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后面半张空着就行。”麦初从他手里接过那张纸,“谢了啊。”
她说完就走,几秒后许恩霖忽地一僵,穿过窗户向外探出脑袋想叫住她,可早就看不到人影了。
他跌坐回椅子上,祈祷她别往前翻,更别仔细看。
“王婧瑶。”许恩霖喊前排的英语课代表,“给我张多的试卷。”
“我要留着做错题。”女生拒绝说,“而且你们男的就不能买本草稿本吗?”
“那多浪费啊。”
嘶啦——
“喏。”同桌将手里的废纸一分为二,大方分享给他。
“谢了兄弟。”许恩霖重新拿起黑笔,心思却随着那张练习卷偷溜去了隔壁,他用指节蹭了蹭嘴唇,心里说不上来的焦躁。
——她应该,不会看的,吧。
“这都做不出来,XEL你个猪……”
念出这行被算式淹没的小字,麦初没忍住,掀起嘴角哧哧地笑了起来。
“傻笑什么呢?”乔漾问她。
“没什么。”麦初放下试卷坐回位置上。
“你。”她刚一坐下莫知就挥着那终于完工的“封螂居胥棒”指向她,还故意压低声音拗出低音炮,煞有其事道,“如今大敌当前,各位英雄豪杰汇聚于此,本将军正式封你为东王。”
麦初眯了眯眼,用沉默代替回答。
莫知沉浸在角色中,大手一挥,又豪情壮志地宣布:“我命你们东南西北四王镇守四方,有任何情况都及时向我汇报。”
“搞什么?太平天国啊?”
乔漾叹了声气,为麦初补上错过的剧情:“他说他是灭螂大将军,还要封我们为王一起剿灭敌军。”
“我们就算了,你确定这货也能当王?”麦初往后翘起大拇指,陈天衢背靠着墙壁,脚踩在椅子上,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腿。
麦初说:“蟑螂大军来了他第一个跑。”
“我不是怕。”陈天衢为自己辩解,“我是觉得它脏。”
乔漾嘿嘿笑了一声,说:“所以它叫zang螂~”
麦初愣了两秒,仰天放声大笑。
莫知在耳边叽叽喳喳一晚上了,杭以安忍无可忍地站起身,从他手里一把夺过那锤子,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嗙一声敲在他脑袋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莫知站在原地傻了好几秒才终于有反应,他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指着杭以安,气急败坏道:“你!你敢对我不敬,你被废了!”
“废就废。”杭以安高举那锤子,“我已经谋权篡位了,我是新元帅。”
“你是个屁。”莫知伸长胳膊去抢,奈何这小子近一米九的身高,一举手那锤子都快碰到天花板了,他蹦起来都没用,“啊啊啊还我!你个混蛋!还我还我还我!”
刘嘉络侧身看着那角落,将手里的薯片递给林书靖。
在疲惫不堪的高三生活里,这就是她每天最大的乐趣,那块小地方总是不定期上演着节目,有时欢乐有时吵闹,她乐呵呵地看着,跟着笑一笑,让大脑获取短暂的放松。
“格鲁老说我们班一到大考前就浮躁。”林书靖把薯片塞到嘴里,抽了张纸巾擦手,“我现在觉得不是浮躁,是大家都疯了。”
三模在即,高考也只剩下最后一个月。
“嗯——”刘嘉络看着黑板最上方那行字,点了点头以示认同。
“疯吧,疯点好。”她坐正身体,拿出下一节课要做的作业,“不疯容易憋出病。”
三模成绩比预期中出来得快。
试卷难度不大,考之前胡亮就说三模是给大家增加自信心用的,让他们放轻松,好好调整状态。
前十名考来考去总是那么几个人,这次陈天衢排第九,乔漾蹿到了十一名。
她仰头看着墙上的名单,嘴角抿开笑容。
“没事的。”旁边的女生在安慰朋友,“这次试卷简单,你看大家的分差都不大,这排名也没有太大的参考意义,你没有退步啦。”
乔漾将目光移至最后一栏,脸上的笑转眼间凝固。
前后几名的分差确实都很小,还有好多同分的,如果像上次二模一样,试卷一难,她多错一道数学填空,结果可能都大相径庭。
麦初走进教室后门口,将手里的冰淇淋递给乔漾。
“谢谢。”
看她有些闷闷不乐,麦初问:“怎么了?”
乔漾摇摇头,撕开包装咬了口巧克力脆壳。
她坐在位置上,机械地嚼着甜腻微苦的雪糕。
怎么考得不好她难受,考得好了她还难受呢?
没进步她害怕被其他人甩远,有进步她又担心真到了高考马失前蹄。
横竖都是把悬在头上的刀,乔漾长叹一声气,只希望这样的日子快点结束,太折磨人了。
麦初将冰淇淋叼在嘴里,迫不及待地拆开新买的文学杂志,等了半个月了,她顺着目录找到没看完的那篇小说,翻开第27页。
乔漾看了她一会儿,出声喊:“麦初。”
“嗯?”麦初专注于故事剧情,伏在桌上没抬头。
“你是怎么考到第一名的啊?”
