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贺川道:“你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那日我见你和慎王站在一起,眼里的畏惧多过爱意,你或许对他有情,但你更多的却是害怕他。”
时榆默然,只听萧贺川又道:“如果你真的想留在他身边就不会出来开店,他可是慎王,若是你一心扑在他身上,又怎么会出来抛头露面地营生?只怕每日只想守在府里等他归来才对。”
萧贺川见时榆抓住舱壁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泛白,便知道猜对了。
他起身走到时榆身边,诚恳道:“时姑娘,我说过,无论你信与不信,我对你是真心的。不过你放心,你不用给我任何回应,也无需有任何心理负担,我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小喜默默地看了时榆一眼,时榆抿着唇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我看得出你在长安并不开心,你能将药铺生意做起来,自然同那些闺阁女子不一样,你应该在广阔的天空里自由飞翔,而不是被关在笼子里做只供人取乐的金丝雀。”
萧贺川忽然绕到时榆面前,目光诚挚地注视着她,道:“时姑娘,下个月我就要回江南了,如果你想离开,我就有办法带你一起离开长安,并且能让慎王再也找不到你。”
第45章 章45 就计
船缓缓靠近码头, 时榆和小喜上了岸。
这个码头距离王府仅十几丈远,回去的路上,时榆心潮起伏。
不得不说, 她有些心动了。
这些时日, 她表面上虽看着和闻祁相安无事,可她心知, 那是近乎哀大莫过于心死的无力妥协而已。
在萧贺川出现之前, 她原本已经开始认命,不求一人心, 但求相敬如宾。如今萧贺川这么一说, 她那颗死灰复燃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萧贺川的真诚她是看在眼里的,决计不会像宣王那样利用她,再说她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
她相信萧贺川说的都是真的,以他的能力, 应该有办法让她脱身并远走高飞。
三日后, 有人拿着一张有川穹和红花的药方来抓药,时榆看了那人一眼,发现是个面生的。
红花和川穹都有活血祛瘀的功效,但两者一般不放在一起,以免药性太过霸道,是以一般大夫不会将这两样开在一个方子里。
萧贺川那日说过,此后每隔几日他都会安排不同的人上门购药,为了防止被闻祁的暗卫察觉,仅以药材红花和川穹为暗号, 如果她考虑好了,就让买药之人带信给他。
时榆将药递给那人道:“告诉他,我答应了。”
那人点点头, 迅速离开。
过了两日,萧贺川的人传信道:“一切照旧,静待时机。”
这日时榆正在前堂忙碌,忽见趴在地上睡觉的大黄突然扬起脑袋,尾巴摇得蒲扇似的一溜烟地往后院冲去。
能让大黄如此摇尾乞怜之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时榆停下手中的活计,来到后院,果见闻祁提着一篮子新鲜的樱桃,长身鹤立地站在海棠树下,正午的阳光从树隙间洒在他身上,斑斑驳驳,似流萤萦绕,宛若梦中人。
时榆心尖忽然间似被羽毛拂过一般,微微一动,她浅笑道:“这个时辰,你怎么来了?”
