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只有一声‘咚’,随后男人的哀嚎响起。
宁希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沈淮启高大的背影站在她面前,黑色居家服挡不住他身上的压迫感。
她叫了声:“哥。”
沈淮启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让宁希心中的警铃敲响。
蓝峻松了口气,快步走过来,自来熟地拍了拍沈淮启的肩膀:“哥呀,你来得太及时了。”
随后转头问宁希:“没事吧?”
宁希的目光从沈淮启身上移开,摇摇头:“没事。”
“念念,沈总真的来接你了。”一旁的女生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周围人都听到。
蓝峻一言难尽:“…………”
是来接你的吗?
宁希抬头看向沈淮启,想要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不一样的情绪。
可他还是蹙着眉,压抑着生气。
酒吧老板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点头哈腰:“沈总,不好意思,我尽快处理。”
他转头对经理说:“以后这几人不准放进来。当我们这里是哪,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放肆。”
不到五分钟事情全部解决,沈淮启甚至没有出过声,站在那里所有人都不敢忽视。
“需要我找人送你回去吗?”沈淮启突然开口,蓝峻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和他说的,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
说完,脑子一转又补充道:“你带着慢慢回家吧。”
沈淮启‘嗯’了声,回头给了宁希一个目光,随后目不斜视一步没停留地往前走。
他步伐太大,宁希要小跑才能跟上,没办法只好出声:“哥,你能走慢点吗?”
沈淮启还是没有同她说话,只是步伐明显地慢了下来。
两人离开后,留下一行人面面相觑。
几个女生终于反应过来,沈总哪是来接陈念念的,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场面一度很尴尬。
在欣赏到陈念念面色僵硬后,蓝峻心满意足地离开。
另一边,宁希在沈淮启拉开副驾车门后,没有犹豫坐上去系上安全带。
她不知道沈淮启在生什么气,只能默不出声。想到刚才他都没往陈念念身上看,又不合时宜地开心。
一路沉默到公寓地下停车场,宁希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却听见‘咔哒’一声,她推不开车门,回头看向沈淮启。
“不打算解释解释?”
宁希慢了一拍:“解释什么?”
沈淮启掀起眼皮,宁希立马开口:“好,我解释。”
“我承认我确实是故意让你来接我的。”宁希破罐子破摔。
“没有了?”
“还有什么?”
车子没有熄火,空调风吹在身上竟觉得有些发冷。宁希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声音,那颗跳动的心脏坠到谷底。
回国以来两人可以忽略的十年,因为陈念念的出现不得不面对当初的离开。
她冷笑一声:“你觉得我让陈念念难堪了?”
“谁?”沈淮启拧了拧眉:“我在说你,关她什么事?”
“你就是这么觉得。”本来觉得没什么事,可越想越委屈,宁希胸口上下起伏:“那你刚才怎么不去找她。”
“也是,这十年朝夕相处的是你们。在一个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是比我这个快要陌生的人好。”
这话说出口,刀子横插两人中央,连同十年前血淋淋的争吵一起摆在面前。
十年分别是无法抹去的事实,无论两人怎样忽略,逃避都无可纷争。
它永远横跨在两人中央,流逝的时间提醒着错过的十年。
“沈淮启。”宁希似乎很久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了,她转头所有情绪聚集在眼睛中:“这十年,你有后悔过吗。”
不是问句,她只是想说这句话,又或者是在问自己。
沈淮启眼神复杂的落在宁希身上,手无意识握紧方向盘,嗓音说不出的压抑:“你怎么知道我没后悔过。”
宁希猛地抬眸,大脑一片空白,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嘀嘀——”
突兀的声音打破沉重的氛围。
两人的手机同时震动,只可能是群消息,而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群聊。
沈淮启的手机放在中间,屏幕上显示着群聊信息:
【云欢臻:你们两个这周别忘了回家吃饭。】
快要迸发的情绪瞬间泄气,宁希没有了质问的勇气。
谁都没有说话,安静到之剩下空调的冷风声。
她刚想开口,手机铃声在寂静的车内响起。宁希移开目光,从包中拿出自己正在振动的手机,按了好几次才接通,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发抖。
电话是连兴打来的,除了工作上的事他不会这么晚打来电话。宁希咽了咽喉咙,凝神接通电话。
“宁工,数据出现误差,模拟失败。”
“…………”
宁希深呼吸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试验总要有几次失败才会成功。过于安静的车内,电话那端的声音清清楚楚。
她不想当着沈淮启的面讨论测试失败的问题,手机从左耳边拿到右耳。
“我知道了,这么晚了你先休息,我回去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挂断电话,宁希没有说话。沈淮启将车门打开,她想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什么都没说,打开车门下车。
高跟鞋的声音在夜班的地下停车场回响,不过一分钟,连这点声音都消失不见。
沈淮启点了根烟,落下车窗,白色的烟雾顺着手指飘向窗外。
刚才宁希的那几句话在耳边回荡,一次又一次。
尼古丁没有缓解他的烦躁,拿过手机拨通助理的电话:“你去查查公司有没有一个叫陈念念的。”
第十四章 “哥,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吧。……
接下来的几天,宁希一直在忙,解决测试的问题,小张的专业能力很强,他的建模测试技术错误率可忽略不计。
每天早出晚归,几个人差点要住公司。终于在第三天的夜晚,宁希头昏眼花的走出公司。
楼下的闸机前几天坏掉了,今天才找人修好,她看到后随后问了句,保安说:“换了一家店,这个质量很好。”
那一瞬间,宁希愣在原地。
所有断掉的线在这一刻全部汇聚,她转身往电梯处跑。回到楼上时,连兴还没走正在收拾东西,看到她问道:“怎么又回来了?忘拿东西了?”
