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说。”谢之彦端起手边的木樨清露,淡定地喝了一口。
“什么?!”温明舒差点把碗撞翻了。
“这不是正好能证明我们夫妻关系和睦吗?”他平静道,“其实这一点,在大家族里,不算常见。”
温明舒顿住。
“我说的是别的家族。”
“……”
“大概因为流园是一块风水宝地。”他眼里含笑,看着温明舒,“目前生活在这里的夫妻,都很和睦。”
温明舒这才意识到他刚刚的话都是开玩笑,没好气地说:“那实在是太幸运了。”
“当然。”
“当然是幸运。”谢之彦说。
这完全是他的心里写照。
他在这样的家庭是幸运,遇到温明舒,也是幸运。
十几岁时或许他曾抱怨过生活的无趣,他明明是个孩子,却还是努力将自己打扮成大人模样,按照大家的期待去生活,按照大家的期待去努力,摒弃自己的私欲,和那些大胆到让大人们觉得不懂事的想法。
可是如果不是那个时候的坚持,他又怎能强大到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没有现在的胆量和能力,又怎么可能遇到她?
或者,更强硬一点说,是得到她。
从抱她往回走时,这种想法就已经在他心中根深蒂固了。
低头的时候,他忍不住想,明明她的个子不低,为什么揽在怀里时,却是那样软。
抱着她,就像抱着一只小猫咪。
大部分时候是乖的,偶尔露出自己的小爪子,拽一拽他的领结,或是无意中碰一下他的耳垂。
这是两个月之前他不敢想象的。
太快了。
时间过得快,他们之间的关系,发展得更快。
像是两株原本各独自生长的莲,逐渐靠近,并蒂共生。
很多时间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逾矩,但是只要看到温明舒,那点想法就会被抛诸脑后,十几年来他所坚守的克制,不再是原貌。
他毕竟是个人,有自己的感情,有自己的缺点和弱点。
这个缺点和弱点,能和温明舒有关,已是上天对他的最大眷顾。
*
除夕夜终于来临。
谢氏在京郊有自己的庄园。
里面的师傅,把各式各样的蔬菜、瓜果、还有鸡鸭鱼等禽类送来。
温明舒惊诧地发现,这个时节,竟然还能送来大把大把的新鲜莲叶,用来做年夜饭里的莲叶羹。
“是赵叔,”谢之彦解释道,“他是南省人,有一套自己的独门技巧,总能保持几株莲叶生长,保证年夜饭的供应。”
“先别说这个,让我好好想一下……”温明舒打断他。
虽然此刻的她,很想知道庄园里的事情,因为这听上去就像上个世纪的英国乡村生活一样,她喜欢的英国名著的故事发生点。
但是现在,她觉得给谢之彦调整搭配才是重中之重。
她不能让他再穿着那套老古板的西装去和大家相聚了。
虽说她也不喜欢张扬,但是也至于老土,不然怎么能和珠光宝气的她站在一起。
所以在那些用来插瓶的荷叶处流连了一会后,她立刻跑到衣帽间,开始思索穿搭。
“这件打底的黑色衬衫有些暗,换一件哑光的吧。”
“裤子还行,不过腰带要换。”
“还有袖扣,一定要和领带的颜色搭配起来。”
“至于领带的颜色,我想想……”温明舒在衣帽间里看了又看。
就在这时,刚刚一直沉默的谢之彦再次出声:“就这条吧。”
他指了指捏在手里的那条。
温明舒眯着眼睛看了看,只觉得好眼熟。
这段时间,她好像好几次都看到他系着这条。
短暂的思考后,她忽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她送给他的那条吗?!
婚礼上是,舞会时是,现在还要戴着它去晚宴……
原来他对于她的礼物这么上心吗……
温明舒忽然尴尬地想要脚趾扣地,最近太忙,她基本没有时间去逛,顶多sales会将最新款用消息发给她,但是都是她平时喜欢的样式,没有男款。
所以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要给谢之彦买!
