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月后,陈阿招的小腹已经鼓了很多,她挺着大肚子,时常走几步便累的需要坐下来。
平常去赏花散步,她总要玥音和宋雀儿搀扶自己。
玥音丝毫不嫌弃她走路慢,喊累喊困的样子,反倒是宋雀儿,每一回被她扯着散步,总要心烦地吐槽她两句。
“我们当初村里妇人怀孕还能下地干活呢,你可真是娘娘命,让人伺候。”
陈阿招咬了一口酸梅,笑着拉紧了玥音和宋雀儿的手,说:“以后等孩子出生了,你们更有的忙了,我听说这小孩子夜晚总会醒,需要人哄着睡,还有还经常尿床,要喂奶…要洗澡……”
玥音听得有些走神,宋雀儿皱着小脸,“这些到时候也要轮到我们来?你这个当娘的倒会享福,唉,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宋雀儿皱巴巴的小脸让陈阿招忍不住笑起来,她一笑,忽得感觉自己腹中的孩子在踢自己,她激动地指着自己的小腹说,“他动啦!你们听!”
玥音和宋雀儿好奇地将耳朵凑在陈阿招圆鼓鼓的小腹上。
玥音静静地听着陈阿招腹中的那个小生命,眼神有一瞬的失神。
而宋雀儿在听到后,惊喜地眼眸发亮,“真的……他…他在动……”
“你也很喜欢他,那我就勉为其难在孩子出生后,让你也做他干娘。”
宋雀儿眼底瞬间流露出惊喜,可是很快她意识到自己在陈阿招面前展露的高兴时,连忙敛去欣喜之色,轻哼道,“谁想当啊。”
陈阿招笑了笑,没有拆穿小丫头的雀跃。
次日,陈阿招听小厮来报,说有人给自己送了个礼物,祝自己和孩儿平安。
陈阿招打开小厮递过来的木盒子,里面竟放了整整五锭银子。
陈阿招连忙询问小厮,“你可知是何人?”
小厮摇头道,“那是个男人,扎着个马尾,身形高挺,但是头上带着斗笠,没看清面容。”
听到小厮的形容时,陈阿招脑海中浮现过一个身影,不过随即她又摇摇头。
怎么可能是鸦阙,那个人可是厌恶她这样贪慕虚荣的人,他已经与曹生勾结在一起了。
一连着鸦阙想起曹生,陈阿招就忍不住头皮发麻,近来她已经许久未收到曹生的骚扰。
她本想躲着曹生,最后就这样老死不相往来,却没想到十日后,陈阿招听人说,陈寒临与曹生一同参与运输官货时,遭遇突袭。
一听到陈寒临可能有难,陈阿招立刻马不停蹄赶着车去看望阿兄。
“阿招你怎么来了,你如今月份已大,该在家中静养。”陈寒临道。
陈阿招吸了吸鼻子,“我听说阿兄有事,夜不能寐,不来看一眼我不放心。”
看到陈寒临肩上的伤仅是小伤,陈阿招松了口气。
想到近日听说阿兄与曹生关系过密,陈阿招忍不住提醒道,“阿兄,你日后远离曹生,他不是个好人。”
她话音才落,一袭白色鸢尾花足靴缓缓从身后的珠帘内走了出来。
曹生手持折扇,面色有些苍白,眼中仍是带着不达心底的笑,“陈兄啊,你这妹妹好像对我有偏见。”
曹生的目光在落到陈阿招隆起的小腹时,眼底浮现过嫉恨。
那抹嫉恨让陈阿招警惕地后退一步,转瞬即逝,眼前的曹生又恢复了笑颜。
“你怎么在这里?”陈阿招蹙起眉,转头同陈寒临说,“阿兄,你怎么能让他……”
陈寒临蹙着眉打断了陈阿招的话,“阿招,日后莫要说这样的话,曹生是好人,那日我们遇到截货的歹徒,是阿生为我挡下一刀,我才幸免于难。”
陈寒临的话让陈阿招身子一抖。
她深知如今攻于计谋与明华公主同流合污的曹生,怎么可能还像从前那般纯良。
这般舍命救下自己的阿兄,肯定是有图谋的。
她不能……不能让阿兄被曹生利用了去。
陈阿招哆嗦着拽住陈寒临的肩膀,“阿兄,曹生不是好人,他与同流合污……你还记得公主生辰狩猎当日吗?我坠下悬崖就是公主……”
“阿招!”陈寒临厉声开口,打断了陈阿招还想往下说的话。
陈阿招被兄长这副凛然正气的模样吓住了,陈寒临蹙着眉,眼底浮现失望的情绪。
“公主为人平和,乃贵人,你怎能污蔑公主。”陈寒临一字一句,句句扎在了陈阿招的心上。
