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杀我?”赫连旭轻嗤一笑,“这么不怕死,我给你一个机会。”
说着,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马嘶。
裴鹤玄策马而来,站在赫连旭面前,手指微微发抖,完全没了方才的泰然自若。
赫连旭瞧着他身后的的一队人不以为然,笑道:“......裴小公子,你来这里做什么?本王已经留了太子一命,你还要得寸进尺不成?”
裴鹤玄寒声道:“这里是东都,不是你能胡作非为的地方。”
“东都?”赫连旭不屑一顾,转头看着悬崖边的李惟,“小姑娘,本王给你个杀我的机会,你敢不敢来?”
李惟目中射出凶光。
意思再明显不过,裴鹤玄心似已绞住了,脸色苍白如纸,什么都顾不得了,“李惟,你是不是疯了!”
他朝那边走去,结果立马被人按下,跪在了地上。
这是荒郊野岭,不是众目睽睽的城门口,可他知道消息的时候,就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
赫连旭抬了抬手,身旁的副将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把长枪扔了过去。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裴鹤玄,觉得又可怜又可笑,“你为什么要保护她?”
“她不能死......”裴鹤玄挣扎着要起来,但都无济于事,按着他的两个人,都是身形魁梧的武将,力大无穷。
李惟一愣,眼神微微一变,不明白裴鹤玄为什么要做到这份上。
以他的心计,是万万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犯险的。
赫连旭扬起手里的长枪,长臂一挥,便是刀风破空的声音。
他沉声道:“本王想起来了,你母亲曾经带你来过誉王府,她求本王收你做义子,说起来,本王是你老子,自然不会杀你,但她......必须死。”
这话犹如一道霹雳,李惟脸色大变,反应了许久。
裴鹤玄的脸更是惊得煞白,猛地坠入冰冷彻骨的寒潭,一时间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被另一种恐惧又攫住了心神,不敢抬头,生怕看到一张充满失望的脸。
或许,他连下跪乞求原谅的资格都没有了。
赫连旭目中闪过一丝阴冷,猛地一个跨步冲上前。
李惟挺刀架开,带起一股风,刀光炫目。
然而赫连旭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紧紧逼着她,寸步不让。
裴鹤玄不觉滴下泪来,“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放开!”
两个武将面色倏变,感觉手腕一阵刺痛,一抬手发现手上的血是黑色的。
他们在触碰到裴鹤玄的那一瞬就中毒了!
二人反应过来恼羞成怒,牙关紧咬,不等他挣脱开,径直把人敲晕了。
悬崖边的两人打过数招,赫连旭的脸上忽然出现一道红痕,沁出鲜血。他低估了李惟的实力,虽说刀法混乱,却也异常凌厉,都是杀招,自己轻敌冒进,是给她近身的机会。
李惟趁着他出神之际,单刀脱手,换了另一只手接过,踩着他的长枪力道沉猛,迅速砍向面门。
见此情形,身后的黑衣人不自禁的心头都感到一阵寒意。
誉王危险了!
但就在此时,电光石火的刹那,唰的一声,树林深处飞来一道箭羽,弓弦疾响,射中了李惟的胸口,直接把人射下悬崖。
赫连旭惊出一身冷汗,强作镇定,片刻后,站在悬崖边低头望着地下的万丈深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
居然还负隅顽抗,没听到求饶声倒真是可惜了。
不过,死了好,死干净了才好。
他道:“派人去悬崖地下看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黑衣人领命离开。
紧接着,两位武将应声倒地,有人喊道:“王爷,两位副将中毒了!”
赫连旭摸了摸脸上的血,看着地上的裴鹤玄,“把他给本王带回去,关起来!”
三日之后,嘉祐帝驾崩,举国悲恸。
一场恶斗暂时避免,但在内怀杀机的境遇中,大将军秦百岭拥太子赫连琅顺利登基。
酒席间,赫连旭轻蔑地笑一下,他心里清楚,不管他们是假意拥立太子也罢,真心拥立太子也罢,反正赫连琅是坐不稳这个九五至尊的位子。
这次赫连熙让他稳稳登上皇位,之后呢?
酒酣耳热之际,一位丫鬟走上前来,附在他耳边说道:“王爷,柴房里的人妥协了。”
不过是让他认个爹而已,非要挨顿打,不吃不喝饿上三天三夜才肯罢休。赫连旭得意一笑,好似什么事都尽在掌控,“应该的,本王去看看。”
丫鬟打开柴房上的门锁,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屋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赫连旭居高临下地望着蜷缩在地上的人,“早该如此何必当初,不是谁都有资格当本王的儿子的。”
裴鹤玄浑身是伤,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腿上的剧痛让他的脊背冷汗直淌。
“她已经死了,以后就不用惦记了,”赫连旭转身,脸色微微起了变化,“你的身份,本王已经昭告天下,以后你就叫赫连熙,不要再想着逃跑。”
最后的希望破灭了,裴鹤玄一颗心直坠下去,擦掉了嘴角的血。
此时此刻,他只想活着,然后活宰了眼前这个人。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晨光熹微。
不知走了多久,云子秋背着人,走一步喘三口气,察觉身上的人在动,颤声道:“醒了?”