宁希有些激动,刚才一路都是跑着,这会儿停下才发现呼吸不通畅,她抓着连兴的衣袖缓解:“材料。”
连兴问:“什么?”
“材料。”宁希重复一遍,“我们一直在找数据上的失误,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这种材料无法承受这个数据。”
简单的一句话,连兴瞬间明白,眼底涌现出和她同样的激动。
打开电脑,将适合的材料全部罗列出来,发给小张。
云岗和溪市的地形本来就特殊,是他们没有跳出思维固性。
做完这些已经一个小时后了,连兴打了个哈欠,一脸轻松:“这些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宁希也松了口气,紧绷了几天的神经在此刻放松下来。到公寓楼下时已经十一点钟电梯门正在缓缓关上,她小跑了几步,正准备按,门开了。
“谢谢。”说完,抬眸看到是谁后愣了一下,几秒后才走进电梯。
这几天忙的晕头转向,很少有自己的时间,偶尔也会在空闲时想起沈淮启。
习惯真的很可怕,她用十年来戒断,回国才短短几天,就再次习惯了沈淮启的存在。
断掉的聊天框,谁都没有先发出问候。
静下心来,宁希才明白过来自己那天有多无理取闹,明明不想这样的,可在沈淮启面前,她总是忍不住计较,想要成为特殊的一个。
她抬眸看了眼沈淮启的背影,闻到了淡淡的酒味。
喝酒了?
应酬还是聚会?
宁希压下心中的探知欲。
没有妹妹会计较哥哥喜欢的人。
是她逾越了。
从一楼到顶层的电梯,从没有这么度秒如年过。电梯门一打开,宁希第一时间走了出去,刚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就听到身后人叫她的名字。
“慢慢。”
声音在黑夜里显得磁性,宁希回过头对上了沈淮启的目光。
逼仄的环境,灯光晦暗不明,还带有淡淡的酒香。
宁希咽了咽喉咙,等待他开口。
“明天爷爷生日,要回老宅。”喝了酒的沈淮启说话很慢,嗓音温和,像是一杯经年陈酿引人发醉。
“嗯,我知道。”她把目光落在旁边的电梯间。
“我顺路接你下班,带你过去。”沈淮启松了松领带,脸上遮掩不住的疲惫,“不早了,快回去睡觉吧。”
“嗯,你也是。”宁希点点头。
*
翌日。
下班后,宁希主动给沈淮启发消息让他在距离公司最近的那个路口等着。
沈老爷子今年大寿,来的人很多。两人到的时候,沈家老宅已经有很多人,宁希环视一圈,没几个认识的,她跟在沈淮启身后接受其余人的带着好奇的注视。
这种目光从小到大见过太多,宁希早就习惯了。
沈老爷子坐在沙发上,周边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群人。
“沈少爷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这些人自觉地让出一条路。
“淮启来了啊。”沈老爷子在沈淮启走近后才看到身后的宁希,愣了几秒才认出,大笑了起来,拉着老伴的手:“你看那是谁?”
