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虽然草原人在辽东县的风评都不太好,但乌雅连识却凭借着可歌可泣,可悲可叹的复仇故事,在辽东县获得了一定的同情和怜悯,人们对于乌雅连识的接受度也变相的提高了许多。以至于乌雅连识一路走来,收获的同情眼神要远多于愤怒。
乌雅连识都不用想,就肯定这个主意是周稚宁想出来的。
果不其然,当乌雅连识与摸鱼儿在墨绿衣裳男子的护送下到了县衙以后,就看见周稚宁正对他眯着眼睛微微笑:“在下周稚宁,见过乌雅王。”
今日周稚宁穿的很正式,一身绯红色官服配上她俊秀的眉眼,眼神清亮,给人以浩然正气的巍峨之感。
乌雅连识见状,不由勾起嘴角,第一次郑重其事地行了草原的礼数:“乌雅王乌雅连识见过大人,愿周大人一切安好。”
周稚宁笑道:“不必多礼,乌雅王请这边走。”
乌雅连识闻言一边往县衙里面走,一边低声对周稚宁说道:“没想到本王在周大人眼里是这样的人,复仇的王子?哈哈。”
“乌雅王可还喜欢这个故事?”周稚宁问。
“颇为喜欢。”
“既是如此,那就请乌雅王将戏做全。复仇故事里的乌雅王,可是个谦和有礼,唾面自干的人物。”周稚宁微笑。
“唾面自干?”乌雅连识眯了下眼睛,转头问摸鱼儿,“你知道唾面自干是什么意思?”
乌雅连识讨厌汉人,所以汉族文化修养不足。
“就是被别人吐唾沫在脸上都不生气。”摸鱼儿悄悄说。
乌雅连识磨了磨牙:“谁敢往本王脸上吐唾沫,本王就灭了谁。”
周稚宁这时停下了脚步,笑道:“复仇的王子可不是乌雅王这个性格,王上笑一笑,谦和一点,戾气不要这么重。等下见到了你的族民,最好再掉两滴眼泪,告诉他们为了换回他们,你答应与我们辽东县通商。”
乌雅连识挑起眉毛:“你就不怕他们见了我的眼泪,群情激愤之下,反对与汉族通商一事,对你们更加仇恨?”
“意思是这么个意思,但话肯定不能这样说。”周稚宁眉眼灵动狡黠,对着乌雅连识眨了眨眼睛,“王上要这么说,就说那苏沁部落……”
“一切的根源都是苏沁部落下手狠辣,掳走了辽东县父母官派去外头通商的使者!”
牢狱内,乌雅连识站在走道里,用手捂着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这位使者是周大人的救命恩人!却死在了苏沁人的手里。辽东县货物也损失惨重,几十万两银子也被苏沁部落吞占了,所以才辽东县才忍无可忍与苏沁开战,而我们乌雅部只是被卷进去的无辜部落而已!”
周稚宁所编写的“复仇的王子”故事也在牢狱中流传着,众人得知乌雅连识没死好一阵高兴,此时见着乌雅连识居然为了救他们,不顾自身安危,独自深入敌营,不由对乌雅连识更加感恩戴德,以至于对乌雅连识的话全盘相信。
“我知道,当初辽东县就是想要找苏沁部落要人,结果被拒绝,这才开战的。”
“该死的苏沁部落,太贪了!”
“一切都是苏沁王的错,自他上位以后,我们乌雅部也被苏沁部落骚扰过!”
……
俘虏们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把苏沁王骂了个狗血淋头。
“大家静一静。”乌雅连识语气严肃,“如今我已继承王位,却在大祭司的床底下搜出他与苏沁王串通一气,杀害我父兄的罪证。此仇不能不报,所以我已经杀了苏沁王,全权接手的苏沁部落。”
“好!王上好样的!”
“苏沁王就该死!”
乌雅连识的话引起一阵支持。
乌雅连识摆摆手:“但是你们遭受的苦难,和辽东县的损失都是苏沁部落造成的。本王既然已经接手了苏沁部落,就得代替苏沁向辽东县还了这笔债。所以本王决定——”
他顿了一会儿,以一种坚决的口吻说出了后面的话:“打通两族的通商渠道,将我们的牛羊马匹卖与辽东县,再从辽东县进购蔬果米粮。而你们,我亲爱的族人们,你们也可以被放归回家了!”
话音落下,牢中一阵沸腾。
“什么?!与汉族通商?!”
