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那种感觉愈演愈烈,沉香正怕得要吼,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极微弱的:“皛皛……”
“李怀安!李怀安!”她忙喊起来,“我找到剑了,我回来了!你别怕啊!”
李怀安到了嘴边的“别害怕”又咽了回去,他轻轻笑了一下,气息奄奄,甚至都没笑出声。
“好。”
知道李怀安就在前面后,沉香心里的那股不安感也散了不少,她慢慢蹲下去摸那些藤蔓的根,边摸边骂:“长哪里不好非要长在这里,长就长了,怎么还害人呢?再欺负李怀安,我剁了你们全拿去做吃的。”
一语成谶。
她话音还没落,那边又传来一声:“呃……”
藤蔓跟长了眼似的专逮着他的伤处勒,血水汩汩流个不停,李怀安觉得自己身后的衣衫应该都被血浸透了。
沉香正抖着手去摸湿答答的藤蔓,听见他的声音后立即转头,“李怀安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皛皛,快割。”
“好,好。”沉香连忙回头,一刻也不停地往更深处摸,不过手感也不怎么对。
怎么摸到哪里毛茸茸的?
黑暗往往会将这些恐惧放大,她默默咽了口口水,不敢想这会是什么东西,一边流着泪一边挥着剑。
每处藤蔓的根都摸着不太一样,有时粘稠,有时温热,有时像绒毛。
沉香觉得泪水将自己的脸都蜇疼了不少,她还不忘安抚李怀安,道一声快了让他别怕。
嚓嚓声不绝于耳。
沉香手起剑落,摸着似乎是快割完了。
她正欲转身去割对面的最后几根,恍然间又对上了一处模糊的黑影。
不知是什么东西。
沉香下意识闭紧了眼,哆嗦道:“李李李怀安,我害怕,我感觉我前面站了一只鬼。”
“别怕皛皛,我在这儿。”
李怀安身上的多处藤蔓已经自然脱落,他忍着痛要起来,循着声音朝沉香那儿看了一眼,不过没看清楚是什么物什。
沉香和她面前的黑影融在了一起,他也辨不清。
第70章 汇合4/7 保护我吧好不好|十个赌徒……
李怀安蹙着眉头, 想赶紧摆脱这些束缚站起来,但腿上还是缠了几根藤蔓,他用力打个挺儿也只能勉强坐起来。
沉香在不远处也是进退两难, 她交叉双臂挡在面前,愣是不敢抬头去看,总觉得面前阴风测测, 人皮充了气活过来了似的。
“李李李怀安,你现在能站起来了吗?我害怕, 我不敢睁眼睛。”
李怀安试探着去拽腿上的藤蔓, 扯了几下, 非但没扯断还被它绞得更牢了,如同毒蛇一般,支棱出来的叶片便是嘶嘶吐冷气的蛇信子。
“皛皛,”他喊, “别害怕。”
“那我不敢睁眼睛,我也不敢往前走。”沉香努力喊:“我把剑扔给你,你自己割断行不行?”
“……我够不到藤蔓的根, 皛皛。”
“你的手不够长吗?”
她说完这句,出奇地没再等到李怀安回话。
沉香:“好吧。”她正欲给自己鼓鼓气去砍藤蔓,却恍然觉得面前又唰地过了一阵风。
这次的风不是冲着她而来, 而是风驰电掣般从她身前掠过,掠过的方向, 似乎是……
“李怀安!”
沉香握着剑挡在面前, 急切的喊了一声。
回应她的是一声极闷的痛哼:“呃……”
沉香身子骇得一抖,她只能听出李怀安似乎摔在了地上,不知前面的东西走没走。
她声线颤抖,抱着剑缓缓蹲下身, 手在地上一寸一寸地往前摸,“李怀安我觉得我睁不开眼了,我眼睛也在抖。”
“皛皛……”少年气息微弱,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沉香听他这个声音,心顿时一揪,恰好此时她又摸到了一手湿润,有些粘稠。
她颤抖着,低头去闻自己的指尖,生锈般的血腥味疯狂地涌入鼻腔,像触发了什么开关似的,她脑海里响起“啪”的一声。
下一瞬,沉香猛然睁开双眼,不管不顾地挥剑斩断地上的藤蔓。
嚓嚓几下,剑落叶飘。
沉香大口呼着气,摸到藤蔓眼神的根部,扯起它便往下斩,“都让你们别欺负他了!本公主在你们还敢动他!”