“爷爷,生日快乐。”宁希弯腰将礼物放在桌子上,又朝老太太笑:“奶奶。”
“慢慢?都长这么大了。”老太太伸出手,宁希握上去坐在她身边:“越来越像小文了。”
“可不是嘛,我就没见过比小文长得还漂亮的。”说这话的是沈淮启的小姑,大学念的服装设计,这些年在国际上颇有份量。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除了文一涟再没人能穿出她想要的感觉’。
在国外的这些年,沈惠每次去英国都会飞去伦敦见宁希一面。
宁希见到她笑弯了眼,沈惠摸了摸她的头。
每一个来祝寿的人都会看她一眼,宁希想要站起来往外走,老太太拉着她:“坐这里陪我。”无奈只好坐下。
她在沈家时也只是沈家和沈家交好的人认识,其余合作伙伴没见过她。十年过去,人来人往变得太多了,人人都要问上一句:“这位是?”
刚进门的时候宁希是跟在沈淮启身后,有人猜测是不是他的人,说的人多了自然到了沈老爷子耳中,他板着脸一脸生气:“胡说什么,这是我孙女。”
宁希扯了扯嘴角,朝那些人礼貌的点头。
“沈家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一个孙女,不会是私生女吧?”
“你不知道啊?她是宁家的遗孤,被沈家带回家养了,不过这些年都在国外,鲜少有人知道而已。”
沈家从未隐瞒宁希的存在,正式场合沈家更是站在她身后。
说话的人恍然大悟:“前段时间传言沈淮启在国外读书的妹妹就是她啊?我还以为是哪个表妹呢。”
客厅人太多,宁希出来透气,刚走到角落里就听到有人在讨论她。
盆栽遮挡她的身影,说话的人看不到这个位置。宁希深呼吸不在意她们说了什么,仰头看向夜空。
莫名地,她想起了在云岗的那个夜晚。
晚风扑面,月亮旁边的云移了又移。她垂眸,脖颈因为长久的姿势有些酸痛,伸出手在肩膀的位置按了按。
那一刻察觉到什么,宁希忽然回头。
沈淮启站在走廊的光亮处不知道站了多久,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一明一暗,两人谁都没先移开目光。
宁希想,电话那端的人还是站在了她面前,哪怕今夜没有星星。
“走吧,先进屋,宴会要开始了。”拐弯处说话的几人转过弯撞见有人时,吓了一跳,在看清是谁后,几人尴尬地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留下一句‘抱歉’离开。
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沈淮启身上,可视度由远及近,直到他站在她面前。
“时间差不多了。”沈淮启说。
宁希点点头,走在他身后。走到门口,身前的人拉开门让她先进,两人的位置还是一前一后,只是顺序变换。
位置只剩下两个,宁希坐在了云欢臻旁边,沈淮启落座在沈老爷子旁边。很巧,两人的位置刚好面对面。
这个桌子上全是沈家的人,十年没见话题一直围绕着宁希。
“怎么出国几年变得不爱说话了。”
“小时候性子像小文,长大了自然像她爸爸。”
“是啊,小时候活脱脱一个小小文。”
云欢臻一脸不乐意:“我们慢慢怎么样都是极好的。”
“诶呦,不是那意思。”说话的几人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当:“慢慢别生大姑姑气,小时候好现在更好。”
“怎么会。”宁希笑了笑。
“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一点。”沈惠坐在沈淮启的身边,托着腮言笑吟吟:“慢慢小时候最黏着淮启,长大了倒是不那么亲密了。”
宁希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僵硬地抬起头。
长辈们似乎以调侃小辈为乐,连沈老太太也跟着回忆小时候的事。
周围的声音渐渐模糊,她的眼中只剩下沈淮启,可他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他那么近又那么远。
爷爷说是她出国的时间太长冲淡了小时候的情谊,过段时间就好了。
可宁希知道,再也不会了。
感情从变质的那刻开始就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他们默契地不提从前,默契地维持表面的平和。
宁希深呼吸,笑了笑。
没有选择的权力,那她就自己创造。
宴会结束后,沈淮启开车载着云欢臻,沈宸年和宁希回沈家。第二天是周末,宁希不上班不着急回公寓,坐在餐厅陪沈母喝热牛奶。
快要喝完时,阿姨又端出一杯准备送上楼,宁希看到后问道:“是给哥的吗?我送上去吧。”
她将自己杯子里的牛奶一口喝光,从阿姨手中接过牛奶。走到沈淮启门前时,深呼吸才敲响门。
几秒后门打开,沈淮启刚洗过澡,发梢滴着水,他正拿着毛巾擦。没想到来人是她,愣了下。
宁希没错过那几秒的反应,她扬起唇角:“哥,热牛奶。”
“嗯。”沈淮启接过,“谢谢。”
她还是笑着,在对上他疑惑的目光后,一字一顿:“沈淮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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