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雅云开门出去。
见程易白坐在那不发一言,好像也不关心舒蔓的死活,愈发来气:“她要见你!”
程易白自己推动轮椅。
不过轮椅的方向到底不好掌控,调转的时候一直在原地打转,程雅云看不过眼,将他推到病房门口时,忍不住警告:“人家刚刚醒,不许胡说八道!要是舒蔓再出什么问题,你自己去跟她父母交代!”
他不说话。
程雅云将他推到舒蔓面前,见小姑娘就这样呆呆望着程易白,眼眶红彤彤的,心下实在不忍,轻声道:“舒蔓,程易白就在这呢!”
“好好陪她,”程雅云给他一个眼神,“我出去一下。”
一看到程易白的脸,她所有的委屈都涌上心头。
“呜呜。”
这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从她眼角往下淌,没一会儿就将耳边的头发打湿,晕得枕头上都是泪痕。
程易白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刚刚做了个梦,”舒蔓哽咽着,手朝他伸过去,“你要跟我分手。”
“呜呜呜,你不要我了。”
不是他不要他。
而是她从来没有爱过他。
像是一块石头压在心口,让他不能呼吸。
他想说那不是梦,可是一看到她这样,所有的话就又吞下去了。
“宝……”她刚要开口叫宝宝,可一想到他强调过的不让这样叫,她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梦,只好把这个称呼换掉,改成了“易白”。
“呜呜呜,”她朝他伸出手,泪眼蒙眬,“还好一睁眼你就在旁边。”
——易白。
怎么这么别扭。
她伸出的手腕上戴着一条紫色水晶手链,那是他亲自给她挑的,在他亲手给她戴到手腕上的那一天,他吻了她……
在她一声柔柔弱弱又带着期盼的唤声中,他心神一震,轻握住了她的指尖,旋即,她被她抓着贴在脸上:“还好只是梦,还好……”
温热的眼泪淌进指缝间。
明明他没有受伤,却感觉整颗心都被撕裂到疼。
他真的拿她没办法。
“六床!”三甲医院不像私立医院,忙碌的护士都是风风火火的。
护士手里拿着药过来,见程易白坐在旁边,交代他道:“舒蔓的家属是吧?这药是新开的,一会给她服用,一天两次,一次一粒。”
护士要走之前顺便看了眼输液袋。
结果这一看,头发都差点气得炸开,一边手忙脚乱地调整输液器,一边对程易白道:“你这个家属怎么当的,都回血了你不看看的吗?”
回血?
程易白一哽。
护士急急忙忙跑去拿来新的输液袋。
还好回血只有一点,不至于重新扎针,操作一通后,护士说道:“还有最后一小袋,你看着点。”
“嗯。”
“对不起,”他被护士骂,明显情绪不太好,舒蔓内疚道:“是我自己没看着点。”
“……”又是这样。程易白不想说什么。
被护士这样一打断,舒蔓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看着陌生的单人病房,脑中只有一些零碎的争吵画面,但究竟怎么来的,她也记不得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扶了扶额头,“我不是给你送生日礼物的吗?”
程易白想起来她过来的时候手里是提着东西的,只不过当时他在气头上,一心想着跟她分手,甚至都没有打开看。
“你晕倒了。”他不想多回忆那时候的事情。
“晕倒?”
舒蔓想不太起来,喃喃道:“最近我老是头疼,还做些乱七八糟的梦,对不起,本来想让你开心的,结果,又给你添麻烦了。”
怎么说话这么生疏?
