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满!”
骆亦迟立即冲过来将她扶起,“怎么样?摔到没?”
许满不动声色避开想要帮她的那只手,撑着地勉强站起来,抓着旁边一块被雨水冲刷干净的大石头,扶腰坐上去。
昨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不想让骆亦迟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所以拒绝一切与他不合时宜的接触。
骆亦迟的手在半空停了两秒钟,最后落寞放下,转而去拾摔了一地的药草和工具。
旁边有颗小树长得直,粗细合适,长度适中。
骆亦迟捡完东西,瞄准那颗小树,用镰刀几下砍断,手法生疏的将枝干上粗糙扎手的切口处理平滑,摸了摸,又拄在地上试了试,自认结实,不会伤手了,将这根简易的登山棍递给许满。
“拿着吧,待会下山用它,能省点力。”
许满不接。
骆亦迟:“怕你再摔倒,你若是不接,我就一路抱你下山。”
许满只好接过,“谢谢。”
摔的那一下不轻,估计伤到了肌肉,钝痛牵扯屁股和大腿,抬脚时腿都抻不直。
许满歇够了,拄着骆亦迟亲手做的登山棍,在前面一瘸一拐的走。
骆亦迟望着那个背影,心里溢起一抹难言的酸涩。
许满对他的排斥是如此明显,他只能用这种令她讨厌的方法,才能让她勉强接受自己给予的一点帮助。
来时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可是当真正经历真正面对时,那种心酸难言之感,又如此的难受,像是有一把生锈的钝刀,在他心头来来回回反复磋磨。
一路无言,骆亦迟谨慎保持着不让人反感的距离,一前一后下了山。
山下天晴,路途也较为平坦,走起来轻松了许多。
早起,村里有很多人在散步,许满穿过他们,被大家看见,都关心问她:“怎么大清早的从山上下来,还搞得这么狼狈?”
许满用玩笑的语气说:“山里下雨,淋了一身雨,还摔倒了,不得狼狈嘛。”
村里大娘好心:“昨天下午我瞅着那山头就像有积雨云,还说这天可千万别有人上山,满儿你咋还偏偏上去了?”
许满笑笑:“说来话长,倒是大娘,积雨云怎么看,你教教我呗,这样下次再上山,我也有准备,看见它就不上去了。”
大娘说:“这简单,你看那云层又高又厚,云底平直,像个巨山一样的,多半就是了。哎,满儿,你身后那男的是小梁?跟你一起上山的?”
许满这才望了一眼身后,“他呀,不是小梁,小梁回家了。”
“那他是谁?”
“可能是游客吧。”
大娘“哎哟”一声,“估计也不会看天就进山了,看这一身弄的……”
骆亦迟一路护送许满直到她安全到家,听见院子里传来和许晋文的对话声,才恋恋不舍转身离开。
他回到车里,换掉一身脏衣,给快没电的手机充上电,关闭飞行模式,来电提醒和消息一个个的弹了出来。
赵靖闻昨天 19:42
【骆总,提醒,晚上八点欧洲线上会议别忘了】
【来电提醒:赵靖闻3】
【来电提醒:池柠2】
池柠昨天22:54
【小迟你去哪了?给你打电话怎么打不通?赵秘书说联系不到你,找到我公司这里来了】
池柠凌晨00:13
【很担心你,看到回电】
【来电提醒:赵靖闻1】
赵靖闻凌晨01:25
【骆总,欧洲合作商那边炸了您知道吗?我已经联系公关去处理】
【来电提醒:爸1】
语音留言 凌晨01:36
【公司那边怎么回事?那么重要的会议都缺席?】
……
消息一条接一条,看得人既心烦又头疼,骆亦迟囫囵扫了一眼,便把手机扔在了一边,任它嗡嗡响着,不打算看了。
在山上待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身体机能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又饿又冷。
骆亦迟没什么胃口,车里有瓶矿泉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的,他没管那么多,拧开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喝完往旁边一扔,关掉空调,趴在方向盘上休息。
闭上眼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又嗡嗡响起来。
骆亦迟任它响了一会儿,一直等到第三遍,才疲惫的接起。
听筒里传来池柠关切的声音:“终于打通了,小迟你去哪儿了?给你敲门一直不应,是不在家吗?”