她怎么也想不到,陈寒临相信曹生,相信公主,也不愿意相信她这个妹妹……
曹生的笑声在耳畔传来,语调轻慢包含劝慰,可陈阿招听得分明,他话中挑拨自己和阿兄的关系。
“陈兄莫要为我伤了你这亲妹妹啊,阿招只是一时被林祈肆蒙了心智情有可原,毕竟跟在他身边那么久了……耳濡目染到一些不好的习性,也非她之过。”
曹生的笑声犹如雷雨击打陈阿招的同时,也让陈寒临对林祈肆更厌恶几分。
陈阿招冲曹生怒道,“你给我闭嘴!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你设计陷害我的事多龌龊!你休要蒙蔽我阿兄……”
她抓紧陈寒临的衣袖,额间上急出了汗水,如剪水清澈的眸子波动不安地看向陈寒临,“阿兄,你相信我……曹生与公主同流合污,定是要陷………”
“阿招,你今日来看望我真的是担忧阿兄吗?”陈寒临语气冰冷。
“阿兄这是什么意思?”陈阿招的心脏骤痛了一下,她不解地看向陈寒临。
她当日是为担心阿兄而来的。
可下一秒,她却听见陈寒临语气失望地说,“阿招,你变了,你如今为了名利可以撒谎成性,污蔑良善之人。”
陈阿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听错了,她怔怔地盯着眼前俊俏少年郎单薄的唇瓣一张一合。
她抓住陈寒临衣袖的手指无力地脱落下来,不可置信道,“阿兄……原来是这么认为我的?”
陈寒临阖了阖眸,叹息一声,“曹生已经把你们过去的事告诉我了,你当年抛弃了他,进入林府后竟学娼妓的模样去爬床上位,为了银钱不惜欺骗别人?我的阿招什么时候变成这般模样了?”
“这般模样?”陈寒临眼中的失望厌恶深深刺痛了她,陈阿招轻笑一声。
往事被一一揭穿,她此刻也不觉得羞耻了,她何尝不厌恶低三下四,贪财自私的自己……
可为了活下去,为了不被人踩在脚底,她从来不后悔当初的作为。
“是,阿兄如今是觉得这样的我不配当你的阿妹啦?”陈阿招一边笑,一边咬牙道,“陈寒临就你是正人君子!你若是尝过我受的苦,受的羞辱,你就该明白那些尊严统统都不算什么了,我就是一个贪图荣华富贵,只图眼前利益………”
剩下的话被卡在喉咙中,空气中响起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陈阿招的脸歪了过去,回过神来时,面上是火辣辣的疼,脑袋也晕晕乎乎,一时间,她的耳朵似乎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她只觉得想吐…想晕………
她慢慢扭过头,看向手掌还未放下,面色不虞的陈寒临。
她面色平静,不复任何情绪,轻轻说了一句,“你再也不是我阿兄…我再也不要见你了………”
这句话,让还在愤怒中的陈寒临回过了神,他眼中浮现后悔,看着挺着身孕的人儿不再看他,转身独自离去。
陈阿招走后,陈寒临颓然地坐在地上。
曹生问,“不去送送?”
陈寒临苦笑一声,摇摇头。
望着那抹消失在门庭前的身影,此刻的陈寒临并不知,今日一别便是无缘。
*
陈阿招回去后便高烧了一场,她在床榻上躺两日,醒来时,看见玥音和宋雀儿担忧地守在自己床边。
“你那日回来,顶了个红肿的脸哭了许久也不说话,吓死我了。”一旁的宋雀儿担忧道,她看向陈阿招的小腹,“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怎么当干娘啊。”
宋雀儿的担忧让陈阿招疼痛的心脏有了一丝暖意,她笑着安抚宋雀儿,又听到一旁为自己盛粥的玥音担忧地说,“你放心,阿招若是真有三长两短,公子不会放过那些人的。”
提到林祈肆,陈阿招往四周看了看,她并未看到林祈肆的身影,她面上浮现过一丝失落被玥音捕捉道。
玥音拉起她的手,道,“你那日回来后哭晕了过去,后半夜发起高烧,公子得知后便出门去了,我听说……”
陈阿招疑惑道,“听说什么?”
