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招连忙收拾自己的东西,她将自己许久以来储存的银子和金银首饰都装满一大包。
似乎怀抱着这样一包的东西,她才能安心下来。
收拾完后, 陈阿招在玥音赶来时,所有的冷静控制不住化为委屈的泪水。
玥音被陈阿招突如其来的拥抱和哭泣怔住,她能感觉到陈阿招紧抱自己的身子在颤抖瑟缩,也感觉到了她软乎乎的肚皮紧贴着自己时,里面小生命在涌动。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玥音藏在袖中的匕首慢慢收了回去,她轻声询问,“阿招你……怎么又哭了?是肚子里的小东西弄疼你了吗?”
陈阿招来不及诉说自己的委屈和害怕,她吸着通红的鼻子,哽咽道,“我们离开这里吧。”
“什么……”玥音瞳孔微颤,她怎么也想不到竟听到陈阿招说出这样的话。
她本以为陈阿招如今有了孩子傍身,自是不愿离开这金银窟。
“阿招,可你如今还有……”
陈阿招扣紧玥音的肩,颤声道,“可林祈肆想让我死!我想活……我如今已然不是一个人了,再苦再难的日子我都受过,我存了很多钱,可以养活孩子还有你,我们一起离开这里,赶紧离开……不然我们连那一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玥音剩下的话噎在喉咙中,她眼睫慢慢垂落,泯灭了瞳中的亮色,玥音指尖扣紧,喃喃道,“阿招,可我们该怎么离开…林祈肆如今安排了很多人看着你……”
“你师兄不是会武功吗,你写信给你的师兄,请他来救救我们,我……我还认识一个人,有两个人来救我们,应当……不会有事。”陈阿招忐忑地立即去桌案前摆好宣纸。
毫笔粘墨滴落时,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林祈肆怕是怎么也想不到,他曾教会她习的字,如今倒也能帮助她逃离了。
玥音很快离开,去想办法联系她的师兄。
刚走出陈阿招的屋子,一只手臂忽然从一旁伸出拽住玥音的袖子。
玥音神色一紧,立即想抛出袖口的匕首,可侧身一看那人是宋雀儿时,玥音止住了动作。
“你干什么?”玥音语气冰冷。
宋雀儿眼神死死地盯着她,看了一下四周后,将玥音拉到无人的角落中。
刚到角落内,宋雀儿就语气不善道,“拿出来!”
“拿什么?”玥音蹙眉,不解道。
宋雀儿指了指她的右手袖子内,道,“我刚刚都看到了,你在陈阿招房中时,想拿出匕首杀了她是不是?”
玥音神色一变,否认道,“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
“你就是有!我们一开始都是利用陈阿招的,可我只不过想靠着她过得富裕些,可你……我以为你整日与她姐妹相称,叫她一声姐姐,至少对她有真心,可你竟然想要她的命,她如今还怀了孩子,你怎么能下手!”宋雀儿越说越急促,她甚至伸手试图从玥音手中拿出暗藏的匕首。
不过玥音几下就将宋雀儿按住,她从来没把宋雀儿放在眼底,不过眼下杀了宋雀儿对自己并无益处,玥音笑着解释,“你误会了,我只是想用匕首给阿招削水果而已,你知道的,阿招不喜欢梨皮,可我见她伤心,当时一定食不下咽了,便没有拿出来,我若真想杀她,她现在还能活吗?”
宋雀儿慢慢平静下来,玥音真诚的眼神和解释让她短暂地相信。
“那倒是我…误会你了。”宋雀儿有些局促地挣脱玥音力大无穷的手,准备离开。
玥音至身后又叫住了她,“宋雀儿,这府中每个人都是心怀鬼胎,利人利己,从没有真心可言,你从前亦如是,怎么也开始关心阿招了?”
宋雀儿别扭地结巴了一瞬,喃喃道,“谁说我关心她了,我……我只是怕她死了,我以后依靠谁呢,跟在她房中,每天可都有好吃好喝的。”
说完,宋雀儿脚步加快离开。
玥音在原地站定了许久,神色游走。
*
雨声渐渐停了。
陈阿招在案前歪歪扭扭简明写完几个字后,便将信纸塞进信鸽中。
她将信鸽抛入窗外,看着那信鸽飞向深宅大院之外。
带有那人气息的信鸽落入男人的手中。
鸦阙看着信纸上的四字,“救我一次。”
他紧紧盯着信纸上的几字,眸中暗色涌动,肩上的银剑正要出鞘,一个踉跄的脚步声从身后靠近。
“你在看谁的信?”走过来的曹生一把夺过鸦阙手中的信,当看到上面陈阿招的亲笔后,曹生轻嗤一声,将信纸握成团丢了出去。
“她现在倒是求人了啊。”曹生苍白的面上露出病态似的欢愉。
鸦阙见他纹丝不动,咬牙道,“她如今身在囹圄,你不想救她?”
