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缃觑着他:“你是想说,你抱上了他这条大腿,公司大有前途是吧。”
“那当然,现在这行情,除了特定的几个行业,各行各业都在说难,我们这种小公司,有大腿抱着,谁不喜欢,谁会撒手呢?”
顾缃无语地摇头:“出息。”
他掐灭烟头:“那可不,世道艰难,我也就只有这点儿出息了。”
可是看他这副春风得意的模样,顾缃忍不住又想打听:“那么上回跟你问询情况的人,是他爸爸那边的,还是他妈妈那边的?”
张步道:“我起先也不清楚,后来才知道是他父亲那边的。你知道他们这一类人吧,都是很体面的,说话客客气气,也倍儿有礼貌,我一进去就给我倒茶,但是听得人总得悬着个心,何况我这样的,实在听不懂他们说话的艺术,太难猜了。”
顾缃发笑:“你当时都吓得直接来找我了,确实战战兢兢。”
“你少来挤兑,让你见见,没准你更招架不住。”张步冷哼,“何况我够仗义的,没有说出你俩协议领证,要不然他们知道了,早让你俩去离了。”
顾缃收收笑容,她也说不好万一是自己去见这些大佬,会有什么表现,没准一开始就竹筒倒豆子,什么都招了。
她怂得很。
*
三天后,贺轻尘出差归来时,正好有冷空气裹着雪花抵达北城,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不早也不晚。
男人开着一条窗户缝儿,让烟味儿飘出去,却也免不了有冰冷的空气吹进来。他身上的衣服还半撇开着,回头看她时,脸上的笑容温柔而迷人。
顾缃没忍住,从床上走下去,环住他的腰。
他啧了一声:“赶紧穿上鞋,感冒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顾缃摇头:“不穿。”
他只好把人抱了起来,让她挂自己身上,发出一丝轻笑:“这几天就这么想我啊?”
她趴在他肩膀上,低声说:“主要是想这样让你抱着,看外面下雪。”
室外一片幽森,有雪花不断飘落,起初稀疏,后来逐渐变密。男人回看一眼窗外,却说:“这点儿哪能叫雪,你从小在这儿长大,还能没见过雪吗?”
“是没跟你一起看过雪。”
“唔,这倒是实话。”
他把烟头掐灭在一旁的烟灰缸,一手托着她,一手握住了她的手:“怎么这么凉。”
顾缃故意使坏,抽出手往他衣服领子里伸进去,特地去凉他:“那你让我取取暖。”
他吃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坏。”
说罢凑过来咬她的唇瓣。
顾缃舔他的唇舌,慢慢咂摸。
淡淡的烟草味儿被舌尖卷进来,顾缃发现个问题,自从她搬进来,他抽烟的频率并不高,不像之前,好像她每回看
到他的时候,他基本上都在抽烟。现在么,偶尔才抽一根。
他像是被吻舒服了,看着她,漂亮的眼睛里含笑:“周五上午要去趟沪市,下午就忙完了。要不你跟我一块儿去,我们周末在那儿渡过。”
“好呀,但我不想请假,我晚上再过去行不。”
“也好,我找人送你去机场。”
顾缃发笑:“不用,我自己去机场就行,现在地铁很方便。”
他还是摇头:“地铁人多,我让张步送你,或者让他公司的司机送,行了吧。”
“哦,那好吧。”
……
十里洋场繁华热闹,周六白天,二人在街上闲逛,这里的气温刚刚好,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贺轻尘穿着西装三件套,再披个黑色大衣,腔调十足。
顾缃看着他,星星眼地说:“贺轻尘,你很有范儿。”
他笑:“不有范儿,怎么配你。”
旁边就是一家本地老牌金店,贺轻尘带着她走进店里,挑了一些金饰,说给她戴着玩儿。
戴着玩儿……他倒是真的这么想,但她不能这么干。她让店员把几件金器包装好,对贺轻尘嘀咕:“我得好好收起来,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啊,万一我失业了,这些金饰,还能管我吃饭。”
男人呵笑:“既然这样,再给你囤点儿。”
“倒也不用这么奢靡,金光闪闪的,再挑一次,眼睛都要晃花了。”
他们去了著名的园子里,喝着茶,听吴侬软语唱戏,看着表演者穿着合身的旗袍,拿着小香扇,一举一动皆是优雅。贺轻尘突然想起件事:“之前说带你去做旗袍,居然忘了。”
顾缃道:“原来你也有忘性!”