“刚下朝,内务府刚从姑苏采购了一批樱桃回来,我想着你爱吃,就先给你送来,快过来尝尝。”说着,闻祁将篮子里的樱桃端出放在石桌上,顺便撩衣坐在石凳上。
时榆走过去坐下,见樱桃颗颗红润饱满,散发着淡淡的光泽,还沾着些许水渍,显然已经洗过。
她挑了一颗送入嘴中,果然很对她的胃口。
“味道如何?”闻祁问。
时榆满足地点点头,“好吃,脆甜可口。”说着,捡了一颗送到他唇边,笑盈盈地说,“你也尝尝。”
闻祁先是一愣,旋即眸光一亮,笑着张开嘴吃下去,刚嚼了两口,笑容立时僵住,只觉得半张脸颊都被樱桃酸麻了,眼皮一跳一跳的。
时榆见状,噗嗤一声,哈哈大笑起来,一副奸计得逞的小模样。
闻祁呆住了,眼前的时榆笑得花枝乱颤,脸颊微红,就像山间带了露珠和阳光的野雏菊,鲜活又肆意,鬼灵精怪的。
当初,阿榆就是喜欢这样逗弄阿初。
闻祁心中只觉一股热流淌过,暖烘烘的,暖得他眼眶也跟着发热。
最初的酸涩过后,果汁开始由酸转甜,齿颊生香,余味悠长,就像他和阿榆一样,苦尽之后,终得甘来。
他忽然觉得这颗樱桃,是他吃过最好吃的樱桃。
时榆又拿了一颗捏在指间晃了晃,“还想不想尝尝?”时榆最爱吃酸,果子是越酸越喜欢吃,这樱桃的口味于她是正好,但于闻祁那可真是能酸掉大牙。
闻祁瞧着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弯唇浅笑,就在时榆得意忘形之际,他突然凑过去一口含住时榆指间的樱桃。
时榆定住。
那樱桃个头不大,被闻祁那么一含,顿时将时榆的手也含了进去。
时榆只觉得包裹住指尖的柔软似两块炭火,连忙抽回手,红着脸低头不说话。
闻祁则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慢慢咀嚼着樱桃,心情十分愉悦的样子。
时榆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起身就走:“我先去忙……”话未说话,一股拽力将她拉回,她猝不及防地跌落进一堵温热的怀里。
春风送香,鸟语轻唱,二人四目相对,闻祁那双星眸里满是她的模样,抬手将她鬓边的一缕乱发轻柔地别在而后,指尖拂过时,犹如一抹电流轻击。
时榆只觉心跳快得厉害,无所适从。
只听他低笑一声,俯身下来。
时榆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就下意识的伸手挡住了他。
闻祁疑惑地看她。
时榆将他推起,跟着坐直,微微侧过身子说:“暮春了。”
闻祁不解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拥着她问道:“暮春怎么了?”
时榆绞着手,低头道:“入秋后你就要娶王妃进门了。”
“……”
闻祁反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吃醋了?
他好笑地看着她毛茸茸的头顶,爱极了她这幅温柔小意的模样,故意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婚期确实定在入秋。”
时榆咬着唇没说话。
闻祁见了很是心疼,本想告诉她不会有王妃进门,却见时榆忽然抬头,一双杏眼布满担忧地望着他,“那未来主母性格好不好?她会不会容不下我呀?”
闻祁心里满是柔软,握住时榆的小手,心想这难道就是赵旭所说的女人越是在乎一个男人时,越会对情敌表现得特别紧张?
他原想告诉时榆他不会娶左相的女儿,但见时榆难得为他争风吃醋,他心里倍加欢喜,竟想多看两眼。
他故作思索道:“听说性格温婉,有容人之量,应当是不会为难人。”
时榆鼓着腮帮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陡然起身道:“只叫她别来找我的麻烦就行了,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闻祁又一把拉住她。
时榆扭头看着,闻祁坐着,她站着,他看过来时头微微仰着,点漆的眸子里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只道:“阿榆,你放心。”
至于放心什么?闻祁却没说。
忽忽春去夏来,这日,时榆正在柜台上忙碌,忽然听见有人重重咳嗽了一声。
时榆抬头,只见柜台前站着两个少女,一人衣衫素雅,气质如栀,目带探究,看着有些眼熟。
另一人着粉衣,竖着双髻,一副侍女打扮。
那侍女正目光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显然方才咳嗽的那人就是她。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一名妇女,那妇女时榆认识,之前帮萧贺川传递过消息。此刻正暗暗冲她使了个眼色,又看了那二人一眼,然后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时榆眸光一闪,又仔细看了那少女一眼,总算明白她为何眼熟了。
她们曾在宫宴上见过,此人便是当初那个被皇帝赐婚于闻祁的左相庶女,谭玉秋。
萧贺川的意思是难道这谭玉秋是他“请”来的?
“你就是时榆?”谭玉秋身边的丫鬟毫不客气地问道。
时榆神色淡淡扫了她一眼,没接话。
谭玉秋这才偏头斥责侍女:“素兰,不可无礼。”
时榆心中冷笑,这谭玉秋倒是个妙人,都已经无礼完了才假模假样地斥责,也不知是做给谁看。
“你们是谁?找我有何事?”
