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下午,村中周家的门口热闹的很。
听说周家的男人不知为何得罪了村子里来的仙人,被扒了裤子,大敞着门,狠狠地抽了一个下午。
*
叶晚樱再次回到周家门口的时候,凌川刚好收回了剑。
屋子里的男人已经被打得嗷嗷直叫,凌川非常骄傲地拍着胸脯道,“保证三天之内下不来床。”
叶晚樱点点头,“干得漂亮。”
“那周家媳妇,怎么样了?”凌川问道。
叶晚樱皱了皱眉,“神志有些不清楚,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后来被折磨的。凌川,”叶晚樱抿了抿嘴唇,不知如何开口,但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我竟然有些后悔帮村子里的人解除诅咒。这里的女人,太难活下去了。”
“我早就说了,我觉得这村子怪怪的,”凌川道,“我也不喜欢这里,能忍住这么多天不打人已经是极限了。今天终于把这口恶气出了,真是爽。”
叶晚樱有些诧异,“你不是女子,为何会有这样的感受?”
“不是女子怎么了?是个人看到了都会生气的好吧,”凌川回的理直气壮,“难道女子的性命不是命了吗?”
叶晚樱微愣。
“大家都是一样是人啊,不存在什么其他分别,是这个村子太奇怪了,”凌川想了想道,“女人也能和男人一样厉害,就像小师姐你,一拳头能打三个男的。”
叶晚樱:“……”
虽然很是感动,但禁止拉踩好伐。
尽管默默吐槽,叶晚樱内心还是十分欣慰,看向凌川的表情里有股老母亲的骄傲感。
不愧是她笔下的男主角,根正苗红,思想境界都向高人伟人靠齐了啊。
凌川嘿嘿一笑,补充道,“而且一顿饭量也能抵三个男的。”
叶晚樱感动的表情卡在脸上,右手直接毫不留情地打上凌川的后脑勺。
“哎呦!”凌川抱着脑袋往前蹦跶了三步。
“一拳头能打三个男的,”叶晚樱吹了吹手背,对凌川眨眨眼道,“不愧是我。”
*
墓地在距离村子很远的地方,不远处便是一大片的田埂。
两人到达墓地的时候,夕阳的余晖已经快要淡去,一轮弯月慢慢爬上了枝头。
“竟然不是很荒凉,”叶晚樱路过一个个小土堆,每个土堆虽然简陋,但明显能看的出人洒扫和供奉的痕迹,“你说这村子里有的人连饭都吃不起了,竟然还有多余的家当来供奉祖先?”
“赵家次子之墓,”凌川走到一个土堆边停下,“这应该就是我们那日见到的暴毙的小孩子。”
叶晚樱蹲下身,将土堆上面的土扫开一些,捻了点在手中细细摩挲道,“是新土,掩埋不久的样子,该是那家的小孩了。”
土堆和四周的别无二致,若硬要说些区别的话,便是比起其他的土堆,略有些高。
凌川摸了摸下巴,“这看这样子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也不像是会随时随地诈尸的样子啊,他们这么着急把人给葬了事为什么呢?”
“李善之前说是和我们昨天送走的女鬼有关。”叶晚樱直起身,借着月色看向了插在土堆上的木牌。
木牌上简短地写了逝者的姓名,并无生卒年月,更无家族父母的信息。孤零零的几个字杵在木牌正中央,显得很是怪异。
叶晚樱道:“先去看看别的地方。”
墓地的边缘是一大片的农田,几个黑色的灰堆将墓地和农田隔开。
“这烧桔梗的味儿也太大了,”凌川鼻子皱成了一坨,手在空中挥了挥,“远处不觉得,凑近了闻真是要命,其他味道啥也闻不出来,我感觉鼻子要废了。”
“等等,”叶晚樱突然回头,“你刚刚说什么?”
“我鼻子要废了?”凌川有些莫名,“怎么了吗?”
“不对,上一句。”
“额,其他味道啥也闻不出来?”
“就是这句,”叶晚樱拉住凌川,在原地停下,“你仔细闻闻,除了烧桔梗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味道?”
