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阿招迟迟盼不到来人绝望时,她终于听见了一阵马蹄声。
她抬眼一看,竟是林祈肆驾马而来。
他的速度之快,扬起一路灰尘。
她露出笑来,期待林祈肆将她拉回去。
她想看在林祈肆今日救了自己一命,就原谅他狩猎场上对自己见死不救。
她以为自己毕竟和他拜过堂,同床共枕过,他对自己至少还有关切。
可期待抓住自己的双手并没有朝她伸出,驾着马的林祈肆从她面前飞驰而过。
溅起的灰尘模糊了陈阿招的眼。
她看见林祈肆救起了在她后面,明明……很安全的明华公主。
他将明华公主救起后,明华公主便晕了过去,而她像是被遗落一样。
林祈肆骑马离去,目光丝毫没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她长久以来,生出的那点对林祈肆的爱意化作利刃刺向自己。
陈阿招再无了力气,她松开了手,任凭自己坠落。
可幸运的是,在她手指脱落一瞬,另一只手抓住了她。
她被陈寒临抱在了怀中。
陈寒临猩红着眸,颤声叫唤她。
她靠在陈寒临的肩上,带着哽咽虚弱道,“阿兄…带我走吧………”
*
陈阿招昏迷了一夜醒过来,醒来时,她身处林府,一旁的阿兄已没了身影。
听一旁的几个丫鬟说,那日陈寒临是打算将她带走的,可半道上被林祈肆带人拦住了去路,林祈肆以陈阿招是他的妾室为由,让陈寒临把她归还回去,若是陈寒临不肯,便会被林祈肆在朝堂上参奏。
无奈,陈寒临便放下了她,那日下了雨,他只身在林府外站了许久。
闻言,陈阿招内心格外不是滋味,她轻叹了口气,打算下榻走走,一旁的两个小丫鬟便迅速上前动作轻慢地搀扶她。
陈阿招察觉到了不同,往日她的房间仅有宋雀儿一个丫鬟伺候,她只是个妾,旁的丫鬟从不会对自己这般殷勤,今日房子竟站了五个丫鬟。
“不用,我又不是大病,你们回去吧。”陈阿招暗想,或许是因为自己病了的缘故,林祈肆便暂时派了几个丫鬟过来。
可谁知她刚准备自己穿鞋,一个伶俐的小丫头便拿过鞋子躬身给她穿上,“夫人身子金贵,以后这些事都奴婢们来做吧。”
陈阿招一愣,这时宋雀儿端着一盘的糕点走了进来。
宋雀儿看到被两个小丫鬟伺候的陈阿招时,将手中的糕点放在桌子上后,便快步走了过来。
宋雀儿攘开了那两个紧贴陈阿招的丫鬟,殷切地拖着陈阿招的手,笑眯眯的。
陈阿招起了鸡皮疙瘩,往日的宋雀儿对她可是趾高气昂,从没把她当夫人好好伺候,以曾经帮助陈阿招的那件事为要挟,没少吃她的喝她的,今日这般殷勤倒显得有图谋。
陈阿招别扭地推开宋雀儿,蹙眉道,“你发什么神经了,对我笑……”
她的话让宋雀儿的假面很快消失,宋雀儿翻了个白眼,“切,我这不是巴结你嘛,你如今可不是一……”
宋雀儿的话还未说完,一旁几个丫鬟提醒她,“公子过来了。”
走廊外规整的步伐声渐渐靠近,宋雀儿收回了想说的话,与几个丫鬟朝陈阿招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后褪去。
房内的人声消失,唯有那带着清淡药香的步伐渐渐靠近,陈阿招内心紧了紧。
她爬回了床榻,用槿花被裹紧了自己靠在床内。
那日悬崖旁被他丢下的感觉还历历在目,说她不恨林祈肆,是不可能的。
她此刻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可那抹身影偏偏在此刻到来,他端着一碗带着桃花香的羹汤走过来,眸光柔和,像极了一副体贴入微的好夫君。
“阿招,尝尝这羹汤如何。”林祈肆坐在她床边,轻轻搅动碗里的汤匙。
他今日未束发,额间的发丝有些乱,穿着平淡的月白色衣裳,只是袖口处竟有些黑。
陈阿招有些惊讶他今日的模样。
毕竟林祈肆是有洁癖的,往常鞋子上粘了半点灰尘都要换掉,今日竟允许自己袖口处粘灰,且月白色的外袍上还有一个像是被火灼开的洞。
“阿招,尝尝。”林祈肆将吹温的汤递到她唇边。
陈阿招目光不偏不倚地盯着他,她藏在被褥中的手指死死掐紧。
她不明白发生了那样的事,林祈肆为何能表现的那么平静。
见林祈肆不提当日之事,陈阿招内心泛苦,她毫无预兆地伸手拍开了林祈肆手里的汤碗,冷声说,“我不想喝。”
泛着热气的汤洒了林祈肆一身,林祈肆的神情僵住,温意的眼神黯淡下来。
可很快,他又恢复如初,目光落在陈阿招身上,视线从她的脸落慢慢落在了她平坦小腹上。
林祈肆眼底浮现清浅的笑容,他极少有愉悦的时候,或许他爱笑,但每每笑意未达眼底。
陈阿招看到林祈肆笑了,心底古怪起来。
被热粥洒了一身,他竟还高兴了?
