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妙道:“要是寻常乞丐,也长不出他那种样子呀!你别卖关子,快与我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青芜道:“这话说来可就长啦!不过非要说,其实也很简单。这小子不是伤了腿吗, 我们还以为他这辈子只能一瘸一拐了呢!没想到前阵子陈妈家的小宝把毽子挂屋上了,他两三下就爬了上去,帮小宝把东西捡了回来!您看这可神奇不神奇?”
谢妙闻言, 不由笑弯了眼睛。她笔下的这位男主,在书中的设定确实是武力超群, 不然也不能从被赶出国的落魄皇子, 一路逆袭升级, 最后反杀回国, 坐稳皇位。这点腿伤可能外人觉得说不定这辈子腿就坏了,但对他而言,确实不算什么。
青芜见她乐了, 便又给她说了几件祁元坊的事情,大大小小, 事无巨细。谢妙见她如此滔滔不绝,似乎是已经憋了很久的样子,便猜测这些事约莫之前青芜就已经想与她细说了,奈何谢无远却觉得这人是个不安稳的定时炸弹,生怕小妹对这个男人莫名上了心,便一直告诫青芜,让她不准在谢妙面前乱说。免得小妹一个心血来潮,反而对这莫名其妙的乞丐更加重视,那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至于现在,谢无远那边查无结果,又把人安排到了谢妙身边,便干脆死了这条心。还不如让青芜多说点祁元坊的事情,讨一讨谢妙的欢心。
谢妙听完了青芜说的那些故事,也觉得很有意思。这些角色原本只是她笔下一个空洞苍白的人物,如今变成了活生生的人,还能与自己交谈,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奇妙。不知不觉间,马车驶到了大雁寺,在寺门口停了下来。青芜便为谢妙撩开帘子,服侍她下车。
祁元坊在远处站着,遥遥看向二人。乌黑鬓发沾满了细小的雪粒,脸颊微微有些发白。谢妙回望过去,瞧见他在雪中挺立如松的模样,掩唇笑了,说:“别傻站着啦,快些进来。雪很大的,别淋着了。”
“好。”
话虽如此,整个人却一动不动。
谢妙见状,便嘱咐了青芜一句,叫她把那个不听自己指挥的傻木头给拉了进来。祁元坊似乎是没料到她竟敢如此不按常理出牌,被拉得踉跄了一下,只得老老实实地跟着青芜进了屋子。谢妙又吩咐其他人,叫人把他领去在寺院中小转一圈儿,熟悉熟悉地方。自己便与庙中主持进了一处小屋,前去祈福。
虽说谢妙一贯属于无神论者,委实是临时抱佛脚,但考虑到之后的任务关系到蒋莘的人身安全,她也不得不诚心诚意地拜起了神佛,真心恳求这次任务能顺顺利利,让自己和对方能早日平安回归。
她默念半晌,终于结束了这每月的例行公事。约莫是屋内燃着的檀香也叫她稍稍安下了些心,当她推门出屋时,只觉得心中沉重一扫而空,人生简直充满了希望。
这次任务肯定能顺顺利利,早日结束的!
谢妙自我安慰着想。
只可惜,她这念头还没来得及消失,便自远处看见一袭残影,动作飞快地朝她直冲而来。锋锐的刀尖在纷飞大雪中反射出耀目银光,对方沉沉低道:“受死!”