之前叶晚樱就发觉了这烧桔梗的味道不大对,现在距离近了些,她终于意识到这气味的怪异之处在哪里。
刺鼻的烧焦味中,掩藏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以及……尸臭味。
她突然拽住凌川向前走,来到了墓地最北的角落。
墓地南矮北高,北面背阴处长年晒不到太阳,很是荒凉,更不会有祭祀的人登上最北边的山头。
但越是靠近那便,桔梗的气味夹杂着尸臭的味道却是越来越浓重。
背阴处树木杂草繁茂,看上去便是深不见底的样子,在黑夜里更是显得幽深可怖。
叶晚樱缓缓走下背阴处。
空气中尸臭味越来越大,直至她看到了掩藏在树木后的一处山洞。
以及山洞门口,被随意扔在地上的,许许多多的艳色襁褓布。
第三十六章
“我去,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凌川随意拾起一块掉落在地上的布片,他指了指山洞中,“这里面, 不会都是……”
“都是婴儿的尸体。”
顾夕拾从山洞中走了出来, 将拿着襁褓布的凌川吓了一跳, “鬼呀!”
叶晚樱看了他一眼, “出息。”
“好啦, 是我的不是, 事先没有出声,”顾夕拾笑了笑道, “你们大师兄还在里面布阵, 等下应该就有结果了。”
“布阵?”叶晚樱问道, “超度那些枉死的婴灵吗?”
“不仅是婴灵, 还有许多幼童的尸体,”顾夕拾秀美的眉毛皱了皱,“大多是女孩儿。”
叶晚樱听到这样的回答, 却并不是很惊讶。
灵水村惊人的男女比例,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的思想, 以及女人如此可怖的低下地位, 现在这一切,都不难解释了。
夜风之中, 头顶弯月被层层叠叠的树木遮蔽, 就像这个村子里女人的日子, 也是这般暗无天日的。
也不是没想过要去拯救, 就像今天在街上帮助那个被暴打的女人一样。
可拯救了这一个, 剩下的那些人,该怎么办呢?
除非……
一阵冷风吹过, 树木簌簌地摇晃,带来透心的初冬凉意。
叶晚樱的心突然剧烈跳动了起来,一股强烈的不安之感席卷了全身。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今夜,定有大事发生。
寂静的山洞中传来脚步声,楚越从洞口探出身体,被顾夕拾上前扶住,关切地问道,“如何?”
楚越脸色有些苍白,掩盖不住面上少有的严肃,“这些孩子的魂魄都不见了。”
“不见了?”叶晚樱很是惊讶,“都去转世了?”
“阴气浓重,怨气缠身,不可能是去转世了,”楚越道,“倒更像是被人操纵,突然消失在了这里。”
“看来我们晚了一步,”顾夕拾对叶晚樱和凌川交代道,“我们先回去,今日夜里大家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任何异动都不能放过。”
*
等众人回到院子的时候,叶晚樱心中的不安之感愈发强烈。
夜里的村子很是安静,尤其是今夜,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一回到院子里,叶晚樱便去了洛廷舟的屋子。
洛廷舟的伤势比昨日看已经好了许多,烧已经退了,但仍旧未醒。
叶晚樱坐在他的床头,正在思索着今日的来龙去脉,屋子的窗户边却传来了嘻嘻索索的声响。
自从经历了夜袭时间之后,楚越便对他们居住的屋子施了阵法,若非熟悉之人,是断进不来他们的屋子的。
叶晚樱朝着窗户边看过去,只见小元宝正在窗口便探头探脑,脸上很是焦急,嘴巴向下瞥着,似乎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样子。她看到叶晚樱来了,眼睛一亮,惊喜地朝着她招手,“娘亲!”
叶晚樱伸手将小元宝从屋外抱了进来,“这么晚了,小元宝不休息,找娘亲做什么?”
小元宝突然“哇”一声哭了出来,叶晚樱很是手足无措,下意识便想交给带娃经验丰富的洛廷舟,回过头才想起那厮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便只能笨手笨脚地学着他昨天的样子,拍了拍小元宝的背。
“别哭了,和娘亲说说,发生什么了?”
“大柱,二娃,都,死掉,了,”小元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将小脑袋埋在叶晚樱的脖子上,“娘亲,救救,他们。”
叶晚樱这才想起来,那日和小元宝一起玩耍的人里面,是有小男孩是叫大柱和二娃的来着。
可那日见他的时候还好好的,更何况现在诅咒刚解,怎么可能突然暴毙?
叶晚樱站起来道,“小元宝,你先乖点回房间睡觉,娘亲这就过去看看大柱和二娃,好不好?”
