是国家大事,跟她处理药铺生意岂可相提并论。
但转念一想,朝政于他大概就如同药铺于时榆,非亲自处置才放心,便释然了,点了点头。
时榆还以为他听进去了,紧接着就听他说:“那我以后从后门进来。”
按照惯例,每逢春耕时,皇帝需沐浴斋戒去郊外祭祀神农坛。如今皇帝病重不起,此事就落在闻祁身上。
是以,一连多日闻祁在郊外神农坛斋戒不得回,更别提来时榆的怀仁堂。
时榆只觉得这样的日子过着也不错。
这日,大黄突然冲到了街上,小喜和伙计怎么都抓不回来,小喜只好回来告诉时榆。
自从开了药铺后,大黄就留在药铺看门,一向乖顺,很少上街,好端端地怎么突然跑出去了,一定是有什么事情。
她将药交给客人,吩咐小喜留下看顾铺子,自己拿了平日里召唤大黄的哨子出了门。
按小喜所说的地方寻去,一直不见大黄身影。
她便拿出哨子吹了几下,不一会,大黄从街当头拐出来,四蹄翻飞,甩着长长的舌头直奔她而来,身后竟然跟着一只漂亮的大白狗。
见状,时榆总算明白大黄怎么回事?
原来是去“拐带良家妇女”了。
正在此时,一匹马忽从身后疾驰而来,错过时榆时,冲势迅猛,带得时榆裙摆跟着扬起。
眼见要与大黄它们迎面撞上,大黄还吐着它的舌头撒欢似的冲过来,完全不知大祸临头。
时榆慌忙冲大黄跑去,一边喊道:“大黄,快让开!快让开!”
马上的人本是着急赶路,听到这声大喊才注意到前面的两只狗,连忙拽着缰绳吁——地一声,骏马一声长嘶,扬起前蹄如人立。
大黄和大白正好趁机从它扬起的马蹄下飞奔过来,一瞬间奔到时榆面前。
只是那马背上的人收势不住,从马背上滚落在地,面朝下,竟是一动不动。
时榆心下咯噔一跳,莫不是摔死了?
街上的人已经围观过来,没有人敢上来,站在附近对着他们议论纷纷。
她心里慌得厉害,强力镇定地走过去,颤抖着手将人翻过来,探了探鼻息。
热的。
时榆长长吁了一口气,看来是落下不慎撞了头,直接昏迷了过去。
这人是个少年模样,长相秀气,衣饰华贵,显然是个富贵的公子哥,如今却被她的狗惊扰落马,若是就这样扔在大街上不管不顾,万一出了事可就不好办了。
恰好出来寻大黄的两个伙计也找了过来,她叫二人搭把手先将人抬回铺子里,放在后堂她午憩的榻上躺着。
又见他额头上撞破了皮,高高肿起还流着血,她让小喜取来止血散撒上,又拿了绷带包扎。
萧贺川只觉额头一股刺痛,恍恍惚惚地睁开眼,便见一截纤纤皓腕缓缓从眼前划过,似在往自己额头上绷什么东西。
时榆见他醒了,歉然道:“你额头受了伤,我先替你包扎一下。”
萧贺川起初一阵眩晕,定了定神后,眼前渐渐明晰,只见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正关切地望着他,朱颜绿鬓,嘴角含笑,只觉心神一晃,又晕了几分。
“是姑娘救的我?”
时榆点头,又道:“公子是为了避让我家的大黄狗才受伤的,说起来这事还要怪我,公子放心,医药费我会如数赔付的。”
萧贺川摸了摸额头,只是摔破了点皮,并无大碍。
“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姑娘不必介怀。”说着,他坐起身,向时榆拱了拱手,“我叫萧贺川,敢问姑娘芳名?”
时榆见萧贺川性格爽朗,不拘小节,很觉亲近,当下直接报出自己的姓名。
“时榆。”
萧贺川下了塌,四处打量,看了前头的街市一眼,扭头问道:“时姑娘是这家铺子的掌柜?”
时榆也不否认,“是。”
萧贺川顿时道:“那可太巧了,这条街上的铺子都是我家的,我与时姑娘可真是有缘。”
时榆大惊:“公子是说……这一条街都是你家的?”这里是天子脚下,一条街的商铺那可是价值连城,那是得多有钱才能买下?
萧贺川得意地点了点头,道:“我们家在江南可是首富,区区一条街而已,不在话下。”
原来是江南首富,难怪他不需要自己的赔偿。
萧贺川又冲她拍了拍胸脯,豪气道:“时姑娘与我有救命之恩,以后时姑娘的铺子就被小爷罩了。”
时榆见他把此处当做自己的家一样,竟毫不见外地拎壶自斟自饮了一杯水,转念一想,这铺面都是他家的,可不就是他自己的家么。
正在这时,门外有一队人闻讯赶来接萧贺川,他就告辞离开了
时榆原以为萧贺川那一日所言只是客气之语,谁知他竟真的隔三差五地上门来,不是带人来买药,就是带人来帮忙打下手,时榆怎么“推脱”都不推脱不走,见他确实一番好心,也就由着他了。
这日时榆在穿廊海棠树下分拣药材,萧贺川在一旁非要打下手,帮着将药材装入匣中。
通过这段时日的了解,时榆知道萧贺川这个人多少有点“无赖”,只要他想干的事情,那就是死缠烂打也要做的。
只要不伤大雅,不碰底线,时榆倒也由着他,只盼着他赶紧过了这个新鲜劲儿,就别整天往她这里跑了。
微风掠过,树上落下几朵海棠下来,一朵正好落在时榆的头上。
时榆也感觉到了,伸手去头上摸,只是没摸到。
萧贺川笑着凑近她,“是在这里。”伸手替她摘了,捏在指尖转了转,然后送到鼻端嗅了嗅,笑吟吟道,“你这里的海棠花,可比别处的都要香上三分。”
时榆心里无语。这般轻浮浪荡,想是经常去那风月之地学来的。
萧贺川笑着,忽然笑容一僵,盯着时榆身后问:“你是何人?”
时榆一听,愣了一下,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急忙站起转身,果然见闻祁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沉着一张俊脸,漆眸森冷地盯着萧贺川,问她:“他是谁?”
他不问萧贺川只问她,显然是没将萧贺川放在眼里。
时榆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他不是在东郊祭祀么,怎么突然来她这里了?她如实回答:“他是铺面的东家。”
“东家?”闻祁这才转眸看向时榆,眉宇蓄着浓浓的不悦,“他在这里做什么?”
时榆刚想解释,萧贺川睨着闻祁,不爽地问道:“你又是谁?”
34/43 首页 上一页 32 33 34 35 36 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