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这幅场景骤然间开始缩小,四个人的背影逐渐由条状变成了点状,和微的声音也混在了风声里,听不清。
风声浮在空中,忽然调了个方向,像是发现了目标物一般朝某处直冲过去。
寂静的四周里,前面小瀑布的哗哗流水声显得异常清晰。
辰时从瀑布旁的石阶上跳下来,摇摇头道:“只有这一处出口。”
“但是这水的颜色像被苔藓搅合了似的,我瞧着不太正常。”花榆眼眸深邃,支着下颌打量起水落下来成池的位置,“永生池,水位永远都是这么低,看来这里真的有出口跟外界链接。”
见杏趁他们二人时走到了小池旁边,没离太近,她闭上眼用心嗅了嗅,忽而转头道:“这个水的味道有些熟悉。”
“熟悉?”花榆走过去也闻了闻,旋即把见杏拉远了些,“我知道了,这水含了一种腐蚀性的药草,烟罗昙里用到的就是这个,不过我在里面又加了其他药材,它的腐蚀性便没有这么强。”
“还不强啊?”见杏回想起那夜的场景还有些心有余悸,脸都被灼化了似的。
花榆:“所以啊,这水更不能碰了,这腐蚀性可是实打实的,估计碰到便会立马升烟,皮肉骨皆消融。”
三人抱臂原地踱步起来。
此处石洞周围除了最中间这处小瀑布外,只有两旁长了满石壁的藤蔓。
洞顶有一方透着熹微白光的豁口,湖绿色的水便从里面哗哗向下冲,掀起了一阵素湍,汇入地面的小池潭后又变得和缓不少。
池潭用几块乌漆嘛黑的石头垒成,也不知是什么材质,被腐蚀了这么久也没化成灰。
花榆在瀑布周围转了几步,发觉除去外面这层水帘外,里面好像是个安全地。
她指着瀑布,道:“穿过这层水帘应该能进去,进到里面应该就能爬到那个豁口了。”
见杏点头,又道:“问题是怎么穿过去呢?不是说水很有毒性吗?”
花榆:“那就又是一个问题了。”她从瀑布旁绕回来,朝辰时丢了个眼神,问:“你跟了沈无这么久,就没有什么特殊办法可以找到他吗?”
辰时默然,摇了下头。
花榆顿了顿,又提议道:“或者我跟小杏留在这儿再转转,你去找他们?”
辰时转了下眼睛,随后点了下头。
只是不待他握住剑、转过身、抬开腿,身后便传来一阵齐齐的脚步声。
紧接着,娇俏的少女声便喜道:“我赌赢了,给钱。”
沈无瘪了下嘴,将她的手打开,“哎呀先欠着,出去再给你。”
沉香指着他威胁:“可、不、要、赖、账!”
“放心,知道,好,这样可以吗?”
辰时三人看着沈无他们走过来还觉得有些置身梦境,直到和微冲过来将见杏和花榆揽住,这静默的气氛才被用力打碎。
和微放开她们,问道:“阿姐你还好吗?”
“我好。”见杏热泪盈眶,“我很好。”
花榆在一旁不满道:“怎么不问我好不好?”
和微:“你肯定也好。”
沈无走过去,拍了下辰时的肩,“你好不好?”
辰时紧绷的脸总算柔和了些,他用力点头,“殿下呢?”
“特别好。”
这下人都聚齐了,花榆看着他们来,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她“诶”了一声,忽而问:“你们方才说的是什么?赌什么呢?”
沈无:“赌我们两拨人谁先找到谁。”
有人拌嘴,自然有人忧愁。
李怀安的伤势不算轻,有些伤处又受到了多次冲击,皮肉撕裂得厉害,光是和微先前给他包扎的衣衫布条都已被血浸透。
见杏犹豫着,也不知怎么把布条给解开,她怕猛地撕下来,又把李怀安的伤口给创了一遍。
和微语出惊人:“你怕疼吗?不然我给你打晕了再让我阿姐给你治?”
“不行!”沉香立马伸手拦住和微,“哪有这样的?”
见杏也没办法:“那不解开怎么上药呢?”
沈无带着辰时在四处东敲敲西敲敲。
花榆举着手,给处理李怀安的伤提了个方法,硬挤过来道:“我有个好方法,想不想听?”