跟刚认识那会一样,小心翼翼的……
“没事。”他淡淡说道。
眼看小姑娘这可怜巴巴的样子,他转移话题:“把吃药了。”
刚才被护士说了一顿,这会他不敢大意,多次抬眸看了看输液袋,见输液袋没怎么少,这才推动轮椅到饮水机旁给她接了一杯水。
他本来就不太会操控轮椅,现在手里还拿着水,要调转方向很麻烦。
舒蔓看他始终冷着一张脸,想起来帮他一下,可是头晕沉沉的连坐起来都难,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用一只手操控轮椅过来。
同时又因为他对她的这份耐心照顾,心里又漾起一阵暖意。
头实在晕得厉害。
她费力地用那只没输液的左手撑着起来,缠着绷带的伤口一用力,痛得连连抽气,再一看伤口,她呜咽了一声:“疼……”
真没见过这么笨的!程易白简直看不下去。
偏偏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眸中俱是脆弱和无辜,让人又没办法再多说她什么,他将轮椅转到床尾,把她床位给摇起来。
“唔。”
“够不着。”
程易白才想起来她输液的就是右手,左手缠着绷带还在流血,人起不来,手够又够不着,他只好拿起床头柜上的药,谁知她竟“自觉”地张了嘴。
她手心的伤落在他眼睛里,他眼中一阵刺痛,就这样不自然地将药放进她口中,喂她喝完了水。
“易白……”
“你别生气嘛!”
他的情绪表现得太明显。
分明是在生闷气,可是到底他在气什么,她真的猜不出来。
最近他脑震荡后遗症太过明显,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发脾气,还要跟她分手,现在依然是怪怪的……
虽然心里委屈极了,但是终究是因为她发生的车祸,她把他害成这样的,她拉住他的手,努力化解这份尴尬:“我会快点好起来的,我还要照顾你呢!”
“不用。”
“你休息吧!”
程易白说着转回轮椅,却听到舒蔓在后面弱弱地问:“你不给我看输液袋了吗?”
他一顿。
刚刚护士那么大动静,他姐也没出现,肯定不在外面。
他叹了口气。
只好又回到她身边。
程雅云和凌森确实不在外面,刚才季云书将他们两个人找过去。
作为已经执业十年的神经外科主任医师,季云书的临床经验很丰富。
他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舒蔓拍的片子,告诉他们舒蔓虽然暂时没有性命危险,但是她脑出血的位置非常特殊,现在淤血已经被自体吸收了一部分,不过后遗症也非常明显,尤其是不能再持续受到刺激,否则若出现恶变,会引起无法估量的后果,希望他们多注意一些。
他的说法和云城私立医院的那位主治医师说得差不多,就是不能再受刺激。
是很棘手的问题。
程雅云和凌森坐在病房外面,面面相觑了几回,都没想出来一个两全之策。
打破沉寂的是刚走出来的程易白。
“舒蔓怎么样?”程雅云起身。
听他说了句“没事”,她不放心地朝病房里看了眼,舒蔓已经睡下了。
她轻轻关上门。
程易白一副要走的架势,她将他的轮椅推回来,给他倒了杯水。
“舒蔓脑袋里的伤目前没大问题,但手上……她现在肯定不能回去!”见程易白张口要说什么,她道:“舒伯父家就这么一个女儿,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疼爱得不得了,人家本来就是担心你的安危才特地跑过来,要是让他们知道舒蔓现在又进医院,还在手上弄出这么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不得直接找到咱们爸妈那边?”
“爸的身体不能受刺激,所以只能先委屈你一下,等舒蔓的状况稍微好点,我们再把事情说说开,省得弄出那些没必要的麻烦,影响爸妈,影响整个集团的声誉。”
“雅云,”凌森起身,“这个事情也不是易白的错,你这样未免有点强人所难。”
说着,他对程易白道:“你先回去吧,医院里我们看着。”
“你说的轻巧,舒蔓这里怎么办?”程雅云着急,“她要是再哭呢?”
“先等她稍微清醒一点,”凌森顿了一下,“到时候再送她回舒家,跟舒伯父他们直接坦白吧,有什么后果我们来承担。”
“行吧!”程雅云沉默了一阵后,拿出手机打电话:“小何,回来一趟。”
程易白欲言又止。
何嘉文本来去超市帮舒蔓买洗护用品,接到程雅云的电话立马赶回来,发觉屋里气氛诡异,他一咯噔。
朝着舒蔓关着的房门看了两眼,他默不作声地将东西放在地上。
“度假山庄寒气那么重,自己的腿伤没好,那边你就别去住了,”程雅云又开口,将他外套拉好,“年纪轻轻的,可别留下后遗症。”
“我让小何先送你回家,”程雅云将车钥匙给他,“爸妈那你自己看着办。”
“程总,这?”现在回去?