“那好吧。”她小声妥协,“就这个吧,不过搭配的大衣要换一下。”
“要不就那件灰褐色的吧,很绅士,我很喜欢。”
一时间,她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羞愧。
不过她都想好了,等新年一过,他们去看加州的新房时,她一定多送他几件。
大概七点,两人一起步行至前厅。
温明舒穿一件红色的系带的双面呢子大衣,白色的绵羊毛开衫,搭配浅褐色的半裙,脖子上戴着光泽艳丽的珍珠项链,整整两圈,修饰着她的脖颈更加白皙修长。
谢之彦也第一次正式尝试了温明舒的穿搭。
起初他还有些不适应,因为她在很多地方,都和他的习惯不一样。
比如说,将他的温莎结改成克里斯坦森结。比如说,将他那块浅灰色的口袋巾换成了白色。
不过,他没有怎么抗议,就全盘接受。
他相信她的审美。
就算不适合他,只要能搭配她,也全然没有什么所谓。
可怜的谢玉珠,因为除夕夜有课,所以没能赶回来,谢秋寒,谢泽礼等都已经到了,甘叔、萍姨等都在,前厅里面热闹极了。
看到温明舒和谢之彦走过来,都说着吉祥话。
谢老爷子简单说了几句之后,年夜饭也正式开宴了。
菜品丰盛得要命,中间是热气腾腾的羊肉火锅,旁边搭配凉拌的山药杏仁木耳、豆腐卷、咸蛋黄芋头,热菜有炙子烤肉、蟹粉狮子头、老牛腩炖莴笋、四喜丸子、火腿咸肉,甜点则包括栗粉糕、山药糕、鸭子肉粥、甜牛奶茶汤圆……
每个人都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了饭,大家在谢泽礼的吆喝下守岁打牌。
谢之彦、温明舒、谢泽礼再加一个谢秋寒,旁边还围着几个来流园拜年的小辈。
谢泽礼兴致冲冲地搓搓手:“我要和大哥一组,大哥牌技好!”
然后收到谢秋寒一个不客气的白眼:“你要不要看看,阿彦想不想和你一组?”
谢之彦非常干脆:“不想。”
谢泽礼:“???”
“大哥,你好冷漠。”
“我和晚晚一组。”他冷静道。
他这么直接说,就是要防着谢泽礼这个缺心眼,生怕自己稍微拐两个弯,就不能和晚晚一组了。
温明舒没想到谢之彦这么直接,脸上一阵潮热,好在室内的温度足够高,不至于让她脸上的那团红晕那么明显。
谢泽礼哼一声:“大哥,你可想好了。”
“如果你和小嫂子一对,你就不能给她放水了。”
“不放水。”谢之彦说,“今天就赢你的钱。”
谢泽礼:“???”
温明舒和谢秋寒都忍不住笑。
谢泽礼像是被激起了斗志:“那我们试试!到时候我赢了小嫂子的钱,你可不能生气。”
说罢,将牌快速地给大家发下去。
理想和口号有多励志,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一连三把,谢泽礼一局都没有赢,几乎要把温明舒给他发的红包都输光了。
他差点急疯了,一边着急地摆着自己的牌,一边朝谢秋寒使眼色。
“姐,你快点,咱俩到底是不是一个人啊!”
“别着急。”谢秋寒还在理牌,她的逻辑和推断能力很强,但是架不住自己不熟练,每次理牌都要很久。
第四圈时,谢泽礼和谢秋寒终于有了点起色。
只差那么两步,就能逆转整个局势了。
这次的温明舒却有些紧张,她手上的牌不算好,按照规则,如果她这把输入,刚刚一半的进项,都要再散出去。
“大哥,这局你完了!”谢泽礼终于表露出一点信心,兴奋道。
“是吗?”谢之彦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温明舒有些焦虑,此刻的谢之彦手上只剩下两张牌了,而大小王已经全部扔了进去。
“对K。”谢泽礼自信地将两张牌扔进去,温明舒和谢秋寒都叫了过。
这时候他的手里只剩了一张,能不能胜,完全取决于谢之彦手中的那张牌。
而几张大数的,早已经被打完了。
谢泽礼开心地吹起了口哨,几乎都要准备开始洗牌了,这时候,只听一个声音冷静道。
“对2.”
