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陶苓也正因如此伤了脑部,引起了间歇性脸盲的疾症。
对此,她心疼不已。
她不后悔救了那个妇人,她只是责怪自己的身子,为何这般不争气,没能护好苓儿。
两日后。
林相家的千金要摆宴请外域贵客,特邀请了陶苓入席。
林相家的千金林顾瑶是陶苓的玩伴,自小便被王后特允进宫,为得是给陶苓解闷。
林顾瑶生得小巧,又是柔弱女子,自小就被陶苓护在身后。见惯了陶苓的舞刀弄枪,也渐渐对英姿飒爽的男子气魄越发着迷。
而陶苓的三哥,正是这样一个满腔热血的气魄男儿。
林顾瑶心慕于三殿下陶赤,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可奈何陶赤是个榆木脑袋,一心只钻研武术和带兵打仗,是个实打实的莽夫。
林顾瑶毕竟出身名门,也不好总是热脸贴着冷屁股。后来,她索性看开了,与其目光追随一个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倒不如去享受那些追捧她的目光。
陶苓不在的这一年里,她不懂林顾瑶是怎么从一个闺秀懂礼的女子演变成一个不顾及门楣滥交世俗之人,甚至开始喜欢打听江湖之事,结交江湖之人,完全就没了往日里的拘谨和约束。
林顾瑶今日打扮的十分耀眼。
抹胸鎏金长裙搭着一件薄纱披肩,胸口一颗翠绿宝石清透闪亮。珠花簪满鬓,半披着的一束黑发被她编成一条树柳,缠着绿丝带,垂在绿石项链的旁边,衬得她皮肤细腻白嫩。
“你今日,可算是费了不少心思。”陶苓迎面走来,打趣道。
林顾瑶探头望了望她身后,只听她道:“别看了,我皇兄没来。”
林顾瑶面上划过一丝失落,随后笑颜道:“我本来也没指望他真的会来,提他就扫兴。苓儿,你看我今天美吗?”
她张开手臂在陶苓面前转了一圈。
陶苓托着下巴认真看了一下,随后从她满头的珠花上取下三个钗子:“这样会更美。”
“讨厌。”林顾瑶像是被看穿一般,有些不好意思,“今儿来了个外域的公子,对方说自己带了件非常漂亮的花裙,要送给纱羽国最美丽的姑娘。”
陶苓好笑道:“所以你就把自己头上插成这样?”
“当然不是,这件花裙已经说好要送给我了,只要我帮他办一场宴席。”林顾瑶挥手道,“我自然是要打扮的足够惊艳,压下在场所有的姑娘。”
话末,她觉得有些不妥,连忙纠正:“当然苓儿除外啦!”
陶苓将对方靠过来的头扶正,又看了一圈:“你说的外域人在哪呢?”
林顾瑶道:“别急别急,一会就到了。”
林府宴席摆在后院里,彼时各府名门贵秀齐聚院中欣赏鲤鱼吃食,陶苓则是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和林顾瑶尝着点心。
“来了。”
入院的小道上,家仆正领着一人往院中心走来,彼时正在欣赏鱼儿的人群各自回首看去,议论声也渐渐响起。
陶苓顺势看去,人群遮挡下,她只能看清小道上一双大步迈来的锦靴,黑金缠纹,做工十分精致,像是出自……
她的心陡然一动,一个想法不受控制的自心底慢慢溢出。
这绝对不可能。
随着锦靴缓缓而至,围观的人群也两道分散开来。
“在下沈青翎,自郧国而来,为林相千金奉宝。”
沈青翎一改往日恬淡,身穿金绣云底黑袍,宽袖拂至腕处,露出一双骨骼修长的手。而他的右手食指上勾着一根细绳,细绳一直顺着他的长袍拖在地面,一直沿着小道看不到头。
陶苓坐在原地,怔怔的望着他。
“你可让我好等。”林顾瑶笑着起身,来到沈青翎身前,看着他手中的细绳,低声催促道:“宴席我都帮你摆了,你还不快些?”
沈青翎笑了笑,将手中的细绳递给林顾瑶,又道:“林小姐顺着细绳前去看看?”
林顾瑶皱了皱眉头,还是听话的去了。不一会儿,却略显得不高兴的回来了。
沈青翎道:“林小姐可还满意?”
林顾瑶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旁人,将沈青翎拉至一旁,不满道:“不是说好给我衣裙的吗?怎么成了一车的果子了?”
沈青翎却道:“纱羽国地处广阔山川,气候干燥,我当你们最稀缺的应是各类可口的果子,难道是我想错了吗?”
