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果然有几个游客过来了,拿起小桌上的水枪看了看,说:“明天有水上游戏,听说还有团队比赛,我们买几个水枪备用?”
“好啊。”同行的游客说。
许满眼看着一单小买卖完成,手机里传来付款到账的声音,可把许晋文给乐坏了,嘴上没说,但脸上全是炫耀的微笑。
行吧,只要老头开心就好,许满也不计较了,给许晋文倒来热水送到他手上,还没走开,又来了生意。
一个低沉的男性嗓音在背后响起:“老伯,买束花。”
许满闻声,身形一顿,脚步凝滞在廊下晦暗不明的灯影里。
许晋文慢吞吞的说:“年轻人,又来照顾我,生意啊?上午买的,花送人了吗?爱人,还开心吗?”
男人回答:“花无人可送,放在了我的床头,悠悠花香,助我入眠。”
“哦……”许晋文拖长声音,也不知听懂没,“那你现在,买什么啊,只剩,康乃馨了。”
男人说:“向日葵,还要向日葵。”
许晋文便朝许满的背影喊:“满儿,向日葵,客人,要向日葵。”
“好,爸,你让客人稍等。”许满说。
她回院子,去梁桓宇的直播台面上拿了一束向日葵,像对待路过的任何一个游客一样,用再正常不过的姿态,微笑交给等在摊位前的男人。
男人修长手指接过花束,无名指上的戒指映照着廊下灯光,银色金属质地微微一闪。
再抬眼,许满听见男人压抑发紧而略带颤抖的嗓音:“许满,好久不见。”
第22章 骆先生,请自重。
中午的时候, 骆亦迟驱车回了酒店,开完一个视频会议出来散步, 不知不觉就散到了这里。
早在从连城出发以前,他就告诫自己,他只是来看看,只是看看,看看许满过得好不好,看过就好, 不要打扰她,一定不要打扰她。
可是,思念和渴望由不得他。
当他坐在车里,闻着她亲手种下的向日葵花香, 看她载着一个陌生男人从面前一闪而过,那一刻, 心底里泛起的苦只有他自己品尝得到。
他的眼神太好, 以至于他清楚看见, 摘下头盔的许满笑得灿烂, 松松扎着的及腰低马尾迎着风, 在空中随风摆动, 与曳地的亚麻色长裙扬起同样的弧度。
骆亦迟已经太久没见到过她这样的笑容, 久到他已经记不清, 上次许满这样神采奕奕的样子究竟是什么时候了。
他只能回忆起摆放在办公桌上的那张婚纱照片, 但那也只是在摄影师指导下, 摆出来的不太自然的微笑而已。
透过车窗玻璃, 骆亦迟偷偷观察着许满。
许满瘦了。
她本就瘦,现在更瘦了。
锁骨深深凹陷,光影在薄衣下若隐若现, 盈盈一握饿的纤细腰肢束在长裙里,那个男人双手拖在她的腰上,直到许满把车挺稳,才将双手从她腰间拿下来。
骆亦迟觉得这一幕有些刺痛眼睛,但还是贪恋的,舍不得移开半寸目光。
他看着许满进了那间院子,又从那间院子出来。
看到许满朝他这里看过来。
他不敢靠近,不敢出现,想让许满发现他,却又怕许满发现他。
矛盾的心情左右摇摆,他就安静的坐在车里,像一个阴暗没有胆量的偷窥者,只能躲在暗处偷偷观察许满的生活。
直到听到对面老伯询问那个陌生男人和许满结婚的消息,骆亦迟苦苦坚守的防线终于有所松动。
他不敢听,更不敢想。
他怕那一切是真的。
可是哪怕不听不想,许满的影子依旧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他的脑海。
他想她,想得发疯。
不见还好,见了更甚。
现在,他站在许满面前,手里举着花,静静等待面前的女人开口。
许满微微一笑,她不问骆亦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客气疏离的说:“好久不见,骆亦迟,谢谢你照顾我家生意。”
头顶廊灯下,飞蛾在扑朔飞舞,扑棱扑棱的,像骆亦迟此刻的心跳,没有章法,没有规律。
他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冲动之下冒昧的接近,他还没做好万全的准备。
“不邀请我进去坐坐吗?”他绞尽脑汁,只想到这个再寻常不过的借口。
许满望了一眼院里,梁桓宇在直播。
“太晚了,不合适。”
“哦。”骆亦迟低下头,看起来有些失望。
两人之间气氛微妙,许晋文见眼前这个男人像是许满的旧识,站起来热情的发出邀请:“满儿朋友吧?来,来来,去家里,坐。”
并埋怨许满:“人一天,来两回了,原来,是找你的,还不快,请人,进去。”
骆亦迟站在那里不动,没有走的意思,大概是真想让许满请他进去。
许满一直不发话。
最后许晋文上来,推着骆亦迟的背,把他推进了院子里。
突然进来个陌生人,大黄最先发起警觉,四腿一蹬猛的站起,朝陌生人狂吠。
叫声引起梁桓宇的注意,梁桓宇赶忙离开直播镜头,牵住大黄厉声喝止,“喂,大黄,坐下!”
