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开始放心说话。
“岳父大人,最近的情况怎么样?”
冯轶外公叹口气,“新皇即位,许多政策都严了,这天高地远的,一些人还是寻不见,县城那些当官的口风也严了不少,探听不了什么消息。”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有些沉默。
冯轶还是第一次从封家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聊天,瞬间觉得有些不得了。
这听上去,她的家人们感觉都不太像正派的样子。
她甚至脑洞大开,联想到外公这个打铁铺,开始怀疑,她的家人会不会是搞谋反的……
不过,外公的话很快打消了她的怀疑。
“封家避世这么多年,或许那些姓伯的已经放弃了。”
冯轶她爹的脸色不太好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爹说现在还不到出世的时候。”
外公再次叹口气,然后点点头。
所有人的气氛都很沉重。
冯轶被他们说得云里雾里,只觉得他们这个家族的秘密好似不小。
不过有一点她可以确定,封家绝不是什么普通的家族,并且她外公跟封家本来就是一伙的。
后续,众人又谈论了一下时局与市井小事,时间很快过去,到了开饭时候。
所有人都当刚才的谈话不存在,恢复成之前的和乐模样。
陶翠问起冯轶两个表哥,听舅母说,县城征杂役,正好落在冯轶外公和舅舅身上,两个表哥代替他们去了。
吃过晚饭,舅舅舅母便给所有人分配了房间。
众人洗漱之后便睡觉。
第二天,封家人要返程。
冯轶本还想设法看看能不能让外公和舅舅帮她造些零配件出来,但她年纪小小,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谁想到她娘简直神助攻。
离开之前,舅舅舅母本来还舍不得冯轶,想着将她留下来住一段时间,但是陶翠想着离家前,家里三个小子眼巴巴惦记着妹妹的模样,还是拒绝了,说下次带着四兄妹一起来玩。
不过她转念想到什么,直接朝冯轶舅舅开口,“阿兄,囡囡在村里也无玩耍之物,你与爹爹空闲时候给她打点小玩意吧?”
舅舅立刻便应下了。
冯轶双眼一亮,可惜她没有图纸,不然还能问问舅舅可不可以打出她想要的精细零件。
带着遗憾,她跟着爹娘返回村子。
-
冯轶回到家之后,便立刻改变了自己最初的计划,将本想炼制的黑火.药换成了起爆.药。
好在之前炼制出来的硝酸钾也有用处,就是需要将其炼成硝酸,中间需要硫酸进行反应,问题是硫酸怎么获取。
还有非常重要的水银。
制取这两者的硫磺和朱砂都不是她目前能接触到的,并且这些还需要更加高端的实验器材。
正在冯轶犯难的时候,封家又发生了另一件事。
冯轶的小哥也到了上学堂的年纪,如果小哥也去上学的话,冯轶应该由谁来带?
封居锦和陶翠除了种田之外,还种了许多地,并且时不时要忙活村里的事情,基本抽不出身。
问题是,假如将冯轶一个人放在家中,所有人都不放心。
最后还是封老爷子出现,直接定下让冯轶跟着三个哥哥一起去学堂的决定。
于是,冯轶竟然在古代成功达成学前班成就,顶着一个三头身的壳子,跟着小哥开始上学堂。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村里的学堂,本来以为就是普通的古代私塾模式,但很快,她发现她跟小哥学的确实是普通的启蒙读物三字经、百家姓等,但她大哥二哥学的,却不是四书五经。
事情还得从第一天她与小哥上学说起。
她与小哥并村里另外两个小堂哥一起进的学堂,发现给他们启蒙的其实就是村里的堂叔。
他们每人得到几本启蒙的书籍,然后读了半天的三字经,还一人获得了一套笔墨纸砚,开始练字。
或许是第一天,作为夫子的堂叔没让他们太辛苦,中午一过便让他们放了学。
封家人,或者说谷国除了贵族,基本都是一日两餐。不用吃午饭,冯轶和小哥便特意去找大哥二哥,等他们放学。
两人在他们的课堂外等待,难免就听到了他们学的东西。
并不是什么‘子曰’、‘孟子曰’,而是开口便‘子墨子曰’。
冯轶脑海里本来一直想着前世的知识,一听里面朗朗读书声,便回了神。
尽管对古代这些书籍没多大研究,但冯轶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问题。
小哥却懵里懵懂,听了只觉得好玩。
等大哥二哥他们上完课,小哥还以为哥哥们能马上和他们回去,冯轶却想到两人之前每次下学都到很晚。
果然,理论课之后,大哥他们竟然还有实践课!
一群年龄差不到三岁的亲哥堂哥们跟着夫子堂伯父转移阵地,往学堂最里面走去。
见到冯轶和小哥,两个哥哥即刻露出惊喜的笑容。
“囡囡、昱溪,你们在等哥哥呢?”