“果子我们这也有啊,只是种类没那么多罢了……”林顾瑶道,“不对啊,你这说的和做的完全搭不上边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青翎目光一瞥,看向了石桌旁的女子:“我意欲何图,往后你就明白了。”
说罢,他来到石桌旁,笑眼看着面前故作偏头的女子:“在下沈青翎,见过公主殿下。”
……
陶苓坐在林顾瑶的厢房中,思绪久久不能平静。在她面前的圆桌上,摆放着一件绣满桃花的长裙。
粉白相间,含苞绽放,栩栩如生。
裙面上的每一朵花瓣花蕊都是用相对应的绣线绣上,每一针每一线,都是那么的严谨,那么的恰到好处。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说好的要送给我的,怎么转头就送给你了?果然啊,男人的话不可信啊!这人一定是借我之手,故意向你献殷情的。都怪我都怪我,好好的见什么外域人……”
林顾瑶说了一堆,再度来到陶苓身前,握住对方的手:“苓儿,这次事怪我,害你在那么多人面前被迫收下这件衣裙。我知道你很讨厌这样的事情,往后绝对不会再出现今日这样的事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陶苓回过神来,道:“他怎么会找上你?”
林顾瑶道:“哎呀、我不是近来喜欢在江湖上搜罗些古怪新颖的物件嘛!也不知对方是怎么盯上我的,他托人给了我一封信,说我要是帮他办个宴席,不仅赠我宝物,还会在国王面前替我美言几句。你说我怎么就信了他的话了……”
陶苓打断:“你说他要在国王面前替你美言?”
林顾瑶点点头,随后手一摆:“事后一想,我还需要他替我美言吗?我有你在还怕什么,我纯粹就是为了……”她的目光落在桌上摆放整齐的衣裙上。
这样的衣料,这样的刺绣工艺,纱羽国压根找不出来第二件。
陶苓倏地起身:“他该不会……”
她不作多想的急忙往屋外跑去。
林顾瑶见状,喊道:“苓儿,你的东西还要不要了?”
她的话刚出嘴边,就见陶苓转身再度来到她面前,看了她一眼,顺手抱走了桌上的衣裙,消失在院里。
林顾瑶歪着头不解道:“苓儿什么时候也对姑娘家的东西这么上心了?”
随后她将双手握拳抱在胸前,一脸惋惜:“不过,那件衣裙是真的好看啊!”
第三十三章
◎一纸婚约的羁绊◎
今日的富邦街上格外热闹。
由于林相府大摆宴会宴请外域男子一事闹得满城皆知,富邦街上一下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有人好奇外域男子的样貌,有人惊奇相府宴席的精致,还有人只为一睹林相千金的容颜。
毕竟,这场宴会对外的传言,是林顾瑶的倾世容颜引来外域男子的倾慕赠礼。
对于此等不着调的传言,陶苓不用多想,一定是出自林顾瑶本人所为。
街道上人流涌动,嬉笑不绝于耳,纷纷都朝着林相府邸门前靠拢。陶苓从林府出来时,甚至寻不到一点出路。
“林顾瑶!”她咬牙切齿的返回院中,碍于公主的身份,她只能另辟新路。四下寻望一番,最终爬上了角落里的院墙,翻了出去。
为了护住手中的衣裙不被刮脏,她的动作较为小心。
“看来你是很满意我送你的礼物了。”
陶苓落地后,身后扬起了一道温和沉静的嗓音,她一时怔住,随后转身看去。
沈青翎蹲在院墙外围的一棵树上,正含笑看着她。
陶苓在看到他时,悬着的一颗心渐渐稳住,一时不知是该气愤还是该高兴。她就这么不惊不喜的看着他,两人之间一时沉默,气氛也随之微妙了起来。
沈青翎看着这样的她,嘴角的笑容慢慢收敛了一些,眼中如涟漪的湖面,一层层的荡漾开来,将心底里最柔软的思念一点点显露出来。
然而这些,陶苓似乎看不明白也理解不了。
她将手中的衣裙丢在地上,冷漠的看着他:“我不喜欢它,更不可能收下它,我来就是为了将这个还给你。另外提醒你一句,这里是纱羽国,里面是林相的千金,不是你能随意戏耍的女人,你这位郧国的王爷还是知趣点赶紧离开。”
郧国的王爷?
沈青翎低头轻笑了一下,随后从树上跳了下来。
“这才几日没见,就跟我分的这么清了?郧国的王爷?说到底,你还是我御息阁的人呢!”
陶苓不屑道:“你不是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吗?现在还说这些不觉得可笑吗?”
沈青翎来到她身前,并未因为她的言语而生气,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说真的,你消失的这段时日我过得不太好,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你,我真的一度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平静的说着,像是在说一件早已无关痛痒的小事,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所克制的到底是怎样波涛汹涌的情绪。
陶苓听完不禁发愣:“你……找我?”
陶苓显然一脸不信,沈青翎也仿若没看见,他慢慢的靠近她,眼神突然变得深情:“是我想错了,我不该对你抱有戒心,若是我足够相信你,你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陶苓睁着圆溜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张俊颜,不禁陷入沉思。
明明是这一张脸啊!明明是沈青翎啊!为什么她却觉得他有些陌生?不对,他就不应该说出这些话才对啊!