“救?我自然会救我的娘子,当然不急于一时啊。”曹生轻轻一笑,“林祈肆不会先伤她,我们就再等等,等到她绝望时,再过去,让她看清楚谁才是值得她托付的人。”
鸦阙眸中浮现火气,“可若她等不到那个时候呢?你不是不知道她如今月份已经大了,随时都会……”
“她腹中的孩子我可不要。”曹生冷笑一声,“怎么,你这么担心她?”
“你不去救,我去救。”
鸦阙正要行动,忽然胸腔内一股剧痛蔓延,他咳出一口血,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
意识到什么,鸦阙瞪着曹生,那眼神恨不得将他杀了。
曹生悠悠蹲下身来,俯瞰鸦阙狼狈的模样,冷声道,“不要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奴隶了,我未来的夫人可是你能染指的,你若不听命令,那这个月的解药就不用要了,等你死了,阿招也会觉得你是胆怯不敢去救她。。”
鸦阙轻轻阖上眼,手腕上的青筋鼓起,他满心不甘。
*
“阿招,我师兄会放毒,今夜丑时来救我们。”漆黑的房屋内,玥音低声同陈阿招说。
“嗯好……我们现在就靠你师兄了。”陈阿招喃喃道。
“你另一位朋友不来吗?”玥音问。
陈阿招眼眶微酸,她抿唇摇摇头,眼底浮现一丝苦涩,“是我忘了,我与那人早已生了怨,他…不会来了。”
还好这几日林祈肆忙于它事,未曾来看望她,不然陈阿招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想要自己命的林祈肆。
她恐怕会崩溃,恐怕会恨地想要与他殊死搏斗……
她倚靠在玥音肩上轻轻睡去,直到一阵浅浅的脚步声响起,房门吱呀一声响起时,一袭白袍身影轻声踏入。
“师兄。”玥音与许程之眼神交汇。
“那些人都中了我的麻痹散,现在可以走了。”许程之二话不说将身怀不便的陈阿招背在身上。
不知为何,对于玥音这个师兄,陈阿招总生出了那么一丝警惕与害怕。
或许是因为这人武功高强,碾死她犹如碾死蚂蚱一样,才会令她害怕吧。
三人行至高墙,许程之背着她轻功漫上高墙,抬手正要拉上玥音时,漆黑的夜空内,骤然划过一道看不清的东西,那东西速度飞快,竟连许程之也反应不过。
等陈阿招和许程之僵硬地回过神时,玥音已经从许程之手中脱落,重重落在了地上。
空气中蔓延浓烈的血腥味,月光映照下,陈阿招看见玥音肩上多出的一支银头箭。
那银箭头上的标记,让陈阿招不寒而栗。
那标记,竟与当年悬崖处袭击鸦阙的标记一模一样。
很快许多侍卫涌上前将玥音抓住,那群人推至两侧,一簇火光从漆黑的梨树旁缓缓亮起,陈阿招瞳孔瞪大,她看手上拿着箭弓站在梨树下一袭青衣碧袍,容颜似玉,清水芙蓉的男子。
不,在两簇火光映衬下,他再不是清水芙蓉。
他是隐匿在黑暗下的青衣厉鬼,随时都会要了她的命。
玥音很快被抓到林祈肆身侧,少年乌发垂腰,身上披着狐绒莲花披风,内衣穿着月牙色寝衣,一簇一簇火光闪过他清冷的容颜。
他目光冷淡,左手接过侍从递来的木炭,将那烧成黑炭仍冒着滚烫热烟的炭木生生按在玥音受伤的肩上。
安静的夜内,划过玥音凄厉的惨叫声。
陈阿招与许程之一同喊出了声,“不要伤害她!”
陈阿招是颤抖地喊出来,泪水打湿了她的脸颊,玥音痛苦的面容让她的心被撕裂。
林祈肆缓缓扔掉手中的火炭,碧波一样宁静深沉的眸珠轻轻转动,目光定格在陈阿招流泪的面容上。
他轻声说,嗓音如薄冰刺冷寒凉,“回来。”
许程之和陈阿招都知林祈肆说的是什么。
许程之的指尖狠狠扣紧陈阿招的肉里,咬牙切齿道,“是你……害得玥音一次次为你受伤!”