李惟苍白的脸上有了点血色,气若游丝的“嗯”了一声。
云子秋艰难地往前走,“我们算是逃出来了,去石家堡集合。”
李惟道:“回攸州,去找我弟弟。”
云子秋稍稍反应了一下,停下脚步,道:“你恢复记忆了?”
李惟道:“嗯,回去了。”
第25章 风云 玩鹰的人被鹰啄瞎了眼
朱雀山庄傍山而建, 奇巧瑰丽,雕栏玉砌,在朦胧的月色下, 如同飞花流金的仙境, 里面的人寻欢作乐,醉生梦死,传出的淫歌艳曲坊间百姓耳熟能详。
但在今夜,北风骤起,火乘北风,朱雀山庄瞬时火光怒涛冲天,汹涌的火势烧红了半边天,火海的下方烟雾弥漫, 麻油味和糊焦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赶来的潜火军仿佛是被浓烟熏了双目, 身体筛糠似的抖动, 不敢上前一步,生怕触怒了那疯鬼,丢了性命。
正是天寒地冻的时节, 赫连熙墨发如绸, 容貌迤逦, 俊美无俦,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绣金线黑袍, 腰环绶带, 身姿挺拔的站在那里,如松柏之姿, 他静静地望着这场大火吞噬一切。
双眸里看不到情绪。
潜火军见他转头看过来,心脏差点从胸口跳出来,“......王爷, 下官......这里危险,王爷还是避一避。”
赫连熙眉目清冷,眼角里挂着一丝微笑,不紧不慢道:“你们要救火?”
如今,赫连熙的名声在东都实在一言难尽,起初叫裴鹤玄的是时候,还是个怀瑾握瑜的云中白鹤,人人称颂,但现在赫连熙权倾朝野,为独揽朝纲满手血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阎罗,百官深恶痛绝,百姓更是避之如蛇蝎。
潜火军瞬时跪在地上,神经紧绷着,豆大的汗珠从下巴上滚落下来,声音里也带着哭腔,“这,这,誉王殿下还在里面,下官,下官,职责所在......”
火光下,赫连熙轻笑一声,缓缓转动着手里的白玉扳指,“誉王已经死了,不必救了。”
死了!?
语气冰冷至极,潜火军隐约闻到焦尸味,胃里排山倒海,不敢抬起头,紧紧咬住牙关,面容几乎已经扭曲。
短暂的沉默中,杨序澜押过来一个人,抬脚狠狠踹在地上。
赫连刃狼狈不堪,爬着到了赫连熙的脚边,泪流满面的求饶,“好弟弟,饶了哥哥一命吧,好弟弟,哥哥从未欺辱过你啊!”
赫连熙笑了一下,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慵懒矜贵,好似做尽恶事的人不是他一般,“你的父王还在火里等着你收尸,你不去吗?”
“他该死,他该死啊......”赫连刃浑身发抖,汗珠滚滚而下,已然濒临崩溃。
赫连熙生得一副好皮囊,面如冠玉,是个容貌祸国之流,可惜眼里的凉薄和阴鸷,让人望而生畏。
此时,他面容隐藏在黑暗中,唇角弯着诡异的弧度,眼里翻涌着浓郁的情绪,凶残暴虐。
“这么怕死,是怕死后冤魂缠上你?你是他的亲身儿子,得去给他收尸啊。”
“弟弟,好弟弟,我求你了,饶了我,我没有参与谋反啊......我不敢啊......”赫连刃吓得屁滚尿流,抱着赫连熙的靴子不肯撒手。
杨序澜掌心已不禁沁出了冷汗,担心这蠢货再惹到他,赶紧把人拖走了,万一场面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圣上还是要降罪的。
求饶声很快就变成了哀嚎和惨叫,然后消失在大火里。
这场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东都文武百官风声鹤唳,一时人人自危,但在赫连熙的掌控下,誉王的死半点波澜都没掀起来。
誉王久居东都三年之久,纵情玩乐,广泛结交朝廷大员,又在圣上身边安插奸细,这般骄横行事,圣上早就将他视为心中的一道尖刺。
这次有赫连熙帮他出手解决,还能让他顶替骂名,何乐而不为呢?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圣上为大周选了贤相,恍然觉得中兴有望。
天方大亮,街道上积雪,但行人已不少。
“誉王死得惨,那也是活该,当初他夹着尾巴临战脱逃,扔下平襄王,今个就是报应啊!”