规则里的最大数。
几个人同时顿住,尤其是谢泽礼,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可能有对2,2的数量他全都数过,以此推算出谢之彦手上根本不可能有两张2,他才如此的自信。
三个人同时将目光落下去。
只见一个红桃2的旁边,静静地躺着一张白色的,没有任何字母的卡片。
“花牌???”
“不可能!大哥你出老千!这副牌里没有花牌!”
“有的。”谢之彦平静道,“上一轮洗牌的时候,我放进去的。”
“好了,把你的钱给你小嫂子吧。”
“……”
不知道是不是温明舒的错觉,她似乎在别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看到谢之彦悄悄朝她眨了下眼。
只不过转瞬即逝,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谢泽礼很想再叨叨几句谢之彦的事情,但是面对谢秋寒的眼神警告,只能闭嘴,端起手边的桂花酒喝了一大口。
他总觉得他大哥不对劲,但是具体怎么不对劲,好像又说不上来,因此下一把,他赢了一局。
只不过这微小的胜利,对后面的失败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整个大局似乎都是他大哥掌控着,将小嫂子赢得的钱,圈在一个范围内。
因为他输得最多,所以一直嘟嘟哝哝谢之彦出老千的事情,直到快要散场。
温明舒这会赢得盆满钵满,跟谢之彦一起往回走的时候,快乐得不行。
因为喝了不少谢泽礼的桂花酒,脸颊红扑扑地,想起谢泽礼的话,忍不住问谢之彦:“你不会真的出老千了吧?”
谢之彦没有回答,只是把她圈在自己的怀里,克制地吻她的耳廓。
“今天没有。”
她很敏锐地捕捉到他话语中的漏洞。
“什么叫今天没有,你的意思是,你会?”
“谢之彦什么不会。”男人温沉的眼底,含着一丝笑意。
“……???”
“那哪天出了?”她想象不出他在和别人的牌局上,会作弊,他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去接你的那天。”
她一怔,那天结束后,钱月好像确实给她提到过这个事情,但是因为那会事情太多,轻而易举就被带过了。
“谢之彦,你怎么能……”温明舒气地想蹬他。
“迫不及待想见你。”他也喝了酒,但是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简直让人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不是情话。
幸而这个时候,零点的钟声响起。
后花园里准备的烟花骤然升起,像是在夜空中建了一座流光溢彩的城堡。
几乎是一瞬间,流园里所有人都仰头往同一个方向看去。
片刻的浪漫,将她刚刚的那点怨气全部冲散。
温明舒的兴奋溢于言表。
也就在这时,她感觉自己的额上覆上一个薄而柔软的唇,低沉的声线,像是烟火落下来的沙沙声,性感到了极致。
“新年快乐,晚晚。”他说。
*
从初一到初三,来流园拜访的客人络绎不绝。
他们带着丰盛的礼物来,再拿一份更丰盛的礼物回去。
温明舒注意到陆蔓清一家也来了,她还是和往常恬静,努力维持自己的淑女气质,但是也不放弃机会同谢之彦说话。
谢之彦像从前一样礼貌地对她,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的。
但是温明舒还是察觉出一点微妙的变化。
比如说,当她端着茶想要同谢之彦说一说她在国外的课程时,谢之彦只是专心地给温明舒剥小蜜橘。
一个小蜜橘像是剥了一百年,修长而均匀的指尖,骨节分明,不仅把皮剥了,甚至将周围的白线也剔干净。礼貌地同她对视,却不搭话。
当她好不容易将话题带到最近她读的那本名著上,想要和谢之彦说得更多时,他却低头,将温明舒衬衣上的褶皱给抚平。
陆蔓清:“……”
谢之彦对温明舒的关照,超出了她的想象。
这些温明舒自然也看在眼里。
尽管平日里谢之彦也是这样对她的,但是此刻,非常高兴谢之彦能将这一面展示给陆蔓清。
他好像完全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所以给她足够的风光,足够的面子。
不过他们没能在陆蔓清面前表演更多,因为当天下午,两个人就直飞加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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