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过,李惟却没什么困意,道:“可不只是万寿节那一桩烂摊子。”
云子秋看着奏本上的人员名单,思忖了一会儿,淡声道:“确实,这名单上的官员大多都是魏王一手提拔上来的,若是你真的抓了他们,那可就彻底得了罪魏王。”
踩着赫连熙上位不说,如今又要虎口拔牙,李惟被赫连琅气得头大,气愤道:“骡子也不是这么用的。”
“你哪是骡子,你是刀啊,这次打压魏王根本就是侥幸成功,一口气吃不成胖子,赫连琅太沉不住气了,若是真想除掉魏王的羽翼,也不是这个时候。”云子秋略一沉吟,抬起头看着她,“你想如何?”
“拖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李惟面色一肃,暗暗皱了皱眉,“刚接手过来的两万禁军兵营恶习太深,有些东西已从骨子里烂掉了,我打算把这里面的人换一换。”
云子秋苦笑了一下,道:“那可就难了,朝廷的用兵制度你不是不知道,先帝为了防止诸位将军独揽军权,士兵的选择、任用和兵籍都掌握在兵部手中,而兵部捏在魏王手里,户部也是,无论你怎么过,你都绕不开魏王这座大山。”
李惟:“......”
“更何况,这次行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赫连琅和你一手筹划,”云子秋沉吟良久,慢慢放下了茶杯,“而且,这次行动你被赫连琅坑的不轻,赫连琅只说宴会有刺杀他的人,但他并没有和咱们说,自己又安排刺客行刺魏王,而今闹到这个局面,在魏王眼里,我们同赫连琅就是一条船上的人,这事不是长嘴就能说清的。”
李惟眼眸一沉,想到明日去户部要军饷,脑瓜子嗡嗡的。
第38章 和离 你想让你妹妹当众验身吗?
第二日清晨。
李绛醒来的时候, 揉了揉脸,旋即,不等他穿好衣服, 屋外就有丫鬟听见动静走进来, 问道:“世子殿下,需要奴婢服侍穿衣吗?”
“不必,”李绛撩开床帐,踩着鞋子下床,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们,“香枝姐姐,是你带着人进的屋子吗?”
香枝行了一礼,恭敬道:“女郎的院里不要人, 所以奴婢过来伺候。”
“原来是这样, ”李绛微微眯了下眼睛, “那香枝姐姐既然到了我的院子,是不是该遵守我的规矩?”
语气里听不出情绪,香枝一愣, 低头道:“世子殿下请说。”
“下次进屋子需要征得我的同意, ”李绛顿了顿, 语气异常温和,“否则, 我就罚香枝姐姐去喂我的白鹰, 如何?”
“白鹰?”是院子上空盘旋的海东青,香枝抬起头怯生生地窥着他的脸色, 并没看出敌意,但不知为何,寒意攀上背脊, 打了一个激灵。
李绛矜持地一笑,耐心解释道:“阿宣怕生人,所以总会在生人脸上留下长长一道疤痕做记号,上次就有个人不知好歹擅自喂它被抓瞎了一只眼睛。香枝姐姐长得这么好看,应该不想毁了容貌吧?”
说话间,李绛推开窗户,白鹰俯冲下来,落在鹰杵子上,转了转眼珠子。
寒气扑面而来,香枝见状下意识地退开一步,险些没叫出来,那只白鹰体态健壮,纯白色的玉爪坚硬似铁,扑扑凌凌人,煞是威严。
别说是抓瞎她的脸了,要她的命都是有可能的。
香枝惊出一身冷汗,将衣服放在衣架上,行礼告退。
李绛轻轻一笑,收回目光,转身看向白鹰,感慨道:“我的好阿宣啊,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白鹰似是能听懂他说话,转了个身,拿尾巴对着他。
李绛叹息一声,从它脚踝处解下一颗桂圆大小的蜡丸书,捏开蜡丸,取出一个纸团,小心翼翼地将它展开。
一张非常薄的白绵纸上写满密密地几行小字,是云阳城那边传来的消息,大概意思是伍信的部下失手杀了人,城外闹起匪患。
将近午初时分,国公府陈老太太得知李挽要和离的消息,容色一敛,顿时有些不乐意。
自李惟担任殿前司指挥使一职的消息传出,圣上的意思就再明显不过。
他要重用李家!
而这么些年来,国公府与平襄王府的亲事,陈老太太一直未能从中捞到好处,如今,国公府一日不如一日,李惟的官职一跃而上,成为圣上眼前的红人,她如何舍得松手?