“以前根本没有过的事情。”
“汉族人太狡猾,我绝对不同意!”
“可是不通商我们就不能被释放,可能连王上也会有危险。”
“唉,都怪苏沁部落!”
“对!都怪苏沁!”
……
俘虏们生气之下,又不敢直接拒绝通商,只好将事情全部怪在苏沁部落的头上。
大家的火气有了一个发泄口,也就不会针对辽东县了。
至于辽东县的父母官有没有这么一个恩人,这个恩人是不是真的被苏沁部落捉去了,都不重要了。
站在牢狱外听完了全程的周稚宁露出一个微笑。
第69章 坑银子 两边都觉得自己赚了……
通商的事情虽然定了,但现在重担就给到了辽东县。
众所周知,辽东县穷,很穷,非常穷。再加上连打了这些天的仗,大家荒废了田地,以至于所以周稚宁要代辽东县售出瓜果蔬菜以及米粮一类,但实际上辽东县拿不出这些东西。
这个时候,先前被程普散播的假消息吸引而来的商会老板们就起了作用。
县衙大堂之时,周稚宁高坐首位,左边坐的是商老板等商会精英,右边坐的是附近绕有名声的士绅。
周稚宁抬起右手边的茶盏,不慌不忙地用茶盖拂开热气,轻呷一口,笑道:“朝廷要募捐的消息是谁传给诸位知晓的?你们大家可知道,这可是朝廷密而不发的消息。你们提前得知,不是在朝廷内部有眼线,便是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交易。本官若是查出来……”她语气沉下来,变得有些冷,“诸位可都请不了好。”
商老板等人被吓的一激灵。
但是为利而来才是商。
商老板惊吓过后,也就腆着一张老脸笑道:“不瞒周大人说,我们只是在城内偶然听说的。据说是有位差员在送信的途中喝醉了,这才大嘴巴把消息透露了出去。若大人要追究责任,这实在是不关我们的事儿啊。”
没想到程普还挺机灵,知道装醉酒传播消息。
周稚宁眼珠转了一圈,然后故作严肃地放下茶盏:“既是如此,若上面有人来追究,本官自然也有了话说,必不会牵累在座的诸位。好了,你们退下去吧。”
“诶,这这……”
商老板等人下意识想挽留。
他们是为了留名来的,这会儿还没达到目的,怎么能轻易离开。
“你们还有事儿?”周稚宁挑眉。
“周大人……”商老板讪笑,“您说这消息已经透露了,朝廷要募捐的事儿也是铁板钉钉。既然事已至此,不如提早募捐。”
“提早募捐?”周稚宁嗤笑一声,“商老板你这算盘可是打的好啊,趁着别人都不知道的时候捐少许银两出来,成为记名簿子上的‘捐款第一人’,届时陛下带着文武百官浏览册子的时候,第一个看见的就是你商老板的大名。真是会花小钱办大事啊。”
“周大人是误会草民了,既然这捐款簿子是上交给陛下看的,草民自然也想让这上面的数字好看些。”商老板一张老脸都快笑成了橘子皮,“周大人,草民想捐这个数,不,是这个数。”
商老板左右手比出一个十字:“十万两雪花银捐给周大人,也是帮扶咱们辽东县的发展嘛。”
听到这个数字,就连周稚宁也忍不住挑了下眉。
十万两,完全足够替辽东县的百姓们购买蔬菜种子,再供他们过一个温暖饱腹的冬天了。
但是周稚宁压住自己即将翘起来的嘴角,皱眉说:“没有这样的先例在前啊,商老板,你这样做本官很为难的。”
商老板有些慌。
他们这类商贾不缺钱,就缺名,而且得到以陛下为首的文武百官嘉奖的大名,说不定往后还能给他带来更多的钱。
这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傻子才不愿意做。
“周大人,周大人,还请大人明示,大人有什么需要的,草民就是砸锅卖铁也奉给大人。”商老板眼巴巴地瞧着周稚宁。
“嗐,商老板这就是说笑了。本官是清清白白、正正经经的父母官,不会给自个儿谋私。”周稚宁为难地蹙起眉头,“就是今年辽东县的百姓们有些难过,打了两场仗,田地就给荒废了。眼看着气温一点点降下来,不过两月就要入冬。就怕到时候辽东县饿殍遍野啊,唉。”
闻言,商老板擦了擦脸上的汗,一双小眼珠滴溜溜地转,似乎在权衡利弊一般。但片刻后,他终究是下定了割肉一样的决心,咬牙说:“周大人,除了银两以外,草民愿意额外再捐两万担粮食给辽东县百姓过冬!”