骆亦迟一张口,感觉喉咙有点不对劲:“手机没电了,才充上电。”
“声音怎么这么哑?生病了?”
喉咙痒,痛,像是发炎了,骆亦迟咳了咳嗓子,顿时头痛欲裂,连带着浑身肌肉都酸疼。
有点冷,他把西装外套穿上,又拧开水喝了一口,说:“嗯。”
池柠焦急道:“怎么会病了?你在哪儿?我给赵秘书和老张打电话,让他们去接你。”
骆亦迟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沫,喉咙瞬间像刀片划过一样,疼得直冒烟。
“我没事,休息会儿我就开车回去。”
“生病开车不危险吗?”
“告诉赵靖闻……算了,我自己给他打电话吧。”
“小迟……”
“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心里有数。”
骆亦迟没说那么多,挂断电话,忍着身体的不适,给赵靖闻拨了过去。
赵靖闻几乎是秒接,骆亦迟不废话,直接下通知,“我中午会到公司,你在公司等我。”
说完,掐断了电话。
他躺靠在驾驶座上,视线穿过车窗,望向通往许满家巷子口的那个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犹豫良久,打开车门下了车。
清晨太阳还没那么毒辣,有几个大伯大娘坐在村口聊天,骆亦迟向他们打听村里有没有可以看病的地方。
老伯指向东边,“卫生所是吧?呐,往东,过两个巷子口就到了。”
“谢谢老伯。”
道完谢,骆亦迟回到车上,按照老伯指示,驱车往东。
卫生所很好找。
一家独家院似的卫生所,不用费力就能看见,骆亦迟推门进去,穿白大褂的医生看见他,从电视剧里移开目光。
骆亦迟直奔主题。
“开点感冒药,要开车不打瞌睡的。”
村医简单询问了骆亦迟的症状,从柜台机拿出两盒药。
“这个吃了不犯困,但效果不如打瞌睡的明显。”
骆亦迟说:“那开两份吧,另一份正常就行。”
村医又拿出两盒不一样的药来。
付了款,骆亦迟拿走前面那两盒药,后面的推回给村医。
“麻烦帮我送到村北许满家里,交给许满。”
“老许家那闺女?”
骆亦迟点点头。
村医经常干上门看病送药这事儿,对骆亦迟的要求见怪不怪。
他好奇的打量了这个憔悴陌生的男人一眼。
“行,一会儿我给她送去,但是说什么呢?”
“就说……”
骆亦迟顿了顿,欲言又止,“算了,什么都不用说。”
如果许满跟他一样也生病了,那么大概率会猜到药是他送来的。
不想让许满拒绝,只好不出现在许满面前。
骆亦迟拿好药,回到车里,就着剩下的水吃了,发动车子,慢慢往连城的方向驶去。
许满是中午发现自己生病的。
到家之后她洗完澡就去床上睡了,睡到中午迷迷糊糊醒来去做饭,一翻身,视野一片天旋地转,还没坐起,身子就沉得像一袋水泥,倒床上起不来了。
意识到是病了,许满想跟许晋文说一声。
“爸。”
“爸?”
唤了两声,没人应,她趿拉上拖鞋,去院子里找。
院子里也没人,不知道人去哪儿了,许满头晕目眩的,喊了几声就觉得缺氧,靠在窗边,借着热烘烘的太阳缓劲儿。
暼见窗台上有两盒药,许满拿过来一看,是感冒药,正好对应自己的病症。
这是许晋文发现她病了,趁她睡着时买来的?
估计是,除了许晋文,谁还知道她生病了?
许满心里暖暖的,进屋倒了杯热水,对着说明书吃了药,便回卧室躺着了。
不一会儿许晋文串门回来,见许满还没醒,敲门叫她起床。
感冒药药效发挥没那么快,许满迷迷瞪瞪听见声音,闷闷的说,“爸,我不舒服吃了药,你先让我躺会儿缓缓,等好点了我就起来做饭,你饿的话桌子上有麦片我可以先帮你泡点。”
许晋文只听到许满不舒服,“什么药?怎么病了满儿?”
许满:“就窗台上的感冒药,我感冒了,发烧呢。”
许晋文想起来了,“哦,那个啊,王医生,半上午送来的,问他为什么,他,不说。”
许满一怔,拉开了被子:“不是你给我买的?”
许晋文:“不是。”
许满转念一想,是啊,她关着门,许晋文没进她屋,怎么会知道她生病了?