两年了,这问题乔漾刚认识她的时候就想问。
能进一个班学习证明大家的智力水平都差不多,是她不够努力吗?可麦初也不是天天只做题背书,甚至乔漾总觉得她的课余生活比自己丰富多了。
所以成为第一名的秘诀是什么?
麦初直起腰,偏转视线看向她。
过了会儿她才开口回答:“停止空想,然后学他*的。”
第15章 新T恤
当所有的知识点都不再陌生,或深或浅的留存在记忆里,大脑饱和,身心倦怠,一轮又一轮的复习就成了场漫长而乏味的精神凌迟。
随着飙升的气温,窗外的花草虫鸟也在这个季节躁动起来。
麻雀啁啾,扑扇着翅膀飞远,踢得枝叶晃动,树下光影斑驳。
乔漾撑着脑袋,试卷上的题目读了一遍又一遍,却像是突然不认字了般,始终无法理解这两行字的意思。
理智和情绪在头脑里短兵相接,一个催促她赶紧集中注意力不要浪费时间,一个只想就地躺下睡上一觉,她感觉昏沉的大脑随时会爆炸。
“大家都把头抬起来。”顾远声站到讲台上,温声开口。
小部分人听话地抬起脑袋看向他,大多数还闷着头在自习。
顾远声严肃了些语气:“都停一下吧,不差这几分钟,我讲两句话。”
他为人传统而严谨,课上从不说题外话,本本份份地教书育人,不凶却也和学生们不算亲近。
乔漾放下手,端正坐姿看着他。
教室里安静下来,顾远声环视一圈,确定所有人都在听才再次开口:“还剩最后几天了,我说两句话,我虽然不是班主任,平时除了上课也不怎么和你们班的同学打交道,但毕竟相处两年了,我也算看着你们一路走过来的。首先毋庸置疑,同学们都很优秀,都是有灵性的孩子,想想你们中考打败了近百分之九十的人,进入了这所重点高中,来到一中以后呢,又打败了百分之八十的人,进入了重点班。高考的竞争更激烈、更残酷,但大家不用担心自己的能力,相信自己,现阶段也不要想太多,我可以说人生里面没有那么多逆袭的奇迹,也没有那么多跌落神坛的悲剧,大部分同学的最终结果啊,不会是你高中三年里面最好的一次,也不会是最差的。实力大家都有,就看最后能发挥出来多少,有的人是百分之一百,有的人稍微差那么一点,所以最后这几天里好好调整心态,你越轻松、平稳,你受到的干扰就越小,你就越能发挥出全部的实力。最后,祝福大家一切顺利,金榜题名。”
不知道谁先拍起手,一声又一声地交叠在一起,很快教室内掌声轰鸣。
耳朵捕捉到吸鼻子的声音,乔漾鼓着掌偏头看去。
麦初抽了张纸在擤鼻涕,乔漾惊奇地看着她,问:“感动了啊?”
“感冒。”麦初把纸巾揉成团丢进桌边的垃圾袋里。
乔漾弯唇笑了笑,没有戳穿她湿润的眼睛。
隔天早上麦初抱着一个大购物袋走进教室,边走还边吆喝:“来来来,都过来。”
乔漾喝着酸奶回过头,问:“这什么啊?”
麦初将袋子里的东西通通倒在杭以安的桌上,四五件新T恤,颜色各异,正面都印着一个对勾。
乔漾一眼就认出这是某运动品牌最近被抢购一空的“高考战衣”,她拿起其中一件,瞪大眼睛问麦初:“网上不是都断货了吗?你哪里买到的?”
“我哥最近在倒卖这个,我找他要了几件,放心啊,绝对正品。”麦初双手叉腰,提起嘴角说,“就当送你们的高考礼物咯。”
“你也太好了吧。”乔漾瘪嘴想哭。
“我们都有份啊?”
“当然啦。”麦初扒拉着那堆塑料袋,挑出黑色的那件递给杭以安,“这件是最大码的,你的。”
乔漾指着自己:“我呢我呢?”
“其他尺码都一样的,你们应该都能穿。”
“那我要这个蓝绿色的。”乔漾把衣服抱进怀里。
桌上还剩一粉一橙两个颜色,莫知见状赶紧伸手拿走橙色那件。
陈天衢都没反应过来,只能看向乔漾,说:“换换。”
乔漾紧紧抱着怀里的T恤,摇头拒绝。
“你就这件吧,粉色多显白啊。”麦初幸灾乐祸地笑,把最后一件衣服塞到他怀里。
“你给自己留了什么颜色啊?”乔漾问她。
“我啊……”麦初眼神闪烁,“我没给自己留。”
乔漾以为她是忘记了,叮嘱她:“那你回家记得再找你哥要一件,我们到时候一起穿。”
莫知嫌弃道:“那也太傻了吧,彩虹家族啊。”
陈天衢冷冷睨他一眼:“我说什么了吗?”