谢妙吓了一跳,当即反应过来这大概是谢婴政场敌手派来的人,妄图通过残害谢府的其他人,来达到报复谢婴的目的。平日里,她身边一贯有重重守卫保护着,旁人很难靠近自己身边,便被乱刀砍死,一命归西。但是她来大雁寺祈福的时候,却考虑到怕扰了庙中师父的修行,带的人相较平日少了许多。因此便被人钻了空子,潜进了庙中,伺机杀她泄仇。
此时再喊旁人显然已经来不及,谢妙束手无策,只能坐以待毙,苦中作乐询问系统:“请问有付费的后悔药吗,能时光倒流的那种。或者原地满血复活药也行,我都不挑。”
系统没理她。
就在这时,旁边忽然窜出来个人影,将她向自己身边一拉,堪堪躲过刺客手中刃锋,只割破了些许衣裳。谢妙顿时一惊,下意识望向来人,却只看到了紧紧绷起的下巴。祁元坊将她用力一推,推到赶来的护卫身后,自己则手握银刀,接住对方劈来的刀刃,与之战到了一处。
侍卫们立刻围上来,问道:“小姐,没事吧?”
谢妙至今还惊魂未定,只觉得心脏一阵狂跳,几乎要跃出胸腔。饶是如何明白这里不过是她笔中的一个世界,她也觉得自己像是刚刚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险些跌进深渊。沉默了许久,才愣愣地开口道:“……还好。”
随着她话音落下,眼前的战斗也随之结束。前来刺杀的死士见逃脱不及,袭击也宣告失败,一口咬碎了牙中暗藏的毒囊,七窍流血,倒地而亡。祁元坊上前查看了几下对方的尸体,冲着谢妙这边摇了摇头,低声道:“死透了。”
线索断了。
围着谢妙的侍卫们面色俱是不佳,神情凝重地围了几个过去,试图在刺客的尸体上找到些许遗留线索。谢妙倒是松了一口气,算是放下了心来:毕竟谢婴树敌太多,想要刺杀谢府兄妹二人的人简直能绕着整个国家围上一圈。也就这回算是第一次直面生死,让她有些适应不良。等到日后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
想到这里,她走到屹立不动的祁元坊身边,弯着眼睛,笑吟吟对他说:“你今天救了我一命,可真是谢谢你啦。”
祁元坊似乎正在思考事情,听到她的声音,微微一愣,摇头道:“小姐言重了。”
“怎么会?”谢妙说,“我上次不过随手救你一次,你便如此感念。现在你救我一命,可比我上次那几块糕点重要多啦,怎么能叫言重呢?你不用自谦,等我回了府,我一定叫哥哥和爹爹好好奖赏你。”
“……真的不必。”祁元坊拒绝了她,声音极低,“小姐留我一个安身之处,小的已经极为感激了。再多要求,实属奢侈。只求小姐不要把我赶走,我就心满意足了。”
谢妙惊讶地挑了挑眉梢,旋即莞尔道:“咦,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呀?真没看出来。”
约莫是“喜欢”二字过于跳脱,她话音刚落,便瞧见眼前少年双颊倏地一红,顿时尴尬地偏开了视线,像是无处落脚一般。他紧紧抿着唇,又似乎觉得不合适似的抿了又松,微微地后退了一步。过了好久,才欲言又止地张开了口,对她说:“小姐,您……”
“嗯?我怎么啦?”
“……不,没什么。”
大概是他的模样实在是太尴尬了,就连一旁围观着的侍卫们,看到他的反应,也有些于心不忍。他们在周围搜索了半晌,如今回来,看到谢妙又在戏弄这位刚来的拘谨少年,便哈哈笑道:“臭小子,你紧张什么!小姐性格贯来如此,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怎么你倒是扭扭捏捏的,活像个普通人家的羞涩姑娘!”
祁元坊估计从来没被人嘲笑过自己像个姑娘,闻言,面上薄红更甚了些,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谢妙的话给窘的,倒显得一旁泰然自若的谢妙宛如调戏良家妇人的浪子。她听了便笑,道:“哎呀,别气别气,我是真心想要谢你的。”话罢,见他脸上似乎是在刚刚与人的争斗中沾了血,如今被积雪融透,便如血泪般地横亘在面颊上,流下一丝半红血痕。便取出锦帕,让他把脸凑过来,小心翼翼地地给他擦拭脸上的血渍。
祁元坊开始还不知她叫自己凑过来究竟是要作何动作,未曾想却在鼻尖嗅到一股茉莉幽香,柔软触感拭过面颊。他这才反应过来眼前人究竟做了何等惊天举措,惊得当即后退了几步,下意识地躲开了谢妙的动作。
周围人笑道:“果然是个小姑娘!”