“可不是吗,玩鹰的人被鹰啄瞎了眼,誉王被自己抬上去的义子杀了,能不叫人笑话吗!”
“恶人自有恶人收,不过也是可惜了,那个清雅绝尘的裴小公子不复存在,现如今的摄政王跟死了老婆似的,逮谁报复谁,那些得罪过他的人魂飞魄丧的。”
“要不怎么说是疯狗呢,听说前两日圣上想给他赐婚,好不容易挑了几户人家,结果下场一个比一个惨,要不就是家破人亡,要不就是满门抄斩,这以后啊,谁敢给他当媳妇。”
街市上偶尔来往兵卒,茶水摊的东家听得心头突突乱跳,赶紧走上前示意他们噤声。
太极殿弹奏赫连熙的折子堆积如上,可圣上早已不问政事,今下是赫连熙在朝野上说一不二,一手遮天,圣上就算是想收回权力,也是难于登天。
什么是万民之尊,掌控不了权力的皇帝,连一个太监都不如。
青天白日的议论,被摄政王的鹰犬听到是要掉脑袋的。
午时圣上在梅林赐宴,皇后又领着妃嫔行礼,宣平帝正听着曲儿,随便吩咐一声,让大家散了。
皇后苏玉珍珠冠凤衣,端着莲子汤走到太后身前献呈上一碗燕窝汤,“母后,儿臣给您炖了燕窝,您尝尝。”
太后愁眉苦脸,稍稍抬了一下手,让身边的小太监接过,“玉儿,哀家上次问你的事,可有进展了?子嗣为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苏玉珍小脸一红,尴尬地低下头,“没呢,儿臣已经在房中用了那药,但是,就是......不行。”
太后示意她走近些,低声道:“其他嫔妃那边可有问过?”
苏玉珍坐到她身旁,叹了口气,“太医也诊治过,这半年吃了不少药,但都没什么起色。张婕妤和喜贵人,儿臣问过了,圣上确实是需要靠那些药......才能起来。”
话已经很明白了,但他身为一国皇帝没有后代怎么成?太后心里惶恐,面上却很镇定,“病因可诊治出来了?”
苏玉珍容颜显娇艳动人,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眸子染上了一丝凄哀,“说是过度惊吓,需要好好养一养身子,但都过去三年了,圣上的身子还有没有补回来......”
她只想要一个孩子,可圣上的身体却不行了,房中的乐趣更是别提了。
“母后这可怎么办呀?”
此事关系国之根本,再这样下去,将来的位子付托何人来代掌?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这群后宫的女人又何尝不是。
太后盘算了一会儿,惨然地一笑,安抚好苏玉珍,就遣人去找摄政王商议此事。
此时,赫连熙站在雕花镂金的回廊栏栅处,抬头望着屋檐下的风铃,眉目舒展,心情似乎不错。
杨序澜想起乔彦送过来的几个四品大员,顿时就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道:真是什么烂摊子都往他身上扔。
方才乔彦讲述,宴会上有一群妇人聚在一起嚼舌根,结果聊起陈国公的世子夫人,说了几句难听的,路过赫连熙恰巧听了去。
赫连熙自是不会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发火,但站在那些妇人面前,什么话都没说,有人便当即晕了过去。
然后,事情才过了不到一刻钟,那群妇人的官家就都被押到仪銮司让他彻查。
禁得住查就没事,禁不住查了就要遭灾,和那些想要议亲的人一样,贪赃枉法,结党营私,买官鬻爵,皆按律法处理,情节严重的自然满门抄斩。
他心下掂掇片刻,朝着人走了过去,汇报近日的情况,“殿下,赫连旭过来支援的亲兵来东都的中途折回,另寻生路,按照计划所有关隘均已派重兵堵死,不日就该有消息。”
赫连熙微微点一点头,眼眸动了动,“还有事?”
杨序澜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不过有一部分人出其不意,逃到了攸州,下官打算亲自去一趟。”
赫连熙是去不了的,正值多事之秋,他又在推行新政,已然忙得抽不开身。
耳边一声轻笑,杨序澜一愣。
“攸州,”赫连熙的尾音拖长,静默着站了一会儿,好似反复咂摸这两个字,“平襄王的小世子似乎一直没来过东都,本王应该亲自去请的。”
迎面走来的李挽心下一惊,骤然毛孔悚然。
这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赫连熙狭眸半敛,低笑几声,含笑的眸子淡淡扫过李挽的脸不语。
李挽似是被毒蜂蜇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浑身麻木杵在原地甚至忘记行礼,最后听到杨序澜的轻咳才回神,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殿下。”
赫连熙不紧不慢地朝她走去,神情还有些慵懒,“郡主觉得本王把小世子接回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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