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沉溺这短暂浮现的温柔时,酒水朝他的脸上喷洒出来。
曹生的瞳孔由刚才的失神转为痛苦。
锋利的银簪直插进心口。
曹生捂着胸口面色苍白地从凳子上滚了下来。
刺在心口的簪子顺势拔出,抵在了他的脖颈上,陈阿招恶狠狠地威胁道,“今日你若不放了我阿兄,我便杀了你……”
她说这话时,眼中带恨,手指却在发抖。
曹生咳着血沫,笑得疯癫,“我们阿招,终于聪明了一回啊。”
他丝毫不怕,下一瞬,话音兜转,“可惜啊,你一个弱女子如何能翻出风浪来呢?”
陈阿招不解他是什么意思,可很快,当房檐上跳下一抹身影,那身影的主人持剑不等她反应,已将银剑抵在她脖子上时,陈阿招终于明白了过来。
“放下簪子。”鸦阙神情冷漠道。
陈阿招震惊不已,他看着一身黑衣,拿剑指着自己,冷漠无情的鸦阙,颤声道,“你怎么能和曹生这样的人………”
“看来你们也相识,老朋友相聚要不要叙一叙?”曹生含笑道。
“放了他。”鸦阙皱了皱眉。
“我若是不放你会杀了我吗?”陈阿招问。
鸦阙珉紧唇,很快动作代替了言语。
陈阿招感到脖颈上一痛,黏黏糊糊的血水从她的脖颈上涌出,她持着簪子的手逐渐无力脱落。
眼前的视线模糊,她如同残叶飘落。
昏迷前,鸦阙的倒影在她的瞳中久久无法散去。
第36章 期盼 “滚开!”
陈阿招好像听到两个男人的争吵声, 那争斗声持续许久,才缓慢停止下来。
她仅存的片刻意识似乎感觉到有一双手颤颤巍巍地触碰上她的颈部。
疼。
她抖了下,那触碰她的手指也随之停下。
似乎有几滴雨水滴滴答答落到她的脸颊上。
她冷的发抖时,似乎被什么东西包裹紧紧的。
昏暗的意识似乎持续了很久, 她终于从昏睡中醒来。
入眼是洁净的内室, 菊花纹的镂窗内浮进几道微暗的光芒。
周遭空寂清冷, 寂静无声的感觉让陈阿招害怕。
她摸了摸尚还疼痛的脖子,已经被人包扎过了。
她看了看周围, 虚弱地从塌上起来, 踉踉跄跄地想要去开门, 可指尖还没触碰到,木门反被人从外推开。
一身墨蓝色劲装的鸦阙正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走进来。
鸦阙高挺的身形将她逼至塌前。
陈阿招害怕地缩着身子。
昨日被抹了脖子的痛楚犹在心头,若说她从前对鸦阙还有一丝朋友间的在意,那自昨日后, 她开始惧怕他。
鸦阙察觉到少女惊恐无措的眼神,注意到陈阿招捂着脖子瑟缩的模样, 他的瞳色经不住暗了暗, 垂下眼睫, “只是破了点皮。”
“伤不在你, 你自然不怕的……”陈阿招泪眼朦胧,哽咽着说。
鸦阙怎会看不出她眼底的恨与怨。
他喉咙干涩地动了动, 似乎还想解释什么,但看到陈阿招格外抵触自己时,他终究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未说。
他站在塌前,垂睫认真地吹着碗里的药汤。
陈阿招撇了眼他双手端药笨拙无力的模样,只觉得嘲讽。
亲自伤了她, 如今又假惺惺地做出一副为她好的模样,真叫她恶心。
陈阿招冷笑一声,心底生出恶劣的想法后,她毫不犹豫抬手拍开他手里的汤药。
还冒着热气的药汤洒了出来,一半灼红了鸦阙的手背,一半尽数洒在了地上。
掌心的药碗落地,发出刺耳的清响。
看见鸦阙被烫红的手背,少年疼地发白的唇瓣,陈阿招格外痛快。
鸦阙眼底浮现痛色,一贯倨傲的嗓音此刻变得沙哑,染上几分苦涩,“痛快了吗?”
“当然不够,伤害我的人,我要让你尝到加倍加倍的痛苦才行。”陈阿招冷笑一声。
她的话像根针戳进鸦阙的心底,鸦阙眼底翻滚复杂情绪,他也跟着轻笑出声,身子朝前靠过来,一把攥住了陈阿招的双肩。
他的唇瓣探上前,试图贴近她,陈阿招身子一哆嗦,她没想到自己如今竟然沦落到连鸦阙也敢轻薄自己。
“滚开!”她愤怒充满厌恶地扇了鸦阙一巴掌。
少年的脸被她打偏过去,脑袋上的发带随之掉落,浓密的乌发散落开,他一半面颊很快红肿,嘴角也溢出了血丝。
鸦阙偏头愣了片刻,眼尾泛红。
他阖了阖眼,转头扼住陈阿招的下巴,紧紧盯着少女厌恶的眼神,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你说伤害你的人要加倍奉还,那林祈肆呢?你会让他也尝到痛苦吗?”