陈老太太语气尽量轻柔的开口道:“孙媳可是想好了?你与墨谨十几年的夫妻感情,当真割舍的下?”
一条狗养十几年也能养出感情,更何况同床共枕的夫君呢?李挽心中还是免不了有些酸涩,过了半晌,微微点了一下头,递上和离书。
陈墨谨眼眶通红,一时无话。
当初他们二人琴瑟和鸣,怎就走到这般田地?
“挽儿啊,这世上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人活着就是一地鸡毛,你与墨谨相逢是缘分,而且怎么说也风雨同舟数十年,夫妻感情深厚,彼此了解,彼此欣赏,可不能一时冲动就闹和离啊,”陈老太太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声情并茂的说着,“你们当中定是有误会,墨谨脾气好,你耐心和他讲,都说开了,也就没事了。”
李挽惨然一笑,道:“祖母,我今日再称呼您一声祖母,是因为我还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和离这件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步的。”
陈墨谨见她如此冷酷无情,有些难以置信,“挽儿!”
“挽儿,祖母知道你现在是气上心头,所以祖母不强求,”陈老太太停顿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瞥了陈墨谨一眼,话锋一转,“可墨谨对你感情深厚,你和离之事无疑是在他心口捅上一刀,墨谨为人不差,你们之间也还有感情,而且挽儿也过了花信年华,离开国公府日子也是难过,所以祖母想求你再给墨谨一个机会,你们再试着相处三个月,若还是不成,那时再和离也来得及,今日,祖母就当从未发生过此事,你也回去好好想想。当然,你若是觉得江氏做平妻委屈了你,祖母为你做主,降了她的身份。”
门外偷听许久的江氏,心头一震,当即变了脸色。
李挽咬了咬牙,道:“陈老夫人,我与陈墨华情份已尽,就算再相处三月又能改变什么?您能当此时从未发生,可这件事刻在我的心里,破镜重圆终有隙,碎玉复合仍见瑕,我今日是一定要和离的!”
陈老太太见她一意孤行,不轻不重的说道:“李挽,你可别忘了你的孩子,你离开后,她该如何自处?”
话落,李挽怔愣片刻,泪水止不住地落下,半晌,抿着唇说不出话来。
陈玉宣是她的孩子,她本来是可以带走的,可问题的关键是陈玉宣与她并不亲近。
孩子是李挽的死穴,江氏尽管看不到屋里的情况,但也能猜出一二,李挽确确实实动摇了。可今日这婚事若是离不了,她以后可就是妾室了。
让她做妾?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江氏心里盘算了一下,见李挽被曼娘搀回院子,便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曼娘心里骂陈家八代祖宗,不忘给李挽端来燕窝,“郡主,咱们要不要把事情告诉三姑娘,让她来解决?”
经历这一遭,李挽已然无心吃食,筋疲力尽地抬了一下手,“让我再想想罢,十五任命殿前司指挥使一职,饱受争议,背后有不少人说闲话,她走到这一步不容易,我不想再给她添什么乱子,而且她身上的担子已经够重了。”
曼娘心里十分生气,咬牙切齿道:“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陈老太太不松口,还拿玉宣威胁你,这简直就不是人干的事!”
就在这时,江氏站在门外敲了几声门,“李姐姐。”
这声姐姐听着就恶心,曼娘皱了下眉,本是不愿给她开门,但李挽抬了一下手,示意她过去。
江氏进院子前,特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有没有人跟着。
曼娘暗暗朝她翻了一个白眼,端给她一盏凉茶。
江氏没心思吐槽这些,开门见山道:“李姐姐,你与祖母的谈话我在门外都听见了,我觉得你和离是个非常正确的选择,若是顾及陈玉宣日后无人照顾,我愿意为李姐姐分忧。”
黄鼠狼给鸡拜年,曼娘眸光一闪,心生嫌弃,但还是不由得问道:“你如何替郡主分忧?”
江氏道:“陈玉宣是陈家的孩子,这是不争的事实,李姐姐就算有手段将她带走,那陈玉宣该如何想你?她喜欢祖母,几乎每天都住在祖母的院子,而今你将她们狠心分开,日后指不定怎么恨你,感情是要慢慢培养出来的,这些你比我明白,所以你现在还不想带走她,但你又担心祖母苛责,所以才犹豫不决,我答应你,若是你与华哥儿和离,我答应你照顾好陈玉宣,并且每个月都让你们母女单独见面。”
李挽皱了一下眉,不解道:“你又如何做担保?”