“听说公子伤了人。”
闻言,陈阿招立马心提到了嗓子眼,“难道是我阿兄……”
“不是,听说是一个叫曹生的人。”玥音道。
听到是曹生,陈阿招松了口气,她问道,“那他现在可有事?”
闻言,两个丫头默默垂下了脑袋,陈阿招感到不对劲,她抬起她们耸落下来的肩,急切地问:“他也受了伤。”
宋雀儿摇摇头,“那倒没有……不过也差不多了……”
陈阿招不解,“什么叫差不多,他到底如何了?”
玥音开口道,“公子那日是派人暗杀曹生,可惜曹生关键时刻躲在了你兄长的地方,被陈寒临护住了,不过这件事被老爷知晓,老爷觉得公子是在树敌,便让公子罚跪在祠堂认错,已有两日了。”
“他身子本就不好,罚跪这么久……”陈阿招喃喃道。
这一夜她都想不通,向来对自己不关心的林祈肆为何要去杀死一个对自己毫无利害的曹生。
莫非……真的是为了她?
陈阿招想不通,不过不管怎样,他还是自己的夫君,自己的腹中还有他的孩子。
她趁夜深人静时,下了床,亲自为林祈肆熬了一碗鸡蛋羹端去祠堂。
夜晚的祠堂处没有灯火,昏暗阴冷,陈阿招端着小碗站在屋外,犹豫了片刻,她抬手正要推门时,却听到屋内两道不轻不重的对话声。
其中一道声音沧嗓平稳,是她那一向深居简出的公公林怨。
“吾儿终是长大了,如今做事越发胆大妄为,你说你为何要去杀一个曹生,那曹生可是明华公主身边的人,明华公主背后靠着藩王和太子,你难道想与明华公主为敌?还是………”
站在门外的陈阿招心中一惊,她没想到,一向不愿出门的林怨,竟然对外面的事这么了解。
林怨愠怒的声音刚落,便有另一道低沉含笑的声音缓缓响起。
“父亲多虑,那曹生会伤及阿招,我不能不除。”
原来林祈肆想除掉曹生当真是为了她,陈阿招心中刚生出一丝暖意,下一刻,却又听见林怨说,“也是,毕竟她腹中还有孩子,那孩子可是珍贵的药引。”
药引?
陈阿招心中感到困惑,她的孩子为何会是药引?
林怨又问了句,“此女终究是个祸害,日后你是要娶明华公主的,此女生下孩子待为你换命便彻底无用了。”
黑暗中,林祈肆的的眼睫微微垂落,缓缓道,“父亲放心,待她生下孩子后,我定会除去她。”
正端着鸡蛋羹站在屋外的陈阿招手抖了一瞬,碗中的汤匙和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过这响声被漆黑天空中骤然劈下的惊雷覆盖住。
闪电从天劈落,黑夜骤然明亮了几秒,林祈肆目光微顿,仿佛间他好像看到有一人影出现。
可再定睛一看时,窗外空无一人。
第40章 身死 她这一生,渴求过的东西,都在这……
陈阿招脚底生麻, 屋外雨疏风骤,沁凉雨丝浸湿了她半边衣料,她手里端着早已冷凉的鸡蛋羹,脚步僵硬地往前走。
这一路她走了许久, 直到回到房门前时, 她将手中的鸡蛋羹倒在台阶之下, 望着屋檐外哗啦啦的雨水将蛋羹冲散。
她忍着几欲崩塌的泪水进了屋内,迅速将房门合紧后, 抱着臃肿的身子蜷缩在角落内, 泪水和汗水溢出满目, 她双手哆嗦,既是难受,亦有害怕。
林祈肆那句冰冷无情的话在耳边一遍遍回荡,几乎要折磨她痛不欲生。
她千算万算, 算上了荣华富贵,却算计不过林祈肆的心。
陈阿招低声呜咽, 过了须臾, 她努力逼着自己坚强起来, 她轻轻抚摸自己腹中那个动弹的小生命, 陈阿招强撑着站起身
她不想死,她还有孩子, 无论陷入怎样的境地,无论怎样被人背叛抛弃,她只想活下去。
她现在没有阿兄依靠,便只能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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