陈阿招蹙了蹙眉,拍开鸦阙触碰自己的手,“你胡说什么,林祈肆才不会像你们…这样对……”
“呵。”鸦阙眼底闪过的讽刺让陈阿招心头一跳。
鸦阙告诉她,“若是我告诉你,最开始林祈肆就厌恶你,一次次派我去杀你呢?”
“你……你胡说………”
“你难道忘了,你去南山摘草菇遇到的侠客吗?”
“你怎么会知道……”陈阿招不可置信,她怀疑鸦阙是在骗她,可直到鸦阙抛出那锭她曾经递给他的假银子时,她不得不信了。
“你以为我当时接近你是为什么?是林祈肆派我去杀你。”
陈阿招脑袋突然有些恍惚,她仍是不解,“林祈肆让你杀我……我,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想让我死………”
“你是不是很奇怪林祈肆为什么想杀你一个手无寸铁的丫鬟,我告诉你,他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任何让他感到不适的人都得死。”鸦阙继续说,“我从小便被林怨带回来培养成林祈肆忠心的死士,他是个没心的人,饶是再欢喜的玩物,都有被他抛弃的那一天。”
陈阿招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逐渐呼吸不畅,她脑海中浮现过曾经与林祈肆的点点滴滴,他那般温意袭然的眸子,不该是鸦阙口中的那样才对。
她抱紧自己逐渐生凉的手臂,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曾经自己只因为他一个眼神,一句话便能奋不顾身为了他去冒险,可林祈肆其实厌恶极了她。
陈阿招缓了许久,她眼眶酸涩,看向鸦阙,道,“倘若林祈肆真的曾经想我死……那你不也是一样,如果当时我真的死了,他会遗忘自己曾经杀死的一个小丫鬟,而你鸦阙,同样会心安理得地生活下去………”
“我只不过是比旁人幸运了点,但我的幸运不会成为我原谅你的理由。”陈阿招冷笑道。
“我……我想弥补………”鸦阙颤着声道。
“错了就是错了,任何人也弥补不了!”陈阿招咬着唇,泪水夺眶而出,她委屈地全身发颤,不解地哽咽,“我……我有这么讨人嫌吗……你们一个个恨极了我……可我我只是笨了点,不识字,贪财利己……就活该被你们当成小丑戏弄吗………”
“阿招…你跟我走…我保护你……”鸦阙伸手想拉住她,却被陈阿招躲开。
“我才不要!你若真想赎错,那就现在去砍了曹生,”陈阿招推开他,候道,“现在就放了我。”
“放了你,你难道还想回到林祈肆的身边?”鸦阙收起眼底的痛色,冷声道,“不能,我不能放你走。”
话音刚落,他手腕上一痛,垂眸看见陈阿招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
她咬的狠,牙齿咬进他的皮肉中,手腕上很快流出血来。
鸦阙珉着苍白的唇,没有推开她,硬生生忍着疼痛紧盯着少女充满恨意的眼神。
血的味道充进口腔,陈阿招的恨渐渐无力下来,她松了口,脑袋晕晕乎乎变得沉重。
她疲倦无力地瘫软。
鸦阙转身离开了,重新将门锁上。
陈阿招就这样不知昏天地暗地被他们关了多日。
他们会按时给她送饭,但陈阿招吃不下去,哪怕送来的饭□□致可口,陈阿招为了活下去努力吃上几口,总会吐出来。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病了,食欲不振不说,还总想呕吐,甚至……身子也乏力的很。
得知陈阿招吃不下饭,曹生也过来看她了,见到她虚弱的模样,曹生的眉紧了紧,抬手撬开她的嘴,逼着她吞咽。
曹生眼底发狠道,“就这么想念他,甚至为了见他让自己受罪!”
陈阿招没吃几口,又忍不住干呕,在被关的多日,她已经满身狼狈,身上的衣衫也脏了不少,发髻散乱。
她瞪着曹生,虚弱道,“你们究竟要做什么……要关…关我多久?”
曹生没有回答她的话,笑着说,“你已经被我关了十日了,你说林祈肆他爱你吗?”
