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些驯马师来了以后怎样才能偷师……
“茗烟,再去找几个聪明机灵,但又能吃苦耐劳的好儿郎过来,让他们过来拜师。”周稚宁说。
“拜那些驯马师当师傅?”茗烟惊讶。
“对!”周稚宁眯着眼睛,“中原人拜老师的礼通通给我做一遍,三牲礼,举香,赐名,全都不能少。再告诉他们,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架势拿出来,一定要从心底里尊重这些驯马师们,就是以后驯马师们回了乌雅族,也得三不五时的去看望。”
这样的待遇堪比中原的恩遇座师了!
茗烟听的都惊呆了。
“去照本官说的做吧,毕竟咱们汉人哪怕抛开一切不谈,在用‘尊师重道’感动人这一块也能做到极致。”
人都是情感动物,一旦被感动,其余的都好说了。
第71章 抢种 可怜这些小麦
商老板叫商会连银子带米一块儿送了来,其他老板也陆陆续续地送来了承诺的蔬菜、水果。
辽东县的基建工程也又一次启动,在一块选址还不错的地方开始打地基盖马厩,重中之重是建好驯马师们居住的房子。务必要宽敞漂亮,给予师傅们最高级的待遇。
当魏熊在周稚宁当初画下的巨幅建模图上,如约定般画下一道道红圈时,周稚宁笑道:“好啊,屋子房子都建起来了,今年大家也不愁过冬了,好啊,咳咳。”
茗烟在她身后站着,适时将手上带着的银狐裘披风披到她肩膀上:“主子小心些,天气一日日转凉了,眼看就要过冬。您的风寒还没好全,依旧咳嗽着,可要担心身子呀。”
身上的银狐裘披风几乎是触体生温,周稚宁垂首摸了一下,心想赵淮徽倒是真的为她好,总是留些好东西给她,哪一日她总得有个回报才是。
随后,她才抬起头来笑着对茗烟道:“我的身子没什么大不了的,赵兄给我留了好几贴药,你去熬了给我端过来吧。”
“哪儿还需要您吩咐,药早就备上了。”茗烟说,“张婉儿姑娘知道您风寒还未好,一早就过来给您煎药。现下里,那药估计还在火炉子上温着呢。”
周稚宁有些头疼:“怎么她又来了?”
“人家张姑娘一片痴心,奴才们怎么好拦?再说了,她好歹也是张班头的表妹。”茗烟说。
要是对张婉儿太过无礼,岂不是打了张班头的脸?人家现在可还在养伤呢。
周稚宁想一想,道:“罢了,药且先放一放,你与我再叫上魏熊,一同去乡下菜地里瞧一瞧吧。”
茗烟知道周稚宁是想躲着张婉儿,立即应下就去办了。不过茗烟还是记挂着周稚宁的身子,不敢真不让周稚宁吃药,所以他叫魏熊悄摸儿地拿帖药出来,他再自个儿煎给周稚宁喝。
还好辽东县附近的几个村儿没有不认识周稚宁的,一听说大人病了药煎药喝,都争先恐后地要献自家的药罐子。
最后茗烟挑了个新的,蹲在田埂上给周稚宁熬药,周稚宁就和魏熊下田。
周稚宁走在田垄处,眯着眼睛往左右两边望一望,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仓皇,不见绿色。她便看向跟随在身边的老农,问:“老伯,现下农田里都种什么粮食?是小麦么?”
老伯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人极瘦,皮肤被太阳晒的很黑,脖子后天一抹晒伤的赤红,脸上的沟壑条条道道,眼珠浑浊而沧桑。
闻言,他道:“回大人的话,是种小麦。但小麦也分春秋,早在九、十月份我们就该播秋麦子了,但是咱们穷,手上没钱买麦种。现在好不容易盼来了大人,咱们农民手上也有了点富余,可眼看着就要十一月了,播秋麦子的气节就要过了。与其种了小麦又叫它们冻死,我们干脆就不种了。”
但是农民是一年的收成管一年的饭,现在不种秋麦子,到了来年种春小麦的时候又要等。商老板他们的羊毛已经被周稚宁一薅再薅了,现在没有个更大的理由,是再薅不到银子了。可没了银子做保障,来年辽东县说不定又有一大批人饿肚子。
周稚宁皱起眉头,她看着脚下的泥土,然后蹲下来抓了一把。
感受着泥土的湿润与肥沃,周稚宁惋惜道:“这么好的土,要是能种点东西,来年肯定能有好收成。”
魏熊点点头,觉得可惜:“北方本来就以小麦种植为主,现在可惜了。”
“诶,要是我们叫上足够的人来一起种。”周稚宁抬头问:“那是不是可以抢在十一月之前下种呢?”