斩断后的藤蔓迅速萎缩成一团,感知着它的湿润一点点流走,沉香狠狠将这些干巴的枝叶撂在地上,转身便往地上扑。
“李怀安,你有没有事啊?”沉香流了满脸的泪也没顾得上擦,她手忙脚乱地想把李怀安从地上扶起来,又怕碰到他的伤口,手悬在空中不知如何是好,“你是不是很疼啊?”
“…不疼。”李怀安躺着,从他的视线里,依稀能辨认出沉香低头看自己的身形,他看见她比她要看清地上的他容易许多。
于是李怀安缓缓抬起胳膊,伸手将沉香虚揽进怀里,“又保护了我一次呢,皛皛。”
忽然有滴滚烫的泪水落在他鼻尖处,接着缓缓滑落至他唇上。
李怀安下意识抿唇,有点儿咸。
“别哭了,我没死。”他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先起来。
沉香不情愿地撒开手,手上还是黏糊糊的,“可你流了好多血,这是不是回光返照啊?”
“唉,就逮着咒我吧。”他呼了口气,慢慢撑着地面坐起来。
除了颤抖的胳膊,还有被火燎了般的后背,以及快要充血的双腿,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疼。
沉香想扶他起来又不好扶,就干站在一旁看着这条黑影缓缓移动。
黑影……!她忽而睁大眼,“李怀安,方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袭击你?”不待他回答,她又道:“站在我面前的东西好像走了……”
越说越虚弱,越说越胆战心惊,她咽了口口水转过身。
李怀安恰时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单臂一揽将沉香护在自己身后,抖着手举起剑指向前方。
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压过来的巨大黑影。
这黑影似乎由数根藤蔓缠绕扭曲在一起,正慢慢变粗、变高,黑压压地俯视着两人。
影子所覆盖处,尽是涔涔寒意。
“我腿软了,我打不了了李怀安,我留在这儿逗逗它给你垫后,你先跑吧。”沉香扯着他的衣角,不自觉缩了下脖子。
李怀安抬高了剑,冷冷盯着面前的巨大黑影,“先走,去找小无他们。”
“不行!”沉香抓紧了他的衣角,忙道:“我迈不动腿了,出去也不敢一个人乱走,与其被吓死我还不如留在这儿跟你一起被打死呢。”
“……说的什么话。”李怀安简直没劲儿再跟她掰扯,饶是声音暗哑也不难听出带着柔情。“我还能再打一会儿,你出去后想办法先自保,小心触发了什么机关,一定要跟他们汇合,知道么?找到他们再过来救我,说不定我还没死透呢。”
他侧身朝后看,低声道:“保护我吧好不好?”
沉香看着他,用力一点头,“好”字话音还没落,人已经撒开腿朝后跑远了两步。
她一股脑儿往前跑也不敢回头,耳旁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只不过没跑几步,身后便有一阵冷风席卷过来,极有韧性的条状物狠狠抽上了她的背。
沉香吃痛又措手不及,眼瞧着就要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没事吧?”
她重重跌进了一个染着温香的怀抱,女声急切又轻柔,让她一时有点恍惚。
沉香还没意识到自己是怎么被和微扶了起来,身旁便迅速掠出一道身影,侧蹬石壁直冲扭曲的藤蔓飞过去。
“先在这儿呆着。”和微利落地将她放在别处,紧跟着那道身影也飞身向前。
沉香后背火辣辣的疼,等人走了才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
约莫有七八根藤蔓缠成了巨大一团,不知受何驱使,以一种诡异的螺旋状在半空中扭动着,像极了疯狂游走的毒蛇。
沈无方才眼疾手快地夺下了李怀安的剑,不等他开口便跃至半空奋战,只不过劈了半天也没将这团东西劈倒。
“啧……”他轻咂舌,双手握紧剑柄狠插进藤蔓里,还不忘扭头喊:“强打还是没用!”
和微迅速翻出火折子,用力朝他掷过去,“接着!”
铛。
火折子被沈无稳稳接在手心,他猛一用力拔出了剑,随着噗嗤一声,藤蔓间豁了个大口子,粘稠的汁液也糊满了他整个胸襟,连李怀安的这把好剑都无法幸免。
几乎是衣衫被染脏的那刻,沈无原本还有些玩味的脸色直接沉到了底,他吹燃火折子,咬牙切齿地将它丢向大豁口,“老实点儿吧你!”
火光如烟花般炸了一瞬,紧接着,整股藤蔓迅速萎缩,像蛹脱了壳的般迅速往下落。
不消片刻,方才还盛气凌人的一团东西便化为了一堆干皮,萎靡地落在地上。
“我都没舍得摸呢,你给我喷成这样。”沈无落回地面时还不忘朝干皮狠狠踩了一脚。
沉香也从一旁跑过来,对着干皮又踩又蹦,“让你欺负李怀安!让你抽我!”