谢妙也跟着笑,把锦帕丢给他:“既然嫌丢人,那你自己擦。”
祁元坊尴尬地接了她那方帕子,只能胡乱在脸上瞎蹭一通。等意识过来,帕子已经皱了,只得低声歉道:“……等洗完了,再还给小姐。”
谢妙也不在乎,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你想什么时候还都行。我也不缺这一方帕子,你要是没得用,自己留了也可以。”
祁元坊微微点头,捏紧了帕子,小心地收了起来。
谢妙见事情解决了,便吩咐左右,准备打道回府。她原本以为今日出门祈福,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件小事,没想到却意外回收了这么多剧情,还将与男主的关系推进了整整一大步,实在是意外之喜,值得庆祝。不过这件事情本来不在她的规划之中,实属突发情况,那是不是意味这这整个世界也因为自由发展,多出了许多她原本没有规划过的设定?
谢妙想到这里,不由产生了一丝警惕。她突然觉得,也许自己应该对整个世界的信息更上一些心,力求所有的发展都能处于自己的掌控之中,免得让世界脱轨,最后没能顺利完成任务。不然到时候出了问题,倒霉的可就不止是她一个了。
第71章 只要是你送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是这世间最美的物品。
谢妙不由心事重重。
她登上马车, 与青芜一同回了谢府,着手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搜集情报。
因为这次险些被得手的刺杀,谢府上下对她忽然从一贯得过且过的态度忽然转变成奋发向上的模样倒是没太多惊讶。反倒是谢婴看着有几分欣慰, 约莫是小女儿终于长进了, 实在是让他高兴不已。
趁着这个机会,谢妙便也开始努力搜集这个世界的资料,争取最快了解这个世界。
渐渐地, 她发现了,这个世界其实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夏国虽然是三国中最弱小的那个, 但却也是最不可或缺的那个。其它两国,无一不想吞并掉这个孱弱的国家。但因为有谢婴这么个人的存在,便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想要吃下夏国,便要面临同时被两国宣战的局面。即便能够胜出,也基本是两败俱伤的情况。
正因如此, 除却本身的那些政敌外,谢婴还是其他两国的眼中钉、肉中刺,只恨他不能早些去死。
而谢婴会对她捡回来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如此紧张,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谢妙在屋中老实蹲了好久,把这个世界的信息了解得七七八八。然后才想起外面还有个男主被自己晾着, 竟然已经去了足足一周!
她顿时从桌上一拍而起, 急匆匆跑去找祁元坊联络感情。
青芜跟在她后面紧赶慢赶, 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
“哎呀, 没事儿没事儿。”谢妙赶紧和她解释,站在下人住的后院里,踮着石头往里面望, “他人呢?好歹也救了我一命,怎么还住在这里?没有人给他挑个好点儿的地方吗?”
“小姐, 小姐您快下来,摔着了怎么办!?”青芜简直急死了,“二公子倒是跟他提了,是他自己说觉得这边住的很舒服,主动提出来继续住下去的。这个时间他在马房当值,小姐您在这儿可是找不到他的呀!”
谢妙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如今正值午后,便是再贪睡的人也该起来了。她又怎么可能能在这里找到人呢?
她微微一顿,旋即便朝马房赶了过去。
走到马房附近,果然便瞧见本人正在给谢府的马儿们喂草。谢家富足,马儿们也油光水滑、膘肥体壮,看着十分喜人。祁元坊表情柔和,摸了摸那匹正在低头吃草的马,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
远远听见脚步声,他脸上表情顿时一收,警惕地朝着响声处望来。
谢妙顿时高高兴兴地朝他摆手:“好久不见,你最近还好吗?”