陈阿招懒得再去探究林祈肆的喜怒,她背过身躺回了床榻上不再理会他。
可谁知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衣料褪去声。
很快,陈阿招感到脊背一热,轻慢的呼吸声在耳后呼过来,林祈肆的墨发也纠缠在她的颈上。
他有力的双臂紧紧抱紧了陈阿招,身子用紧粘在她的身后,嗓音细软,带着柔软的语气道,“阿招,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林祈肆的话让陈阿招感到奇怪,她很好奇他话中的意思,但因为自尊心不愿再与他说话,她忍着心头的疑惑闭上眼,假装睡去。
可林祈肆分明看见她那不安分轻抖的眼睫。
他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摸过陈阿招的小腹,柔声道,“现在是两个生命。”
一语道破,陈阿招再笨,也明白了。
一股奇妙不知所措的情绪蔓延全身,这一夜她过了许久才睡去。
不知是突然得知自己有了身孕而不知所措,还是激动……
*
有了身孕后,丫鬟们对她也分外殷勤了些,陈阿招每日晨起时便有人伺候,就连一向对她不照顾的公公也差人给她送了上好的人参羹汤。
只是一人除外。
玥音得知陈阿招怀孕后,眼神凝滞了下,嘀咕了句,“你怎么会怀了他的……”
正在吃蜜饯的陈阿招没看见玥音面上一闪而过的愁容,她吃完一颗后,拉起玥音的手,眼神真挚地说,“阿音,我有了孩子,以后就不是一个人了,我把他养大,日后我们老了,他会孝敬我,也会孝敬你,我们就不怕无所依靠了。”
玥音挤出一抹笑容,点头道,“阿招,日后……你在林府应该会过的越来越好的……”
陈阿招没发现,这时的玥音,眼底对她流露出淡淡的不舍。
*
夜半时。
城郊外的树荫下,一抹白衣身影站在那里。
玥音提着包袱走过去。
许程之转身看到终于过来的玥音时,心底松了口气,“你终于来了,我真怕你不……”
看到许程之的担忧,玥音轻笑一声,拿起手中的玉佩轻轻抚摸,“我吃过那么多苦,利用了那么多人,都是为了这个东西,我怎么可能会放弃。”
“那我们即刻启程吧。”许程之道。
“还不急。”玥音喃喃道,“我想带走阿招。”
“你疯了!”许程之有些气恼地将玥音拽到身侧,“她如今有了身孕,你觉得她会跟你走?”
“我很快就会成为蜀国的公主,阿招那么爱慕荣华,与其留在林祈肆身边做个妾室,倒不如成为公主的近身姐妹,我带她一起享受荣华,她一定会愿意的。”玥音语气急促。
“可她如今有了林祈肆的孩子,她的命已经跟林祈肆粘在一起了,林祈肆不会放她走。”许程之咬牙道。
玥音皱起眉,她回首望了望锦安城的方向,叹息一声,“还是在等等吧,阿招最近被两个疯子盯上了……我不放心她。”
怀孕的喜事让陈阿招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这几日她宅在府中,没事就跟府上的嬷嬷学习刺绣的活。
这日午后,宋雀儿看见陈阿招在绣一块布料,那布料的花朵被绣的歪七扭八,险些看不出形来。
且陈阿招手指本就不灵活,没几下功夫还会给自己扎伤,但扎伤了她仍旧笑吟吟的,自己坐在躺椅上哼着歌。
宋雀儿随手拿起石桌上的果子咬了一口问,“你如今想要什么样的衣服鞋袜没有,为何还自己绣?”