大黄嗷呜一声,围着梁桓宇转了两圈,不情不愿卧下了。
院子里灯火通明,萤火虫一样的昏黄灯带铺在怒放的鲜花上面,光点与花交相辉映,或明或暗,浪漫梦幻,骆亦迟走进来,像误闯进了精心布置的告白现场。
他有些无措,试探着询问:“这是……?”
同时开口的还有梁桓宇:“不好意思啊,狗儿子认生,许满老师,这是哪位邻居?我没见过呢还,看起来挺气度不凡的。”
许满介绍:“他叫骆亦迟,是那辆宾利车的主人。”
说完,又补了一句:“我前夫。”
梁桓宇抚摸狗毛的动作一顿,差点惊掉下巴:“啊?”
一旁的许晋文也听得清楚,望向骆亦迟的目光,瞬间从友善变成不悦,目露凶光!
“满儿?你说什么?他是你的,前夫?我那,没登过门的,前女婿?!”
许晋文“前女婿”三个字掷地有声,完全不像一个病人了。
许满微一颔首,“是的,爸。”
许晋文长脸蓦地一拉,提起手中拐杖就是蛮力一杵,杵向骆亦迟锃光瓦亮的皮鞋面,声色愠怒的驱赶:“出去!出去!结婚时不出现,现在来,是有何居心?出去!出去!”
“爸?爸!别生气,爸!”
人到晚年最忌动怒,许满赶紧劝去,夺走他手中的拐杖,一边顺着他的背,一边耐心哄他:“他来肯定就做好了挨打挨骂的准备,你要是跟他生气了,不就满足他了?爸,身体要紧,身体要紧,犯不着为人渣动怒。”
看不见骆亦迟的表情,但许满摆手让骆亦迟赶紧走。
在安抚声中,许晋文的怒气慢慢冷却下来,许满见机把他拉进屋里,打开电视,随便找了个戏曲节目,让他在那儿看着。
许晋文喜欢看戏,边看边嘟囔,嘟囔着嘟囔着,就忘了刚才生气那回事儿,在咿咿呀呀声中打起了瞌睡。
许满再出来时,骆亦迟还没走。
他垂首站在原地,眉压眼,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挺拔的身姿微驼,肩膀泄了力似的萎靡向下耷着。
花坛里昏黄小灯闪烁,映照在他瘦削的脸庞上,一半是热闹,一半是孤寂。
许满觉得骆亦迟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但不一样在哪里,她看不清。
不过也没必要看清,这只是一次很偶然的重逢,很快,骆亦迟就会离开,他们之间是平行线,不会再有交集。
“既然不走,那就坐下来听会儿歌吧。”
许满拿了个板凳,让骆亦迟坐下,然后自己坐在旁边,点开了宇音不绕梁的直播间。
梁桓宇早就回到屏幕前重新开始直播,刚才突发小插曲,网友们都在刷屏询问原因。
他自己都没搞清楚状况,也对这个八卦好奇着呢,但直播当前,此时不是探究的时候,便胡乱跟网友解释:“有客人来访,大黄大惊小怪而已,没啥事儿,倒是你们,不欣赏欣赏我花心思为你们打造的全新直播间?”
网友们仿佛这才注意到新的直播环境,大呼惊喜,纷纷质问梁桓宇,最近几场直播场地频繁变换,尤其今天还特意打造了这么浪漫的场地,是不是在酝酿什么大动作?