小元宝呜呜咽咽的哭声这才停止,在叶晚樱肩上闷闷地点了点头。
*
将小元宝送了回去之后,叶晚樱回屋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小元宝是这么和你说的?”顾夕拾看着在整理袖袋的叶晚樱道,“两人突然一起暴毙,是有点奇怪,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叶晚樱道,“不用啦,顾师姐你先休息,我很快就回来。”
“晚樱,这事情有些蹊跷,”顾夕拾站起身,拉住她,“既然是暴毙,这么晚了,小元宝是怎么知道的呢?”
叶晚樱的脚步一顿,看向顾夕拾,“你是说……”
“可能是我多心了,”顾夕拾皱了皱眉道,“总之,我和你一起去。”
临行前,叶晚樱想了想,觉得顾夕拾的猜测并不是空穴来风。
她敲了敲楚越的门,想要传个话,但楚越估摸着在练功,并没有回应。
叶晚樱从门缝中塞了个条子进去,再对小元宝的屋子设了个禁制,便和顾夕拾离开了院子。
印象中,大柱和二娃的屋子在村子的另一头,两家距离很近,那天看两个小男孩也是那种穿一条裤子的亲密模样。
叶晚樱一跃登上了房顶。
院子里很安静,那种想象中男人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根本没有出现,甚至连人的喘息声都听不到。
叶晚樱看了顾夕拾一眼,从她的眼中也读出了相同的疑惑。
顾夕拾用腰间软剑戳开了一点茅草皮。
黑漆漆的屋中没有点灯,一张大床上并排躺着两个人,一大一小,一动不动。
房梁上的两人皆是一惊,迅速从房顶上跳下,落入屋内。
叶晚樱摸上两人的鼻息,触手一片冰凉,看来已是死去多时了。
顾夕拾摸了摸小男孩的脖子,也对着她摇了摇头。
叶晚樱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她立刻跳入了隔壁的院子,登入主屋之中,见到的也是一模一样的场景。
顾夕拾在叶晚樱身后点燃了一支蜡烛。
亮起的火光里,叶晚樱看见他们的死状。
涨成紫红色的脸上,眼睛大大地睁着,满脸震惊于不甘,一双手紧紧箍住脖子,似乎有什么东西将他们勒住,手指都已经扣烂了,却依旧挣脱不开。
叶晚樱仔细看去,两人脖颈上都浮起了一片深灰色的树皮褶皱。那褶皱很老、很硬,却将脖子勒得很紧,挤成手臂那样细的形状。
再向下看去,手腕、脚腕上都生出了类似的树皮褶皱,将这些地方勒的不成样子,甚至隐隐都能看见下面的骨头。
看到这些,叶晚樱不安一晚的预感终于得到了证实。
那诅咒根本就没有被解除,反而是变本加厉了,好像是一瞬间挣脱了某种束缚,以前只有能力对付孩子,而现在,却要将整个村子的人,全部至于死地。
顾夕拾显然也是明白了过来,她熄灭蜡烛道,“当务之急,便是看看村中是否还有幸存者。”
叶晚樱自然明白。
她们兵分两路,叶晚樱顺着街道一路走了下去,见到的却是一模一样的死状。
床上躺着痛苦死去的男人和少年,柴房里躺着死去的女人,整个村子里,一丝生气也无。
就在叶晚樱心越来越凉之时,她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了压抑的哭声。
她立刻翻了过去,就见柴房的空地上,坐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似乎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正把脑袋埋在膝盖里哭泣,可能是长年累月养成的习惯,连哭泣都不敢过于大声,只得小声啜泣着。
而在她的身边,躺着一个倒地死去的女人。
出乎意料的是,女人的脚腕上和手腕上,并未生出树皮般的褶皱,只是脖颈上轻轻浮现了一层树皮色,眼球突出,仿佛是一瞬间的暴毙而亡。
叶晚樱进入柴房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小女孩抽泣地喊着“娘亲”。
见到叶晚樱的闯入,小女孩慌张地向后退了几步。
叶晚樱将女孩轻轻拥入怀里。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徒劳的,叶晚樱在女孩耳边轻轻道,“不怕,姐姐带你走。”
“可娘亲……”女孩哭声渐渐显露出来,抓住死去女人的衣角不放。
“以后再不会有人打你,不给你吃饭了,”叶晚樱擦了擦女孩眼角的泪,“这是你娘亲拼死为你争取来的机会,明白吗?”
女孩点了点头,最后看了眼死去的母亲,跟着叶晚樱走出了门。
在抱起女孩的一刹那,叶晚樱看见她脖子上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树皮褶皱,正在一点一点地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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