见到是谢妙,他顿时一愣,脸上的警惕也消了不少:“大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找你玩呀!”谢妙走到他面前,弯眼睛笑道,“上次你救我一命,我还没有好好谢你呢。要是没有你,我可就死在京郊啦!”
“……这是我该做的事情。”祁元坊垂着眼睛,“上次小姐给我的帕子,我已经洗干净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着小姐,就没能还给您。我……”
“不用啦,好好拿着吧。”谢妙说,又笑着问他,“今天你忙吗?”
“您有事吗?”
“要是不忙的话,就陪我一起出去玩一会儿吧。”谢妙道,“我也好久没出过府了,实在是闷得慌。二哥跟我说你这也不要,那也不要,让他头痛得很。既然这样,就奖励你多休息几天,你觉得如何?”
“可……”祁元坊扭头看了一眼正在吃草的马。
瞧见他的反应,谢妙立刻朝青芜招了招手,让她去寻马房的负责人。青芜听到她的吩咐,一路小跑去寻马坊管事儿的人,把他喊了过来。对方一路紧赶慢赶,来到谢妙面前,诚惶诚恐问道:“小姐,您找我有什么事儿?”
“我要带他一起出门,”谢妙道,“辛苦你一下,找个人帮他替了今日的活计。”
管事儿的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祁元坊,连忙点头:“我明白了。小姐放心。”
谢妙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祁元坊笑道:“走吗?”
祁元坊被她这番先斩后奏搞得哭笑不得,便也只能认了,点头道:“小姐,等我一下,这便出门。”
谢妙快乐地拍了拍手,又指挥青芜,让她去寻人备车。
热热闹闹的折腾了一阵子,谢妙终于如愿以偿的出了门。她坐在马车里,高高兴兴的吃着青芜给她剥的橘子,手中捧着暖炉,幸福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青芜边剥橘子边道:“小姐您也不知道图什么,竟然在这大冷天的出来玩!万一要是着了冻受了凉,到时候二公子又要生您的气了!”
“好歹也在府里憋了这么久,还不准我出来逛逛?”谢妙笑道,“况且有青芜你在,你说的那些事情是不可能的啦!”
青芜闻言,便叹了口气,认命的给她继续剥橘子。
马车驶到谢妙常去的那条街上,在路边停下。谢妙自马车上下来,牵着青芜的手,快快乐乐的逛街。祁元坊则跟在她二人身后,以防有人趁虚而入。
谢妙走了几步,在街边的摊子挑了几件小玩意儿,颇为喜欢地看了又看。摊主瞧见她穿得富贵,便殷切道:“我摊子的东西都不贵,物美价廉,小姐若是看上,不如一并买了回家!”
碰巧,谢妙也是这么想的。她便朝对方笑笑,冲远处站着的祁元坊招了招手,道:“快来快来!”
祁元坊愣了一下,颇为困惑地走到她面前:“小姐可是有事?”
谢妙便把手中的簪子,搁在他脸旁边比划了一下:“你喜欢这个吗?”
她靠得有些近了,身上的淡香随着风轻轻的飘过来,顿时让祁元坊的脸上染了一层薄红:“小姐,我已说了,此乃分内之事,您不必……”
“摊主说他家东西,物美价廉。”谢妙狡猾地笑了笑,“你看他这般热切,如果拂了人家的面子,放下不买,岂不是叫人家很伤心?”
祁元坊动作一顿,这才看清她手中的东西:玉石制成的簪子做工普通,朴实无华,确实不像是精雕细琢的昂贵之物。只是它却是对方的一份心意,是包含了少女细腻心思,在为他仔细考量后,选择的一份不会伤害到他自尊的礼物。
他想到那日对方毫不顾忌尊卑有别,向他递来的那几块糕点,心头忽地一热。盯着那支递到自己面前的簪子,微微点了点头,哑声道:“很好看。”
特别好看。
只要是你送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是这世间最美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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