魏熊迟疑道:“可行是可行,但辽东县的农田那么多,就是再来几千上万人,也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把小麦全部播种。”
“但就算不能全部播种,播一半也好啊,来年也有一半的口粮可以支撑。”周稚宁不舍地将手中的土重新抛回土地,“我得想个办法,找点人过来帮忙才行。”
“那不如求助乌雅连识?他们部落人多,而且现在通商一事尚未完全确定,地牢里还关押着一大批俘虏呢。”魏熊道。
“不可。”周稚宁摇摇头,“种地不比其他,草原人对此甚是生疏。万一乱种,导致小麦还没发芽就死在地里,反倒是得不偿失。要找,也得找有种植经验的汉人才行。”
“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农民们肯定都在忙自个儿家的地。哪里有时间来咱们辽东县?”魏熊摇摇头,“依我看,这麦子是种不成了。”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可以?”周稚宁站起神来,“让我来想想办法。”然后又看向老伯,“老伯,这几天您先回家去,天气冷了,小心冻着。这麦子我来替你们想办法,一定不让大家吃亏。”
老伯忍不住哽咽:“周大人,您真是观音菩萨在世啊。”
周稚宁就怕老人哭,赶忙又是一阵安慰,就和魏熊离开了田垄。
这时候茗烟的药也熬的差不多了,还冒着热气呢。
周稚宁接过来吹了两口气,正要喝,结果瞧见黑漆漆的药汁忽然荡起了一点涟漪,与此同时,她也觉得鼻尖冰凉凉的,似乎落了雨一般。
她抬起头看向天空,才发现不知何时,天空已是积满了乌云,黑云压城城欲摧,叫人没由来的觉得压抑和喘不过气。有星星点点的白色碎屑不断地飘落下来,却不是雨,而是雪。
“天啊,下雪了。”茗烟呼出一口白气,不可思议地看着天空,“北方这么早落雪吗?”
“是啊。”周稚宁清亮的眼眸清楚地倒映出飘雪的模样,“北方的初雪来的比南方早的多,现在只是小雪,往后才会下大雪呢。”
随后她低下头吹了吹汤药,紧接着就将这碗苦汁一饮而尽。虽然喉头的苦意如同翻江倒海般涌上来,可热药下肚,她略有些寒冷的身子倒是有了些暖意。
但再看那几位老伯,都穿的十分单薄,周稚宁将空了的药碗递回给茗烟,道:“回县衙之后,去拟张告示出来,告诉全县百姓,县衙可以免费提供姜汤,路过县衙的百姓尽可以进来喝碗浓汤驱驱寒。”
不像现代用电器就能得到一杯热水,古代要热水就只能烧柴。柴价虽不算太贵,但烧开一锅水要耗的木材却不少,总体来看也是贵的。穷人负担不起这个价,更穷的,就算是砍了柴,也是用柴去和富人换米吃。
冻死和饿死各选其一。
所以周稚宁的这碗热姜汤其实能在无形之中救下许多人,只是县衙的账簿上又要记一大笔开支了。
茗烟简单在心里算了个数,就忍不住为这笔数字咂舌,但他也知道周稚宁向来舍得在老百姓的身上花银子,也不就多说,答应下来。
尔后,周稚宁又对魏熊道:“魏熊,你去核对一下有哪些富商承诺过要送我们过冬衣裳的,预备要送多少套。把数字记下来,再去县内查访一下,看看哪些人家过冬衣裳不够的,优先发给他们。”
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若是备下的过冬衣裳不够,就以两三个人算作一件,暂且先凑合着。余下的我再来想办法。”
魏熊也点头:“是。”
“茗烟心细机灵,魏熊可靠沉稳,有你们二人协助我办事我很放心。”周稚宁低低咳嗽了两声,目光担忧地望向这片土地,“但当务之急还是麦子……”
*
虽然只是下了一场小雪,可是雪过以后,辽东县里外上下、各事各物都披了一层薄薄的雪。雪渐化吸热,辽东县的温度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天低下来,县衙里的衙役不少人都换上了厚实一些的棉服。
在这样的天气下,周稚宁在县衙大堂上坐着批折子总是手僵,在茗烟的劝说下,还是将办公的地点移去了自个儿房间。
嘎吱——
茗烟推门进来,斯哈斯哈地搓自己的耳朵,一面哈白气,一面说:“主子,您让我办的事儿奴才办妥了。”
周稚宁正在和逐渐冻结的砚台做争斗,闻言,头也不抬地问:“有多少人来喝姜汤?”