“哥哥们还未下学……”
两人舍不得冯轶,便将她和小哥一起带进去了。
夫子堂伯父见是他们,便也没管。
只是进到最里面的课堂,冯轶便惊得瞪大了眼!
里面竟然放着大大小小的木材,并且还有一些尚未成型或成型到一半的物件置于其中。
是弩箭!!
还有她不认识的各种样式的兵器!
冯轶心里简直震惊到了极点。
她知道封家不简单,但不知道这么不简单!
这些东西如果被他人知道,甚至可能举报到官府,都会被质疑是不是储备兵器、想要谋反的程度!
难怪大哥二哥明明这么喜爱她,但从来没让小时的她来学堂找他们!
甚至她还听娘亲说过,封家的人太大男人,她们这些嫁进来的媳妇连封家学堂的门都不能靠近……
难怪!难怪!
若不是作为族长的爷爷发话让她进学堂,或许连她都不能进来吧!
冯轶的心情极其复杂,看着大哥他们认真地开始制作手上的东西,什么都是亲力亲为,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哥却似乎对这东西带着天生的向往,跑到大哥二哥身边观摩去了。
直到大哥二哥真正放学,冯轶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然而,到了晚上,封家便发生了一件不怎么愉快的事情。
冯轶那个小堂姐封昱燕,从她哥哥封昱鹰口中得知冯轶进了学堂的事情,直接在家里闹开了,甚至找到封老爷子,哭诉爷爷一点都不公正,说冯轶才三岁就能进学堂,而她都六岁多了,爷爷连学堂的门都没让她摸过!
封家二伯母或许也有些小心思,竟然默许了封昱燕的闹腾。
冯轶爹娘带着一家人赶到的时候,封昱燕闹得正凶火。
第9章 零件
封家二伯赶来,直接照着封昱燕的脸上给了一巴掌,把冯轶看得一愣。
以往封昱燕就算闹得再烦人,她爹都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没想到这次不过是想要跟封轶一样进学堂的待遇,她爹竟然直接给了她一耳光。
封昱燕立刻崩溃了,直接往地上一躺,便开始边哭边打滚。
“呜呜呜……爷爷偏心!爹爹也偏心!既然更喜爱封轶,何苦生我!呜呜呜……”
冯轶二伯母也被封家二伯这个动作气得眼眶含泪,冲上去用手捶打他,“我女儿做了什么你要打她?!我们这些外姓人不能进学堂也就罢了,但我女儿姓封!封轶能进,我女儿凭甚不能进!!”
封家二伯其实打完就后悔了。但他也是冲动了。
封家的特殊是一代一代相传下来,若是老一辈不手把手教小一辈,那么这些手艺会断代,但其实封家人都知道这可是要命的玩意,所以族里有规定,不让嫁进封家的妇人得知这些,同样,怕会嫁出去的女孩遇人不淑,也不让她们接触这些,只在家中教导她们能学的,以免给她们带来祸患,甚至殃及全族。
封轶进学堂是封老爷子这个族长准许的,封家二伯明白封老爷子自有他的用意。在他的固有思维里,不让封昱燕进学堂是在保护她,偏偏她现在不止掐尖要强、还不顾对长辈的尊敬大吵大闹,更是显得心性不堪,所以他才一时冲动打了女儿。
封老爷子看着这喧闹的一幕,脸色也有些难看,拿着他不常用的拐杖,在石阶上‘铛’地用力敲击了一声。
这一声瞬间镇住了冯轶二伯母和封昱燕。
在整个家族中,封老爷子作为族长向来是说一不二、威信极强,那发飙的气势让她们一下子心生怯意。
别看封昱燕刚才还在撒泼打滚,见到爷爷发火,呲溜一下就从地上站起来,躲到她娘身后,像只鹌鹑。
冯轶也是很佩服这位小堂姐的能屈能伸,可惜作为小辈,她也没有在封老爷子面前置喙的权利。
封居锦将她从怀里放下来,大哥立刻将她搂到身边,却受到封昱燕的注意,被她白了一眼。
封家大伯他们和封昱燕两个哥哥也过来了,对着这幕面面相觑。
很快,封老爷子的尖锐视线便转移到了人群中的封昱鹰身上。
封昱鹰的表情一下子便怂了。
他也知道,事情是因他的多嘴而起,要是爷爷怪罪下来,他少说也得被他爹打几板子。
可他心里着实不服,凭什么封轶可以的,他妹妹不可以?!
封老爷子一下便看出他的不忿,再次用拐杖敲了敲台阶,“封昱鹰,你来说是怎么回事?”
封昱鹰站出来,强装镇定地吞了吞口水。
“我……是我因为不服,族里有规定,女孩不能进家族学堂,您却准许封轶进去,凭什么她能进,我妹妹不能进?”