她一掌隔开二人距离,严肃道:“沈青翎,你若是再这么戏耍我,当心我对你不客气。”
沈青翎挑眉:“你要怎么对我不客气?别忘了,我跟你之间可是有很深的羁绊哦!”
很深的羁绊。
这几个字不禁让陶苓想到幼时那件事,若是没有他的故意为之,自己一定不会赌气跟他定下婚约,也就没有往后的种种,更不会在郧国再次遇见他。
归根结底,他们之间不过一纸婚约,如今婚约取消了,何来的羁绊可言?
“你我已经解除了婚约,你莫要胡言乱语。”
沈青翎眼中浮现出一丝失落:“陶苓,你当真要与我划清界限?”
陶苓迟疑了,她听着这几个字,心里不禁一阵揪紧。
她……真的愿意和他划清界限吗?
若是搁在以前,她一定不愿意,她要缠着他,折磨他,不让他好过。可如今,她倒是不恨他了,虽然他做的事情总让她理解不了,但是她发现他变了,不像幼时初见那般讨厌。
他想要自由,她也想还他自由了。
“我……”
“苓儿?”
陶苓正打算和沈青翎说清楚,她决定放过他了,话刚到嘴边,就被身后一道沉稳有力的嗓音打断。她偏头看去,不禁惊讶:“三哥?你怎么会在这?”
陶赤一改往日军装,一套低调得体的锦云衫,配上一个纯白的玉佩点缀,看上去竟添了几分书生文雅的气质。
“你在这干什么?他是谁?”
他的五官十分硬朗,一双眼睛更是犀利逼人,直直盯着陶苓身后之人。
陶苓见状,由心而生出一丝担忧。毕竟对于陶赤,她还是有些骨子里的屈服和害怕的。
“三哥,他是我在郧国认识的……朋友,来找我叙叙旧的,一会就走了。”
陶赤打量了一下沈青翎,随后牵起陶苓的手:“跟我回去。”
陶苓乖乖的跟着陶赤走,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丝毫不掩的笑声。
陶赤眉头一扬:“你笑什么?”
沈青翎掩着嘴,眼角笑意未褪。他轻咳了两声:“抱歉,我只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听话,所以……”
“很好笑吗?”陶赤脸色并不好看,他松开了陶苓的手,走到沈青翎面前,看着他,“你有什么胆量敢笑她?”
陶赤此刻阴着一张脸,看上去好似随时都会动手。陶苓见状连忙上前抱住陶赤的胳膊,略带几分撒娇的语气:“三哥,我好饿啊,你带我去吃东西吧!真的好饿,快饿晕了。”
陶赤看了一眼陶苓,面色也缓和了些,他拍了拍陶苓绕在他胳膊上的手,随后对着沈青翎道:“赶紧走,明日我不希望在纱羽国再见到你。”
他丢下这话便转身离开,甚至没有多看对方一眼。
“那怕是要让殿下失望了。”
陶赤皱着眉再度转过头来:“你说什么?”
沈青翎扬起头,双眼无畏的看向陶赤:“我恐怕是要在这里待上很长一段时日,直到达成心中所愿。所以,殿下的警告,恕我无法接受,也无法做到。”
陶赤盯着他:“你这是在挑衅我吗?”
沈青翎道:“殿下若是这么想,那便是了。”
八月里的天气十分严酷,可陶苓此刻如同身在极寒的冰窑之中,自脚底而起的丝丝冷气犹如盘龙游遍全身。
陶赤和沈青翎二人之间就像两块无法相融的铁器,在熊熊烈焰中碰撞出通天火花,而那绚烂一刻,深深的留在了陶苓的眼中。
沈青翎不会武力,却胜在同样有一副硬骨头,即便是身上挨了拳脚,也不肯吭一声。
陶苓眼看着陶赤势头高盛,眼瞅着沈青翎无力招架任由摆布,暗自不妙,连忙上去拉架。
“三哥,不能再打了,再打就真出事了,三哥,你不能打他,三哥。”
陶苓好不容易拉开了陶赤,自己还免不了挨了某人乱踢的一脚。
“他出言不逊,我替你教训教训他。”
“三哥,他只是我在郧国认识的一个普通朋友,况且我已经不想再搭理他了。”
陶赤停下看向她:“真的?”
陶苓烦躁的点点头,随后瞥了一眼满身灰土,坐在地上的人。
“我真的饿了,三哥,你到底走不走?”
“走。”陶赤拍拍手上的灰尘,转身若无其事的同陶苓说道,“林顾瑶请你去府上,都没有给你喂饱吗?这丫头我得好好说说她。”
“是我先前没胃口,你可别再招惹她生气了,不然我的耳朵又清静不了了。你听见没?”
“听见了。”
……
沈青翎看着二人走远的身影,双手一松,整个人软绵绵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纱羽国的天蔚蓝蔚蓝的,阳光也十分的刺眼,照得他睁不开眼,照得他一时困倦。
他真的想好好睡一觉了。
陶苓带着陶赤来到一家甜水铺子里,天气炎热,来吃甜水的人非常多,二人寻了个窜风的地方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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