“李姐姐,我不是与你来商议的,”江氏冷然一笑,“郡主应该很好奇,上回你妹妹来国公府都和我说了什么。”
曼娘心想那时她进屋跟个鹌鹑似的,能说什么好话,她问道:“说了什么?”
“我们谈了一个合作,我手上有她的把柄,倘若你没能与华哥儿和离,我就把这件丑事宣扬出去,让整个东都的人知道,”江氏顿了顿,语气甚是轻柔,“你应该不想让你的妹妹身败名裂,浸猪笼罢?”
浸猪笼把人关进猪笼,放到江河里淹浸至死,这种刑法是惩罚那些偷情的人。
李挽额头瞬间沁出了冷汗,震惊道:“什么浸猪笼?”
江氏扯了扯嘴角,缓缓说道:“你妹妹早已失了清白身,我那日亲眼所见,她身上的痕迹就是与人暗中苟合,李姐姐,不用我把事情说得太详细吧?你想让你妹妹当众验身吗?”
“我妹妹决计不可能做这种事,”李挽死死的盯着她,“你可别忘了,不久前她与魏王定下婚约,你若是把这件事说出去,故意毁坏她的名声,牵连到魏王,他亦不会放过你,我希望你从今往后不要再说此事,否则,我定不会轻饶你!”
江氏轻嗤一笑,狠声道:“李姐姐,你可是太天真了,你真当她是什么好人么?东都现在是个什么局势,你比我清楚,她能爬到这个位置,身后怎么可能没有男人?”
李挽语气微微加重了些,“江氏,注意你的言行!”
“我今日就说这么多,该怎么办,你自己琢磨!反正你妹妹的死活都取决于你,”江氏不敢再耽搁时间,撂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曼娘听着两人的对话,大脑飞速运转,过了好一会儿,目光有些慌乱,磕巴道:“郡,郡主,我们该怎么办?”
李挽一时有些犹豫,没等她作答,宁王赫连楷就带人闯进院子。
第39章 算账 那本王就都纳回去,给你做姐妹。……
赫连楷一身玄色窄袖蟒袍, 袖口处镶绣金线流云纹的滚边,玉冠束发,神色平静地站在院中。
李挽听着动静从屋里走出来, 曼娘心里咯噔一下, 想起一些流言蜚语,下意识将李挽护在身后。
赫连楷淡淡地看了李挽一眼,挪开视线,看向朝这边走来的陈老太太。
陈老太太看着赫连楷的架势,心底就没了底,深深道了万福,问道:“宁王殿下,是不是走错了院子?”
“本王还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 ”赫连楷长眉微挑, 眸光冷峻起来, “今日来就是带走安乐郡主。”
陈老太太暗暗吃惊,上上下下打量着,“殿下莫不是忘了, 挽儿乃是我国公府的孙媳, 你今日带人来闯入院子已是失了礼数, 难道殿下连挽儿的名誉都——”
院子里一时安静极了,赫连楷修长手指玩绕着马鞭, 打断她冷声道:“陈老夫人, 本王没那多的耐心听你说些废话,和离书明日一早送到梨园, 不然一切交由圣上决断。陈老夫人,应该知道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罢?”
交由圣上,陈老太太登时脸色煞白, 大气不敢出,张了张没能说出话来。
赫连楷丝毫不留情面,道:“陈玉宣也带走。”
陈老太太阻拦道:“不可!玉宣乃是我陈家的人,你怎能如此行事......”
话说到一半,她就说不出了。
李挽闻言也有些犹豫,赫连楷余光瞥见,又继续说道:“陈玉宣已满八岁,凡事都有自己的想法,该如何选择是她自己的事,不过,在此之前她必须在梨园待满三个月,届时再看她如何选择,这也是李惟的意思,郡主,收拾一下东西,该走了。”
曼娘睁大眼睛,拽着李挽的衣袖,缓了好一会儿,激动道:“这就成了?”
陈老太太的脸火辣辣的疼,身软难支,险些没站稳身子。
李挽也是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侍卫进屋搬行李,恍惚片刻,后知后觉朝着赫连楷福身,“今日的事麻烦殿下了。”
赫连楷道:“无妨。”
陈墨谨姗姗来迟,颤声道:“挽儿,我能再和你说句话吗?”
金乌西沉,到了此时,李挽眼前一片模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再次沉默,跟着赫连楷走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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