“反正我闲来无事,你懂什么,我在为我以后的孩儿绣小衣呢,我听人说刚出生的孩子穿上父母做的衣裳才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成长。”陈阿招一边绣,一边幻想着日后带着孩子在池塘边看鱼儿,一起玩蛐蛐,哄孩子入睡的画面。
“也是,可你怎知是男孩还是女孩?”宋雀儿道。
“管它呢,我粉色蓝色小衣各袖一件不就行了。”陈阿招道。
“那你旁边尺寸大的丑鞋垫是给谁的?难道是给公子袖的。”
一提到林祈肆,陈阿招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她一把抓起鞋垫放在怀中,哼道,“我才不是给他的,我是给我阿兄绣的。”
“说到底,我近来都没有得到阿兄的消息,我明天正好去看看他,顺便将亲手绣的鞋垫给他。”陈阿招这么说。
宋雀儿微叹一声,“你确定你如今能出府吗?你没看见整日在院子外来回的侍卫,公子似乎不会让你出去了。”
转眼已过二旬,正值满城绿树花开时节。
陈阿招的小腹已经显胎,近来她常与陈寒临联系,当初得知她怀孕时,陈寒临依旧想要带她离开。
*
翌日陈阿招出府,果然受到了阻拦。
没办法,她去找了林祈肆,饶是再不想见他,如今这个府上他是最尊贵的人,陈阿招还是很识趣,自己既然成了林祈肆的妾,便只能一辈子攀附他。
林祈肆这几日整晚整晚地呆在书房中,傍晚时,书房内的烛火还在亮,她轻轻敲了敲门,内里却无人应答。
书房内烛火明亮,想来林祈肆应该还未睡,可既然还未睡,为何又无人应答。
陈阿招推开房门,果然看见了靠在书桌上小憩的林祈肆。
烛等在他的左手旁,他的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陈阿招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只绣了金元宝的小鞋子。
鞋子小小的放在他的掌心,上面的金元宝在烛灯的照耀下闪烁过丝丝的金光。
她几日未见林祈肆,却发觉他又瘦了些,唇色又淡了。
陈阿招眼眶微湿,她顿足脚安静地站在书桌前,盯着他手上的鞋子,忽然轻嗤一笑。
他近来为她熬药做羹汤,如今又绣孩童的鞋子,就只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罢了。
若是她没孩子,恐怕他对自己的关心依旧不上不下,或许偶有温情,但算不上真心。
陈阿招摸了下脸颊上无知无觉划过的泪痕。
她如今只求有一个立足安心之地,哪怕是林祈肆未来娶了正妻,她有一个孩子在身侧,也能在府上获得一席之地,从此摆脱奴籍之身。
陈阿招刚想转身离开,这时林祈肆却醒了。
他半睁开眼,昏暗摇拽的灯光下,朝陈阿招昏暗的背影唤了一声,“阿招。”
陈阿招脚步停住,她转过身将自己的所求告诉林祈肆,“明日我想出府与阿兄一会。”
林祈肆眼睫微垂,灯火将他眼底的血丝照的清清楚楚。
他沉默了须臾,在陈阿招以为他不会同意时,轻轻点头,“那阿招要早点回来,我在府上等你。”
第39章 药引 “待她生下孩子后,我定会除去她……
歌舞弦乐的酒楼包厢内, 一袭紫色玉珠袍,生的一双细挑凤眼的男人撑扇位于屏风内侧。
男子的左侧,坐着另一位容貌柔美,却透着淡淡病气的青衣官人。
林祈肆端起瓷玉白茶杯轻轻啄饮一口后, 目光落在茶盏内翡绿的茶叶, 眸光微凝。
折扇合起, 高塌上的男子微微俯身目光投向淡定的林祈肆,眼神深沉, “阿肆近来对府上的妾室, 分外上心啊。”
林祈肆端着茶盏的小拇指不动神色动了一下, 他抬头看向高座上的南辰王,鸦青色的瞳孔止如碧水。
林祈肆反手将茶杯倒扣下,杯中的茶水尽数落地。
熏香肆意的内室安静了几秒,高座上的南辰世子爆发出满意的笑。
“阿肆啊, 我果真没看错你,成大事者, 何故拘于儿女之情。”
*
陈阿招来到陈寒临的住处, 将自己亲自绣好的鞋垫递到陈寒临手上。
“阿兄, 这俩双鞋垫我可是绣了好多日呢, 你看上面是你最喜欢的菊花。”陈阿招指着鞋垫上歪歪扭扭的花纹,满眼期待。
“你快试一试, 看看合不合脚。”
她说了很多,陈寒临却是抿着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陈阿招发觉到陈寒临的局促,她上前拉住陈寒临的手,却被他有些慌乱地扯开。
“阿兄,你怎么啦?”陈阿招问道。
陈寒临想了想, 最终还是开口,“阿招……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34/67 首页 上一页 32 33 34 35 36 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