和微刚把李怀安扶过来便见他两人在这儿又蹦又跳。
和微:“……”
李怀安:“……”
“行了你俩,”和微摆手示意他二人停下,“见到我阿姐他们了吗?”
沉香小步跑过来,揽着李怀安,摇头道:“这件事说来悲痛,没有,刚进这破地道我就迷失了方向,要不是我还抓着李怀安,这会儿估计你们只能看见我躺在地上了。”
她做了个摸脖子的动作,“都不是被抽一下那么简单了。”
这话的灾难度跟和微沈无找到他俩有的一比。
沈无慨叹一声,摊手道:“麻烦了,没赌赢。”
“这里不适合赌,方才我们触发这个机关,我还跟李怀安说要不然赌一把,打它一下看它会不会停,”她也摊手,“很显然,并不是。”
“你也是真敢赌。”沈无边说边把剑递给李怀安,“你这伤看着有点儿重啊,能活吗?”
彼时和微刚将那些藤蔓的干皮缠绕在木棍顶,用火折子引燃了,算是弄了个火把出来。
昏黄的烛光映着李怀安鲜血淋漓的几道伤口,更显骇人。
沉香也顾不上对他再道“那些东西欺负我”了,忙低头去看他的伤,“怎么这么深啊?”
李怀安没好气地接过剑,转向沉香时却换了副神情,“无碍。”他抬袖,用力擦着剑刃上的汁液,对沈无道:“托你的福,能活,还有,这次是特例,以后不许动我的剑。”
“嗯,你的剑你的剑,整天嚷嚷着不许别人碰,你的剑擦擦是干净了,”他两手指着自己的胸襟衣衫,“我的衣裳呢?谁还我原来的衣裳?”
沉香:“你洗洗不也干净了?”
沈无:“能比么?能一样么?你知道什么?”
刺啦——
和微撕下自己的衣衫一角,无声胜有声地打断了几人的话,她上前替李怀安把伤口包扎起来,“此地不宜久留,暂时先这么处理一下,等找到我阿姐他们再治。”
于是和微替他包扎,沈无在前面探路,沉香一边回忆当时失散的细节为两人提供线索,一边扭头去看李怀安的情况。
四个人便这么重整旗鼓地继续往里走,在盘扎虬结的地道迷宫里绕起来。
“你们怎么知道要用火烧退它啊?而且它居然还能生火,还生生不息!”
“啧,说来话长,都是悲痛。”
“你也被抽了?”
“我没你那么傻。”
“安静点儿,打扰我包扎了。”
“听见没有?你碰到他了!”
“是我碰的么?不是你突然转身撞我吗?”
“……”
第71章 永生池 流年不利,双双叹气。……
几人在地道里绕了半天也没见到一处人影, 死人影没见,活人影更是没见。
困在这里就像被封进了一罐大染缸,不见天日, 向上寻求出路是毫无希望,只能徘徊在低处,努力破开这桎梏。
渐渐地, 每个人都拉着一张脸,回话声也变成了“嗯”“好”“嗯”“没”。就连碰到石壁时不慎摸到了一手粘稠, 四个人的神情也是波澜不惊。
直至沉香问了一句:“那你们在里面这么久就没发现什么吗?比如…证据之类的?还有刚进来看见的那团白光, 那是什么?”
“证据?”沈无扬眉, 回头看她,“自然有,想看吗?”
沉香朝他伸手:“拿来。”
“行。”沈无刚要去掏衣袖便忽然觉得有一阵眼风扫了过来,他怔然抬头, 刚巧对上了和微的视线。
沈无默默又把东西塞了回去,他岔开话题:“还是口头说说吧,知道很久很久年前的那个古殷朝么?记得他们信祭祀吗?……”
沉香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直跟着点头。
“传闻中他们尤其重视二十四节气,从立春,至……”
啪!
沈无一拍手, 吓了三人一跳。
李怀安抽手在他背上扫了一下,“做什么?”
“讲完了啊。”沈无很无辜的看了和微一眼, 问:“我讲的难道不引人入胜么?能不能跟半盏茶楼的那些说书人比比?”
沉香思索着他这些话的可信度, 嘴里还不忘道:“云泥之别。”
几人说了几句,过了会儿忽然发现和微半天都没说话,站在地道口向远处看,神情有些凝重。
“怎么了?”沈无走过去问。
几人站在地道口, 背影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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