粮食比银子更值钱,商老板说了之后心疼的连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
周稚宁这才故作沉吟地说:“唔……商老板的决心这样大,本官倒不好拂了你的面子。”
什么叫我的面子?明明是这两万担粮食的面子!
商老板内心腹诽,可面上还是一副讨好讪笑的样子。
而跟着商老板来的其他人看商老板居然这样财大气粗,他们远远比不上,生怕周稚宁看不上他们的那些三瓜两枣,纷纷表示也愿意给辽东县捐粮:
“我捐五千担粮食!”
“我捐两千担!”
“我捐三千担白菜!”
“那、那我捐过冬的棉被衣服。”
……
此前辽东县米价上浮,商会这群人趁此机会捞了大笔金银。这回争先恐后的募捐对他们来说虽然肉疼,但动摇不了太大的根基。况且又能捞到一个好名声,可算是赚大了。
周稚宁摆出一副“你们非要提前捐,本官虽然很不耐烦,但看在你们很有诚意的份上就勉强同意一下”的模样,叫身边下人拿来契约书,与几个商会老板一个个签了。
按下红手印后,双方都看着这份契约笑的咧开了嘴。
商老板更是高兴,连连保证:“周大人您放心,七天之内我就把钱和米粮都送过来!往后还请大人多多关照,草民也愿意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周稚宁也忍不住笑开了,眉眼漂亮又生动:“好说好说。”
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呢,嘿嘿。
一行人收了契约神清气爽地出门,茗烟和魏熊正好与这群人擦肩而过。
茗烟有些奇怪这些人高兴的跟捡了大便宜似的,随后认真给周稚宁汇报他这些日子在乌雅族的所见所闻。他说完之后,魏熊接着开口。
因为魏熊在乌雅族潜伏的时间比茗烟更久,所以茗烟口中很多点到为止的东西在魏熊嘴里说的更为深入。
“乌雅族有自己的一套独特方法养马和训马,经他们手驯养的马匹格外强壮听话,轻易不会惊马,远比咱们县的驯马官做的好。”
“苏沁部落因为靠近水草丰茂的地方,所以牛羊比其他部落都肥。当时大祭司之所以想与苏沁王勾结,便是一个图羊一个图马。”
“但是现在苏沁部落被乌雅连识吞并,草原上最肥的牛羊和最健壮的马匹就都落在他手上了。以后如果没人镇得住乌雅连识,怕是要成为我们汉族的一大劲敌。”
……
周稚宁点点头,眼眸浮现一抹深思:“牛羊倒是可以用其他的东西交换,就是这驯马方法难得。如果能知道乌雅的驯马方法就好了……”
茗烟现在如果张班头等人一样,对周稚宁是无条件信任。见她已经有了想法,便语气轻松地说:“只要是大人出手,这世上就没有拿不下的东西。”
往常魏熊可能还会鄙夷一下茗烟喜欢拍马屁,但如今他只是站在一边默默点头。
茗烟说得对。
周稚宁无奈地笑笑,敲了茗烟一下,道:“读书不多,拍马屁倒是很上道。”
但是周稚宁现在还真没什么办法。
对付一个人就要找准弱点,钱财,美色,权利总有一样能对上,但目前的乌雅连识却一样都不缺。连杀父杀兄之仇都已经报了,实在没有其他的欲望。
就在这时,县衙外响起一道轻柔的女声:“周大人?周大人您在吗?”
这是张表妹。
茗烟和魏熊顿时对视了一眼,一副“你我都懂”的模样。
茗烟问:“大人,可需我俩告退?”
周稚宁差点黑了一张脸:“不许走,都留着。”
话音落下,张婉儿就提着菜篮子走进来了。
她还是那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只是眉眼间有了些许疲惫,只是一见着周稚宁,她眼睛一亮,连带着步子都轻快了不少:“原来周大人在县衙呀。”
面对张婉儿,周稚宁着实有些尴尬。凶不得,也温和不得,只好以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问:“敢问张小姐寻本官有何事?”
“前些日子草民陪着嫂子一块儿转移辽东县的孩子们,回来之后我表哥又生病了,我不得不与嫂子在一旁服侍。现在我表哥伤势已经见好,所以草民便来看望周大人了。”张婉儿温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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