说到最后一句,他直接梗起了脖子。
不过,想象中封老爷子会暴怒的景象却并未发生。
封老爷子虽然脸色仍然不太好,但目光却直视他好一会,忽然便平静了情绪。
“能把责任都揽在自己怀里、不撇给你妹妹,证明你还算是我封家儿郎,我便告诉你为什么。”
“封轶能进,是因为她与别人不同,你还记得你族叔在学堂里的教诲?你再看看你这妹妹。”
封昱鹰转头,在冯轶和他亲妹妹之间左右看了看。
只见冯轶站得笔直、目光清澈明亮、不骄不躁,而他妹妹,明明比对方大三岁还多,却不顾长辈、大吵大闹,甚至在地上打滚,身上沾了满身灰尘……
封昱鹰一时有点汗颜,但他向着妹妹惯了,略一思索,便道:“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封轶不到七岁,以后不定会变成什么样,燕儿也不到七岁,以后不定会变成什么样,从今往后,我会好好教导燕儿,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封昱鹰看了一眼封老爷子,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脱口而出:“在学堂里,所有夫子全部教导我们‘兼爱非攻’,需一视同仁地看待所有人,但族里对待男孩女孩的方式却与我们所学全然不同,护佑女孩只是借口,论她们心性区别而待更是,长辈们明明可以多花一些心思,好好培育她们的心性,我不信女孩便比我们差多少……”
这话一出,在场的除了封昱燕,所有人都愣了。
封老爷子头一次露出无话可说的表情,也第一次正视这个孙子。
冯轶更是内心震撼。她没想到,二伯家这个堂兄,竟然能在这个时代,产生这样超前的思想。
她跨出一步,给封老爷子鞠了一躬,“爷爷,我觉得鹰哥哥说得极对。”
她大哥二哥和二伯家大堂哥也反应过来,跟着冯轶给老爷子鞠躬,“孙儿亦是这般认为!”
小哥不大懂,但见哥哥和妹妹都这样做,他也有模有样地学习。
封昱鹰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力挺他的竟然是这个三岁的小堂妹,他这才明白过来,爷爷口中的‘她与别人不同’是什么意思。
扭过头,他亲妹妹还在懵里懵懂、转不过弯。
周围的大人们好不容易才从封昱鹰的话回过神,见到孩子们这般动作,不由感到惭愧,纷纷朝老爷子道:“孩儿亦是这般觉得。”
封老爷子环顾这些子孙们,心里复杂难言。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兼爱。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乃至全族都曾犯下的这个错误,他第一次被孙子忤逆,却未产生恼意。
“是老头子我……着相了。”
“明日便将昱燕送去学堂吧。”
封昱鹰脸色一喜,却见爷爷再次看向他:“我知你今日这番话掺了自己的私心,不过也难为你能说得出来,不过你既认识到真正的兼爱,便应知公平对待其他人。”
“要记住,封轶亦是你的妹妹。”
封昱鹰一愣,点点头。
他想到刚才冯轶站出来支持他的举动,心里莫名对这个堂妹产生了一种近乎尊重的心理。
于是他朝冯轶鞠了一躬,“轶儿妹妹,我以往不应该因为燕儿便迁怒于你,对不起。”
冯轶从没跟他计较过,连忙鞠了一躬回去,“鹰哥哥言重了。”
两人相视一笑,大有一种泯恩仇的做派,引得周围的大人微笑点头。
封老爷子看着这一幕,眼中莫名闪着精光。
冯轶二伯母抿了抿嘴,也觉得自己因为冯轶出生抢了女儿宠爱的想法有些上不得台面。
众人却没发现,躲在她身后的封昱燕看着原本无条件宠爱自己的哥哥跟冯轶相视一笑,脸上露出强烈的气愤,对冯轶的讨厌更加深了。
-
第二日,封昱燕便也进了学堂。
冯轶对她的到来还是很欢迎的,毕竟在古代,能像她们这样同男孩一起进学堂的女孩应该少之又少。
她前世生在讲究男女平等的现代,这一世又得幸被不随大流的封家收养,她希望得到教育的女孩更多一些。
可惜封昱燕好像不这么想。
对方刚入学,便开始‘拉拢’同一课堂的另外两个小堂兄。
两个小堂兄也才刚入学,还没培养出是非观,很快就被封昱燕用些零嘴和好话忽悠过去,不知不觉中开始孤立冯轶和她小哥。
冯轶并不在意这样的幼稚手段,小哥却被封昱燕气得牙痒痒,要不是冯轶一直拦着,说不定又要跟封昱燕吵起来。
不知不觉中,半月过去。
乡里终于传来消息,说冯轶的身份文牒下来了。
冯轶利用这些天偷偷攒的草纸和炭块画了些零件结构,听闻这个消息便知道又能再次见到外公舅舅了。
果然,当天晚上,她爹娘便收拾了包袱,第二天便带了他们四兄妹前往县城。
一路劳顿,他们下午去了户曹领了冯轶的身份文牒,并代领了上次一同前来的小堂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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