陈阿招心头微颤,其实仔细想来,林祈肆似乎真的从未对她说过爱字,但她仍努力争辩,“他……还在病中……”
“他早恢复了,前几日还跟公主去江庭游船,听说圣上还有意让他做公主驸马。”曹生一遍遍在她耳边嘲讽,“他不爱你,若是他爱你,你觉得以他如今的实力会寻不到你吗?”
那些话句句诛心,“突然消失被我囚禁于此,他迟迟不找你,怕是不根本不在意你的死活吧。”
撂下诛心之话后,曹生又灌了她一碗汤水才终于离去。
陈阿招靠在床边,她目光渴望地窥探那窗边一丝光芒,心底的酸涩愈发浓烈。
难道……林祈肆当真不在意她吗?
*
又被关了几日后,陈阿招才被人放出来。
被放出来的时候,她没见到曹生和鸦阙,反而是被几个男人五花大绑捆进了一个木笼子里面。
她的嘴也被人用粗布塞上,双手双足也被铁链拴住,一丝喊叫声也发不出来,犹如案板上等待宰割的鱼肉。
木笼子很快被罩上黑布搬到马车上,一路颠簸,车轮滚滚声在耳畔回响,将她运往未知的地方。
陈阿招手抖的厉害,她害怕极了这样坐在马车上,属于儿时的记忆翻涌重现。
她瞳孔睁大,呼吸困难,拼命挣脱束缚自己的枷锁,可这一次捆住她的是坚硬的铁链,直到被磨破了手腕,血水顺着手心滴滴答答滑落,她也没能解脱束缚。
她又累又难受,很快昏了过去。
直到一阵阵女子的哭泣与几道笑声相互杂糅,陈阿招睁开眼皮,笼罩木笼子的黑布掀开,一时间,她狼狈不堪的模样被暴露在刺眼的光亮中。
无数双眼睛放在她们的身上。
陈阿招注意到在她的两侧同样摆放了许多一模一样的木笼子。
这些木笼子中同样关着与她一样被换上脏布破衣的女子。
她们在哭泣,而几米之外的高台上站着许多衣着尊贵之人。
其中便有衣冠端正,与人谈笑风生的的曹生。
很快,一抹淡黄衣裙,头带金钗珠玉的女子被几个宫女提着衣裙,缓缓走上高台上。
而高台上的众人齐齐朝这女子躬身作礼,他们口中喊道,“明华公主,就等您了。”
陈阿招的视线忽然注意到明华公主身后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瞳孔骤颤。
林祈肆也过来了,他今日身披藏青色官服,头束玉冠,举止清雅,跟在明华公主身旁时,与其相谈甚欢。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看台下,被困在笼子里暴晒的陈阿招。
*
锣鼓声敲响,走到看台上的明华公主侃侃笑道,“今日本宫生辰,我们来玩个好玩的。”
一旁的王公贵族们跟着附和,“明华公主不是说今日在郊外狩猎吗?怎么先让我们来这儿,这笼子里关的都是?”
“往年本宫生辰都是狩猎游玩太过乏味,今日本宫准备在狩猎中加个好玩的射箭。”明华公主说。
“射箭,可是这没有箭靶啊?”曹生提出疑问,目光不经意撇向笼中的陈阿招,眼底浮过嘲讽的笑。
不知是不是错觉,陈阿招隐隐感觉到看台上的明华公主目光也曾在她的身上停留片刻。
众人疑惑,看台上的林祈肆也在此时也将目光放到这边,陈阿招像一只蠕动的虫子努力挣扎了一下,她渴望林祈肆能认出她。
可没想到,林祈肆的目光短暂扫过她后,便平静地收回眼神。
陈阿招的心忽然又酸又疼。
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明华公主指着看台上的女奴们,笑道,“我们就来射这些女奴,你们放心,这些都是一些即将执行死刑的囚犯,我父皇赏给我玩的,反正她们也是要死的,不如就在死前发挥一下自己最后的价值。”
闻言,周遭的王宫贵族们皆露出兴奋的表情。
明华公主给看台上的人分派了弓箭,手指着陈阿招左手旁第一个笼子道,“谁的剑能穿进木笼,当场射死一个,本宫便有赏。”
一时间,周遭的许多贵族弟子跃跃欲试。
陈阿招面色发白,耳畔穿了女奴们凄惨的尖叫声。
她眼睁睁看见,一个贵族弟子手持弓箭射杀第一个女子,接着又是第二个。
曹生也站了出来,只一箭便射杀一名女奴。
等到第三个人,却弓箭不准,生生射了六箭,才将一个女奴射死。
女奴痛苦的哭喊声此起彼伏,陈阿招全身都在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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