梁桓宇:“我能有什么大动作,还不全是为了讨你们欢心?”
【到底是讨我们欢心,还是讨刚才匆匆入境的小姐姐欢心?】
【小姐姐一闪而过,只看到个侧面,瘦瘦的好薄一片,看起来是很有书卷气息的人】
【光看侧面就知道是个慵懒系气质美人儿】
梁桓宇朝许满看过来:“她啊,现在看是挺美的。”
【我截屏了,想看的私】
【只有我想求姐姐的长裙链接吗】
【你们没人注意我消失的大黄吗?它终于又出现了呜呜呜】
【小姐姐一出现,大黄就出现了,快说,大黄这几天是不是在跟小姐姐过】
梁桓宇:“对,大黄在她这里,大黄很喜欢她。”
【绕梁弟弟艳福不浅呐】
【是绕梁弟弟高攀了】
【绕梁弟弟今天是准备表白吗?】
许满看了几句评论,发现误会大了,赶紧口型示意让梁桓宇给大家澄清。
梁桓宇却哼着歌挎起吉他,对她的动作视而不见,嘻嘻哈哈笑问大家:“今天你们想听什么歌?”
屏幕里穿插刷起了几首歌曲名字,梁桓宇眼神掠过,随便拨了几个音,说:“虽然你们点歌了,但我想唱其他的,你们要听吗?小黄车里有鲜花在售卖哦,是小姐姐亲手种的花,宝宝有喜欢鲜花的,可以看看右下角的小黄车,送亲友送爱人都合适。”
【小姐姐种的!】
【所以是在小姐姐家里吧!】
【梁子你变了梁子】
【不要梁子,要小姐姐出境】
梁桓宇微微一哂,唱了起来。
“我等太阳落山时,
我等彗星撞地球,
才能等到你啊,
等我试过了所有音符,
等我感受到你的温度,
才能等到你呀……”
梁桓宇每场直播唱的歌,总有那么几首是重复的,但今天这首许满没听过。
温暖治愈的歌声响起,许满听那调子轻快活泼,有让人宁静下来的力量,不知不觉听完了一曲。
音乐一收,屋内电视播放的戏曲声音就显了出来,许满想起许晋文,起身进屋去看看他怎样了。
许晋文果然睡着了。
许满关了电视,扶他去卧室睡下,又想起门外的摊子,准备去把摊子收回来。
一出来,发现原本坐在凳子上的骆亦迟不见了。
大门敞着,不知道人什么时候走的。
走了也好,许满挪开凳子,去到门口,收拾那一桌子小玩意儿。
正弯腰收拾着,忽然,背后有人叫了她一声。
“许满。”
许满应声回头,猝不及防的,手被一只宽厚大手握住,腰间跟着缠上来一条野蛮有力的臂膀,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人用不容抗拒的力量抵着,几步抵到墙边,后背重重砸在了墙上。
看清来人,许满没有惊叫,反而理智的镇定了下来。
距离骤然拉近,四目相对,来人不知道什么原因黑着脸。
狂乱的心跳声和不平静的喘_息声交织在一起,一呼一吸之间,冲击着许满坚不可摧的心房。
她任由来人将她手腕紧扣,冷静与他对峙。
然后,眸光淡然:“骆先生,请自重。”
骆亦迟定定望向她,嗓音低哑:“告诉我,里面那个唱歌的小男生和你是什么关系?是你的追求者?还是未婚夫?”
树叶沙沙,夏虫鸣唱,院子上空飘来深情似告白的歌声。
“你应该会明白我的爱,
虽然我从未向你坦白,
多年以来,
默默对你深切的关怀,
为什么你还不能明白……”
许满望进骆亦迟黑沉的眼底,从容问他:“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她又避开目光,善意提醒:“骆亦迟,你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早在六年前。现在的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骆亦迟一怔,手上的力道不由松了几分。
许满趁机将手抽走,轻轻一推,推出个空隙,闪身,从密不透风的禁锢中退了出来。
有寒芒在余光中闪过。
是骆亦迟落寞垂下来的手,无名指上戒指擦过身边,闪烁出的冷冽碎芒。
许满大步不停,快速将东西收好,关门,进了院子。
第23章 又来。
梁桓宇第二天上午才把这个瓜吃明白。
18/55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