见几个人都满脸疑惑的看着自己,花榆弯唇一笑,悠悠道:“去瀑布那儿淋下水,骨头都给融化了,自然不用想着怎么上药啦。”
“……”
沉香把她推开:“也没有你这样的。”
李怀安唇色惨白,他呼了口气,闭眼道:“直接撕吧。”
见杏:“那你能忍吗?”
李怀安点了下头。
于是在一旁正探索情况的沈无两人便听见了一声极为惨烈的:“啊——!”
沈无抖了一下,反应过来叫唤的人是沉香后又有些不解:“受伤的是李怀安,你瞎喊些什么?”
沉香眼里湿润,抿唇道:“你知道什么?”
“……”沈无冷漠着转过身,“我不知道,你继续喊。”
两人把山洞内的情况几乎摸了个遍,发现除了瀑布内似乎没有别的安全去处,要想从这里出去也只有进去了再爬到那个豁口。
流年不利,双双叹气。
“殿下,”辰时又注意到两旁的藤蔓,指着它们建议道:“不如我们把它扯下来,先用它试试这个水会有什么反应。”
“不!”沈无立即双臂交叉,“万、万、不、行。”
“为什么?”
沈无凑近他,掩着唇,神神秘秘道:“碰了它、它会活,会咬人。”
辰时反应很快,模样又真诚:“殿下你被咬了吗?”
“哈哈,”沈无像听到天方夜谭似的仰头笑了一声,“毫、无、可、能。”
过了会儿,两人从角落里捡了堆小石子揣在辰时怀里,一本正经地站在小池潭前。
沈无郑重道:“我先。”他拿了块石子,瞄准池潭扔进去——
石子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随后精准地落入了池潭里。
不过这也是它一生中最后的备受瞩目的时刻。
落入池潭不过一刻,随着“滋滋”声乱响,一团一团的烟雾也浮了上来。
等烟雾散去,石子也跟着销声匿迹,连灰都没留下。
沈无又捏了几颗朝水帘砸过去,想看声音辨认出它里面的空间远不远。
只是很显然的,这几颗石子连水帘都没穿过去,而是在碰到水的那一刻便魂归天门。
“行。”沈无拍了拍手上的灰,示意辰时把石子扔了吧。
那边也给李怀安上好了药,沉香勉强把他扶起来,两人踉踉跄跄地站稳。
和微走过来问:“怎么样了?”
沈无朝她笑了下。
他不笑还好,一笑和微就知道这事成不了。
“……罢了,”和微把池潭推开,自己在池潭边蹲下,“他这么能装,这么心狠手辣,出口都摆在这儿了他肯定给自己留了退路,所以我猜,一定要踩在别人的命上面,才能让他出去。”
沈无还没反应过来她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就连和微已经朝水帘伸出手——
“和微!”沈无下意识喊了一声,瞳孔一震,但还是没能来得及拉住她。
“滋滋”声响了一瞬,和微也痛哼了一声,她蹙眉收回手,捂着自己的手背站起身。
见杏几人闻声也走过来,想看她的手又被和微躲了过去。
和微呼了口气,朝水帘一抬下颌,淡然道:“看见没有?”
几人犹豫着,点了下头。
方才她手触碰到水帘的那刻,水流顿时变缓,小池潭甚至不再有流水汇入。
皮肉与水相触,才是破机关的关键。
第72章 汇合7/6 那我算是你们的朋友吗?
“先不说看没看见水, ”沈无忽而伸手制住她的手腕,欲拉过来却没能拉得动,他抬眸看和微, “我看看。”
和微避开他的视线,想搡开他的手也没能搡开,“我没事, 你先放开。”
“扯吧你。”花榆在旁边轻嗤一声,“方才你那手都冒白烟了, 还没事儿呢。”
和微:“……”
跟几人磨了会儿后收效甚微, 和微没办法, 只好伸手让他们看——
原本光滑细腻的手背上,赫然可见一处半手心圆的、红艳艳的狰狞伤口,倒是不像李怀安那样血肉翻飞,而是被灼没了皮, 露出带血渍的皮肉层。
她一伸出来沈无便眼疾手快地再度抓牢了她的手腕,沉眼看着这处伤,朝花榆伸出手, “药。”
“药,”花榆摸了摸自己身上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些什么来,忙转头看见杏, “药不在我这儿,是不是在你那儿?”