何嘉文半张着口,简直惊呆了。
程易白看了凌森一眼,见他点头,又看何嘉文又是舒蔓都这样了你还回去的表情。
确实不应该!这是他和舒蔓之间的问题,舒蔓受了伤,要他姐姐和姐夫来承担后果吗?他做不到。
“等她出院再说吧!”他认败。
第28章 捉弄 他喂她吃饭了
舒蔓是被手机声吵醒的。
吃了药睡了一觉外加补液治疗, 傍晚醒来时头晕的毛病已经好转多了。
只是因为突然换到这边的病房,周边的一切都陌生得很,不免感觉害怕, 好在程雅云和程易白就坐在病床边。
“舒蔓, 你妈妈打电话来了。”程雅云顿了一下, 将手机递给她。
正坐在轮椅上削苹果的程易白听到这话,不由停下动作, 抬眼看向睡眼朦胧的舒蔓。
“妈妈。”舒蔓接通了电话。
她今早出门,除了到程易白这儿发了条信息回去后, 一整天都没有音讯, 电话那头的林月芬一听这声音, 嗓门立刻大起来:“蔓蔓你在哪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完了!
姐弟俩眼神一对, 不约而同紧张。
“没有啊, 挺好的, ”舒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正常起来,“我只是坐车坐得太久,有点累,刚刚在酒店睡了一会儿。”
“程易白,他挺好的, ”舒蔓冲着正看着他的程易白甜甜一笑,“嗯嗯,妈妈你别担心。”
看看!
人家姑娘多懂事!
见程易白耷拉着一张脸。
程雅云剜了他一眼。
“回去?”听到电话里母亲的询问,舒蔓犹豫,“我可能要过两天吧!”
“主要是, 程易白这其实我还有点不放心,”她说着瞧向程雅云,眼神求助, “雅云姐和凌森哥他们都在这里呢!”
程雅云会意,走到她身边接过电话。
“舒伯母,您放心吧,舒蔓和我们在一起,”她瞥了眼程易白,笑着说道:“您说哪里的话,程易白这一声不吭地跑了,让大家为他担心,我还过意不去呢。”
“啊好,回头电话联系,哎好的,你们也注意身体!”
将电话还给舒蔓之后,她将程易白的轮椅推到她面前,看他手里那削了半天跟鬼一样的苹果,她劈手夺来给了舒蔓。
“到晚饭的点儿了,”她给程易白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我出去买点吃的。”
房门被关上。
静默无声,病房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从程易白犯病的那天起,他们之间的关系都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他时常让人有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今天中午他陪她输液时,他也是一声不吭,哪怕她主动跟他说话,他的回应也都是冷巴巴的。
“易白……”她轻轻地唤他。
可除了那淡凉的眼波扫过来一下,他就没有给她多余的微笑。她望着他,开始想念那个会给她讲笑话的程易白。
他不多说话,舒蔓就努力找话题:“宝宝,呃,易白,你下午在这陪我,是不是太无聊了?”
“你会不会累着?”
她已经不想弄明白自己怎么出现在医院的,只知道她的晕倒带来了很多麻烦。
程易白本来可以在度假山庄休养,硬是被拉到这里看了她一下午,确实让人很难高兴得起来。
“我已经好多了,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她瞧向他轮椅上的腿,“马上天要黑了。”
“你现在都这样了,要多休息的。”
——他这样?他怎样?
一个脑子有病的人,把别人当成脑子有病。
程易白已经无法评价这件事情。
“没事。”他耐着性子说。
“噢。”
他的陪伴让舒蔓很开心,自动忽略他先前的冷淡。
他不说话,她就安静地吃着苹果。
咯吱咯吱的咬苹果声,像是老鼠窸窸窣窣偷吃的声音,程易白原本还是望着窗外,听着听着就下意识地转过头来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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