“可不少咧。”茗烟搓着手回想了一下,“一上午就有二十来个,一锅姜汤只够轮一遍的。这还只是小雪呢,这往后要是落了大雪,咱们怕是还得再支几个锅子。”
“支就支吧,总不能把人给冻着。最冷的时候,你们再去药铺买些强身健体的药放在汤里一起熬,银子不够使的话就从县里的账上直接拨,告诉刘师爷一声就成。除却买种子的银子绝对不能动,其他的你就看着办吧。”周稚宁舀了点温水进砚台,这才出了点墨,“茗烟,过来给我研磨。”
“主子,您要写信?”茗烟窜过来按住墨条,利索地磨起来,“您是要管京城里的赵大人要人么?”
“京城离咱们这儿太远,远水解不了近渴。”周稚宁拿毛笔蘸了磨,“所以我自然要找位更近的。”
然后开始在信纸上落笔——
“柳怀禛将军敬启,后辈周稚宁久慕鸿才,冒昧致书,以求教诲。今……”
此前赵淮徽曾对她说写过一封家书给柳怀禛,在信中请求柳怀禛在辽东县危难之时出手相助。周稚宁一直在想该如何利用这个关系,才能既全了自己,又不至于太为难别人。
如今这个机会正好,她借只是借些人手来,总不至于让柳怀禛太为难。
写完信后,周稚宁落下自己的印签,就交给了茗烟去寄。
若是快马加鞭的话,大概一两天的时候就能到。
果然,两天以后,周稚宁就收到了柳怀禛的回信。
茗烟笑道:“都说柳将军生了一副侠义心肠,这次回信定是有消息来了。”
周稚宁也是笑着拆开了信封,打眼一看,发现柳怀禛给她写的开头首句是:“忽得兰言,欣喜若狂。”
她自己倒是久久慕名柳怀禛,要高兴的发疯也该是她发疯才对,怎么柳怀禛会这么回她?
只是略微想一想,这事儿就被周稚宁抛到了脑后,继续往下读。但是越看,她的脸上却越凝重。
因为信的语言虽然很委婉,但还是明确地透露出了“未能为力”这四个字。
只是具体原因柳怀禛并没有透露,只是遗憾地表示自己这边抽不出人手。
“边境难道有异动?”
周稚宁蹙眉深思,却想不到会有谁在这个时候来犯。
这时,倒是隐约听见窗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像是两方人扯起皮来,你一句我一句吵的不可开交。
这事儿周稚宁一般懒得管,都是叫茗烟处理,茗烟也在行。果然,茗烟才听见了吵闹声,就撸起了袖子,哼哼道:“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大人心烦的时候闹事。”
说完就跳出门去。
周稚宁还在苦苦思索。
若是从柳怀禛那里借不到人,她就只能拜托乌雅连识了。可是这是最下乘的方法,鬼知道没接触过种田的草原人会把种子种成什么样?说不定到了来年他们会是白忙活一场。
罢了罢了,现下是能抢种一点是一点,先叫魏熊带几个衙役收编几个小组,先领头下地干活儿吧。
周稚宁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站起身来,正要去前厅大堂寻魏熊时,却远远地瞧见魏熊拍打着自己的衣服,脚步匆匆地朝她走了过来。
离得近了,周稚宁才看清魏熊的衣服居然都湿了,脸色也不好看,是被气成这样的。
一见着周稚宁,魏熊就向她告状:“大人,今天排队领姜汤的队伍里不知道怎的,混进来两个打北边儿来的汉子,不知道咱们这儿排队领汤的规矩,只管抢。好几个乡亲都被抢了汤喝,我原先要与他们理论,谁料他们与我将打起来,撞翻了装河水的水桶,把我搞成这幅狼狈模样。”
周稚宁眉头皱的更深。
魏熊的能力她是知道的,寻常人根本打不过他。
那两个人应该不是普通人。
“走,带本官去瞧瞧。”
“是。”
两个人一路到了前面大堂,魏熊指人给周稚宁瞧:“就是他们俩。”
周稚宁眯着眼睛看过去。
确实是两个身形魁梧不输魏熊的汉子,一个国字脸,一个胡子拉碴,身上都披着破衣烂布,脚上的靴子也满是泥泞。
可是周稚宁更加仔细看了看那鞋,随后冷笑一声,道:“魏熊,带一伙衙役去将这两人扣下。”
“大人,这两人恃强凌弱,是不是要打他们的板子?”魏熊问。
“恃强凌弱?我看倒是‘临阵脱逃’这四个字更适合他们。你看他们脚上穿的,三寸的皂底纳四层的布,靴后还有丝绦相配。不是杀人越货的贼匪,就一定是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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