见杏正眼含热泪地看着和微的伤, 被她一怼才反应过来, 手忙脚乱地从衣襟里翻出个暖玉小瓷瓶,“这是方才给李公子疗外伤用的,药效很好,可以止痛, 不过…上药时可能会有些难熬,小微,你忍一下好吗?”
“小伤。”和微示意她尽管来便是,见众人皆是一副屏气吞声不敢眨眼的模样,和微好笑又不解,“这才什么伤啊?被烫了一下而已,你们怎么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这能是被烫了一下吗?”沈无紧攥着她的指尖,“和微,你下次要是再做这种事,”
“怎么?”和微扬眉,打断他的话。
“就、就让我来。”
细碎软白的粉末被一点点撒在伤口处,顿时又被血水浸透,直到又细细撒了一层,将伤口牢牢覆盖住后才没变成红色。
不过从始至终,和微都没嚷过一句疼,只是对沉香的回答起了好奇。
和微:“什么意思?什么叫除了担心我之外还有点儿不敢说出口的话?”
沉香嗯嗯啊啊:“就是…就是,你要是出了事,我感觉我们都完了的意思。”
花榆:“对啊,所以再有这种冒险的举动,”她重重拍了下沈无的肩头,“让这个不舍得松手的人去。”
和微转头看向沈无,偷偷用被他攥住的指尖蹭了蹭他的小指腹。
某些意思已然溢于言表。
沈无当即便一把撒开和微,仰头望瀑布,“这里还挺闷的。”
“是挺闷的,”花榆作势在脸庞扇了扇风,示意见杏再去看看小池潭的水有没有什么不同。
等见杏走远了,花榆又道:“太子对你是什么情感还不好说,或许你是我们翻赢这盘棋的关键所在呢?所以别冲动,跟我念,冲动是傻瓜、冲动没钱花,记住了吗?”
“这顺口溜真符合你啊。”沉香难免惊叹。
“自然,”花榆眯眼一笑,“前车之鉴,血的教训。”
“嗯,”和微轻拂开花榆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记住了。”
花榆:“不过我猜不准沈昀他现在对我是什么意思,他既然早就想把我坑进来,那他应该也能想到依我的性子肯定会憋不下气反咬他一口——当然这是在我没自寻死路的前提下。
如果是这样,他也能算准我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单打独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里出去,一个是与你们结伴,前者他倒不必担心,后者的话,他肯定早就做好了应对准备。”
李怀安捂着伤口,抬眼看她,“所以呢?你之前是怎么复命的?”
“诶!”花榆似乎就在等他这句话,“那你们可要夸我了,我一直对他说我讨厌你们,与你们势不两立,嘶……他应该信了。”
“等一下!”沉香忽而打断她,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你讨厌我们?”
花榆回答得很坦然:“很久之前啊,我又帮这边换脸、又帮那边换脸的,还要善后,看着你们走到那条线上。
比如那个寂空大师记得吧?我亲自请他来的,不然怎么引你们在箐城庙相聚,又怎么引你们到我的碧玉向荣楼呢?装腔作势也算一份任务啊,谁让他不给我加钱,那我如今选择站队他也该反省反省自己的责任。”
她好一通话说完,周围几人皆是愣了几瞬。
过了会儿,沉香毅然决然地撒开李怀安,径直朝花榆走过去,扳住她的肩膀便开始乱晃,“你藏这么深这么深!之前向你打听事还收我们的钱!你良心不会痛吗?”
“我爱钱为什么要良心痛啊?我不爱钱才该痛吧?”
她两人闹了那会儿,那边沈无带着辰时,跟见杏一块儿朝几人走了回来。
沈无摇摇头:“在这里真找不到什么能替代成皮肉的东西。”
和微:“没指望能找到。”
她正想试探着提一个冒险计划,一直沉默不语的辰时忽然出声:“我有办法了。”
众人异口同声:“嗯??什么办法?”
辰时将腰侧别着的银剑取下来,横放于手心,沉沉舒了口气才双手呈给沈无,“殿下,先替我收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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