许程之的手忽然捏住陈阿招的脖颈,慢慢收紧,“放了玥音,不然我就杀了她!”
陈阿招感到一阵窒息感袭来,泪水朦胧中,她看见那站在梨花树下的林祈肆,眼底含着平静的笑意。
他说,“那就杀吧。”
短短的四字,轻若鸿毛,冷若寒潭。
许程之的捏住她的手越发的紧了就在陈阿招呼吸不畅,以为自己真的要成为两个男人争执的牺牲品时,许程之松了手。
他在她耳畔轻声说了句,“保护玥音。”
她被用力推了出去,眼看着从高墙摔落,林祈肆身旁的护卫飞过接住了她。
她被带回林祈肆身边,而许程之不舍地看了眼玥音后,转身离开。
冰凉又熟悉的触感攀爬到她泪水模糊的脸颊上。
林祈肆指尖捧着她,拇指摩挲过她脸颊上的泪痕。
陈阿招本以为他会质问自己为什么离开,或者对她用刑,至少总得做些什么吧。
可他只是平静地盯着她看了片刻后,转身离开。
*
玥音和她被一同关回了房间,好在林祈肆后来又派人给她包扎了伤口。
宋雀儿也在一旁帮着行动不便的她照顾玥音。
每当看到陈阿招挺着肚子给玥音擦拭身子时,宋雀儿不满地夺过她手中的水盆,吐槽她道,“你行动不便,好好躺着,玥音我来照顾。”
陈阿招总能在困窘时遇见偶尔对自己伸出援手之人,感到一丝温暖。
一丝温暖,就足以她想活下去。
所以,她对宋雀儿说,“我现在有两个好妹妹了。”
宋雀儿对上她的目光,眼睫抖了抖,连忙扭过头去,她悄悄嘀咕了句,“谁是你好妹妹了。”
但她背对着陈阿招时,还是不自觉露出了笑来。
三人就这么在屋内度过了几日,玥音渐渐苏醒,可身子仍旧虚弱
宋雀儿是唯一一个能够自行出入房门的,每一次,她都能从林祈肆那儿带回许多吃食用物。
“其实公子对你挺好的,你为什么要离开呢?”宋雀儿不知陈阿招经历了什么,她只是奇怪,陈阿招为何会突然放弃这样衣食无忧的生活。
毕竟在她的眼里,林祈肆除了最近忙碌起来无法去看望陈阿招,可平日里,陈阿招馋酸枣了,很快就能吃到,陈阿招冷了,很快就有上好的炭火送来,觉得热了,很快就会有上好的冰送过来。
她穿的是上好的软罗烟,名贵的月华锦,住得是夏凉冬暖,南北通透的房屋。
陈阿招并不知道,从前她觉得不好看的房内摆设,曾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改变,一点一点变成她喜欢的模样。
所以……当陈阿招亲口告诉她,林祈肆并不喜欢她,甚至想她死时,宋雀儿是万万不信的。
可面对陈阿招如今的伤魂落魄,宋雀儿也想帮她一把。
次日,宋雀儿在墙角狗洞中发现了一封匿名给陈阿招的信。
宋雀儿悄悄将信递给了陈阿招。
当看到兄长的来信时,陈阿招几乎要无望的内心终于又寻到了一丝光芒。
信上,她阿兄得知了她如今的遭遇,打算救她。
陈阿招抹着泪,哭笑出来,“阿兄……不怪我了。”
她还以为,她与陈寒临会一辈子生疏下去,还以为陈寒临再也不会来寻她了,可还好,他们的亲情尚在,阿兄果然不会丢下她不管。
*
第六日后,玥音终于恢复的能下地走路,可陈阿招却因近日的忧愁病倒。
陈阿招低烧了一夜,夜里,她迷迷糊糊中似乎感受到温热之物轻轻抚摸过她的额角,清清淡淡的香气在她鼻息间环绕。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在她耳畔呓语。
那人的声音包含温柔眷恋,可她却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
醒来时,房内仅剩下她一人。
玥音不见了踪影,宋雀儿也不在。
陈阿招拖着身子下榻,她嗓音沙哑地叫唤,屋外却无人搭理她。
正当她心神不安时,房门被打开,宋雀儿端着一碗热粥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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