“好好好。”莫知软下语气,“穿穿穿。”
六月,夏的气息越来越浓,草木葳蕤,万物生机勃勃。
家有高三生的都进入了一级警戒状态,绷紧了弦等待最后的冲刺,但在麦家,焚膏继晷、焦头烂额的却另有其人。
司机将车停在别墅门口,下车后麦初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将手机揣进兜里。
屋里灯火通明,她一进门就听到麦喆在打电话。
玄关到客厅的一路上都堆叠着装货的纸箱,勉强留出一条可以走路的小道。
麦初把书包甩到沙发上,拉开冰箱门拿了瓶果汁。
“给我喝口。”麦喆拿下耳边的手机,迈步走过来,从她手里拿走刚开盖的饮料,仰头猛灌了一大口。
麦初只能拉开冰箱门重新拿了一瓶。
他最近把家里搞得像仓库,麦旭文扬言不收拾干净就一把火全烧了,麦喆回他一句“你烧吧,反正你的房子”后他就没再说什么。
橙汁冰凉解渴,麦喆几口解决完,将塑料瓶抛进岛台旁的垃圾桶里,转身回了客厅继续盘货。
麦初跟在他身后,小心思一动,开口问:“要帮忙吗?我帮你打包吧。”
“不用,你洗澡睡觉去吧。”
“没事,我不困。”麦初说着就要上手。
“诶诶诶。”麦喆拦住她,“你想我被你爸骂死啊?你别忘了你还是高三生。”
“他不是还没回来吗?我听到开门声就上去。”
麦喆笑了声:“是上课不够累啊?你还要体验一下工厂女工的生活。”
麦初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问:“那个高考T恤还有货吗?”
“有,但不多了。”麦喆手里握着纸笔,在货单上勾勾划划,“你有同学要买啊?”
“你再给我一件呗,我自己想穿。”
“你穿什么啊,你又用不着。”麦喆把清点完的货品丢到一旁,“而且不是都给你四件了吗,没事就上去吧,别耽误你哥赚钱啊。”
麦初跨过那堆鞋盒站到他身边:“你就再给我一件嘛,我给你钱,你就当我跟你买的。”
麦喆手里忙活着,嘴巴也没停:“大小姐,你知道这东西现在市场价多少吗?我多卖一件的利润顶得上这边好几样呢,再说就这几天了,等高考一过这衣服就得大跳水,你要是缺衣服穿,你到那边那箱随便挑。”
“我就要……”
门口传来嘀嘀的开锁声,听那一路乒乒乓乓的声响就知道麦旭文又喝多了。
麦喆朝麦初无声呐喊:快上楼!
被纸盒包围的麦初摊开手,也喊:上不去!
麦旭文扶着墙走进客厅,自动忽略某个一米八几的大小伙,看着女儿问:“麦初,怎么还不睡啊?”
“我……”麦初猛地抬起手指着旁边的人,告状说,“我想要高考战衣,他不肯给我。”
“我他……”麦喆抬了抬手,咬着后槽牙硬生生忍了下去。
“什么高考战衣啊?”麦旭文问。
麦初伸出手比划:“就是有勾的那个,我同学都有,我也想要一件。”
“那你给她呀。”麦旭文冲着麦喆说。
麦喆不耐烦道:“那你付钱啊?”
“我付么就我付。”麦旭文作势要去掏钱包,“多少?”
麦喆张嘴就说:“九百八十五,你给啊。”
“喏喏喏。”麦旭文脚步虚浮,头晕眼花的根本数不清皮夹里有几张钞票,干脆将那一沓全部拿了出来丢到沙发上。
上楼前他打了个酒嗝,忍着胃里的难受对麦初说:“早点睡觉啊,马上就高考了。”
兄妹俩面面相觑,一个问:“他明天回过神来会不会揍死我?”,另一个回:“会的。”
“不过他早晚都会揍死我的,没关系。”麦喆转而挂上一张笑脸,伸长手臂去够沙发上的钞票。
“分我两张。”麦初伸出双手,“我帮你要到的。”
麦喆一掌拍开:“拿着你的傻瓜T恤给我滚楼上去。”
迈入六月后时间似乎被一键加速,总觉得还有些知识点没有背会,黑板上的那行“距离高考还有x天”就在清空教室时被擦除了。
许长溪和许恩霖的考场一个在本校一个在附中,早上一家四口提前了二十分钟出门,送完许长溪再送许恩霖去附中。
天空灰白云层积聚,透不出一丝光,树叶草木在风中摇晃,空气格外闷潮,预示着将有一场大雨落下。
丁岚看着窗外说:“好像每次这种考试都下雨,我记得你俩小升初和中考的时候也下雨的。”
“这说明什么?”许鸣升自顾自地发问。
许恩霖淡声接过话:“说明六月是雨季。”
“诶。”许鸣升不满他的回答,“这说明遇水则发,是好兆头。”
校门口已经停了不少车辆,丁岚往路两边张望,说:“都来这么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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