“那我们回去就去做?”
“不用,其实我没有这个执念,想要穿的话,自己去买也行。”
他却说:“虽然你穿什么都好看,但我许出的承诺,当然也要做到,回去就安排。”
逛街实在是件很累人的事,本来还想去一家著名的餐厅吃晚餐,但顾缃实在不想再折腾,便道:“我想回酒店休息。”
一回到酒店,她又嚷着不想再出门。
贺轻尘道:“这容易,让他们送餐。”
顾缃点点头:“那我先去洗个澡。”
两位送餐员推着个小车来套房,帮他们把菜品一一摆在客厅的茶几上。
顾缃洗完澡出来,正好可以吃热气腾腾的饭菜。贺轻尘还点了一瓶上好的香槟,二人慢慢品酒、用餐。
落地窗帘都拉开,外面是一江平静的水,数栋摩天大楼明亮又璀璨,繁华如斯,旖旎如斯。
灯红酒绿,真的能消磨人的意志,谁在乎明天的太阳能不能升起。有那么一瞬,顾缃也觉得躺平算了,不要去想那么多琐碎。
却是在这个晚上,男人抱着她,坐在靠窗边的沙发,看着窗外的繁华,说道:“有件事,得告诉你。”
顾缃心里一揪,直觉很不妙:“什么?”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低声说道:“我近期得出国。”
……
第46章 “骗子”
分明察觉怀里的人颤抖了一下,贺轻尘的心也跟着为之一颤。
“出国是出差吗?”顾缃轻声问。
他们集团有很多业务都在国外,偏偏最近出国回国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回国还得隔离。
“不是,”贺轻尘声音还算稳定,“是我的本职工作。”
本职工作……顾缃意识到了什么,从他怀里坐起来,愣愣看他:“你是指翻译?”
男人的眼眸收起来后幽深无比,有种说不出的黯淡。
“你不是说辞职了吗?”
“辞了,但没批。”贺轻尘像是怕她从怀抱中离开,箍紧了一些,让她的胳膊有些吃疼。
“所以,你没辞职成功,只是多批了你两个月的假?”顾缃反应过来。
贺轻尘无声地注视着她。
顾缃呆怔不已。
她这是,被他忽悠了吗?
张张口想说什么,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男人有些紧张她的反应,垂头寻她的唇,亲了一下,但被顾缃推开了。
“你的意思是,骗了我?”她直截了当地问。
听见她这么直白的言语,男人心里一扯,他明显对这个字眼有些不适,说道:“别用这个字,我的本意并非如此。我只是个合同工,并没有编制,会做翻译工作,一来是不想去公司,成为做生意的俗人,二来我爸跟我的领导有些交情,我跟着锻炼锻炼,人有份工作,也不致荒废。”
“可是……”顾缃实在不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实话啊,我以为你真的辞职了,会有大量的时间在国内,才……”
见她停滞,男人敏锐地问:“才决定跟我恋爱?”
这是事实,当时她觉得他辞职了,就会留在国内,她招架不了他的个人魅力,甩不掉,逃不开,确实想跟他谈个恋爱。而异地恋太辛苦,她要是知道,根本不会考虑。
可是现在,这恋爱谈久了,一时半会儿要分,又根本分不了。
顾缃也形容不出此时的心里感受,她理解他会说已经辞职,目的就是不想让她多虑,放下心里的牵绊,可是现在他却突然要走……
她很难受,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得到的回应是更用力的抱紧。
男人没有说话,大概是觉得不论说什么话都有些乏力,只是用力地抓她的手,或者捏着她的下颌,凑唇过来亲吻。
偏偏此时顾缃的心情不是愤怒或生气,只是觉得难受,她哼着想离开他的束缚,去外面透透气,他偏偏不让,于是两个人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扭打成了一团。
贺轻尘抓着她的手说:“要不你揍我几拳,让你出出气。”
顾缃没打他,可是心里难受得紧,仿佛无法呼吸,在他怀里挣扎了许久。直到后来贺轻尘把袖子挽上去,伸着胳膊给她:“咬吧。”
顾缃张口便真的咬,牙印很深,却还是很不舍得,怕咬出血,牙齿松开,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他手臂上。
他怎么能这样?她委屈极了,怎么能在她刚刚明确自己的喜欢,还宣之于口时,跟她说要出国,他还根本没辞职,以后想必也是一去就去一年,一年才休一个来月假。
顾缃伏在他肩膀,一边抽泣一边放狠话:“贺轻尘,我要跟你分手!我要跟你离婚!”