谭玉秋抿了抿唇,微微扬起下巴。
素兰会意,忙道:“我家姑娘乃左相千金,谭玉秋是也。”
时榆眨了眨眼,随即恍然大悟,脸上堆欢道:“原来是未来的慎王妃,失敬失敬。”
谭玉秋主仆一听,果然很受用,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时榆放下手中的活计,问:“不知道谭姑娘找我有何事?”
谭玉秋以手挡嘴,低声道:“是这样,我身子不爽利,想叫姑娘帮忙看一看。”
时榆纳闷:“谭姑娘身子不爽利应该去找大夫啊,我只是个卖药的,不懂看病。”
“姑娘也是女子,深知有些……”谭玉秋红着脸顿了顿,才道,“有些毛病难以启齿,只求姑娘看顾些。”
话都说到此份上了,时榆也想看谭玉秋究竟有什么目的,往后院一指,“后面请吧。”
谭玉秋主仆到了后院后,东张西望了一眼,尤其素兰,满眼鄙夷。
时榆等着,以为谭玉秋要说什么难以启齿的毛病,她却似笑非笑地说:“时姑娘,其实我们见过。”
时榆故作惊讶,问道:“哦?何时?”
“就在宫宴上,陛下赐婚那回,那时殿下还曾跳下太液池救你,我才知原来你是殿下的……侍妾。”侍妾二字谭玉秋几乎是慢慢地吐出来的。
时榆心中冷笑一声,这么快就不装了。
她转念一想,这谭玉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且方才萧贺川的人向她暗示,难道是在暗示她的机会在谭玉秋身上?
心念电转间,她陡然明白了萧贺川的用意。
她顿时含笑回道:“妹妹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我也就不瞒妹妹了,我确实是王爷的爱妾。”爱妾两个字被她咬得格外重。
谭玉秋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素兰喝道:“放肆,我家姑娘以后可是王妃,你是哪来的资格敢称我们姑娘为妹妹。”
时榆耸了肩膀,洋洋自得道:“自然是王爷赏的资格,王爷说了,以后沁园只有我一个女主人,再说我比妹妹先行进府,按资历怎地不能叫你家姑娘一声妹妹?”
“你!”那素兰气得恨不得扑上来咬她一口。
谭玉秋斥了一句:“素兰!”
素兰只好后退一步,气急败坏地瞪着她。
谭玉秋勉强一笑道:“姐姐说的是,我毕竟后入府,以后还指不定要姐姐多关照呢。”
时榆给她个白眼,“你知道就好。”
谭玉秋手里的帕子被她攥得死死的,嘴角微微抽搐,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
目送着谭玉秋疾步离去的背影,时榆瞟了一眼围墙,果然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这些话定然会传到闻祁的耳朵里,他最近似乎格外喜欢她争风吃醋,那就让他喜欢个够。
上了马车后,谭玉秋抓起香炉狠狠砸在地上,浑身发抖,面容狰狞。
素兰替谭玉秋长气道:“姑娘,那时榆也忒嚣张了些,一个小小侍妾而已,竟敢骑在你头上,传言果然没错,殿下很是宠爱此妖女,长此以往下去,慎王府以后哪里还有姑娘的位置?”
谭玉秋咬牙道:“不过一小小侍妾而已,还真能翻了天不成,先让她得意几天,我自有法子收拾她,等着瞧!”
待到仲夏初,谭玉秋派人送帖子给时榆,说是邀请她去游湖赏河,时榆直接给拒了。
送帖子的那丫头却道:“时姑娘不去,莫不是怕当着全长安贵女的面,觉得自己的身份上不来台,不敢和我家姑娘站在一起?”
谭玉秋为了逼她前去赴约,竟然用了激将法,看来谭玉秋已经迫不及待地向对她下手了。
时榆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冷笑道:“笑话,我会怕你家姑娘?去就去,回去告诉你家姑娘,我会准时赴约。”
第46章 章46 众怒
转眼到了赴约这一日, 时榆见天色尚早,去厨房给大黄做了一大盆红烧肉,守着大黄吃完, 才起身回屋更衣梳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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