卫生所的人自然也不会知道。
瞬间许满心里有了另一个答案。
是骆亦迟预感到她会生病,所以帮她买了药特意找医生送过来?
那他自己呢?
在山洞外穿着短袖坐了一夜,还好吗?
应该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去吧……
许满咬了咬嘴唇,也许是因为生病,坚硬的心竟罕见的生出一丝内疚来。
但很快,又告诫自己。
快收起那点廉价的同情心!
她又不是菩萨!
不能心软!不能慈悲!
第27章 向日葵。
许满在家养了两天病, 病好之后,梁桓宇又来了。
梁桓宇一走就是小半个月, 这次回来没带大黄,许晋文心里还有些失落。
不过他没在明面上表现出来,就是跟梁桓宇聊天时,会时不时主动提起大黄,问他:“大黄,好了啊?”
“好了呢, 活蹦乱跳的现在。”
“哦……大黄它,可别,再乱吃,东西。”
“放心吧大爷, 我爸妈把它照看得可好了,不会让它乱吃的。”
“哦……”
直播停了一阵子, 流量直接腰斩, 又得重新造势。
场地依旧选在许满家院子里, 傍晚天刚擦黑, 许满将晒了一地的药草收拾干净, 梁桓宇重新开播了。
幸好他有粉丝基础, 不管人多人少, 总有人看。
许满不执着必须卖出多少, 她在这直播卖花件事情比较佛系, 能卖出去就卖出去, 卖不出去也无所谓, 图的就是有事干。
上次尝试过一次直播,结果不尽人意,这次许满特意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学习, 看梁桓宇是怎么操做的。
看完得出结果,自己确实不是直播那块料。
梁桓宇走的小鲜肉唱歌赛道,许满走的是科普赛道,两赛道受众完全不同,有深厚的壁。
且梁桓宇是个e人,说话表演收放自如,不唱歌时永远有话讲,且内容都不干巴,跟讲课时容易跑题讲八卦的老师有得一拼。
对比一下自己的直播,内容枯燥乏味,有话讲时都是干货,没话讲时只剩沉默。
怪不得梁桓宇不上她的课,原来是她讲课没意思。
得,自己不是干直播那块料,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做吧。
时光在夏日暖风中飞速流逝,转眼到了八月下旬。
新入职教师需要提前一周到校参加入职座谈会,距离九月份开学还有不到十天,许满开始筹划上班租房子的事儿。
当时求职报的是人才引进,有购房补贴,每年按比例支付,还有一笔安家费,凭这笔钱,许满可以在学校附近租个条件差不多的房子。
闲下来,许满征询许晋文的意见:“爸你想不想跟我一块去连城?我在那边租个房子,上班后就没上学那么忙了,有时间陪你。”
许晋文一听要离家,纠结的思索了很久:“去那边,有熟悉的,人吗?”
许满说:“大概没有,我计划租个电梯房,再给你买个轮椅,你天天坐着轮椅到人多的地方找人聊天,人嘛,聊着聊着就熟悉起来了。”
许晋文还是喜欢流云湾,人熟地也熟,但许满得上班挣钱,不可能天天待在家里照顾他,他又确实不想离家,一时犯了难。
“要不,我还是去,康复医院吧,老赵,还在那儿呢。”许晋文落寞的说。
许满想让许晋文离她近一点:“要不我在学校附近给你找个康复医院?”
许晋文:“那,还不如,租房呢。”
许满:“……”
人到老年脾气拗,许满知道,许晋文不想跟她走一来是念家,二来怕麻烦她,三来,是怕寂寞。
他喜欢待在熟悉的环境里,去家附近的康复医院,起码那些医生他都认识,而且老赵也在那儿,能跟他聊但一块去。
“行吧爸,那我联系你上次去的康复医院。”
“哎。”许晋文说。
商量好许晋文的去处,许满便向梁桓宇打听连大附近的租房情况。
梁桓宇虽跟连大情谊颇深,但租房这一块,从小衣食不愁的知识分子子女没有了解过。
“啊老师要不我让我爸妈帮你打听打听?”梁桓宇挠着头说。
自己找房子怎么还麻烦上梁桓宇父母了?
许满赶紧:“不用不用,我就随口问问,哪能让你爸妈和你为我这点小事儿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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