男人声音变得严肃:“别说那几个字。”
他顺着她瘦薄的背安抚:“不是说好了,不再提那几个字吗?”
顾缃没吭声,任由眼泪流淌。
“你也出国吧,去匈牙利的布达佩斯。我要去是乌克兰港口城市的领事馆,那里不是很太平,我不想你跟过去,但是匈牙利在它的邻国,我周末都可以飞过去。”
顾缃哭得更厉害了,哭声呜咽,含混不清地说:“我不想出国,我英语很差,出国连工作都找不到,我也适应不了国外的生活。我就想在国内安安稳稳地工作和生活,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啊?”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哭了多久,顾缃伏在他肩膀上抽噎。男人的脸色十分凝重,他曾经想过当她得知实情后,会生气,不想现在生气是最不重要的,她居然会难过成这样。
他也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不知道该不该为她因为分离产生的难过而感到欣慰。
说到底,他并不想她有一丝的难过。
可是事情仿佛不受他的控制。
这次叫他过去的,不是领导,而是他父亲,也许小舅公也有推波助澜,毕竟在国外不用隔离,他还能顺便去分公司打理一下业务。
可是往好处想,他父亲只是叫他去工作,而不是叫他去离婚。
……
顾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反正是被他抱着哄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即便在梦里也有难过的心情在蔓延。
难过的点并不在于他要出国,而是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走接下来的路。
最咸鱼的选择,当然是乖乖接受异地恋,乖乖在这儿等他回来。可是这仿佛并不适合她的性子。
倘若要分手,不跟他恋爱,又像是要生生往彼此身上捅刀子。
仔细回想,她当初终究想得太天真,以为跟他谈个恋爱,到时间了就去扯离婚证,两不相欠,互不惦记,还挺能抽身的。现在,她只想揪住当初的自己,拼命晃晃:“你清醒一点。这个男人太迷人了,跟狐狸精似的,根本不是你能抵挡的。”
一整个夜晚就在接连不断打打杀杀的梦里过去了,人也仿佛成了被困在囚笼里的鸟儿,想扑腾几下翅膀都没有空间施展。
第二天起床,他还是抱着她,手搭在她的腰际,昨晚咬的那个牙印还没有完全褪去,清晰可见有红色血印子在上面。
顾缃翻了下身,带着他也醒了过来。
清清嗓子,有些沙哑,大概是昨晚哭的。
贺轻尘睁开双眼,问道:“不舒服?”
“没事。”她坐起身,“起床回去吧,我想早点儿回去。”
她穿着吊带睡裙,清瘦的身影去拉开窗帘,贺轻尘看着她薄薄的背,收敛起眼眸。
一路上顾缃都很平静,没有情绪波动,会笑会说话。贺轻尘虽然配合得天衣无缝,但这种演出来的情绪,谁也不是傻子。
飞机上,顾缃靠着他,头歪在他胳膊处好像睡了过去。贺轻尘低头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心,伸手过去,手指帮她轻轻抚平。
她没有睡着,闭着眼睛轻声问:“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
顾缃沉默住。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是吗?”
这次轮到他沉默。
顾缃打了他一下,打在他胸膛,小小地骂了句:“骗子。”
“嗯,我是。”
这个回答十分耳熟,依稀记得之前有一次玩闹,她说他是无赖,他也没有反驳,亦是直接回答:“嗯,我是。”
他早就暗示过了,只是她没往心里去。
打归打,骂归骂,在这天晚上看到他收拾行李,把衣物叠好放进行李箱,她又忍不住去抱他,在他身后吸着鼻子。
他拿着件衬衫,长叹一声:“真不去布达佩斯吗?你可以什么也不用做,非要工作,我也可以安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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